[劍與魔法] 劍與魔法與出租車 作者：索斯（已完成）

第六十九章 師徒關係

　　「你還真慘啊。」趙邁見卡爾的眼皮抬了抬，知道他已經漸漸醒了過來。「我已經盡力處理你的傷口了，但似乎你還有些骨折，這我就沒辦法了。要知道，我已經用光了所有能用的藥劑。」

　　可不是嘛，從達勒箱子裡找出來的藥劑，除了驅除疾病絕對不會動用之外，現在已經只剩下寥寥三瓶，不過是大步奔行、牛之力量和防護能量傷害。

　　卡爾和長蟲都受了傷，治療傷藥加上神莓術，不過是救救急，將傷勢穩定住。遊俠最重的傷口是在腹部，一根長矛將腸子刺了一個洞，如果不是遇到趙邁，這個傷口將帶來緩慢而無比痛苦的死亡。

　　「麥克？」卡爾用力提起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來：「謝謝你來幫我，沒有你我就死定了。」

　　「嗯，不客氣。你的傷勢看上去好嚇人，現在雖然好多了，但依舊存有隱患。」趙邁實話實說：「傷口只是簡單地止住了血，並沒有癒合。這說明，在你的身體裡面，應該還有隱藏的傷處。」

　　卡爾做了個深呼吸，立刻感覺到肺部和心臟的疼痛；他用雙臂支撐自己的身體想要坐起來，左腕和左肩都承受不住力。這是骨折的徵兆，此時絕不能做劇烈活動，要避免斷裂的骨頭刺傷內臟。

　　「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聽到這個問題，卡爾沉默了，緊緊抿著嘴唇，眉頭皺在一起並且微微發抖。他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給麥克講述；另一方面，他遇到的事情實在是羞於開口，尤其是在麥克這半個學生面前。

　　巨蟒「長蟲」把頭靠了過來，輕輕蹭了蹭卡爾的耳朵。遊俠這才做了決定，長嘆一口氣之後，講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你離開之後，我發現侏儒也失蹤了，擔心他對你不利，於是派遣狗肉去幫你。在我的森林裡撒野，他真是自大到沒邊了！我還讓狗肉拿回璀璨寶石護墜，這你都知道吧。」

　　「當然，還是我給它的呢。」

　　「狗肉一直沒有回來，我就出去找它，然後發現有怒生僕從活動的蹤影。以前這種陰影生物是不會離開毒蛇崖堡的，而且從未出現在如此靠南的地方。我匆匆帶好裝備，與長蟲一起去了毒蛇崖堡。」

　　「那裡出了大問題，一群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的噩夢之神教徒佔據了那裡，借助拉瑪什圖的瘋狂之力，將沒有實體的怒生僕從與邪惡生物混合，製造出更加邪惡、更加強力也更加狡猾的品種。我看到他們正在打造兵器，甚至做出了一些攻城器具的底座，心知不妙。」

　　「毒蛇崖堡北方是連綿的群山，東面是康健森林，西側是灰燼湖，他們打造攻城器具，只可能向南方，來找內波鎮的麻煩。我匆匆離開毒蛇崖堡，先是警告了森林中的侏儒部落，然後去示警內波鎮。結果在半路上被人伏擊，受了這一身傷，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卡爾似乎是要積攢力量，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才說道：「襲擊我的有五個人，其中就有半獸人索魯。他胸前帶著璀璨寶石護墜，但似乎並沒有生效。他被一隻狗頭人控制著，幾乎是言聽計從。我從那狗頭人身上感覺到了怒生僕從的陰影氣息，所以很有可能它就來自毒蛇崖堡。戰鬥開始了，我殺死了三個熊地精保鏢，但也受了傷，沒辦法殺死狗頭人解救索魯。他用長矛在我的腹部戳了個洞，我知道不能戀戰了。之後，藉著森林中動物的幫助，我擺脫了他們的追蹤，一直逃到這個地方。」

　　趙邁大吃一驚：「索魯殺死了狗肉，拿走了寶石護墜？他怎麼下得去手？」他趕忙抱起儲備糧，將它摟在懷裡安慰。可憐的小狗一動不動，似乎癱了一樣。

　　「不一定是他，很可能是狗頭人。」卡爾臉色蒼白，但依舊對半獸人抱有希望。「我從森林邊緣撿到他，從小喂養他、教育他，我瞭解他。如果不是精神控制效果，他是不會……不會對我下手的。」

　　「正常的情況下，他還是可以相處的。但你沒發現索魯內心有一股隱藏的怒火嗎？」趙邁搖了搖頭，回憶起自己和半獸人戰鬥的場景：「你在的時候，他可能是個正常的孩子。但脫離了你的視線，一旦被激怒，他有些控制不了自己。那種展現出來的狂暴，似乎存在於血脈之中，但這並不是藉口。就算我們兩個發生了衝突，他畢竟是你養大的，為什麼不回來找你承認錯誤呢？」

　　「我可能對他過於嚴厲了，總擔心他屬於獸人的那部分血統影響太大……」

　　「卡爾，我知道你心裡不願承認，但索魯已經走上了邪路。」趙邁說到：「我再見到他，是不會留情的。」

　　「你……我……」卡爾知道自己勸不了趙邁，實際上他連長蟲都勸不了。有件事情他沒說，在見到索魯的時候，巨蟒表現出了相當可怕的恨意，這說明索魯身上的氣息已經徹底惹毛了這只冷血動物。長蟲不顧其他敵人，一心一意就想殺死半獸人，這其中的原因遊俠不想去深思，但不代表他想不明白。

　　「麥克，先不管索魯，你能不能去警告內波鎮，他們很快就要面對敵人的進攻。」

　　「恐怕已經晚了。」趙邁說道：「我在湖邊的時候，看到內波鎮燃起了黑色的煙柱，很確定你所說的敵人已經在進攻了。現在你養好傷才是重要的，要不要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

　　「我要去戰場看看，不能讓毒蛇崖堡的怒生僕從繼續肆虐下去，這是我的責任。」蟒蛇頂著卡爾的後背，幫他顫顫巍巍站起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必然會戰鬥下去。」

　　「你這樣沒法打！」趙邁攔住了遊俠：「我用了那麼多藥，不是讓你再去送死的！內波鎮有城牆，有衛兵，還有大量僱傭戰士，不缺你這個老遊俠！」

　　「我……」卡爾長嘆了一口氣，「我要看看索魯在不在那裡，如果能把他救出來，然後勸他向善，我也就能安心了。」

　　「你真是傻了……」

第七十章 車輛起步

　　「你真是傻了……」趙邁搖搖頭，決定結束和遊俠卡爾的討論。他的心有些急躁，思想又開始搖擺起來。一方面是趕緊抽身離開戰場，回到自己的家人身邊，生怕自己被卡爾說服；另一邊卻是對可能還被困在內波鎮裡朋友的擔心，生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他害怕如果就此離開，什麼都不做，是不是算作逃兵？

　　場面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趙邁低著頭，就好像能從地上的青草中看出什麼人生哲理。儲備糧顛顛晃晃來到他的雙腳之間，抬起頭，用一雙黑色的大眼睛盯著自己的主人。

　　「你這個小狗懂什麼，你才多大，滿一歲了嗎？」趙邁不由得噗嗤一笑，搖了搖頭。他自己何嘗不是個年輕人，又懂得什麼呢？從出生到現在二十多年，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可謂是按部就班的成長，從沒有什麼艱難的抉擇。就連報考大學，也不過是根據自己的成績，做一次有風險的選擇而已。

　　這個世界叫做格拉利昂，是趙邁和朋友一起進行桌游聚會和角色扮演遊戲時，經常使用的世界背景，所以他一直有一種身在遊戲中的感覺。就算周圍的一切都清晰可見、有聲有形，但還是有一種模模糊糊的不真實感一直縈繞在他心頭。只要是遊戲，總會給你一個目標，告訴你要做什麼，能選擇的不過是用什麼方法完成目標而已，但真實的世界卻不是這樣。人生不是遊戲，最終的終點站只有死亡，人總不可能以這個作為目標前進。

　　趙邁需要給自己設立一個目標，不是行動上的，而是精神上的，這樣才能對自己的行動定下基調。他要給自己的父親尋找解除疾病的方法，可以選擇的手段包括學習治療法術、獲得各種寶物，當然他也可以去偷、去搶、去騙。之所以不用後面的那些手段，正是因為他對自己有一個精神上的目標：怎麼也不能墮落成一個混蛋。

　　隱隱約約之間，他可以聽見遠處傳來戰鬥的聲音：部隊衝鋒、喊殺聲混雜成一片；投石機的絞盤嘎嘎嘎嘎收緊，砰地一聲放出去，然後則是石塊落地時稀里嘩啦的噪音。

　　他不確定這些聲音是真實的，還是在自己的想像之中，因為很快的，它們就越來越弱，最後再也聽不見了。另一種聲音取代了它，那是房屋在火焰中倒塌的聲音，是守衛者失敗前最後的戰吼、是孩子死亡時母親絕望的哭喊、是一個邪惡黑影得意的哈哈大笑。

　　他用拳頭錘了下自己的腦袋，這可怕的腦補能力，怎麼這個時候全力運轉了？其實周圍很安靜，沉默依舊籠罩著這片樹林。趙邁看了看周圍的人，漸漸明白了自己的內心。

　　「卡爾，我……我想好了，我帶你回內波鎮。」趙邁將這句話說出來，其實心里長出了一口氣，反而輕鬆舒暢了許多。「這是一個很傻的決定，但我想過了。如果你傷勢過重不小心死了，那你去鎮子的想法豈不就是遺願？我怎麼可能不去幫你完成？」

　　「胡說！怎麼就不想點好的？」卡爾笑著罵了一句，隨即說道：「你很好，比索魯要好得多。」

　　「但我有一個要求。」趙邁說道：「你想教育索魯，他是你的徒弟，這和我無關。但索魯殺死了儲備糧的母親（「是父親」，卡爾糾正道），還拿走了屬於我的東西，我肯定是要拿回來的。你不能在這件事上影響我。」

　　「我會儘量說服他的，但我也不會干擾你。」遊俠最終還是同意了。

　　趙邁把遊俠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帶著他繼續南行，他們不久之後就找到了一直隱藏著的出租車。巨蟒身體過於粗大，沒辦法鑽進車裡去，所以卡爾讓它回樹林藏起來，找地方先把身上的傷口養好。

　　打開車門，好不容易給遊俠繫上安全帶，然後坐在了久違的駕駛座上。發動機的聲音依舊澎湃有力，當儀表盤上所有的指示燈亮起來的時候，趙邁又找回了熟悉的感覺。

　　「叮鈴鈴……」手機震了一下。趙邁有些奇怪，這裡不可能有信號啊，自己也沒定什麼鬧鐘，怎麼會有信息提示音？趕快拿出來看一下，在打車軟件app的圖標右上角，多了一個被圓圈圍著的數字1。

　　「距離你1米，有一位乘客，從格拉利昂北方瓦利西亞地區康健森林和灰燼湖交界處，前往內波鎮。距離五十公里，耗時預計一個小時。」

　　等等，這是怎麼觸發的，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卡爾又做了什麼？趙邁這還是穿越以來第一次接單，自然滿頭都是霧水。盯著手機的屏幕，趙邁愣了足有一分鐘，這才想起來點擊提示下面的「接單」按鈕。

　　「已到達乘客附近，請拍照確認乘客已經上車。」

　　一陣閃光過後，卡爾緊閉著雙眼的圖像就留在了手機當中。「現在開始導航，請等待……」

　　「你這個東西很有意思，剛才我腦子裡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遊俠使勁擠擠眼睛，流出眼淚來之後才好了些。「說到底，你原來是個馬車伕啊！」

　　「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這不是已經給你說過了嗎。」

　　「看來你一直有辦法回去，是不是？」卡爾不是第一次坐車，但他還是第一次領悟到這個事實。「在這裡發生的一切，你其實都可以拋在腦後。你並不是在這裡出生、成長，沒有對這裡的義務，更不需要在這裡冒風險，對嗎？」

　　「我想清楚了，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完全避免風險。或小或大，或早或遲，我總會有需要面對抉擇的時候。有這麼個機會檢視一下自己的內心，還是很好的。」趙邁笑著說道：「我承認，我的情操和道德水平做不了救世主，但如果不去嘗試做一下英雄，豈不是白活一次？我或許殺不敗敵人的大軍，但我可以嘗試穿越火線，將你送到目的地。」

　　「讓乘客滿意就是我的職責。」趙邁把檔位調整到「D」，然後踩下了油門。他學著公交車的廣播音說道：「車輛啟動，請抓好扶手。前方到站：內波鎮。請在前方有仇的乘客報仇，有冤的乘客伸冤。如遇轉彎和顛簸，請注意保持車內衛生。」

第七十一章 被圍的城

　　拉瑪什圖被稱為噩夢之神，它掌管著毀滅、怪物和夢魘三大神職，是一個臉如狼頭、背生雙翼、舉著兩柄彎刀的邪惡魔神。他的信徒都有著近似神經質的癲狂，認為現實不過是一種束縛，到處都是壓抑，那種潛藏在噩夢之中、對黑暗的恐懼才是最不可限量的力量。

　　在久遠的過去，拉瑪什圖曾經在這片土地上廣受崇拜，詭詐、狂亂而令人激動的力量吸引了無數生靈。在面對生死威脅的時候，這種力量的確能讓人存活下來，而一旦沾染上，很容易就會成癮。

　　只是後來，隨著大地的災變，黑暗時代隔絕了北方這片地區的交通，孤立起來的拉瑪什圖信徒們互相吞噬，用自己的瘋狂引來了毀滅。一個屬於拉瑪什圖高階祭司的神器面具遺落了，它的來歷和用途被人曲解，後來成為毒蛇崖堡一任主人的統治工具。

　　面具再次引起瘋狂，導致毒蛇崖堡的毀滅。殘垣斷壁之間，只剩下怒生僕從這種夢魘生物遊蕩，日夜不停發出淒厲的哭嚎。不管是德魯伊、侏儒還是密林遊俠，一直都想找到這個面具，毀掉它，卻在上百年的時間內一無所獲。他們只能每年都清理一遍怒生僕從，防止它們的數量積累起來。

　　但拉瑪什圖新一代的牧師成長起來，根據自己神靈的指示找到了這塊面具。怒生僕從變成了它的大軍，而夢魘之神的第一個命令，就是佔領內波鎮、消滅德魯伊、扭曲灰燼湖沿岸的一切。

　　一支由熊地精、狗頭人和巨魔組成的軍隊來到了內波鎮，與本地的衛隊發生激烈交戰。內波鎮可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便利的行會吸引了大量冒險者，他們以生存、探險和消滅怪物為職業，經驗豐富、戰力驚人。靠著一圈石砌的矮城牆，這些冒險者和夢魘之神的部隊打的難分難解，從日出到接近日落，一直僵持著。

　　「索克！索克，你又跑到哪裡去了？！」格林提著一個木箱，沿著城牆尋找矮人的蹤跡。好在通過戰鬥，大家都知道了矮人索克是誰，紛紛為他指路。

　　「天啊，你怎麼變禿了！我都給你說要小心了，你怎麼還是把頭髮燒沒了？」

　　矮人一臉漆黑，頭頂的毛髮如同被野火燒過的草原，地面散發著青煙，只餘下寥寥幾根幸運的小草，依舊倔強的挺立著。矮人拿起一塊油布，用力擦擦眼睛，這才在純黑的臉上顯出兩團淺色的圓圈。

　　「鬍子沒被燒著就好，頭髮我已經顧不上了。」索克把他的戰錘槍放到一邊，用手指一摳，就把木箱子掀開了。「這是最後的儲備了嗎？整個行會就只有這一點了？」

　　格林攤開雙手，臉上帶著無奈的表情：「不光是咱們需要，幾個煉金師也在抓緊時間製造藥劑。你也知道，如果不摧毀城外的投石車，內波鎮必然會陷落的。」

　　隨後，格林壓低聲音說道：「我還注意到，他們製造了一批水下呼吸藥劑。那種懸停著氣泡的藍色飲料我是不會認錯的。趁他們不注意，我還拿了兩瓶，你自己收好，萬一不行，可以從灰燼湖逃生。」

　　「打死我也不會去水下的！」

　　「你若不去水下，我也不去。所以到時候那你就打死我吧。」格林知道矮人非常英勇，寧死也不回頭想撤退，所以只能用自己的性命相威脅。索克氣呼呼的，但他最終會妥協的。

　　「真可惜麥克不在。他製作的******才是最穩定的，效果也好。如果他在，我的頭髮就能保住了。」索克惋惜地揪揪腦袋，看來他並不像口頭上說的那麼不在意。

　　「你怎麼就不盼點兒好，麥克在這裡能幹什麼？論打仗他能比得過咱們兩個？」格林哼了一聲：「能跑出一個是一個，有他在這裡，我還要多一個人照顧。」

　　「呸！你照顧我？我已經殺了不下二十個敵人，包括三隻巨魔，你呢？」

　　「差不多啦。」格林舔舔嘴唇，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個酒囊來，與矮人分著喝掉。「你看，這就是在照顧你，嘿嘿。你也知道，我真正的本事是坑蒙拐騙，在戰場上，我這種人能混得很好。不過，我有時候也在想，如果麥克在這裡也挺好。他的腦子特別快，或許能想出脫身的辦法來。」

　　「打贏了不就行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不是，你聽我給你說哈……」格林湊近了矮人，卻被他一掌按在臉上，毫不費力地推開。

　　「我打定主意了，你別說了，影響心情。」索克指了指空掉的酒囊，然後說：「有時間你還不如再去找些這種東西。」

　　「唉……」格林嘆了一口氣，他對於這場圍城戰並不看好。若是單純計算城內、城外的戰鬥力，內波鎮其實是佔優的。鎮子外面的怪物力氣雖大，但是沒有章法，一窩蜂的衝上來，並不能完全發揮全部力量。借助矮牆，冒險者們各出花樣，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敵人的進攻。

　　但是卻沒有一次反擊，這令格林看清了一些事實：作為僱傭冒險者，他們缺乏犧牲精神，離開城牆這種事情，除非有著十足的把握，否則誰也不會做的，就算賞金再高也一樣。

　　如果只是這樣僵持下去，格林倒也不會太過擔心那些熊地精、巨魔和狗頭人，甚至連投石機也沒什麼不能解決的。但他認識對面的旗幟上的聖徽，知道那是夢魘之神拉瑪什圖的標誌。那是可以製造和控制噩夢的神靈，其牧師說不定就有類似的力量。一旦入夜，一旦需要輪班休息的時候，麻煩可能就會開始。

　　他也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麼，只是覺得這裡面有很大的風險。武器、戰術並不是決定勝敗的全部，士氣在很多情況下也有決定性的作用。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又開始思考退路了。他絕不會和笨蛋一起等死，這種事情有一次就足夠了。

　　「喂你們看，那個半獸人將軍又出來了。」城牆上的冒險者們緊張道：「那個混蛋，又來故技重施嗎？你們這次都堵上耳朵，絕不聽他的蠱惑離開城牆，知道了嗎？」

　　索魯全副武裝，身上的鎧甲有些硌人，這是不合身造成的。他在遊俠那裡也沒有受過穿全身甲戰鬥的訓練，所以他的動作看起來總是非常彆扭。

　　左手拿著備胎盾，右手則是一把閃爍著血紅色光芒的鋸齒劍。他已經用這兩樣裝備殺死了好幾個守城的衛兵，其中甚至還包括一名艾奧梅黛（正義與榮耀之神）的聖騎士。他知道自己不適應混戰，很容易被偷襲，只有在一對一的時候才能最大發揮盾牌與武器的威力。當時，狡猾的麥克不就是用這樣的手段戰勝自己的嗎？

第七十二章 動量守恆

　　「誰來與我一戰！誰來與我一戰！」半獸人索克大聲叫喊著。與此同時，在夢魘之神軍隊的後方，一個大型的獻祭魔法陣正在運行。戴著面具的狗頭人狂信徒，正不斷在自己身上切開傷口，將鮮血注入魔法陣中。當他流盡鮮血而死之後，便會有下一個狗頭人走上來，戴上面具，繼續前任的行動。

　　魔法陣正在潛移默化的影響內波鎮的居民們，讓他們變得焦躁不安，無法冷靜的思考。每一次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都會有意志受到影響的守衛衝下城牆，與半獸人展開一對一的較量。說來也怪，一開始半獸人的力量、敏捷和戰鬥能力都只能算初學者，笨拙而且缺乏章法。但隨著他莫名其妙的一次次勝利，這個半獸人也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

　　「堵上耳朵，別聽那傢伙瞎咧咧！」城牆上到處都是這種互相提醒的聲音。那個討厭的半獸人站在一般箭矢的射程之外，手中還有盾牌，除了能夠抵擋遠程武器外，連魔法飛彈打上去都沒有效果。

　　半獸人索魯不斷向內波鎮發起挑釁，進一步打壓城內的士氣，為之後施展噩夢法術做前期準備。他很有耐心，知道總會有人耐不住性子，出城來偷襲自己。

　　果不其然，他嗅到了生人的氣味。周圍一個人影不見，很可能是個隱匿過來的刺客。他知道自己發現不了對方的蹤影，但會有人替他解決這個問題。

　　所謂「決鬥」，只不過是一個騙人的幌子，是拉瑪什圖牧師的詭計。他向後做了一個手勢，立刻便有施法者念頌咒語，大範圍的妖火籠罩下來。這種紫色的火苗沒有溫度和沒有殺傷，但是落在身上就會粘住，連隱形法術都掩蓋不了，所以能暴露出偷襲者的輪廓來。

　　剩下的就是一對一的較量。索魯獰笑著，提著盾牌和武器殺了上去。

　　在各種噩夢法術的作用下，他的對手總會失去冷靜、失去判斷，所以他很快就能獲得勝利，力量繼續增長。半獸人摘下面罩，將鋸齒劍插在地上，高舉起對手死不瞑目的頭顱，讓死者的鮮血從自己臉上流淌，同時大聲叫喚著自己的名字：「索魯！索魯！將軍索魯！」

　　然後他看到一對發光的圓形眼睛遠遠看著自己。

　　跟著地圖導航，趙邁繞開了不能通行的亂石區，從相對較淺的河灘淌水穿行，終於趕到了戰場。他遠遠就看到了索魯耀武揚威的這一幕，便打開了遠光燈。

　　「這個孽徒！這個混蛋！」遊俠卡爾氣的咳嗽不止，在副駕駛座位上怒罵著。

　　「呃……你怎麼比我還激動呢？」趙邁晃了晃脖子，活動一下手指手腕的肌肉，然後對卡爾說道：「您老坐好了，我去收拾他。」

　　轉過頭來，透過風擋看著全副武裝索魯，然後狠狠踩下油門。車身猛向前衝，座椅上傳來了令人激動的推背感。趙邁此時如同陷入狂暴一般，「撞死你丫」的怒吼在車廂裡迴蕩。

　　「THE‧CHE」衝下山坡，甚至在越過山脊的時候騰空而起。輪胎捲起地上的塵土與砂石，在身後形成滾滾的煙霧。趙邁怒吼著，手掌一直按在喇叭上，所以圍城戰的雙方都注意到戰場上的這一幕。

　　「那是個什麼怪獸？看樣子是鋼鐵的，難道是某種魔像？」某人驚訝的喊叫著，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不對，這才想到之前自己在耳朵裡面塞了布條。周圍的許多人也做了類似的行動，現在紛紛把東西取下來，目不轉睛看著場上的變化。

　　「魔像吧？」有人看來和某人是同樣的思路。「不過北地誰這麼有錢，居然擁有一個戰鬥魔像？」

　　「有用嗎？別忘了那個索魯手段詭異的很。」一個衛兵心有餘悸。「別忘了威廉姆斯聖騎士先生，他騎著戰馬全力衝刺，長槍打在盾牌上，索魯居然紋絲不動。當即聖騎士就被反衝力撞下馬來，連右臂都折斷了。」

　　「你是說……」某人也想到了這一幕，當時大家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聖騎士衝鋒聖力打擊，在神力的加持下，威力是非常驚人的，就算是城堡的鐵門也得破個大洞不可。可索魯就是這麼邪門，衝擊下雙腳連晃都不晃，硬生生挺住了。這一幕都快成了眾人的噩夢。

　　「快看，索魯已經擺好了防禦的姿勢，這下沒辦法了……」

　　半獸人不知道朝自己衝過來的是什麼，更不知道它會用什麼樣的招式。兩顆巨大的白色發光眼睛，照的自己什麼都看不見（有被遠光燈找過的同學都懂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向自己後方打手勢，尋求幫助，同時將備胎盾放在身前。

　　「來吧！發光怪！來單挑吧！」

　　拉瑪什圖的牧師偷偷施放了混沌之錘咒語，一股狂亂的能量如同裹挾著刺刀的旋風，擊打在趙邁的汽車上。「THE‧CHE」毫髮無損，趙邁甚至都沒來得及開啟雨刷，就已經駕車衝了過來。他緊握方向盤，油門一直踩到最低，渦輪和引擎的轟鳴就是最激動人心的戰吼。

　　時速表已經飆上了一百二，在非公路上開到這個速度已經非常顛簸了。這個速度也超過了遊俠卡爾的承受力，他抬起腳來踩著前面的手套箱，一隻手抓著窗戶上方的扶手，另一隻手抓著趙邁的肩膀：「喂！太快了！太快了！」

　　儲備糧已經從後座上溜了下去，抱著腦袋趴在座位下面的空當裡。

　　一滴汗水從索魯的額頭流淌下來，順著鼻樑，流到嘴邊。原來汗水也是鹹的，和血的味道差不多。他用鋸齒刀敲了敲備胎盾，沒有絲毫震動的感覺。這面盾牌肯定會一如既往的保護自己，沒有任何衝擊力能夠穿透它！

　　「來吧！發光怪！朝我來吧！」

　　趙邁駕車，砰地一聲撞在半獸人身上，把他變成在天空旋轉飛舞的一顆鐵球。

　　一道火柱從天而降，轟然撞擊在汽車上。拉瑪什圖的牧師咬牙切齒地施展了焰擊術，這幾乎是他最強的攻擊性咒語。沒想到，剛剛撞飛了「索魯將軍」的怪物仍舊毫髮無傷，甚至沒怎麼停止腳步，繼續捲著大量煙塵，朝半獸人衝了過去。

　　索魯被撞得七暈八素，持握盾牌的左臂已經骨折，可能肩骨、肋骨也有多處骨折。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向管用的盾牌這次沒能保護自己。他的眼前總是在旋轉，天空和大地不斷變換方位。唯一不變的是那一對發光的大眼睛，變得越來越近。

　　趙邁追上去，再次把他撞飛了。

第七十三章 自找的

　　汽車行駛到半獸人索魯身邊，然後停了下來。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中，後備箱的蓋緩慢打開了。這一刻，不管是內波鎮的衛兵還是拉瑪什圖的怪物入侵者，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覷。「也許，它準備吃了它，從後面？」

　　車門打開，趙邁拿著巨齒獸火槍從車上下來，壓低身子來到了半獸人索魯身邊。半獸人仰面躺著，鮮血從他的鼻子和嘴巴裡流出來，伴隨著咳嗽，形成一股一股的小噴泉。他的目光有些渙散，勉強看到了趙邁，然後從鼻子裡擠出一句「嗯？」

　　儲備糧也從座位下面鑽出來，「吼吼」的叫著，站到了他的胸口上。半獸人的全身甲上帶有一些尖刺，扎得它有些難受。被汽車撞過之後，盔甲破碎，翻捲著，部分還倒刺進胸前的肌肉中。

　　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吸引了儲備糧的注意，就隱藏在盔甲之下。小狗歪著腦袋嗯了一聲，然後用嘴巴咬住一拽，將璀璨寶石護墜叼到了嘴裡。

　　半獸人索魯悶哼一聲，全身放佛被電擊一樣，劇烈抖動一下，臉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一股冰冷的寒意蔓延上來，讓他非常想要入睡。但他有種強烈的感覺，這一覺睡去之後，肯定會陷入無邊的夢魘之中。

　　對於索魯遭受的痛苦，趙邁看在眼中，相忘於江湖。他蹲下身子，將汽車的備胎從半獸人胳膊上卸下來，搬進了汽車後備箱中。戰場的兩方人馬仍舊沒能反應過來，任由趙邁施為。不過趙邁心裡清楚得和明鏡似的，這種局面不會長久。不過他的目的就是拿回自己的東西，這點時間也足夠用了。

　　遊俠卡爾不會解安全帶，依舊被「困」在座位上。當趙邁準備回車上的時候，卡爾向他投來一個懇求的目光。趙邁深吸一口氣，無奈的點點頭，然後站在索魯身邊，低頭俯視著他。

　　「索魯，你內臟受傷嚴重，就快嚥氣了。這輩子你還有什麼遺言嗎？有什麼後悔的事情，有什麼想做卻沒做的事情，現在就說說吧。」趙邁看了看拉瑪什圖陣營有了些異常的動靜，感覺到一絲危險，立刻略彎下腰，將身體隱藏在汽車的輪廓後面。「我時間不多，你撿最重要的說。」

　　「麥克，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索魯用力睜開眼睛，一邊吐血一邊說：「我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打暈你之後沒把你給宰了！」

　　「這就說完了？」趙邁點了點頭，「行，以後我見了卡爾先生，就這麼轉告給他吧。」

　　「你見不到他了，哼哼，我不會在一個錯誤上連續跌倒。」索魯的臉上居然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我親手用長矛插進了他的肚腹，用力攪了幾下，讓他經歷無盡的痛苦而死！你見不到他，哈哈。」

　　遊俠卡爾的臉變得慘白，灰心、失敗和自責的表情混雜在一起，化成眼角的一道淚痕。他閉上了眼睛，但是卻沒辦法閉上耳朵，所以半獸人索魯的聲音依舊傳的進來。

　　「麥克，你就這樣擊敗了我，我不甘心！上一次你用這神奇的盾牌作弊，這一次你是怎麼贏的？」他的眼皮快速抖了抖，心思轉的飛快。「我快死了，你告訴我原因，讓我瞑目。我就告訴你如何使用血光鋸齒劍！」

　　順著索魯的目光，趙邁看到了躺在車頭前面不遠處的紅色鋸齒長劍。那顯然是一把魔法武器，若是販賣掉，怎麼也得在四千金幣以上，確實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不過，劍身上那種血紅的顏色給趙邁一種危險的感覺，他身上的自然原力也在隱隱排斥鋸齒長劍。

　　「讓你瞑目與我何干。」趙邁搖搖頭，決定留索魯自己慢慢等死。

　　眼看自己的計謀失敗，索魯怒不可遏。他咬碎牙齒，用自己最後的力量發動狂暴，揮拳朝趙邁的膝蓋打去。他的不合身全身甲帶有金屬拳套，生鏽的拳刺會給傷者帶來巨大的麻煩。

　　儲備糧猛衝上去，對著索魯的喉嚨猛咬。電光火石之間，它忘記了自己嘴裡還叼著寶石吊墜，一不小心將項鏈咬斷，寶石順勢滑進了它的胃囊。儘管被噎了一下，儲備糧還是惦記著攻擊敵人，牙齒深深嵌入半獸人的血管和氣管之中。

　　趙邁並沒有完全卸下防備，那種壞人死而不僵，總在電影好像快要結束的時候暴起反擊的劇情，他都已經看吐了。如果在這種事情上栽了跟頭，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索魯揮拳打來，趙邁端起巨齒獸，拿槍托猛砸上去。粗製濫造、沒有保養的破舊全身甲，對上矮人工匠精心打造的鋼槍，下場只能有一個。半獸人的手指和鐵護手一起斷裂，變成了一團模糊的爛肉。

　　「阿良，讓開。」趙邁一腳踏在索魯胸口，將「猛獁M1巨齒獸」翻轉半圈，槍口對準半獸人的腦袋。儲備糧嗚呀一聲，夾著尾巴竄進了車廂。

　　趙邁扣動扳機，一槍打爛了索魯的腦袋。

　　拉瑪什圖的熊地精又開始了衝鋒，巨魔已經將傷口恢復好了，揮舞著流星錘跟了上來。幾支達到極限射程的箭矢撞在汽車上，然後被彈開。趙邁收起槍，上了汽車，關閉了車門。

　　「我殺了他。」趙邁對遊俠卡爾說道：「這是他自找的。」

　　「對，這是他自找的。」卡爾重複了兩遍，然後說道：「你做的沒錯。」

　　趙邁嘆了口氣，透過窗戶看看外面的情況：「卡爾，內波鎮的大門關著，我開不進去。看來不趕緊結束這場圍城，我就沒法送你進去啊。」

　　「沒關係，幫我解開這個帶子，然後隨便找個地方放下我來就好，我自己回去。」

　　「那怎麼行，完全不符合我中國優秀老司機的名號。」趙邁露齒一笑，將安全帶用力扣好：「你看那些怪物，都已經開始打我了，我怎能不反擊呢？讓我們鬧個天翻地覆吧！」

　　儲備糧唯恐天下不亂，為了湊趣，學著狼叫，使勁嚎叫了幾嗓子。結果引得寶石在肚子裡亂翻，又開始噁心起來。

　　汽車後輪飛速旋轉，揚起土石砂礫。車頭一轉，碾過血色鋸齒劍，緊跟著朝衝鋒的熊地精就衝鋒過去。車頭遠光大頭燈，清晰映照出怪物們臉上驚恐的表情，慘烈的喊叫聲不需要聽，從他們圓睜的眼睛、張大的嘴巴和飛舞的吐沫上就能感受得到。

　　一兩個熊地精才不是趙邁的目標，它們如同無頭蒼蠅一樣亂跑，趙邁又不是特技車手，根本撞不上幾個。他的目標非常明確，那些不能動的木製投石機才是決定戰鬥勝負的關鍵。

第七十四章 烏龜殼

　　「阻止它！快點阻止它！」

　　一聲尖叫在魔法陣中央爆發出來，在場的每個人都嚇得一僵。那一瞬間，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害怕的念頭，就像醒不過來的噩夢，就像獨自落入黑暗深空的孤獨與恐懼。

　　黑色的陰影不斷扭曲，從魔法陣中央冒出來，逐漸扭曲成一張巨大的人臉。臉皮、毛髮和五官都是黑色的，如同在黑色的石油中浸泡過一樣。它從出現開始，就惡狠狠的盯著趙邁，不斷噴射出惡毒的詛咒。

　　詛咒所過之處，不管是熊地精還是巨魔，全都被裹挾進去。黑色的絲線爬滿了它們的身體，鑽入他們的身體之中，就像是被蚯蚓鑽掘過的鬆軟地面。絲線互相糾纏，把原本獨立的熊地精啃成屍體，再把屍體聚集到一塊，蠕動著、翻滾著，最終變成新的怪物。

　　擁有三個頭五隻爪，帶有撞錘的尾巴，一對弱小的肉翼從背甲勉強探出來，根本不足以支撐飛行。這頭新生的混合獸奇美拉沒有噴射元素能量的本領，但卻被強化了肉體。三個腦袋分別具有獠牙、犄角和堅硬的額骨骨錘，低著頭瘋狂地朝趙邁衝來。

　　此時趙邁已經碾過敵陣，撞塌了第一座投石機。

　　「小心！小心！」遊俠卡爾大叫道：「你的右後方有怪物衝過來了！」

　　其實透過反光鏡，趙邁已經看到了那麼個龐然大物。他急打方向盤，全力加速，出租車在地上漂移了幾米，迅速藏到一座投石機之後。三頭怪獸橫衝直撞，直接掀翻了這座投石機。大堆木塊和石頭配重砸到他的身上，被它用力扭動脊背甩了下去。抬眼一看，趙邁已經加起速來，又撞塌了一座投石機。

　　魔法陣中的黑色大頭不斷發出尖利的喊叫，火焰、寒冰、負能量和層出不窮的詛咒向橫衝直撞的汽車飛去，但絲毫不能阻止它衝鋒的腳步。趙邁歡叫著、怒吼著、在追與逃的遊戲中，在漫天飛散的攻城器碎片中，宣洩著自己的激動心情。

　　同樣激動的還有內波鎮的守軍，他們看到投石車被一架架撞碎的時候，已經齊聲歡呼起來。索克站在箱子上，目光越過城牆看到了趙邁，耳邊傳來熟悉的開槍聲也確認了這個猜測。他難抑興奮之情，跳著大叫：「那是我導師！那是我的導師麥克！」

　　矮人索克擁有一把強悍的發火戰錘，這是共同守衛城牆的冒險者們都知曉的事情。後來他們打聽到，這把叫做「戰錘槍」的武器是索克自己製造的，便紛紛表示希望自己也能獲得一把，錢不是什麼問題。索克推脫說戰事緊急，現在沒時間製造，大家也都能理解。

　　不過有一些人是知道索克之前在內波鎮舉辦的展示會的，那時他的武器沒有現在的力量，心中便有了疑惑。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番，索克承認自己現在取得的進步全都是因為遇到了導師，這位名叫麥克的導師提出了一系列改進方法，大大啟發了他的思維，是他最敬佩的人。

　　「麥克是誰？」冒險者們面面相覷，找遍了所有叫做麥克的鎮民，沒有一個符合條件。他們都說，徒弟已經這麼強了，師傅豈不是更厲害。現在一看，果不其然！那個叫做麥克的人，正操縱著四個輪子的無敵魔像，在敵人營地裡面大殺四方。不論是刀劍還是法術，都無法奈何他。僅這一會兒，他就已經殺了個七進七出，二十多架投石機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

　　其實冒險者們都開始心動，畢竟反擊敵人、解除圍城的賞金是很高的，而眼下正是最好的機會。隱藏在人群中的格林靈機一動，裝作剛剛跑過來的樣子，推開身前的戰士爬上了城牆。他大聲怒吼道：「該死的行會，你別想坑老子！你改賞金之前，我就開始反擊了！殺呀！」

　　說完，他就飛身跳下矮牆，從地上撿起一面盾牌，提著長矛就衝了上去。

　　冒險者們面面相覷，然後猛然醒悟過來！第二個傭兵也衝了上去，之後便是第一百個。剎那間，內波鎮展開了全線反擊，冒險者們被洶湧的戰意裹挾著，殺向已經亂了陣腳的熊地精們。

　　此時趙邁有苦難言。他撞塌了最後一架投石機，卻不小心將車開到了一根粗木頭上。前輪翹起來之後，汽車立刻失去了動力（前驅的小車）。他使勁在駕駛座上蹦跶，希望能把車頭壓下去。但沒等他計謀實現，三頭獸追了上來，用頭一拱，將汽車掀了個四輪朝天。

　　三頭獸站到汽車底盤上，用爪撕牙咬的方式，試圖給它「開腸破肚」。但是它的力量依舊無法破壞汽車的堅不可摧特性，別說掉落零件了，就連保護漆都刮不下來。

　　不過趙邁也沒法開車了，他頭朝下躺在車頂上，小心解開安全帶，扭動了一番之後恢復了上下平衡。之後他幫著遊俠卡爾調整了姿勢，畢竟卡爾體內的傷勢還沒有恢復，總是倒吊著對身體不好。

　　「現在沒什麼辦法了，我們被困住了。」趙邁把儲備糧摟到懷裡，無奈地跟遊俠說道：「咱們只能等下去了，但好在車裡面是安全的，你也不用擔心。」

　　「你這東西連翻身都不會啊！」

　　「是啊，它只是個交通工具，和馬車沒什麼太大區別。唯一的好處就是堅不可摧。」趙邁隔著玻璃和三頭獸對視，嘻嘻哈哈地不斷朝它豎中指。

　　「你倒是很想得開，一點都不覺得危險嗎？」遊俠卡爾皺皺眉頭，訓斥道：「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就像是被困在陷阱裡的動物，雖然獵人一時拿它沒辦法，但只要逃不出陷阱，動物最終還是會死掉的。你不能這麼魯莽，使用具有這麼明顯缺點的工具。我還從沒見過拿馬車衝鋒的，即便是堅不可摧的馬車也不行。」

　　「啊啊，我知道了。你以為我隨隨便便就會幹這種事情嗎？」趙邁看著外面怪獸氣急敗壞的樣子，心情好極了。遊俠卡爾在訓斥他，但也是為了他好。但是歷史上真的有馬車衝鋒的戰術，只不過後來逐漸被騎兵取代了。

　　「如果有輛坦克，我早就夷平他們了！」趙邁大言不慚，說的話自己都心虛。不過這一次他很快就要得救了，因為內波鎮的傭兵們已經衝了上來。

　　狗頭人被大量獻祭，聚集起來的魔法陣施展了大量法術，但都浪費在「無敵」的汽車身上。倉促間用熊地精身體拼湊出來的怪物，除了衝鋒和肉搏之外毫無特色，很快就被冒險者們各出奇招，針對得死死的，不一會兒就被幹掉了。等到魔法陣被毀壞殆盡後，剩餘的敵人也四散而逃。追擊它們是另外一回事請，總之這次圍城算是解決了。

　　趙脈見情況好轉了，就推開車門走了出來。他瞬間被一群冒險者圍住，耳邊塞滿了同樣的問句：「請問您是矮人索克的導師麥克嗎？」

第七十五章 歸心似箭

　　趙邁好不容易才從「熱情的圍觀群眾」之中脫身，將遊俠從車裡解救出來後，正在發愁怎麼把車翻過來。

　　「嘿，麥克，好久不見了。你的出場方式好拉風啊。」格林從戰場邊緣溜躂過來。除了帶頭衝鋒之外，他一直游離在戰鬥不那麼激烈的區域，或者把自己的對手引到戰友那裡去。除了幫助矮人索克解圍而放了一記冷槍外，他幾乎就沒怎麼消耗體力。

　　矮人也走了過來，在反擊的戰鬥中他收穫了不少經驗，對於怎麼改進自己的火槍又有了新的想法。三個人擁抱在一起，然後齊心協力——雖然主要還是索克出了大力——將汽車翻了過來。

　　「走，咱們回鎮子吧，趕緊完成手頭的任務。」

　　這個任務自然就是送遊俠卡爾進城。敵人已經潰散，鎮民們把堵路的障礙搬開，將汽車迎了進去。手機立刻傳來了提示音：「已到達目的地附近，期待下次光臨。」由於距離實在太近，趙邁收到的車資只是「自然的祝福」——而且他也不知道這是干什麼用的。

　　「你真的很神奇，麥克。」遊俠卡爾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高興能在灰燼湖畔遇見你。」

　　趙邁嘿嘿笑了兩聲，歪著頭問道：「反正圍城戰已經結束了，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麼呢？」

　　「哦，我覺得事情恐怕沒那麼快解決，面具還流落在外，邪惡隨時有可能反撲。」遊俠看了看天色，最後一抹陽光隱沒到地平線下，黑暗才剛剛開始。「我的首要目標是恢復健康，訓練更多的動物守衛者，然後匯合德魯伊，尋找拉瑪什圖祭司的下落。」

　　「德魯伊……」趙邁剛想說，腦子裡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現在就把無間行者社區遇到危險的情況告訴卡爾，說不定這個責任心過重的老遊俠腦子一熱，拖著還沒恢復的身體就北上了。「德魯伊很神奇的，你養好了身子，訓練完動物應該去看看。如果發生什麼驚險刺激的故事，一定要記得告訴我哦！」

　　「你還會回來嗎？」卡爾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你不是要回去了嗎？」

　　「這只是再見，又不是永別。」趙邁看了看他，然後和他用力擁抱一下。雖然卡爾略有點迂腐，但卻是一個可以相交的朋友。能在湖邊遇到他實際上是非常幸運的，試想換成一隻老虎，估計趙邁現在已經成為土地裡的肥料了吧。

　　一輛汽車在鎮子外面大破敵軍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怪模怪樣的鐵疙瘩一進主街，就已經被鎮民的目光唰唰唰聚焦了。趙邁、索克和格林的一舉一動，都在上百雙眼睛的圍觀中，三個人全身都不自在。

　　「我還有要事在身，所以很快就要繼續上路。」趙邁撓了撓臉，不知不覺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跟著德魯伊走的時候咱們已經告過別了，這才不到一個月，不用再搞一次了吧。」

　　「不用，這麼多人看著，我有些瘆得慌。」格林最不喜歡被太多人打量，就好像自己身上的秘密快要被看穿一樣。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一把拽住趙邁的胳膊：「不行，你還不能走，至少得領完賞金才行。」

　　經他一說，矮人索克也反應過來，一起點頭，拖著趙邁前去行會。為瞭解決圍城的困局，行會列出了多種多樣的戰鬥賞金，不管是傭兵、冒險者還是普通的鎮民，就算是突然從森林裡蹦出來的傻兔子，只要完成了某些任務，就可以領取賞金。當然，必要的人證物證還是需要的。

　　擊潰敵人解除圍城的賞金最高，不過這是屬於全體人員的，趙邁也分不了多少錢。僅次於這個任務的就是摧毀投石機，每一部投石機腦袋上都有二百金幣的懸賞，趙邁一個人將全部二十三台投石機全都幹掉了，根據行會的規定，還會有額外的英勇獎金，湊了個整數之後，一共是五千金幣。

　　這是一筆巨款，尤其是對於一個初級德魯伊來說。不過買點什麼呢？趙邁想要再買一瓶祛除疾病藥劑，但卻被告知缺貨。「750金幣一瓶的藥劑，很少有人願意存貨，行會之前的三瓶存貨，不久前送去了高杜瑞亞。」

　　「哦，那算了。」趙邁琢磨了一下，提了個要求：「既然給我五千金幣，我能夠自己選要哪些金幣嗎？」

　　也許這些金幣裡面會有命運金幣，別人看不出來，他卻能挑出來——這是他腦子裡打的主意。不過這件事反而引起了行會的警覺，擔心他是某個盜賊工會過來偵查情況的。為了行會金庫的安全，這個要求被理所當然的拒絕了。

　　趙邁是個德魯伊，因為使用自然原力，在很多方面存在禁忌。他倒是想買一件魔法盔甲穿著，但所有金屬盔甲都會影響他溝通原力，實力不升反降，還不如放棄。內波鎮也不是什麼大鎮子，連常駐的法師都沒有，魔法物品相當不齊全。挑來挑去，可以提高體質的健體腰帶斷貨、醫師眼鏡沒人聽說過、醫療手套沒存貨，連價值1500金幣的復原徽章都沒有。

　　每當有一樣東西沒有，行會的接待員妹子就會被趙邁鄙視一次，重複了十幾次之後，可憐的接待員已經抬不起頭來，汗水津津而下。

　　趙邁最後都很無奈，用力敲著桌子：「諾大一個行會，這也沒有、那也沒聽過，光給我發這麼多金幣做什麼？如果不用來買好裝備，在內波鎮這個地方，我一輩子也吃不光這麼多錢！」

　　「抱歉，我想行會很快就會解決這個問題的。」接待員只能說道：「我們會盡快進貨，畢竟兩個月後還有大集會要舉辦。」

　　「那和我就沒什麼關係了。」趙邁一攤手：「你說我要是就提著這麼一大堆金幣出去，然後說啥都買不著，這也不好吧。」

　　「您要的東西我們現在的確湊不齊……」接待員妹子已經快哭了。不需要武器，不買盔甲，這個客人專門盯著醫療類的魔法物品下單。要知道不論是牧師還是德魯伊，製作的醫療類魔法物品一直非常緊缺。神廟更希望需要治療的人到殿堂中去，親身感受神的榮光，而不是喝下一瓶藥劑那麼簡單。他們寧可賠錢給人施法治病，也不願意多做治療藥劑出來。

　　德魯伊也差不多，而且他們連病人上門都不喜歡。隱居並且與世隔絕的生活才是他們追求的，無間行者社區雖然相對好一些，但這不代表他們能穩定提供治療類魔法物品。

　　趙邁也不想再等下去了，他往汽車後備箱裡裝了一千金幣，剩下的四千交給了格林和索克，讓他們盤一間鋪子，繼續研製火槍。之後，趁著慶祝活動還沒開始，趙邁開啟了手機導航，一溜煙沖上了天空。

第七十六章 團聚的禮物

　　踩著油門鑽進空間通道，這裡用不著方向盤，於是趙邁擺弄著手機，終於弄明白了打車軟件的用法。原來在「關於本軟件」下面，還隱藏著使用說明書。裡面開頭就提到一句：想要接到穿越的單子，就必須人、車、手機在一起，缺一樣都白搭。

　　命運金幣是用來行車的最重要道具，或者叫做油料，或者叫做稅金，反正都是一個意思。命運金幣的產生似乎和空間世界的穩定以及規則的複雜程度有關，但是說明書上沒寫具體怎麼個有關法。總之，不同的世界通行費不一樣，這一點天使老頭曾經給趙邁說過。

　　既然是出租車，那就能根據實際情況調整計價。像什麼等待收費、空間亂流（雨雪天）加價、戰爭環境意外保險什麼的，都能夠提高司機的收入水平。但趙脈發現的最重要一條，就是「回空」。

　　如果只走單程，乘客需要按照雙倍的路程支付命運金幣。由於金幣都會在穿越中消耗掉，司機是得不到金幣的，所以不能讓司機賠錢回家。如果去一個五金幣才能到達的世界，難道司機回程還要自己掏腰包拿出五金幣來？

　　「老天使，坑我，這麼重要的事情不告訴我？」他瀏覽完了使用說明FAQ，將手機放到一邊，專心開車。經過了星空通道之後，車子微微一震，再一抬眼發現已經回到了機場高速。

　　車水馬龍的高速路上，似乎沒人注意到這輛突然出現的私家車，這可能也是魔法的效果吧？後面的長途客車按了按喇叭，對於趙邁只有一百公里的速度表示不滿。既然現在已經回到了平坦的道路上，再收著開的確說不過去。

　　幾個超車之後，趙邁很快就找回了熟悉的感覺。他打開手機的地圖軟件，選擇用衛星來調整時間。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確定兩側的時間流速果然有三十比一的差距。

　　這兩天多沒有人打電話找他，只有可愛盡職的通訊公司發來慰問短信，並提示本月剩餘的網絡流量。恍恍惚惚之間，趙脈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似乎自己根本就沒有離開過，灰燼湖、內波鎮和無間行者社區都只是一場白日夢而已。

　　「汪汪！」儲備糧在後座上叫了起來，蹦蹦噠噠爬到了前座來，蹲在椅子上朝趙邁吐舌頭。那不是夢，趙邁確定了，那是一次非同尋常的冒險。

　　汽車沒有下高速，而是拐了個彎。趙邁不急著回自己家，他準備直接去找父母，將驅除疾病藥劑送上。

　　連續開車六個多小時，趙邁居然一點都不覺得疲憊，可能是因為歸心似箭，可能是因為自然原力加強了他的身體素質。中途他就停了一次車，在加油站注滿了油箱。回到現實世界後，他的汽車又開始耗油了，遇到路上的顛簸也能清晰地感覺到了。趁著加油，趙邁用力按了按發動機蓋，完全按不下去。也許堅不可摧還在，但他真不敢試驗了，總不能開車撞個什麼東西，看看會不會受損吧？

　　「媽，你們在家不？」趙邁撥通了電話，努力平抑自己激動的聲音：「我這兩天有假，回來看看你們，一會兒就到家了。」

　　「你馬上到家了？怎麼不早說一聲，我好給你準備些好吃的！」媽媽用帶著驚喜的語氣埋怨道。「這麼大了一點都沒計畫性，你哪也不用去，現在直接回家。你爸爸一會兒也回來，我這就去買點菜。晚上讓你弟弟妹妹不用去上晚自習了，都回來吃飯！」

　　「對了媽，我不是一個人，我還帶了狗。」

　　「Girl？」媽媽詭異的沉默了一下，然後忙不迭的說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用操心了，趕快回來就是！多大人了，鳥語……」

　　嘮嘮叨叨地，媽媽就掛斷了電話。

　　趙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努力不讓自己掉眼淚。他轉過頭大聲地對儲備糧說：「狗狗，晚上有好吃的了！」

　　儲備糧在車廂裡瘋狂亂蹦，甩著舌頭，把口水濺得到處都是。

　　到了樓下，找了個沒人關注的旮旯停好車，趙邁提著背包拽著狗就回了家。這裡還是熟悉的感覺，在自己出去闖蕩之前，這裡就是他的堡壘、他的天堂。把草鞋（他的鞋子在落水的時候就沒了）扔到一邊，赤著腳丫子便走了進去。突然低頭覺得不對，自己這一身裝束怎麼看都不正常。

　　一身革甲、一件麻布褲子，腰帶上還別著一圈子彈……好在這些子彈大的嚇人，一看就不是「真的」，否則在加油站的時候服務員早就報警了（也有可能報醫，精神科什麼的）。他趕忙下樓，將危險物品都卸下來，轉頭回家，翻出自己的舊衣服，然後就開始洗澡。

　　儲備糧也沒逃過這一劫。在掙紮了幾下之後，小狗也認命了，隨著趙邁搓弄。一人一狗折騰了半個小時，終於乾淨清爽了。

　　鑰匙在外面嘩啦嘩啦響，然後門開了。爸爸用力咳嗽兩聲，使勁跺跺腳，撲騰騰換好拖鞋。趙邁趕緊過去，使勁抱著他，好將自己的擔憂、思念、憂慮和愛全都發洩出來。爸爸臉色有些蒼白，用拳頭捶了捶兒子，把他輕輕推開。隨後他探頭探腦朝屋子裡看，然後疑惑的轉過頭來問道：「你媽說你帶了女朋友回來，人呢？」

　　「啥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趙邁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我倒不是自己來的，一個朋友送我一條狗，我不放心把它自己扔家裡，就一起帶來了。阿良，過來看看爸爸！」

　　儲備糧乖巧的從裡屋跑過來，坐在地上，討好地吐著舌頭，尾巴快速拍著地面，和打樁機似的。爸爸看上去挺喜歡小動物，立刻蹲下身去用大手撫摸。「為什麼管我叫爸爸，它和你同輩？」

　　呃，平時表示下親近，話是可以這樣說，但輩分不能真這麼算吧？儲備糧可以算做兄弟，這沒問題，但趙邁絕不承認和狗算同一輩份的人。看著父親和阿良玩兒的愉快，趙邁趁機回屋，從背包裡拿出祛除疾病藥劑，遞到父親面前。「爸，這是我求來的偏方，你喝喝試試感覺如何。」

　　「你媽都告訴你了？」爸爸用食指撓撓臉，趙邁的習慣動作就是從這兒遺傳來的。「都說了不要讓她告訴你們，免得你們擔心。你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我身上的事情，我和你媽兩個人就能解決。」

　　「噫，我好心好意可不是來挨批評的，爸爸你趕緊喝了再說。要是你兒再不孝順你，那你才真正傷心呢，是吧？」

　　「臭小子！」爸爸接過藥瓶，端詳一番，打開塞子聞了聞：「你這從哪兒拿來的三無產品，怎麼和當年騙人的氣功水差不多？我給你說，可別搞這種歪門邪道，要想治病，還就得靠醫生。」

　　「我承認這不是醫生開的，那人是個藥劑師……哎，這不是重點，你就當這是氣功水，反正沒害處，趕緊喝了吧。」

　　「別說，聞起來還行。」爸爸一仰頭，將藥水喝了個精光。

第七十七章 這不是恆河水

　　趙邁看著父親將藥劑喝下肚，就開始仔細觀察自然原力的流動。驅除疾病藥劑的能量進入體內後，集中作用到了父親的右腰部位，然後聚集在一起，慢慢修補他的身體。

　　「咦，我有些感覺了。」爸爸吧唧吧唧嘴，用手扶住腰輕輕揉了揉。「不那麼難受了，但怎麼會這麼快？」

　　「那是因為這是我找來的好東西。」趙邁這才放下心來。他一直有個擔憂，如果奇幻世界的驅除疾病藥劑對於這個世界的急性腎病沒有效果怎麼辦？為此，他都不敢去找神廟的牧師尋求藥劑，害怕那個世界的神靈管不到這個世界來。不是說閻王爺和哈迪斯都要劃分地盤嗎，奇幻世界和這裡可就不是「移動漫遊費」那麼簡單了，可能比「翻牆」還要麻煩。

　　正是有這種顧慮，趙邁才一門心思向德魯伊學習。每個世界都有各自的自然環境，動物、植物和人類都是相通的，那麼德魯伊的力量應該受限更少。更何況地球上本來就有德魯伊，就算他們不像自己異界同行那樣精通法術，但至少也算是種本地化的力量體系啊。

　　現在看來，這一步走對了。驅除疾病藥劑喝下去之後，爸爸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他臉上帶著疑惑和不解，但在趙邁看來這都是值得慶祝的事情。只要有效就好，就算一瓶藥劑不管用，只要有這條路子，剩下的事情就是想辦法得到更多！

　　更何況，趙邁自己也不會放棄學習，不論多麼難都會堅持下去。到時候，這些法術都可以自己施展，就連死人都能復活，還怕無法治療疾病嗎？

　　「一脈，給我說說，你到底給我喝了啥？不是什麼止疼藥或者毒品吧？」爸爸臉色變得很嚴肅，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給你說，你可不能搞什麼歪門邪道。得了病就得吃藥，就得手術，你得睜大眼睛想明白，可不能被人給騙了！」

　　「爸，你就放心吧，我一直很小心的。」趙邁眼珠一轉，準備編個「超級隱居老中醫」的故事給爸爸聽。憑藉長期寫網絡小說的經驗，這種野外遇高人、跳崖得秘籍的故事絕對信手拈來。

　　「行了，眼珠子別亂轉，你是不是準備一套瞎話騙我？」老爸冷哼一聲，擺了擺手道：「你小子是很聰明，但從小就不用在正道上，不然早就考上博士成家立業了。你也別費那心思，我明天就去醫院查查，好不好得看療效，我可不能讓你被人給忽悠了。」

　　「那沒問題，我陪你一起去。」趙邁嘿嘿一笑，說道：「如果真的管用，就說明那人有真本事，我也就能下定決心，繼續學習下去。」

　　老爸皺著眉頭，沉吟一番之後從鼻子裡擠出個「嗯」來。「這些事別給你弟弟妹妹說，他們就快要期末考試了，別影響他們學習。」

　　「打死我都不說！」

　　「別貧嘴，趕緊幹活去。掃地擦地收拾桌子削水果，長那麼大沒眼色怎麼成？」

　　趙邁心情輕鬆、步伐歡快、手腳麻利地干活去了。儲備糧則自顧自巡邏，倒是從床底下、沙發底下找出來一些襪子、文具什麼的，一件件叼到趙邁老爸面前，顯示自己很有眼色，會幹活兒。

　　身體舒緩了很多，老爺子心情也好。從冰箱裡拿一根火腿腸，掰成一塊塊獎勵它。老人和狗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這時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回來了。

　　「兒子，到廚房來幫忙，過來洗魚！對了，你不是說帶個Girl來嗎，人呢？」其實媽媽幹活兒很麻利，根本用不著兒子幫忙，這肯定是有話要私下問他。不過這種被需要的感覺正是趙邁喜歡的，他放下拖把，屁顛屁顛過去了。

　　和媽媽在廚房裡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就聽見外面突然傳來驚喜的叫聲：「哇！小狗！誰家的，咱家的吧？！」

　　緊接著就是書包砸在床上，兩雙拖鞋噗嗤啪嚓的衝鋒聲。「讓我抱會兒！讓我抱會兒！」弟弟雖然是個男孩子，但總也搶不過更加調皮的妹妹。趙邁側耳聽了一會兒，沒發現儲備糧發出什麼淒慘的叫聲，於是也就不管了。這隻狗不是一般的聰明，能保護好自己的。

　　大部分時候都是狗仗人勢，但在某些情況下，狗也能獲得比人更高的地位。趙邁到最後也沒明白，為什麼全家吃飯的時候，居然會有儲備糧的座位。它搖晃著尾巴，坐在高腳凳上，雙眼一直望著桌子上的大魚大肉，伸著舌頭、舔舔嘴唇。

　　「來來，繫上圍巾。」妹妹找來一塊手帕，煞有其事的給它圍了上去。「哥，這隻狗給我吧！我保證會好好照顧他。」

　　「呵呵，你想得太多了。」趙邁奸笑兩聲：「要不要我開始給你講一下學習的重要性，然後我再主動當一下反面教材，配合父親大人進行第二輪教育。」

　　小妹咬著嘴唇，似乎真在思考這樣的交換條件是不是合適。小弟瞄了一下父親的臉色，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快吃飯吧，咱們兩個現階段必須好好學習。」

　　「喔……」看來她還是不死心。

　　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頓飯，然後小弟小妹牽著吃脹了的儲備糧出去遛彎兒，父母兩個則把趙邁留下單獨審問。

　　「爸，媽，你們別擔心，我在外面過得很好，有吃有喝的，還能學到本事。」趙邁趁吃飯的時候，在腦子裡將故事好好編了一遍，提煉出幾句話說了出來：「我這麼大了，照顧家裡是我應該做的，你們別有什麼壓力。我在外面認識不少人，那個綽號叫做王子的王天華，他家裡關係很廣，一個找一個，我就找到了個老醫生。他和醫院的關係基本就是聽調不聽宣，自己牛得很。見了面，發現我和他兩個很投緣，他就說願意教我兩手。我估摸著，他可能是看之後的發展情況，考驗考驗我，說不定想收我為徒。我當然沒有立刻答應，這不計畫明天帶爸爸去醫院複查下，如果真有療效，我怎麼也得抱上這根大腿。」

　　「如果能學些本事也好，現在這世道，文憑爛大街了，不如有本事管用。」爸爸想了想說道：「你拜師之前，帶我去看看，我怎麼也得謝謝人家。」

　　「八字還沒一撇呢。」趙邁說道：「這事兒也有風險，我要想學習就得專心，估計工作就得辭了，吃住都在師傅家裡了。那人有些老傳統，學藝在師傅家，以後也要為師傅工作幾年。」

　　「嗯，這也可以理解。」爸爸點點頭：「給你說，其實我們單位也有這樣的人。」

第七十八章 終於同意了

　　趙邁原來的房間現在歸弟弟和妹妹使用，所以他只能窩在沙發上，抱著儲備糧湊合一夜。其實儲備糧是有機會到房間裡，睡在軟綿綿的腳墊上的。但它很講義氣，遛彎回來之後就絕不離開自己主人一步。

　　第二天，趙邁開車帶著父親去醫院做檢查。尿常、血常、電解質、腎功、肝功和腎臟B超，整整一套下來半上午就沒了。由於不是急診，所有化驗都需要等到下午才能拿到結果，只有腎臟B超，檢查的當時就能和醫生聊上兩句。

　　「你有點腎炎，最好去內科好好看看。平時多休息，飲食方面尤其需要注意。像你這麼大年齡的人，若是不注意的話，很可能會突然加重，引起更嚴重的疾病。」

　　「啥？腎炎？」老爸愣在了當場，「你沒看錯吧，我只是腎炎嗎？你確定不是腎衰竭？」

　　那名中年醫生抬起眼珠，從鏡片上方空隙裡看過來：「老同志，我見過的腎沒有十萬也差不多了，不會看錯的。當然，你還需要其他輔助檢測手段配合使用，但我看你這個腎怎麼也沒有衰竭的意思。現在醫院的檢查結果，包括這些圖像，都是上網的，我寫的病例是要簽字的，哪會給你亂說。」

　　「我之前還是腎……」爸爸的話還沒說完，趙邁偷偷拉了他一下，挑挑眉毛使個眼色。老爸立刻反應過來，嘿嘿笑了兩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年紀大了容易想多……」

　　「嗯，老同志，多想想沒什麼壞處，都是為了身體健康啊。不過你切勿相信網上還有各種圈子裡面的流言，恨不得有了胸悶、腿腫、頭暈就說你尿毒症，然後開個綠豆湯就算特效藥。那都是騙人的！正常的生活，做什麼都要適度，保持心情愉悅，只有這個是萬靈劑，其他的你都得找專業的醫生。」

　　「誒，你說得對，說得對。」老爸客氣了幾句，拽著趙邁出了檢查室。

　　他也不說話，擺擺手示意趙邁跟上，父子兩個找到個僻靜的地方，然後就沉默了。看父親的臉色，他似乎正在左右為難，不知道琢磨什麼。趙邁知道，凡是遇到這種情況，必須老實在一邊待著，絕不能打擾他的思路。

　　「兒子，我覺得你這次可能真碰上高人了。」父親憋了半個小時，終於開口了。他習慣性的伸手摸摸上衣口袋，這才想起來自己生病之後被迫戒了煙，只能嘿了一聲。趙邁會抽菸，但是沒菸癮，隨身總是不帶，也只能抱歉的笑笑。

　　「沒事兒，戒了也好，只是這習慣還沒改過來。」父親舔舔嘴唇，繼續剛才的話題：「其他的結果還沒出來，但是我覺得確實好多了，這是做不了假的。就算這病沒有治好，你遇到的那個人不用見面，就憑一副藥，能做到現在的程度，這本領已經是不可思議了。我想了想，你若是有機會學，那就去學，我支持你。」

　　「真的？」趙邁搓搓手，立刻拋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話：「我要學就得脫產，工作保不住了。不過我也還有些積蓄，老師那裡可以吃住。只不過學成之後，要為老師白干幾年，也是只管吃住。」

　　「嗯，這倒是有過去師傅帶徒弟的感覺。」老爸點了點頭：「只要能學到真本事，這都沒問題。」

　　「還有一點，你們可能經常聯繫不上我。跟在老師身邊，我的手機都是關的，說是避免外界的雜氣浸染，還說是要練功。不過也不禁止通訊，休息的時候我就給你們打電話，匯報情況。」

　　「這倒有些奇怪了，練功？什麼功？」

　　「爸，我還沒入門呢，怎麼可能知道。老師特別低調，囑咐不能隨便透露他的名字，所以我剛才給你使眼色。如果你說了之前的狀況，好傢伙，昨天還做了透析呢，這一下就好了誰不起疑啊？萬一，萬一把你當小白鼠抓起來不就完蛋了！」

　　「噫！還小白鼠呢！抓小白鼠的是我們單位，輪不到他們。」老爸歪嘴就哼了一聲：「行了，我知道你的顧慮，我不說就是了。下午結果出來，若是病情好轉了，我就換一家醫院，不讓他們發現還不行嗎？」

　　「老爸英明！」

　　父子兩個好不容易都沒事，一起在街上逛了逛，中午找了個麵館西里呼嚕吃了一頓。看上去老爸好久沒這麼輕鬆了，身體和心情都是。他平時不願輕易流露感情，但今中午還破天荒的說了句：「兒子真長大了，現在你是陪我吃飯而不是我陪你了。」

　　「那是！也不看你兒是誰的種！」

　　「你這破嘴就沒個把門的，有這麼說話的嗎！？」

　　下午兩點拿了結果，老爸打眼一瞧就喜上眉梢。這種檢查做了好多遍了，就算不知道每個指標是什麼意思，上面原本有什麼樣的+-號心裡總清楚吧。交給醫生一看，只是一個腎功能紊亂，不再是慢性腎衰竭後期（尿毒症）了。

　　再聽了一遍要注意身體，小心病情惡化的囑咐後，老爸找了個理由，說是還需要換一家定點醫院再做複查，就沒讓醫生開藥。父子兩個溜躂出來，只覺得天也高了，雲也白了，空氣都變得自由了。

　　爸爸抬起手，揉揉臉頰，趁著眼淚沒流出來把它們摁回去。不過趙邁還是能看到他的眼睛有些紅了，能感覺出他的嗓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於是安慰道：「這個結果還不錯，你把化驗單給我一份，我再給師傅送過去，也許能對症開點兒新藥出來。不過你別光等我，該怎麼正常治療，就怎麼治，病還沒好徹底，藥不能停啊！」

　　「我覺得，這件事應該給家裡都說說。」爸爸突然道：「我猜家裡一定有誰給你通風報信了，你們都在偷偷為我擔心，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都在一個屋簷下面，你們幾個小子一撅屁股，我就……不說這個，我得把化驗書和診斷結果給他們看看，至少得讓曉鳳和曉鸞能夠安心。轉過年就要中考了，現在可不能有心理包袱。」

　　「哦，說的也是，家裡的事情現在有我操心就好，不能讓他兩個摻和。」趙邁點點頭，第一次真正有了長兄的模樣。「對了，我那個什麼師傅的事情可別說，現在就您知道，連媽媽我都沒敢告訴。」

　　「那我怎麼解釋病好了的事情，難道說之前的診斷都錯了？」

　　「您就說不小心吃了種實驗性的新藥，歪打正著特有療效，都準備選您當形象代言人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承認自己之前吃錯藥了？」老爸突然擼起了袖子，動作一如既往的熟練：「你個臭小子，皮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