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707
bpd 發表於 2017-9-24 17:27
第一百七十章 三姐姐

  和薛寶釵做鄰居,賈環心裡在一瞬間多少有些欣喜之情。

  薛寶釵品格端方,容貌美麗。天質聰慧,博學宏覽。這樣的顏值、品性、氣質,放在現代社會,妥妥的女神一流的人物。

  紅樓書中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薛寶釵抽中她的花簽:牡丹花。註解是:艷冠群芳。

  賈環心裡有些欣喜是正常男人都會有的想法:這樣美麗的女子,誰會不想親近呢?但,他知道他和寶釵不會發生什麼。

  第一,寶釵是一位冷美人,有著「任是無情也動人」的風采。他要追求她,怕是很有難度。

  第二,他現在對寶釵並沒到愛慕她的程度。只是,有一些如看天邊美麗的白雲般的感慨。

  第三:他過段時間就要去江南。留在賈府的時間並不會太長。

  王熙鳳是什麼人?察言觀色的水平一流,一看賈環沒有立即拒絕,就知道和他的心意,接著道:「府裡回頭會給你再調撥兩個大丫鬟。灑掃丫鬟十名。」

  賈環沉吟幾秒,輕笑道:「鳳嫂子費心了。大丫鬟就不用了。我有晴雯、如意兩個大丫鬟就行了。另外,我原來的小院子也不用封存,府裡用起來吧。」

  王熙鳳嬌笑道:「也行。」又打趣道:「璉二爺,輪到你給環兄弟說說外面的待遇。」

  屋裡的丫鬟、陪房、僕婦、姨娘、姑娘們都是笑起來。璉二奶奶這張嘴唷。

  賈璉苦笑幾聲,鳳姐兒在府裡有個「鳳辣子」的混號,當即道:「外頭,當然是要給環兄弟配齊四個長隨、出行的馬車,另有若干小廝候著跑腿。」

  賈環又謝了一聲。

  賈母見事情處理完,笑著吩咐道:「鴛鴦,擺酒!」

  當即,明廳內的氣氛達到高-潮。婆子、丫鬟、姬妾們都是忙碌起來。擺桌子,布位置。廚房那邊早就候著。片刻,就有精美的菜餚開始往裡面送。笑聲鼎沸,喜氣洋洋。

  大抵就是「鐘鳴鼎食之家」的派頭!

  …

  …

  酒宴開席,賈母並沒有派人去叫賈政。賈環和賈政的關係,她心知肚明。王夫人吃了一杯酒,給了賈母面子,就找藉口離開。她在強硬的表達她的不滿。

  剩下的人則是陪著賈母盡興,歡迎賈環回府。

  酒宴是八仙桌各列。薛姨媽坐在賈母一桌的位置,喝著雞湯,眼角餘光看著正在和賈琮、賈蘭說話的賈環,心裡悠悠一嘆。

  她姐姐生氣了,但是賈府裡有多少下人肯去得罪賈環?她其實蠻看好賈環的。以賈環現在的潛力,她哥哥王子騰指不定都要見見他。好像,環哥兒行過冠禮,可以婚配了啊。

  薛姨媽心中沉吟。

  賈環並沒有坐到首席去。其實從賈母將他安排在梨香院隔壁的院落,他還是能品出點味道來。他和賈府並不大合拍、合群。所以,既然是歡迎酒宴,大吃一頓就好。

  賈環和同桌的賈琮、賈蘭、迎春、探春、惜春說著話時,鴛鴦拿著酒杯過來代賈母敬酒。這已經是第二輪。

  鴛鴦白膩的鵝蛋臉上透著酒後的輕紅,身姿高挑。她的肌膚很白,紅樓原書中,賈寶玉就曾想吃她嘴唇上的胭脂。此時酒後的模樣,有著無端的俏麗、嫵媚。

  賈環笑著喝了酒。果然是很出色的女孩啊!

  鴛鴦笑吟吟的道:「三爺,老祖宗的賀禮我一會帶人送到你屋子裡去。現在就別惦記呢。」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

  賈環歉然的笑道:「我回的倉促,沒有帶禮物給老祖宗、長輩們、姐姐妹妹們。請見諒。我明日一一補上。」

  薛姨媽笑著插話道:「環哥兒,那可要補雙份。」

  賈環就笑著點頭。

  隔壁桌上陪著尤氏、秦可卿一起吃酒的李紈心中嘆口氣。看著意氣風發的賈環,再看看兒子賈蘭。心裡多少有點後悔。環兄弟中了舉人,在府裡說話會很有份量。而她沒有提前打好關係。

  李紈今天穿著素雅的淺藍色長衫,容顏秀美,舉手投足都有一股婉柔的少婦韻味。心中想了一回,才慢慢的釋然。

  畢竟,當時誰又能想到賈環能中舉呢?接下來,她要考慮怎麼在不得罪太太的前提下,和賈環搞好關係。賈環的學問,怕是可以教蘭兒的。

  身姿纖巧,國色天資的秦可卿很雅致的吃著飯食。目光偶爾落在賈環身上。她很想去和環叔聊幾句,恭喜他。可惜沒藉口過去說話呢。她是侄兒媳婦呀。不過,環叔過兩天要去祠堂祭祖,她可以略盡心意。

  尤氏盤著牡丹髮髻,三十多歲的美婦,她是知道秦氏和賈環關係好。心裡輕嘆口氣。賈環這是讓兩府裡幾乎所有人都看走了眼,一舉翻盤。從今而後,兩府裡有他一席之地。

  …

  …

  歡迎的酒宴到下午兩點多才散。賈環這些天酒喝得多,在賈府中只喝了幾杯,就有些高了。

  晴雯、如意兩人提前在東北角的院子裡候著。被褥、床單等用度,林之孝家的已經讓人送過來。十名灑掃的小丫鬟到位,很快就整理好屋舍。

  賈環在臥室中一覺睡到晚上才起來。聽著晴雯在外面的暖閣中興奮的說著將小火爐給提過來了,心裡就好笑,如意候在賈環床邊,見他醒來,關心的問道:「三爺,渴不渴啊?」

  夜色清淺,明燭高照。

  賈環躺在精美的床榻上,看著眼前清秀小姑娘的面龐,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起雍治7年冬,他初到紅樓世界被她照顧的一幕。只是她張開的容顏,提醒他,兩年多的時間已經過去。

  賈環笑了笑,溫聲道:「那就喝口水啊!」

  如意給賈環化杯蜂蜜水,嘰嘰喳喳的在賈環耳邊說著話,「三爺,這裡好大啊。比我們在東莊鎮的屋子還大。我和晴雯姐姐單獨住一間屋子。我害怕怎麼辦?」

  「三爺,姨奶奶讓小吉祥等在這裡的。說等你酒醒了後去見她。三姑娘也派翠墨來問了一次。」

  「三爺,鴛鴦姐姐帶人將賀禮都送過來了。大老爺的、太太的、薛姨媽的、璉二奶奶、姑娘們的、寶二爺的、東府珍大奶奶,蓉大奶奶的賀禮都送到。」

  賈環倚坐在床榻上喝著****,聽著小姑娘明顯很興奮的說話,莞爾一笑。別看晴雯和如意兩人跟著他在東莊鎮上自由自在的住了大半年,但她們倆還是喜歡賈府這裡。

  賈環看著佈置的精雅的臥室,輕輕的感嘆一聲:回府了啊!

  …

  …

  賈環洗過澡,換了衣衫,帶著晴雯、如意去賈府中路東跨院旁的趙姨娘小院,和趙姨娘見面。再次相見,趙姨娘喜歡的哭起來。一直聊到了很晚。

  第二天清晨,賈環帶著錢槐、胡小四、蔣興、出四時坊,往城南的崇文門外大街而去,選購了禮物,返回賈府一處處的回禮。在賈母處略坐了一會兒。

  然後出門來給住在此處的賈寶玉、黛玉、史湘雲、迎春、探春、惜春送回禮。

  賈環的第一站自是他的三姐姐賈探春處。昨天晚上,他和趙姨娘說了很久的話,近乎子夜時才回住處。賈母上房的院落中,探春的住處偏東。

  賈環帶著晴雯,在鴛鴦、翡翠兩人的目送下穿過院落、園林、迴廊抵達探春住處。探春的丫鬟翠墨早早的等在廊簷處,笑吟吟的給賈環行禮,「恭喜三爺中舉。」

  賈環就笑起來,「都來這一句嗎?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翠墨笑著將賈環、晴雯往裡讓,說:「三爺,我這不是才第一次給你說啊?昨天都沒輪到我呢。」其實,熟悉三爺的人都知道,他性子很隨和,不令人畏懼。

  賈環就笑,踏進探春的明亮通透的屋中。探春穿著一襲淺白色的長衫,俊眼修眉,文采精華。手拿著手帕,正在屋中輕步徘徊。她的屋子,前後都是打通,視野開闊,通透。

  賈環看著美麗、出眾的探春,輕聲道:「三姐姐,我來了。」探春對他是極為不錯的。

  探春轉過身,見到賈環,「三弟弟。」略有些激動的喊了一聲,快步過來,將賈環抱在懷裡,眼淚禁不住就流出來,輕聲啜泣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心中委屈、難受、小心、抑鬱、欣喜、高興、釋然、期待,種種情緒如同洪水般,洶湧的宣洩出來。

  賈環也有些動感情。探春和趙姨娘的關係依舊糟糕,她有些缺點。但作為長姐,探春對他很不錯,苦心造詣的幫他運籌在府裡的局面,還因為和他的血緣關係受了牽連。

  他現在多少有些理解探春。原書中,趙姨娘和小賈環對她,很難說有親情。而她,才自清明志自高,選擇和王夫人、賈寶玉親近,未嘗沒有自保的意思。

  賈寶玉是個渣男不假,但在賈府之中,可算是個有人味兒的人。探春和他能交往的來。但寶玉心裡對探春,其實還是當她是隔母的,不當她親妹妹。寶二哥這事做的是很不地道的。探春可是將他當親哥哥。

  這就是探春的悲劇所在。她試圖超越嫡庶之分,但終究是超越不了的。她所想依靠的人,最終並不足以依靠。她被南安太妃認作義女,遠嫁他鄉。這其實不就是賈府為了利益,把她給賣了?

  王夫人是不管她的死活的。

  探春哭了一會兒,和賈環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說著話。昨天酒宴上,很多話都不能說的。這時,翠墨過來上茶。侍書端著溫水、毛巾過來。

  探春洗過臉,淨了手,看到晴雯站在賈環身邊,愈發的出色,就笑道:「晴雯,在我這兒睡的舒服,還是在你家三爺屋子裡誰的踏實?」

  晴雯咯咯笑道:「三姑娘這話問的我不知道怎麼答呢。」她和如意自東莊鎮回府就給三姑娘接到屋子裡來住下。她和三姑娘很熟。說話並不拘束。去年三姑娘、寶姑娘還教她和如意識字。

  賈環卻是猛然覺察到不對,問道:「晴雯,你和如意回府後一直住在三姐姐這裡?」

  「是啊!」

  賈環腦海中確實如同一個晴天霹靂,楞楞的看探春。我的三姐姐啊!


bpd 發表於 2017-9-25 18:02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初談去留

  探春莫名其妙的看著賈環。不知道她弟弟為何這麼大的反應?她將晴雯、如意接到她這裡住下不是很正常嗎?這兩個大丫鬟日後估計都會是賈環的屋裡人。

  賈環苦笑一聲,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探春犯了一個不能叫做錯誤的錯誤啊。

  值此他中舉之時,賈府上下矚目,探春讓他的貼身大丫鬟晴雯、如意住在她這裡,無疑於是公開站隊。

  在他崛起之前,探春一直是努力向寶玉、王夫人靠攏。趙姨娘都罵她:恨不得托生在那屋裡。而這兩年,探春對他的支持,很多都可以拿話圓過去,在許可、容忍的範圍內。

  這一次,則不同了。

  從邏輯上來說,他現在確實可以算做是賈府裡的一個山頭,大-腿。探春宣佈站在他這一邊,沒有任何問題。姐弟同心,外人會視作理所當然。

  但他過段時間就準備離開賈府的。屆時,失去他這個強有力的支點,探春在賈府中怎麼辦?王夫人會不會恨屋及烏?賈寶玉還會接納、維護她嗎?

  以賈環預計,答案是:王夫人會恨屋及烏,賈寶玉不會再幫探春。

  王夫人那個德性就不說了。賈寶玉這個人,順著他的意思,千好百好。不順他的意思,他管你是誰!

  原書中:寶玉屋裡的大丫鬟茜雪,因為一杯茶不順意的事情,日後被賈寶玉找由頭攆出去。茜雪服侍了他多久?這不能不說刻薄。根據脂硯齋的批注,茜雪日後還會去獄神廟救他。

  而寶釵因勸寶玉要仕途經濟,他聽了就走,根本不管寶釵的臉面。寶釵對他如何?應該算不錯的吧!原書第三十四回,寶玉挨打,寶釵親自送藥,探望他,話都差點說錯。

  由此,可見寶玉的品性。

  探春犯錯的根本原因就在於,他沒有和探春提起過他要離開賈府的事情。否則,以探春的精明,若是知道他的計劃,絕對不會這樣的錯誤。但,機事不密則害成。他怎麼可能事先和探春說。

  這…

  賈環很鬱悶的嘆口氣。他讓晴雯、如意提前回府,是因為他中舉後肯定要回賈府一趟的。本來是預計著她們會住在趙姨娘處。誰曾想是這樣的局面?

  探春詫異的問道:「三弟弟,怎麼了?」

  賈環抿了下嘴唇,道:「晴雯、侍書、翠墨,我和三姐姐單獨說會話。不要讓人進來。」

  晴雯、侍書、翠墨對視一眼,迷惑的一起離開。

  窗外庭院裡的鳥鳴聲傳來。窗邊的座椅、桌几邊,探春美麗的眼眸關注的看著賈環,她感覺事情有點不同尋常。

  賈環輕聲道:「三姐姐,我過段時間準備去江南遊學。這件事我已經給老爺當面說過。這一去,可能會有幾年都不回來。」

  探春不解的看著賈環。遊學和她讓晴雯、如意住在她這裡有什麼關聯?

  賈環接著問了一個問題,「三姐姐,以為賈家的前途會如何?」

  探春微微沉吟。這…,她很難說。

  賈環輕嘆道:「我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探春睜大眼睛震,驚至極的看著賈環。在一瞬間,她明白賈環的意思,意圖。再接著就明白過來,為何賈環一聽她將晴雯、如意接到她屋裡住下會是這樣的表情。

  面對探春探詢的目光,賈環點了下頭,給了探春一個確定的答覆。探春,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呼---」探春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靠在墊著坐褥的梨花木椅子上,久久的說不出話來。這個消息太突然,令她感到難以接受。

  作為賈府下一代最有潛力的人,她的弟弟,賈環竟然不看好賈家的未來,準備前往江南遊學,甚至計劃一去不復返。

  可現在除了東府裡的珍大哥死去外,賈家的前景並沒有任何問題啊。

  「三弟弟,你為什麼會作出這樣的判斷?」

  賈環微怔,苦笑著道:「原因我不能和三姐姐說。三姐姐,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去江南?」說了就成了預言家。他總不能說賈元春會封貴妃,然後賈家會在政治鬥爭中落敗,從而被抄家。

  他已經預見探春未來在賈府裡的艱難。如果按照原計劃離開,留她一個人在賈府中,他於心不安。探春對他很好。最好的結果是能說服探春,帶她一起離開。等離開賈府抵達江南後,還需要種種謀劃,才能讓探春從賈家這個巨坑裡脫身。

  探春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姨娘呢?」她知道賈環對趙姨娘很好。

  賈環搖搖頭,「我兩年前就問過姨娘的意思,她不會走。老爺在府裡。」趙姨娘和探春的情況不同。趙姨娘在賈府內立足的根本是賈政的寵愛。她是賈政的寵妾。

  探春驚訝的看了賈環一眼。兩年前?三弟弟早就有計劃?當即,喝著茶,沉默著,心裡在推敲、衡量。

  她固然是願意信賈環。賈環不可能害她。但賈環透出來的信息太少。主觀上,她還是傾向於留在賈府。賈府、江南,對她而言沒有多大區別。她是女子,不可能拋頭露面去做一番事業。倒是,賈環有望開創新的天地。

  賈環等待著探春的決定,並不催促。這是決定將來人生的大事,探春需要慎重考慮。

  這時,門外傳來史湘雲開朗的笑聲,「咯咯,他們姐弟在一起說什麼悄悄話啊?翠墨,快去回你家姑娘呢,看看能不能讓我旁聽。」

  探春和賈環對視一眼,知道今天的密談要到此為止了,「三弟弟,我要好好的想想。」她在賈府裡也不是孤身一人。說著,揚聲道:「翠墨,請雲妹妹進來。我和三弟弟說完了。」

  一會兒,就見身姿高挑的史湘雲穿著紅色的薄襖,笑兮兮的走進來。肌膚雪膩,身姿優美,笑語晏晏,活力十足。身後跟著晴雯、侍書、翠墨、翠縷四個丫鬟。

  賈環昨天回府才和史湘雲見過。兩年的時間過去,這姑娘長的越發出挑,美麗。87版的紅樓的史湘雲沒有他眼前的這姑娘漂亮。

  史湘雲目光在探春和賈環的臉上一掃,打趣的笑道:「到底是親姐弟呢。環哥兒回來就先來三姐姐這裡說話,我在林姐姐那裡都等的心焦,等著聽某新科舉人說科場趣聞呢。」

  賈環禁不住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史湘雲坐,「雲妹妹要聽什麼?」史湘雲有這樣的魅力:所到之處,笑語連連,令人心情開朗。正所謂:好一似,霽月光風耀玉堂。

  衛若蘭的事情,他回頭再找機會和她談談。

  賈環、探春、史湘雲在窗邊說笑,那邊丫鬟們早過來奉茶。片刻後,屋裡就充滿笑聲。

  …

  …

  接下來幾天,賈環都是在送回禮。當天下午,還去了林黛玉、寶玉、迎春、惜春屋裡。和黛玉、迎春、惜春都坐著聊了一回。兩年不見的隔閡稍減。

  至於去寶玉屋裡,寶玉在黛玉房裡沒回。襲人帶著他屋裡的幾個大丫鬟恭敬的迎著。賈環也沒興趣和寶玉演什麼兄友弟恭的戲碼,送了禮物,喝口茶就離開。

  第二天一早,賈環給臨近的薛姨媽、寶釵送了回禮。正巧寶釵病著,並沒有見到她。寶釵有熱症,要吃冷香丸壓制熱毒。賈環和薛姨媽說了回話,告辭離開。

  呆霸王薛蟠並不在家中。否則見面,只怕要生點事端。賈環當日是拿薛蟠搶香菱的事情威脅王夫人。他早聽說薛蟠對他有意見。這事情,薛姨媽,寶釵心中未必沒有些隔閡。這個小隔閡,他怕是沒有時間去化解。

  賈環離開梨香院,再去見賈府東邊見賈赦。賈赦外出吃酒,他沒碰到。然後,挑了個王夫人不在的時候,去東跨院回了禮。

  再去了李紈院回禮,李紈在賈母跟前伺候著,賈蘭去了族學中讀書。屋裡的丫鬟收著禮品。接著是給賈璉、王熙鳳回禮。王熙鳳正好在家,熱情的問了賈環還缺什麼。

  賈環心裡只是好笑,聊了幾句,就離開。接下來,就是等兩天後的吉日,去寧國府祠堂中祭祖。小祭。到時候,他還要拜訪尤氏、賈蓉、秦可卿。這一圈走下來,回賈府的事情算是塵埃落定。

  …

  …

  下午四五點許,夕陽斜照在蒼黃的林木上,光影映在南北寬夾道。提醒著人們,此時是清秋時節。

  賈府西路的議事廳中,寬敞、通透的廳中,王熙鳳居高臨下的坐在桌子後,心神不寧的處理著賈府內務。平兒、豐兒、彩明、來喜家的隨伺在左右。

  她在想昨天下午時和賈環見面的場景。賈環對她的態度很客氣,換言之,就是冷淡。她依舊預感到賈環要找她的麻煩。

  平兒看得心疼,去外面倒杯熱茶進來,奉給鳳姐,輕聲勸道:「奶奶,以三爺現在的地位,給他認個錯,不丟人。」

  王熙鳳斜著丹鳳眼,煩躁的罵平兒,「你懂個屁!」賈環是認錯就能糊弄過去的主?要付出代價的。她可是知道賈環黑了蓉哥兒多少銀子。

  平兒無語。

  王熙鳳罵了一句就收口。心中,還是下定決心,考慮平兒的辦法。真等賈環找上門來,以賈環的手段,估計她只有往坑裡跳的份。得主動。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9-25 19:07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7-9-25 18:10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談、延期

  賈環回府後,九月中旬的日子瞬間即過。京城中秋闈大比的熱潮逐漸的消退。旅店、酒樓、書店、街頭中士子們的身影、比例明顯減少。雖然新科舉人們的狂歡還沒有結束。但每個人都開始關注自己的事情。

  士林關注中文壇宗師方望的舉動,近日京師中已經舉辦一場文會。方宗師有意改革士林文章陋習。普通人的生活在平靜、艱辛中繼續,關心著柴米油鹽醬醋茶。

  工匠們、商人們忙碌的秋收時節的貨物、貿易。崇文門外,天下貨物匯聚。東莊鎮磚窯的建築隊同時小小的打出名氣。書院們的弟子們在努力學習。準備明年癸卯年雍治十一年的童子試。

  朝堂上則是在關注一件大事。都察院御史宇文銳在秋闈之後,向朝廷上書,南書房大學士李高澹縱容家奴操縱糧價,致使糧價在秋收前後下跌,損害小民生計。

  這封奏章寫的很華麗。大意有兩點,第一,小民種田一年無所收穫,必然損害皇帝的名聲。第二,李大學士人品、道德很有問題,建議朝廷嚴查。

  此事朝野矚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件事中內幕重重。七品御史敢彈劾大學士,宰輔重臣,必定有所依仗,絕不是簡單的刷名望。

  …

  …

  遵化,順天巡撫官衙後,張安博欣喜的在書房中招待自京城而來的新科舉人,他的弟子公孫亮。龐澤、原書院的幾名講郎作陪。笑聲陣陣。

  下午時分,窗明几亮。眾人各自隨意的坐在椅子中。坐在下首的龐澤看著意氣風發的大師兄,心裡多少有點傷感。他和大師兄同時參加鄉試,卻沒能中舉。

  張安博六十多歲,寬厚的長者,穿著一身常服,撚鬚而笑,為弟子們在科場中有所斬獲感到高興,問道:「子玉和長文什麼打算?」

  公孫亮一身精神的藍衫,將賈環回府和羅向陽回家的事情說了說,「恩師,長文在家鄉待一段時日後,會回到書院教書、讀書。他有意參加明年春闈。

  我亦有這個想法。不過,子玉不打算參加春闈大比。他說他想要去江南遊學。見識江南的風土人情。那日,龐士元也在。他祖籍金陵,有這樣的想法不足為奇。」

  龐澤點點頭。七月份聞道書院的同學一起去百花山秋遊,在山上龍王廟中,說起這個話題。

  一名原書院的講郎,三十多歲的幕僚微笑著道:「山長,金陵知府賈雨村和賈府連了支。子玉去金陵,也有人照看他。」

  張安博擺擺手,道:「去江南遊學是亂彈琴。浪費時間,荒廢學業。北直的學問水平不比南直差。我會給子玉寫封信。子玉不參加明年的春闈是對的。他年紀太小,等三年壓一科最好。但時間不能虛度。」

  …

  …

  九月十八日,在寧國府祭祖後,賈環在賈府東北角的住處住了些日子,輕鬆而愜意。

  這是他自讀書之後少有的放鬆的時間。每天和給丫鬟畫畫,下下棋。吃飯,鍛煉身體,看會閒書,連字。

  這天下午,秋雨綿綿。院落、甬道、園林、屋舍、迴廊都浸潤在秋雨中。探春帶著她的大丫鬟侍書、翠墨過來看賈環。

  濕漉漉的油紙扇給丫鬟們接過去,放在廊簷中。探春將沾了秋雨的斗篷解開,跟著迎出來的如意,進到明亮的房間裡,就見賈環和晴雯正坐在軟榻上笑說著話。軟榻前擺著瓜子、果盤、茶水。

  晴雯穿著穿著淺粉色的衣衫,梳著少女髻,俏麗嫵媚,笑的大眼睛都瞇起縫,倚在抱枕上,「三爺,我才不怕呢。你還是講那個背後拍肩膀的故事吧。」

  賈環正在給晴雯講鬼故事嚇她。像鬼吹燈、盜墓筆記裡面還是很有些嚇人的橋段。比聊齋嚇人多了。不過,大白天的講鬼故事也不會嚇人,就是逗著晴雯玩。

  探春禁不住笑著搖頭。她這些天可是反覆思考、推敲,而始作俑者的三弟弟卻是還有心情、空閒和丫鬟頑。她是從賈府裡過來,進來是賈環這邊的後院。

  賈環見探春來了,起身招呼,「三姐姐來了。」晴雯和探春見過禮,去幫如意端茶倒水。外面的小廳中聽到侍書和翠墨打趣晴雯的笑聲。

  探春穿著一襲薄荷色的薄襖,姿容美麗,笑著點頭,「下雨呢,過來和你說會話。」

  賈環一聽就懂,閒話幾句,要請探春到他書房裡說話。賈環的書房中佈置的很雅致。正中的書桌上,筆墨紙硯一應齊全。墨硯蓋著墨盒,可以隨時使用墨汁。

  兩人在窗邊的高幾邊相對著坐下。賈環手指輕敲著高幾桌面,問道:「三姐姐,你拿定主意了?」

  探春點點頭,美麗、有著神采的雙眼看著賈環,「嗯。我決定了。不離開府裡。」

  「唉。」賈環長嘆口氣。他有思想準備的。江南包括南直隸、浙江承宣佈政使司。地區很大。他只說去江南。江南那邊,他沒有任何的根基啊。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探春不答應跟著他離開才是正常的。

  但,他還是想勸勸探春。留在賈府裡,一旦他的「死訊」傳回來,她在賈府的處境就會直落而下。

  賈環還沒開口,賈探春豎起手掌,阻止賈環,堅定的道:「三弟弟,你不要勸我。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能應付的來。賈府、江南對我一個女子而言,並無區別。重要的是你要好。你去江南從頭開始,少我,也少個累贅。」

  賈環手扶著額頭,糾結的嘆口氣。

  探春不走,他走不走?他還是想走的。賈府是個「天坑」。有賈府這幫豬隊友在,手裡拿著再好的牌,都會一塌糊塗。除非,他能成為出牌的人,成為代表賈府進行權力博弈的棋手。

  但他一個舉人,在賈府裡攫取部分權力是可能的。要成為賈府的旗手,相當困難。賈府在外面頂梁的是賈政和賈赦。

  然而,他走了之後,探春怎麼辦?趙姨娘他是不擔心的。好歹有賈政依靠。王夫人不會拿她怎麼樣。探春在賈府裡最大的威脅,其實是她的婚姻。

  以王夫人對他的憎惡,估計遠嫁都算是好事。就怕王夫人故意將探春嫁給類似於孫紹組那種人渣啊。

  見賈環一臉的糾結,探春笑了笑,鼓勵道:「三弟弟,你不要擔心我。等你在外面做出一番事業後,再回來自有你的一番道理。我和姨娘自然沒事。」

  賈環苦笑著搖搖頭。探春還是不大相信賈府會是個「樓塌了」的結局。現在是雍治十年秋,確實也看不出來。賈府現在只是有衰敗的跡象。但要說面臨抄家殺頭這種事,誰都不會去想。

  姐弟倆說了一會兒話,外面如意來匯報,「三爺,外頭的小廝說有遵化的信送來。」

  賈環道:「我知道了。」和探春說了一聲,去前面院子裡接待信使。信使是跟著山長的一位長隨。賈環在書院讀書時就見過,問明了沒有口信後,當即讓蔣興帶他好好去休息。

  賈環則是回到外書房中,裁開信封,取出山長張安博的書信讀起來。

  「…書到今生讀已遲。汝年僅十歲即名登桂榜,豈可懈怠。不宜矜持自驕…」

  讀完信,賈環嘴角泛起苦笑。山長以為他少年得志,驕傲自滿,想去江南遊玩。而這是荒廢時間,建議他前往遵化,在身邊學習春秋,鞏固知識、文章水平。

  但,他真的是不想再科舉了啊。

  他現在的問題是:留在賈府裡,還是離開?這是當前的一個根本性的問題,決定著他的前途、命運。但山長卻是來信要他去遵化聆聽教誨,這讓他怎麼辦?山長對他,和對待入室弟子沒區別,待遇和大師兄公孫亮等同。

  人情啊,就像一張網。兩年多的時間、生活,讓這張網變得厚實,將他束縛著。他有撕開的決心,但卻要顧忌著親姐、師長的心情、想法。

  賈環長嘆一聲,坐在書桌邊,提筆給山長張安博回信:弟子非自傲之人,實有不得已之苦衷,意欲在近期離開京師前往江南遊學。望山長見諒…

  賈環沒有在信裡給山長說賈府的前景。山長是個寬厚的長者,不會問他這些細節。而是強調了去江南的必要性。請山長原諒他不能前往遵化繼續學習《春秋》等等。

  賈環封好信封之後,將信交給了山長張安博的長隨。這名長隨在離開賈府之後,並沒有立即啟程返回遵化,而是去了一趟權貴雲集的小雍時坊一趟。

  小雍時坊因為挨著皇城,距離權力中樞很近,所以倍受權貴青睞。自明朝營建北京城起,這裡一直都是宰輔們所青睞的居住地。

  第四天的下午,賈環收到山長自遵化寫來的回信。信中說,如果他不願意前往遵化學習的話,去江南遊學,也不急於一時。請他在京城裡耐心等一到兩個月。屆時,山長會返京,當面和他談一談學業的事情。

  都寫到這份上,賈環還能如何?只能等兩個月。兩個月後就是十一月底,接著就是臘月、過年。沒有人會在臘月外出。太不正常。那他預估要前往江南得年後。

  賈環禁不住無奈的一笑。

  他有點奇怪,山長張安博作為順天巡撫,沒有旨意要進京城肯定不行。但巡視順天府完全沒問題。可為什麼會給出一個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期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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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調整、從容、通透

  初冬時節,賈府裡中關於環三爺回府的話題熱度慢慢的消散。此時環三爺已經回府十二天。而他並沒有如賈府奴僕界的預測那般,干預賈府的運作、管理。這讓提心吊膽的賈府奴僕們都鬆懈下來。

  清晨時分,賈府西路鳳姐院中,王熙鳳幫丈夫賈璉整理著衣衫,一邊叮囑道:「中午可要記得回來,別給誰家的混賬老婆勾住。中午請環哥兒吃酒的事要緊。」

  賈璉滿面春風,笑道:「說哪裡去了。我記得。上午不過是去繕國府裡送份禮,石光珠留我吃酒,我不吃總行了吧!」繕國公之孫石光珠襲的爵位是三等伯。和他父親是一輩人。爵位比他父親高一級。兩家時常有來往。

  繕國府就在西城,他去一趟能花多少時間?鳳姐兒是太緊張了。照他看,賈環雖然手黑,但府裡給他的吃穿用度,和大老爺一樣。他和鳳姐兒這些日子也是奉承著。賈環還要追究往日不敬的事情?

  王鳳姐就瞪丈夫一眼,「你別在外面壞我的名聲。」

  賈璉哈哈大笑。他的朋友誰不知道他家裡有個母老虎?不然他外室都養好幾個了。當即,從平兒手中拿了折扇,瀟灑的出了門。

  王熙鳳沒好氣的啐一口。心裡琢磨著中午吃酒的事情。她有一點擔心。

  平兒搖搖頭。她家這位爺咯。

  …

  …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賈環在他的住處望月居,招待前來邀請他去府上喝酒的馮紫英。

  外書房中,馮紫英喝著茶,笑呵呵的打量著賈環的書房,「子玉,到底是讀書人,這書房裡書籍都比別人多。」

  賈環剛剛答應他會在十月初二前往他家中赴宴。這讓他很有面子。到目前為止,賈環就去錦鄉伯府上吃過一頓酒。

  賈環微笑道:「馮兄過獎了。很多書都是在裝門面。」

  他中舉後,賈府交好的勳貴們如四王八公等府邸早都給他下了帖子請他去府上吃酒。他回府後,賈璉悉數將請柬交給他。但他並沒有去。別人下個帖子,你就巴巴的貼上去,這會降低自己的身(逼)份(格)。完全沒有必要。

  去錦鄉伯府上吃酒,是因為錦鄉伯韓靖把兒子韓奇派過來請他。現在京營參將、神武將軍馮唐派了兒子馮紫英來請。他自是答應下來。

  馮紫英道:「哈哈,子玉過謙了。望月居這個名字可有什麼來講究。我進來時看到門匾。」

  馮紫英果然是八面玲瓏的人物。很會說話。賈環笑一笑,解釋道:「馮兄好眼力。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因而取名:望月。」這是曹操短歌行裡的名句。

  馮紫英恭維道:「子玉文才天授,又得大總裁青眼,日後定是文宗。」賈環天下聞名,潛力十足,並且權謀出眾(殺賈珍)。他父親、他都認為可以提前投資,和他交好。

  賈環笑呵呵的喝茶。馮紫英到底不是讀書人,沒有聽出來他是引用。

  馮紫英略坐了一會,告辭離開。

  賈環回到書房中,給書院的同學老師寫了幾封信,他打算過段時間回書院、東莊鎮看看。

  中午時分,冬日和煦。寒風吹拂著賈府裡軒峻的園林。賈環帶著如意並兩個小丫鬟從望月居南邊出了角門,進入賈府中路的甬道,去往西路的鳳姐院。

  賈璉早早的給他下了請柬,約他吃酒。說是鳳姐有事和他談。賈環前兩天因為去留問題,心緒不寧,還沒有佈局對付王熙鳳。不過,現在他已經想明白,心思通透。

  三姐姐探春在賈府裡站隊,算是突發事件。而山長來信反對他去江南遊學,更是他所沒有想到。

  正所謂: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他需要調整他之前的計劃。他的原計劃是中舉後,解決賈府的瑣事,立即以遊學的名義離開。但現在計劃需要改變。

  第一,需要延期前往江南。估計得年後才能走。他對說服山長同意他去江南遊學還是有些把握。

  第二,說服三姐姐探春不能只靠嘴皮子,要靠事實。他去江南把局面打開,再來說服探春,應該會容易的多。他心裡將探春當作他的親姐。

  江南,他肯定是要去一趟的。預估還要回賈府一趟,而不是之前的: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想到這兒,賈環心中禁不住苦笑:從想走到延期,這計劃變的!好在他向來是信奉「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的原則。即便調整了計劃,還是比較從容。

  他現在有舉人功名,手中又有大量的銀子,在賈府中安如磐石。即便延期,依舊從容。

  逃離賈府是一個大工程,是他定下的初期目標。中間肯定還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他的名氣太大等等。他希望能克服。說心裡話,他是真不願意跟著賈府的豬隊友們混。

  這些人太坑!

  賈府衰敗的根本原因是:四大家族的旗標人物賈元春、王子騰在政治博弈中失敗。但其他原因同樣不可忽視。

  第一,賈赦結交平安州節度使。賈赦經常派賈璉去平安州辦事。京中的勳貴結交外地節度使,你想幹什麼?

  第二,幫江南甄家轉移財產。

  第三,賈赦、王熙鳳等人在外面搞出的人命案子(石呆子)、恃強凌弱(弄權鐵檻寺)等事。這些事妥妥的是給政治對手攻擊的把柄。

  根本原因和其他原因雖然分主次,但同時又是相互影響的關係。

  這些天,賈環也大致的推敲過:若是留下來,他要怎麼做才能不被抄家殺頭。

  第一,取得賈府內的主導權,限制豬隊友搞事。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弄死豬隊友。就像他對付賈珍那樣。當然,這種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但預估限制是可能的。

  第二,成為賈府的旗標人物,代表賈府與各種政治勢力交往、博弈。結交平安州節度使這種事絕不能做。也不能讓賈赦去做。

  第三,要取代王子騰成為四大家族的扛鼎人物。賈元春和王子騰參與的政治博弈,很有可能是利益回報最大的一種:皇權繼承。所以,失敗後,兩個人的結局也慘。

  王子騰是賈元春在外朝的奧援。若能取代王子騰,從而說服賈元春,不要攙和皇權繼承的博弈,預估至此,整個賈府才有保全的可能。

  逃離賈府是大工程,留在賈府則是個更大的工程。

  賈環自嘲的笑一笑。這世上,投胎投的不好的人多的是。他這叫穿越穿的不好。要是穿著不姓賈的人身上就沒這些問題啊。

  …

  …

  賈環一路想著,抵達鳳姐院。門口幾名青衣小廝見賈環過來,連忙躬身行禮,「給三爺問安。」

  賈環笑著點下頭,帶著如意,兩個小丫鬟往裡頭走。模樣清秀的小姑娘如意微微扁著嘴。三爺沒讓她打賞呢。她白拿了一吊銅錢在身上。好重的哦。

  平兒早等門口,忙笑著走下台階,在院子裡將賈環迎著,「三爺,璉二爺和奶奶已經等著了」。前些日子,她和鴛鴦、襲人一起在老太太屋裡說笑,她是希望三爺中舉的。現在果然是中了。

  賈環微笑著打著招呼,「平兒姑娘辛苦了。」若說賈府這裡有幾個有人情味的人,平兒肯定是要算一個的。他對平兒一貫很欣賞、尊重。俏平兒。

  這是一個讓人敬重、欣賞的好姑娘。按照很多紅學觀點的結論:平兒帶著巧姐逃出賈府,躲過劫難,最終被賈璉扶正,算是有一個好結局。

  平兒輕輕的笑了笑。她自是感覺到賈環對她和善的態度。心裡有些感慨,有些輕快。三爺現在的地位不同啊!

  平兒走在賈環前面半步引路,回頭注目身姿瘦小的賈環,輕聲道:「三爺,我們奶奶要向你認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追究…」她知道賈環是非常聰明的人,所以並不說漂亮話來糊弄他。只是懇求。

  賈環啞然失笑,擺擺手,直言道:「平兒姑娘,你知道這不可能。」他的處事原則是:欣賞歸欣賞,但立場不同的話,不會留手。他不可能因為平兒求情,就放棄和王熙鳳算總賬。這裡頭還牽扯著一個小姑娘的終身幸福:彩霞。

  平兒幽幽的嘆口氣,她知道會是這樣。這就是三爺啊。當前一步,打起門簾。

  賈環邁步進入正房的客廳中,賈璉、王熙鳳帶著幾個丫鬟早等著的。穿著鮮艷的衣衫,顯然是貴客臨門的做派。

  王熙鳳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身姿修長,鳳眼明麗、柳眉如畫。嫵媚多姿。正所謂: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說的就是她那股嫵媚風流的人-妻媚態。

  寒暄後,丫鬟們退下,去端食盒,送酒菜上來。只留王熙鳳、平兒在。賈璉邀請賈環落座,笑著道:「你嫂子早鬧著我請你來家裡坐坐,吃酒。總算將你請來。」

  賈環微微一笑,他中舉之後,賈璉對他很客氣呀,「璉二哥客氣。」王熙鳳為什麼要請他吃飯,剛才平兒透露點。他雖然還沒開始佈局,但想來摸摸王熙鳳底。

  王鳳姐做事,同樣是一個坑接著一個坑。他不會掉以輕心。主席教導我們:戰略上要藐視敵人,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精緻可口的菜餚很快就上來,滿滿的擺在圓桌上。都是賈府裡的名菜,計有:酒釀清蒸鴨子、炸鵪鶉、鴿子蛋、茄鰲,火腿燉肘子、糟鵝掌,建蓮紅棗湯。

  另有青菜時蔬、瓜果若干。酒是賈府裡收藏的貢品:惠泉酒。

  賈環、賈璉、王熙鳳三人入席,閒聊吃飯。平兒、豐兒在一旁侍候。吃了小會,王熙鳳拿起酒杯給賈環敬酒,「環兄弟,嫂子往日孟浪,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請你見諒。」

  賈環笑了笑,將酒杯放在桌面上。他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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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算賬、踏平

  客廳內的氣氛頓時就有點沉默,尷尬。

  賈璉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退,賈環還真不給他和鳳姐兒面子啊!平兒剛才在外面就知道答案,心裡再嘆口氣。豐兒看著情況不妙,忙屏住呼吸。

  王熙鳳到底不是非常人,臉色的笑容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再盛了三分,笑盈盈的道:「環兄弟心裡對我有氣,我知道。我先乾為敬。」說著仰頭,豪爽的將酒杯中的酒喝光。

  賈環譏諷的微笑著。道歉有用,還要法律幹什麼?之前他在賈府裡,王熙鳳是怎麼打壓他的?僅僅是因為王夫人的授意?不見得吧?

  王熙鳳本身就對他充滿了惡意。甚至讓來旺媳婦盯著,要廚房給他吃餿掉的飯菜。最開始的寶玉摔玉事件,她是怎麼坑他的?一環接一環。才子佳人話本事件,她又是如何窮追不捨的?

  要不是彩霞報信在先、晴雯機敏、探春力挺,他就完了。

  現在,不過是因為他的實力上來了,足以報復、毀掉她的生活、人生,她才低頭認輸。種種往事、屈辱,喝一杯酒就算了?世界上會有這麼好的事情?

  齊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見賈環無動於衷,王熙鳳臉色微變,心裡大罵,臉色笑容再盛三分,重新給自己的酒杯倒滿酒,仰頭再喝一杯,接著又滿上,舉杯道:「環兄弟,嫂子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這三杯酒只是聊表心意,日後你但有差遣,嫂子絕不推辭。」

  說完之後,再喝一杯。三杯白酒下肚,臉色泛起紅暈,嫵媚的顏色再勝三分。王熙鳳的酒量並不大好,三杯酒讓她頭有點暈,差點沒站穩。平兒忙上前扶住鳳姐。

  賈環譏笑的翹起嘴角,「鳳嫂子當我是小孩啊!子曰,以直報直,以德報德!」

  王熙鳳瞪著丹鳳眼,想要辯駁幾句,但賈環來一句「子曰」,她不敢接口。賈環的嘴炮功夫她是領教過的,能罵得她吐血。

  賈璉看得有點心疼。鳳姐兒是個驕傲的人,在他面前都壓他一頭。在府裡又是何等風采。可是在賈環面前竟然連認輸都不能夠。這讓他有些難受。

  賈璉拿起酒杯賠笑道:「環兄弟,你嫂子有錯的地方,我代她向你賠罪。你有什麼吩咐、要求,她做不到的,我幫她做到。」說著將酒喝了。

  賈環嗤之以鼻,笑了一聲。賈璉這個人呢,好色但確實很有可取之處。也能說幾句公道話。總體上算是個不錯的人。

  但,一遇到大事。賈璉就指望不上。一則是因為能力問題,二則是,他自身的問題。

  比如,在賈珍侵奪他的磚窯事情上,賈璉只是幫他談了下價格,並不阻止賈珍。而馮紫英這個外人當時都打算幫他分辯幾句的。

  第二件事,林黛玉的家產問題。林如海在揚州是幹什麼的?巡鹽御史。揚州的鹽商有多麼富,舉世皆知。林如海留了多少遺產給林黛玉?為何林黛玉沒有拿到手呢?

  原書第七十二回,賈璉向王熙鳳感嘆:這會子再發個三二百萬的財就好了。紅學觀點基本認為,這就是林如海留給林黛玉的遺產,被賈府私吞。銀子都拿去修了大觀園。賈府上下人等都發了財。

  林黛玉要是有兩三百萬兩銀子的家產,她的故事絕不會是悲劇的結局。你看賈府裡還有幾個人會阻止她和寶玉在一起?兩三百萬兩銀子啊!能把反對的人砸趴下。

  所以,賈璉在大事上根本靠不住。他本質上還是個富家公子哥。

  賈環對賈璉現在的說法、承諾,一點都不感冒,完全就是屁話。神情淡淡的吃著菜。將王熙鳳、賈璉晾著。

  賈璉臉色微變,訕訕的放下酒杯。他拿賈環沒什麼辦法。

  賈環現在是舉人,見官不跪。上頭有座師:天下聞名的文學宗師方望,身邊有鄉試的同年,後面還有書院同學以及老師:順天巡撫張安博。

  他現在就算拿著賈府的帖子去縣衙、去都察院,想要找賈環的麻煩都難。賈環已經不是今年二月份時,珍大哥可以任意揉捏的時候了。

  更關鍵的問題,他沒膽子找賈環的麻煩。珍大哥的死,內幕他一清二楚。惹惱了眼前這個十多歲的少年,結果會很不妙。

  王熙鳳見賈環這個態度,一咬牙,心一橫,推開椅子,跪在地上,「環兄弟,嫂子往日對你多有得罪,要打要罵,都隨你。要責罰,請你說出來,嫂子自己領。只求給嫂子一條活路。」

  平兒一看,也跪在地上,哀求道:「三爺…」

  王熙鳳的另外一名丫鬟豐兒那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連「給條活路的話」都說出來,偷看賈環一眼,沒覺得三爺有這麼可怕啊。當即,跟著跪下來。

  這樣的場面,賈璉看得心裡發苦。但他無計可施。他作為一個男人,他的嬌妻、美妾都跪在賈環面前求饒。這成什麼了?

  漂亮、嫵媚的王熙鳳跪在地上求饒,賈環心中很有些快意。這很能滿足一個男人的虛榮心啊。就差再唱一首征服。

  但他並無以此來羞辱王熙鳳的意圖。算賬歸算賬,用體罰來羞辱人則沒有必要。太沒格調。

  賈環視線從菜餚挪到跪在他面前的王熙鳳的嫵媚俏臉上,「鳳嫂子,你們起來說話。你說的是真話?」

  平兒扶著王熙鳳站起來。豐兒跟著站起來。王熙鳳肯定的道:「嗯。」

  賈環就點點頭,「好。賠償無過於道歉、賠款、刑罰幾種。鳳嫂子管家這麼些年,想必積攢了些體己。分我2萬兩銀子作為賠罪,這事就算揭過去。」

  王熙鳳瞬間目瞪口呆。這條件開的怎麼讓她現在想和賈環拚命呢?好一會,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賈環哂笑,看著王熙鳳。他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王熙鳳是有著奧斯卡影后的實力的,演技一流。她說的話要是能信,母豬都會上樹。尤二姐就是信了王熙鳳的鬼話,結局慘淡。

  王熙鳳叫苦道:「環兄弟,我縱然當家,可真沒那麼多銀子。當年發印子錢的事情,你知道。我一年就賺1千多兩。我如何拿的出來。」

  賈環笑著喝湯。他很清楚的記得,賈府抄家時王熙鳳的體己錢都攢了六七萬兩。此時的話,兩萬兩王熙鳳拿的出來,不過肯定要把家底掏空。他沒有打算將王熙鳳逼的和他拚命。

  「鳳嫂子說的有點道理。那這樣吧。一萬兩現銀,外加,安一個罪名,將你的陪房來旺一家趕到金陵的莊子裡去種地。」

  王熙鳳心裡權衡了一會兒,肉疼的道:「我只有八千兩現銀。再多就拿不出來。」

  賈環微笑著點頭。王鳳姐是個很愛財的人。賣掉來旺是意料之中。他要的就是幹掉來旺。這樣,彩霞那姑娘未來就沒有被來旺兒子強霸的可能。

  這年頭,當農民種地是個苦差事。一年忙到頭,基本都是食不果腹,還要欠債。相信來旺一家會愛上這個工作。

  賈璉一聽這話,向賈環求饒道:「好兄弟,旺兒跟著我多年,不知道他怎麼得罪你,你就饒他這一糟吧!我讓他來給你磕頭。」

  賈環搖搖頭,拒絕道:「這沒得通融。他兒子生的不好!就這樣吧。鳳嫂子,事情揭過去了。你以後要是還坑我,那就別怪我新賬舊賬一起算。」說完,賈環將杯中的酒喝完,站起身來。

  王熙鳳訕笑一聲,「不會。我再和環兄弟為敵,是自討苦吃。」她是真不敢。八千兩銀子啊。她心裡都快鬱悶死。

  賈璉和王熙鳳送走賈環出門。目送他帶著丫鬟消失在冬日的甬道盡頭。賈璉還是沒明白賈環那句話:他兒子生的不好。這什麼意思?

  而王熙鳳則是心裡苦的像吃了黃連一樣。主動道歉,請他吃酒,最終還是個賈環砍了一刀。8千兩銀子啊!這一刻,她欲哭無淚。她再惹賈環,她是和銀子過不去啊。

  平兒心裡鬆了口氣。這事總算是完了。三爺發怒,確實蠻恐怖的。這是他在賈府裡鬥爭出來的威名。

  …

  …

  冬日午後,賈環帶著如意行走在賈府的園林、院落中。剛剛他吃飯時,如意帶著小丫鬟在廂房裡吃,有其他丫鬟招呼她。

  賈環和王熙鳳算完帳,彩霞的事情也解決,心情不錯。

  怎麼要賠償,他有分寸、經驗。王熙鳳這8千兩銀子,他拿的心安理得。嗯,要分些給趙姨娘。這些年趙姨娘給王熙鳳欺負的慘了。算精神損失費!

  至於,王熙鳳日後還敢不敢再來惹他?就他看來,王鳳姐最多落井下石,絕對不敢再當前鋒,和他正面對抗。而吩咐她辦事,佔她點便宜,她估計都得忍著。

  兩個月前,他在百花山上對大師兄、羅君子他們說:踏遍青山人未老。賈府內,王熙鳳這個山頭,算是被他踏平了。

  其實,賈府豬隊友的名單裡面,王熙鳳絕對是要算一個。王熙鳳美則美矣,但是性格中的貪婪、毒辣、賣弄、權欲、虛榮都是問題。但只要她還是賈璉的妻子,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她還是會做。一個人的性格,是改不了的。

  就賈環的看法,真要是他來主持賈府的內務,一定是想辦法要讓賈璉休妻。這樣王熙鳳才沒法繼續為加賈府倒閉,做出巨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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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閒居賈府二三事(上)

  兩天後的下午,申時一刻,王熙鳳帶著平兒親自去賈府東北角的望月居給賈環送了3千兩的銀票。剩下的5千兩銀子尾款,她需要慢慢的籌措。

  賈環剛參加完同年在教坊司設下的酒宴回來,倚在軟榻上,讓晴雯將王熙鳳帶來的天青色軟煙羅和銀票給收下。王熙鳳送軟煙羅來自是掩人耳目。

  王熙鳳略坐了一會兒就告辭。出了望月居,進賈府中路的角門。一名小丫鬟過來找,說是王夫人找鳳姐。王熙鳳帶著平兒等人順路往東跨院而來。

  東跨院正房的偏廳中,王夫人念完佛經,坐在塌椅中喝茶小憩,讓鳳姐坐了,將房中侍候的丫鬟們都打發出去。淡淡的神情微微沉下來,問道:「你最近怎麼回事?」

  王熙鳳心中一緊,低頭不語。賈府裡向來沒什麼新鮮事,要瞞住人很難。要是她與賈環和解的事情給太太知道,會有點麻煩。因為,太太不喜歡賈環。

  王夫人看王熙鳳一眼,道:「我聽說你兩口子請環哥兒吃飯?今兒又巴巴的送了兩匹上好的紗給他。」這麼著急著換山頭?

  王熙鳳一聽,心裡立即鬆口氣,知道她姑媽搞錯了,叫苦道:「太太,環哥兒現在是舉人,闔府上下誰不讓著他。我往日裡和他仇怨大著,不得不奉承著他。怕他給我搗亂。」

  王夫人冷哼一聲,說道:「沒點出息。你還姓王呢!你叔叔如今在京裡當官,你怕什麼?」

  王熙鳳俏臉上浮起羞愧的神情,低著頭。心裡卻是不以為然。她姑媽知道什麼?賈環手黑著呢。

  不說珍大哥的事,就說她屋裡的那個爺,自賈環給他個賺錢蜂窩煤生意,天天在外面鬼混,搞女人。她現在都快要頭疼死。只這一條,她就吃不消賈環的手段。她叔叔官當得再大,還能管得了她的家事不成?

  王夫人見王熙鳳並無改換山頭的意思,心裡舒暢了些,淡淡的道:「你去吧。」心裡琢磨著過兩天要去娘家見見她哥哥。她這個庶子是她的一塊心病。

  …

  …

  十月二日,中午時分,初冬的陽光灑落在明軒外,池塘中幾尾錦鯉甩動著尾巴。對面的亭子中,幾名美麗的歌姬彈琴吹簫,絲竹之聲悅耳。

  明軒中,案几陳列,美酒飄香。馮唐、馮紫英、賈環三人相對而坐,說著閒話。

  馮唐約四十多歲,馮紫英的容貌和他肖似,只是臉上頗多風霜之色,有著軍中高官的氣度。微笑著舉杯邀飲,「子玉將這裡當家中,隨意些就好。」

  賈環笑著點頭,舉杯抿了一口,「小子年幼,不能陪世叔盡興,還請見諒。」他在觀察著馮唐,相信馮唐也在觀察著他。

  馮唐是京營參將,正四品。散階:神武將軍。

  周朝軍隊分京營、衛所、九邊、團練四個部分。京營歷經一百多年的變化,如今分為十二營,號:毅勇、奮武、振威等。各營設參將、游擊、千總等職位。

  十二營上設京營節度使、監軍、提督。京營節度使由勳貴擔任,戰時則罷,另設總兵官。監軍由太監擔任。提督由文官擔任:以兵部尚書或都御史兼任。三個職位中,以文官擔任的提督,權職最重。

  寧國府的第二代人物,賈蓉的曾祖,世襲一等神威將軍賈代化,就曾擔任過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也擔任過此職。

  馮唐擔任的奮武營參將,手下有一營的人馬,在京城中屬於實權派。所以,馮紫英在京城中有資格和眾多勳貴子弟來往。

  馮唐笑道:「哈哈,世侄客氣。請!」

  馮紫英也是笑著勸酒,打量著少年模樣的賈環。心裡感嘆:人和人的際遇不同啊。以賈環的年紀,只要金榜題名,進入仕途,日後至少是一個六部尚書的位置。

  一頓酒吃的賓主盡歡。日落時分,賈環沉醉的給一名貌美的侍女扶著去馮府客房休息。

  第二天上午,賈環才給馮府派馬車送回來。馬車中有馮家送的禮物:一把價值一千兩銀子的寶劍。

  …

  …

  賈環從馮紫英家裡回來,一覺睡到中午才緩過勁來。在臥室裡洗過澡,自己在鏡子邊整理著衣裳。

  如意穿著青色的掐牙背心,梳著丫鬟髻,身姿玲瓏,容顏清秀。小姑娘收拾著殘局,扁著嘴抱怨道:「三爺,你又喝醉了。對身體不好呢。」

  賈環看著鏡子的自己,莞爾道:「我也不想啊。馮將軍太客氣了,我有什麼辦法。」和馮唐那種酒桌上的老油條喝酒,他不醉才怪。

  正說著話,晴雯推開門進來,故意雙手捂著眼睛,笑嘻嘻的道:「三爺,你們洗完沒有啊?三姑娘、史大姑娘她們來看你啦。在偏廳裡等著的。」

  賈環好笑的道:「晴雯,把你手指的縫隙再張大點。」在賈府裡,貌似洗澡洗長的點,就會有風聲傳主子和丫鬟有染的事情。他是喜歡泡澡,每次都讓如意給他加熱水。

  當然,無風不起浪。紅樓原書中,就有描寫賈寶玉和丫鬟們洗澡洗的滿地水的事情,暗示什麼不言而喻。

  晴雯咯咯的歡笑。她當然看清楚三爺已經洗完。

  如意道:「晴雯姐姐,幫我抬水呢。」她倒不怕傳言。她早就當她是三爺的屋裡人。

  晴雯笑著給如意搭把手。

  賈環笑著搖頭,整理好頭髮,出門去見探春、史湘雲等人。偏廳中來玩的史湘雲、迎春、探春、惜春四人正在說話。丫鬟環繞。笑語陣陣。

  冬日午後,奢華、內斂的客廳中光線明亮,帶著清寒。

  賈環笑著和四人打招呼,「三姐姐,雲妹妹,二姐姐、四妹妹,你們怎麼有空來我這兒玩?」

  探春今天穿著一件青哆羅呢對襟褂子,身姿修長,明眸如月,神采飛揚,微笑道:「聽說你喝醉了,正好我們在寶姐姐那裡玩,順路來看看你。」

  雖然賈環告訴她將來賈府要敗亡,但想過之後,還是從心裡放下來。她將信將疑。而賈環要去江南,她雖然不捨,但畢竟,男兒的功業在外面。

  此刻,她依然是沉浸在她的弟弟中舉這件喜事中。

  賈環恍然,又微微有些奇怪,寶釵怎麼不來呢?說笑著,將前些天去錦鄉伯府上吃酒時,錦鄉伯韓靖送給他的一副白玉圍棋拿出來給姐妹們玩。

  將棋坪擺放在竹案上,探春和迎春兩人坐下來準備下棋。大家圍著說話。

  自賈珍死後,一貫少言寡語的賈惜春捻起棋盒中晶瑩溫潤的棋子,禁不住開口問道:「環三哥,這副棋得值多少銀子啊?」

  賈惜春年紀還小,七八歲小姑娘的模樣。但繼承著賈府的基因,穿著淺紫色的褂子,梳著一雙小辮,容貌精緻,明眸酷齒,很出眾的小美人。

  賈環隨意的笑道:「一千多兩銀子吧。四妹妹要是喜歡的話就送給你。」

  賈惜春有些驚訝的看著賈環,她雖然不大愛說話,但心裡還是清楚、明白。她這位三哥並非「散盡千金」的做派、性子。對誰好,給多少報酬,心中都有著很準確的衡量。

  賈惜春拒絕道:「太貴重。我不要。」

  賈環就笑一笑,並不強勸。這些別人送的禮物,他又帶不走,終究還是要送人的。所以很慷慨。

  惜春的大丫鬟入畫在一旁笑說道:「三爺要送我們姑娘禮物,送一卷精美的佛經是極好的呢。」

  探春奇怪的道:「四妹妹好好的看什麼佛經?」

  提起佛經,賈環腦海中瞬間閃過惜春的判詞: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惜春出家,對她而言,實在是一種悲劇。只是躲避現實的方式且不成功。出家,不是那麼好玩的事情。人,終究是要吃五穀雜糧。進寺廟,或者在江湖上飄,吃不飽飯都是常事。

  賈環道:「行。聞道書院那邊正在和仁和書店談木字印書的事情,屆時讓他們幫忙印一本佛經。回頭四妹妹把想要的佛經名字給我。」

  賈惜春微微偏頭,想了想,這次沒有拒絕,脆聲道:「謝環三哥。」

  賈環笑著點點頭,問一旁微笑不語的迎春,「二姐姐,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嗎?」他上次回禮,只是按照當前習俗固定的習慣回了禮物,並沒有用心。不過,今天竟然提起來,對迎春和惜春自是一視同仁。

  其實,真要論關係,原書中,小賈環和迎春的關係比探春、惜春要近的多。他時常去迎春屋裡玩。大概,被人鄙視、瞧不起、受了委屈的小賈環,也只有在二木頭的屋裡能找到些平等、尊重。

  這是個性子超級軟弱、怕事,但溫柔可親的好姑娘。

  賈迎春年齡最長,身量長開,美麗無端。穿著菱白色的衣衫,肌膚微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

  迎春稍微猶豫了下,溫聲道:「環兄弟方便的話,我想看看你之前寫的《射鵰英雄傳》。很精彩的故事哩。」

  賈環道:「這個容易。東莊鎮那邊應該有手抄本。我讓人取一本來。」又想了想,對迎春身後的大丫鬟司棋道:「司棋,二姐姐屋裡有什麼事情,可以來給我說一聲。」

  司棋是個個子高大的丫鬟,聽到賈環這句話,當即就歡喜的蹲身給賈環行禮,大聲道:「謝三爺!」以三爺如今在府裡的地位,雖說不管事,但三爺說句話,府裡的下人誰敢不聽?

  賈環微微笑了笑,伸手虛扶,「起來吧。不用那麼正式。」心中頗有些感慨。

  想當初,他初來賈府,見見十二釵都覺得是新奇事。十二釵在賈府小聚,他能去見識,還是因為王熙鳳要找他的麻煩,賈母叫人把他給拎過去。

  後來,和三姐姐探春,史湘雲、寶釵、黛玉、迎春、惜春見面也不多。他很快就出府了。兩年多,他和寶釵說話的次數,除了前些天十五日回府當天的那一次,統共就兩次。由此可見一般。

  現在,他中舉回府,要去見十二釵,除了在皇宮裡的賈元春,自是暢通無阻。說話,聊天都不會有問題。他已經獲得超越她們的社會地位。比如現在,他就有資格,關心迎春和惜春。

  世事無常啊!

  …

  …

  賈環內心裡感嘆著,探春和迎春兩人已經開始下棋。惜春在一旁觀棋。

  史湘雲笑抿著嘴,拉著賈環的衣袖到窗邊,笑著輕聲道:「環哥兒,寶姐姐是不是在生你的氣啊?她聽著說我們要來看你,就沒跟著來。我聽寶二哥說你之前在太太面前說薛蟠大哥的不是?」


bpd 發表於 2017-9-25 18:41
第一百七十六章 閒居賈府二三事(下)

  賈環看著史湘雲明麗的容顏,雪膚玉貌。史湘雲年齡比他要小,身高卻是和他平齊。

  賈環感覺有點晃眼睛,將視線從史湘雲美麗的臉蛋上挪開,微微沉吟著。

  他知道在王夫人面前說薛蟠搶香菱的事情,寶釵可能會對他有些隔閡,但以寶釵的性情,不大可能嚴重到不見他這種地步吧?因為,以寶釵的智商、情商,很容易明白他只是說說。屬於恐嚇和威脅的範疇。

  史湘雲見賈環不說話,輕笑著建議道:「寶姐姐的病已經好了。你改天去看看她。把話說開不就好了。」

  賈環心裡苦笑一聲,史湘雲還是天真爛漫啊!有些事情,錯過了何時的時機,根本沒法解釋的。他當年對此深有體會。

  以寶釵說話必定有一番正確道理的套路、模式。他去說這事,沒準就給寶釵拿話堵回來。

  賈環想了想,道:「行吧,我明天去見見寶姐姐,把事情說開。」又道:「雲妹妹,我有幾句話要說給你聽。」

  史湘雲噗嗤一笑,眨眨眼睛,「環哥兒什麼事啊?這麼正式。」

  賈環就笑,「不正式點,你未必會認真聽啊。是這樣的,我前兩天和朋友吃酒,有位王孫公子叫衛若蘭,我看他是個短命相。可惜啊。」

  他推測:以史家侯府的地位,雖然沒落,但是要嫁史湘雲的話,應該會提供給她幾個選擇。而不是衛若蘭一人。

  當然,如果僅此一個選擇,那他這個提醒就是白搭。

  以他此時舉人的身份,如果住在賈府裡,要庇護迎春、探春、惜春,只是一句話的事情。所以,他剛才讓迎春的大丫鬟司棋,有事來找他。但要解決史湘雲的婚姻問題,憑藉著舉人的身份還遠遠不夠的。他現在也只能是提醒史湘雲。

  史湘雲咯咯笑道:「環哥兒,你幾時學會的看相啊!」她心裡有點莫名其妙。

  賈環笑著將話題轉移開。

  …

  …

  望月居裡一片閒居、說笑氣氛之時,賈政從工部衙門散衙回來,剛在外書房裡和清客相公們談了幾句,門生傅試來訪。

  賈政和清客們交代一句,到小書房夢坡齋中接見傅試。

  夢坡齋陳列精雅。字畫、筆墨、香爐等一件件的小物件都處處透著豪門貴族的氣派,浸潤著百年世族的底蘊。冬日餘輝灑落在書房中。

  賈政笑著讓傅試落座,「你今日怎麼有空來找我。不是近日國子監監生要鬧事嗎?」

  傅試笑著解釋道:「國子監監生們的事情,禮部和都察院於御史已經接手。順天府府衙不用管。」

  賈政微笑著撚鬚,點點頭,感嘆道:「國子監往日還好。自去年便動盪,這不是好事。」

  傅試就笑,將話點透,「老師是不知道,主要鬧事的就是東林黨的韓秀才韓謹。他自去年參加京西聞道書院的救災後,回來就像變了一個人,很能鬧事。

  國子監的胡祭酒、王司業都對這人頭疼的很。他的一些話說的也很古怪。像『我們要為監生的利益出聲,急監生之所急…』這大白話說的那像個秀才。」

  賈政的臉色頓時就有點不好看。他一聽聞道書院四個字,就想到他的庶子賈環。京城中流傳的那首「恰同學少年」就是賈環所做,文采飛揚,流傳甚廣。順帶著,人人皆知,賈環是聞道書院救災的實際負責人。

  換言之,韓秀才那一身搞事的本事,極有可能是跟著賈環學的。

  賈政在一瞬間就有想抽賈環的衝動。這傳出去簡直是有辱祖宗。但一轉念想著如今和那個庶子也沒什麼話好說,何苦費力氣去管他?

  傅試心裡大概明白他的座師的想法,政老爹是忠臣,笑著道:「老師,說起聞道書院,我倒是想起件事來。環世兄如今已行冠禮,不知可曾婚配?」

  他有個妹妹,年逾二十,才貌俱全,一直還沒有許人。原本是想許給寶玉的。但總是不得門道。而許給賈環則未必沒有可能,畢竟他是賈府庶子。但凡知道賈環年紀的官場中人,都知道此子的潛力。

  但,傅試哪知道賈環行冠禮的事情是賈政異常惱火的事。賈政當即黑著臉,擺擺手,「此事改日再說。」

  傅試一陣愕然,連忙閉嘴。

  他是依附於賈府才有順天府通判這個官職,如何敢觸賈政的霉頭?

  …

  …

  晚間時分,薛姨媽在賈母處吃過晚飯,帶著香菱,跟著姐姐王夫人到東跨院小坐。寶釵則是去探望偶感風寒的黛玉。

  正房中燒著炭盆,將寒風隔絕,溫暖如春。

  王夫人換了身淺粉色的家居常服,帶著白色抹額,坐在座幾邊和薛姨媽喝茶說話。

  薛姨媽笑吟吟的道:「姐姐,今兒聽老太太的口氣,京裡許多人家想把女兒許配給環哥兒?」剛才吃飯時,聽話風,老太太是不管這事,決定權在她姐姐手中。

  王夫人點點頭,「金陵那邊都有信來。」

  薛姨媽笑道:「哎喲,這能耐的。照我說,環哥兒得來好好的求姐姐做主啊…」

  這句話說到王夫人心坎中,禁不住微笑,道:「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隨即,又意味深長的問道:「妹妹怎麼對這事上心?」

  薛姨媽精明的一笑,「姐姐厲害。我這裡是有人托過來。原是一個世交。家裡有個女兒,才十歲,生的如花似玉,人又聰明…」她得試探下她姐姐的口風。

  薛姨媽和王夫人說話,一個坑接著一個坑,一個套接著一個套。兩人都聊得很有感覺時,窗外,夜色漸深。

  …

  …

  十月初四,天晴微風。賈環吃過早飯,前往百米開外的梨香院去見寶釵。昨天史湘雲提醒過他,他現在在賈府裡閒居,確實也該去見見寶釵了。

  梨香院約有十餘間房屋,前廳後捨俱全。賈環出了院門往東走過一條石板甬道就是梨香院的右廂房。台階上的幾名丫鬟看到賈環從半圓門進來,都是行禮,「給三爺請安。」

  賈環隨和的點點頭,問道:「寶姐姐可在?」

  一名小丫鬟道:「姑娘正準備出門去府裡和三爺、姑娘們頑呢。」領著賈環穿過迴廊到正房,穿過一間明廳,就到寶釵的閨房門口,正好遇著寶釵穿戴整齊要出門。

  香菱跟在寶釵身後,拿著件褐色的披風,眉心間點著一點紅,別有韻味。

  薛寶釵穿著淡紫色的棉襖,梳著劉海,圓臉杏眼,端莊明雅,姿容絕美。她看到賈環,微怔了下。自十幾天前她在賈環回府的酒宴上見過他,便再也沒見過。

  賈環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升起來,問道:「寶姐姐這是要出門?我聽雲妹妹說寶姐姐病好了,特來探望。」

  寶釵嫻雅的笑了笑,「謝環兄弟!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聽聞珠大嫂病了,準備去看她。」說著話,引著賈環往偏廳裡走,在偏廳裡分賓主坐下。鶯兒送茶上來。

  「哦。我還不知道。秋冬換季,確實容易得風寒。」賈環感嘆一句,品著茶,並不將話題往薛蟠身上引,那件事解釋不清楚的,沉吟幾秒,「寶姐姐,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說。」

  他和寶釵沒說過幾句話,但並非沒有交往。寶釵曾經幫著探春為他謀劃在府裡的局面。而他拿薛蟠搶香菱的事情當過把柄。真要從人情上論起來,他要虧欠寶釵幾分。

  姿容絕美的冷美人當面,賈環心裡固然有些異樣的情緒,但依舊是冷靜的狀態,並沒有被她的容光所攝。他想把那份人情還上。他並非一個操蛋的人。當即,直接將話題帶過去。

  薛寶釵白皙的臉蛋上閃過一絲輕紅,心裡微微有些羞惱,清聲道:「環兄弟有話直說。事無不可對人言。」

  賈環尷尬的揉揉眉心。寶釵品格端方。她說話很令人頭疼的。不是林黛玉那種犀利的嘲諷,而是佔著道理的一些話。賈府上下沒人敢輕易的譏諷、招惹她。

  原書第三十回,寶釵因寶玉將她比作楊貴妃,視作輕薄之語,很是惱怒,丫鬟靚兒和她笑鬧,被她說了一回。林黛玉藉機譏諷,被寶釵連消帶打,說的寶玉、黛玉臉上發紅。

  語言造詣相當有水平。

  賈環沒搞明白他那句話惹著寶釵了,但這個局面明顯不適合明著勸寶釵不要嫁給寶玉,免得日後是個悲劇結局。賈環斟酌了下用詞,道:「寶姐姐,我並無惡意,是想和寶姐姐說說選秀女的事情。」

  寶釵臉色緩了幾分。她來京城中備選才人、贊善之職,賈府上下皆知。她早幾年前就落選了。倒是沒想到賈環此時提起。

  賈環道:「我是想對寶姐姐說:不要以個人的婚姻幸福換取薛家的前途、富貴。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天命如此。天下之大,不要局限於當前,應尋求敬重、喜歡你的人白頭偕老。」

  寶釵懷裡帶著金鎖。以賈環看來,「金玉良緣」多半是薛姨媽造的謠言。寶釵嫁入賈府,薛家的富貴才有保證。

  至於,寶釵是不是喜歡寶玉,從原書看,應該是喜歡的。但寶釵從頭到尾,大抵就見過寶玉這一個比四大家族其他人略顯的出色的青年吧?

  賈環說完,薛寶釵已經是滿臉緋紅,深深的吸了口氣,站起來,逕直道:「環兄弟,以後不要再和我說這種話!請你自重。」說著,轉身就往她閨房裡走。

  賈環一頭霧水,有點發懵,這什麼情況?

  他今天是打算來還人情的。但這狀況不大對頭,看寶姐姐的意思,都不打算再見他了。

  這…

  賈環又哪裡知道薛姨媽昨晚回來隱晦給寶釵透過口風。他這番話在寶釵聽來,跟表白沒多大區別。而且還是毛遂自薦式的表白。很唐突、毛躁。

  …

  …

  十月初四的下午,賈環帶著滿腹疑竇,按計劃前往東莊鎮聞道書院。他早寫信和葉先生以及同學約好。

  這是他中舉之後,第一次回書院。此時,大師兄、羅君子還在各自的家鄉中,享受衣錦還鄉、屬於舉人的榮耀。


bpd 發表於 2017-9-25 18:48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衣錦豈能不還鄉

  初冬之時,農忙結束。四里八鄉的農民匯聚到東莊鎮中趕集、務工、謀生、娛樂。東莊鎮的午後,頗為繁華,陽光落在整潔的街道上。

  咸亨商行的負責人都弘感慨的欣賞著鎮中的繁華盛景,步入位於鎮中十字路口的書生食府。這是東莊鎮中唯一的一座酒樓,壟斷經營,生意紅火。

  在櫃檯後面的張掌櫃認識都弘這個執掌整個東莊鎮商貿大權的白臉書生,笑呵呵的從櫃檯後迎出來,「都掌櫃近來可好?」

  都弘一身讀書人的直裰,白臉,身形消瘦,笑道:「還行。張掌櫃,我來定位置。晚上二樓的雅座留四五十人的位置給我。明天中午酒樓二樓我要包下來。」

  張掌櫃應著,麻煩歸麻煩,但咸亨商行就是書生食府的東家,他一個掌櫃能說什麼?好奇的問道:「都掌櫃這是要大宴賓客?」

  都弘就笑,「賈院首今天傍晚回鎮中。我們同學為他接風洗塵。」

  張掌櫃恍然的笑起來,「原來如此。賈副使要回來。應該的,應該的。」

  都弘心情不錯,笑著道:「張掌櫃,你這話可不對咯。賑災副使這個職位朝廷早撤了。如今我們院首中舉,你們都要改口叫老爺。」

  張掌櫃心裡覺得古怪,叫個十一歲的少年「老爺」真古怪。但風俗規矩確實如此。圓滑的改口,「理當如此。」

  送走都弘,張掌櫃琢磨了下,給管著酒樓的東家林姑娘送信:小賈老爺要回東莊鎮了。

  這則消息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東莊鎮。

  …

  …

  東莊鎮橫一街兩層樓高的林家茶樓後台中,林心遠和班主說書人羅先生說著話,談論著賈環即將要回來的消息。

  林心遠穿著一身錦袍,留著鬍鬚,十八九歲的年紀,容貌英俊。看起來有些歷練後的穩重,焦急的道:「羅先生,你說我見了面應該怎麼稱呼他呢?」

  賈兄、小賈老爺、子玉等等稱呼顯然都是不合適的。賈環中了舉人,身份已經不同。

  說書人羅先生一身藍色大褂,剛從台上說了一段《射鵰英雄傳》下來,正拿著茶缸咕咚咕咚喝水,失笑道:「東家何必失了方寸。你和小賈老爺相識於微末之時,又是同窗、舍友,你只需按照原有的稱呼即可。」

  林心遠琢磨了下,點點頭,「嗯。」至於,去不去迎接這種問題是不用考慮,賈環算的上是他的先生。

  …

  …

  咸亨商行中關於賈院首要在今天下午回來的消息早就傳開,而聞道書院中的消息相對要閉塞些。此時已經是十月初,明年二月份的縣試即將到來,風景秀麗、幽靜的書院中都是學習的氛圍。

  新校區的內舍講堂下課,紀澄拿著書包,跟著易俊傑、姚緯等八人往書生食府走去。

  紀澄有些興奮的問道:「易兄,還趕得及吧?」

  易俊傑一臉絡腮鬍子,打趣的笑道:「小紀,你要真想去迎接賈兄,就該和張四水、秦弘圖、柳逸塵他們那樣逃課去書院大街的路口等著。」他知道這個小師弟很有崇拜賈環。

  紀澄苦著臉道:「上次院首還告誡我說要認真讀書,他要是知道我逃課,肯定會不高興的。院首真是厲害,名登桂榜。這下他可是名副其實的書院弟子第一人。」

  易俊傑、姚緯幾人都是大笑。賈環中舉,不僅僅是為他正名,為書院之首。更重要的是,賈環、大師兄、羅君子三人的舉人功名,足以穩定書院的根基,維持這大好的局面。

  君不見,三里長街道路斜,青牛白馬七香車。朗月寒星披明瓦,疏風密雨裹周風。

  …

  …

  賈環的馬車在金紅的夕陽浸染著天邊的白雲時抵達東莊鎮。

  聞道書院、咸亨商行的都弘、柳逸塵、姚緯、易俊傑、張四水、秦弘圖、紀澄、林心遠等四十多人在鎮中的十字路口迎接著,蔚為壯觀。鎮中不少人都在圍觀。

  賈環下了馬車,笑著和諸位同學打招呼。隨即,賀喜他中舉的祝福如潮而來。

  「子玉,恭喜你中舉。」

  「賈兄,恭喜你高中。」

  「祝賀院首名登桂榜,京報連登黃甲。」

  賈環得體的一一回應,和眾人一起前往就在路口邊的書生食府。稍顯年輕的紀澄看著人群簇擁的賈環,心情激盪。讀書成功的喜悅、榮耀,不比做事差。

  冬夜徐徐的拉開帷幕。書生食府的二樓中燈火明亮,歌聲與叫好聲四起。有同學以鐵板琵琶、北地腔韻,高歌詩仙李太白的《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賈兄,祝賀你高中!」林心遠上前來給賈環敬酒。心中敬服。

  「林兄客氣。坐。」賈環笑一笑,喝了酒。在酒桌前,微笑看著眼前熱鬧的一幕,看著同學、朋友。心中被溫暖、愜意、明快的情緒包裹著。

  他只給幾名好友寫了信,但對出現眼前的這一幕:四十多人來迎接他,並不意外。他在聞道書院、咸亨商行中有這樣的威望,影響、號召力。心中也有一種叫做「責任」的東西在沉浮。

  大師兄的故鄉在密雲縣,羅君子的故鄉在宛平縣趙老鄉,而他的故鄉在這裡!自雍治八年冬來到這裡,已經歷時近兩年。不管他的前途、將來如何,這裡將是他的魂牽夢繞之地。

  這是他在中舉後,第一次回來。值此之時,歡快的情緒如黃河奔湧,咆哮而來。

  夜色中,酒宴的氣氛熾熱。

  …

  …

  賈環回到東莊鎮的第一個夜晚就醉倒。

  第二天,冬日初升,屋舍、商舖、良田、樹林、山丘、書院沉浸在朝陽中時,賈環到聞道書院講師宿舍區拜訪書院第二任山長葉鴻雲葉先生。

  院落中的書房明亮,茶香裊裊。院外大路的梧桐樹上,有麻雀唧唧的叫聲傳來。

  書僮上了茶退下去。案几邊,葉鴻雲和賈環相對而坐。

  葉鴻雲三十多歲,一身青衫,性情溫和,喝著茶笑道:「子玉,感覺如何?衣錦豈能不還鄉?」之前和賈環通信,他就讓賈環盡早回東莊鎮、書院。

  賈環揉著頭,嘴角泛起苦笑,「回先生,感覺很好,只是現在還有宿醉的頭疼。」

  葉鴻雲撚鬚大笑,「哈哈!等會中午,我約了教授、講師們在小餐廳裡給你慶賀。」

  賈環亦是一笑,點點頭。

  聊一會,葉鴻雲溫和的笑問道:「子玉,你接下來是什麼打算?是接收書院的聘書,繼續在書院裡讀書,還是回你們賈府裡住著?書院這邊的條件怕是比不上賈府裡。」

  以賈環舉人的身份,不可限量的前途、前程,即便是庶子,住在榮國府中,想必應該不會再受到他那位嫡母的刁難。

  換句話說,賈環讀書的動力已經消失。而他也完成了好友林高和托付的事情。擺在他和賈環面前的,是一個全新的局面,需要的是重新啟程。

  他內心裡是,希望賈環住在東莊鎮這裡,幫他來完成書院的改制,以及之前提出的三大構想:第一,擴建藏書閣;第二,編撰字典;第三,編寫教材。

  賈環和葉鴻雲的關係亦師亦友,笑一笑,坦率的道:「先生,書院這邊的條件確實比不上賈府。不過,要我選的話,我肯定是樂意住在書院這裡。

  明年的春闈我不打算參加。因而,我想去江南遊學一段時間再回來。山長給我來信,希望和我面談一次,說說學業的事情。我在考慮要不要先去一趟遵化。」

  葉鴻雲並不意外,賈環要去江南遊學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伸手虛點賈環,笑道:「你啊,少年性情,書生意氣!南直隸的繁華雖說勝過北直隸,是經濟、文化中心。但國朝的中心在京師。

  山長給我寫信了,問起你的情況、萌發去江南遊學的緣故。他對你的學業要求很嚴格。照你現在的學習進度,三年後想要金榜題名很有難度。

  你這一科名次比文約(公孫亮)高,是方宗師賞識你。你回京城後要多去方宗師府上走動。其實,照我看,年輕時去外地多走走,並無壞處。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

  賈環心裡汗一個,道:「謝先生理解。」

  葉鴻雲看著賈環,失笑著搖搖頭,「你啊…,年紀不大,想法不少。」他知道肯定別有內情,但他是個性情溫和的君子,不會窺探弟子的隱-私。

  賈環歉然的一笑,喝著茶。

  葉鴻雲道:「遵化不必去了。山長既然給你回信,以他長者的性子,必然不會攔你。不過,你去江南也沒那麼急。你這兩天留在我這裡給我幫忙。」

  賈環只猶豫了一霎那,就點頭同意,「好的,先生。」他是書院同學們的領袖、核心、領頭人。這既是榮耀,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

  …

  賈環住在聞道書院時,賈府中又熱鬧起來。賈環雖說只有十一歲的年紀,但他已經行過冠禮的消息不脛而走。京師豪門、勳貴外戚、文臣名士中多有結親之意。

  賈政、王夫人、賈母三人每天都會收到一些請托,大致都和賈環的婚事有關。風聲隨即傳到賈府的少爺、姑娘們、丫鬟們耳中。

  十月上旬,賈母上房林黛玉房中。因換季而病倒的黛玉前日病好,今天李紈、寶玉、寶釵、史湘雲、迎春、探春、惜春幾人過來探望,說話。

  寶玉一身繡花箭袖,容貌俊逸,和林妹妹說了回話,喝口茶,轉身和肌膚雪白,姿容豐美的寶釵說話,笑著道:「寶姐姐,聽說前兒,環哥兒唐突你了?」

  寶釵神情淡然的點頭,品著茶,很有「淡極始知花更艷」的神韻。

  一旁坐著的探春就搖頭,她都不知道她的三弟弟怎麼得罪寶姐姐了。知道一點端倪的史湘雲更是無語。環哥兒說話很有水平的人,怎麼會惹怒寶姐姐呢?

  寶玉就笑,有些幸災樂禍,「我這兒有樁事兒,說出來保管寶姐姐高興。我聽老爺的小廝說,傅試想要把他二十多歲的妹子傅秋芳嫁給環哥兒。

  哈哈,大了快十歲呢。想著就覺得恐怖。可憐環哥兒還不知情。老爺今早派人去將在西郊聞道書院的環哥兒叫回來,準備問問他對婚事的意見。」

  探春臉色就變了。她還不知道這件事。哪有這樣的,大快了十歲還要嫁給她弟弟的?

  惜春個子嬌小,穿著修身精美的藍色棉襖,小美人模樣,冷哼道:「寶二哥,那傅試真不要臉呢。」她已經收到賈環派長隨從東莊鎮寄來的佛經。二姐姐也收到手抄本的射鵰英雄傳。

  寶玉還沒來得及回惜春的話,寶釵卻是臉色微變,語氣有點急促的問道:「寶兄弟,你是說環兄弟不知道他的婚事?」

  寶玉驚奇的道:「寶姐姐,他初四就出門去聞道書院,怎麼可能知道?府裡這幾天才有消息流傳出來。老爺今天早上才派去叫他回來問呢。」

  說著話,他眼睛看向黛玉。婚姻大事是父母之鳴,媒妁之言。他很樂意看到賈環娶個醜的老婆。但他想他可能已經喜歡上林妹妹了。這話就不說出來了。

  寶釵半晌無語,心裡苦笑。她誤會環兄弟了!

  如果環兄弟根本不知道長輩在商量他的婚事,而只是單純的來和她說那番話,那真的就只是勸她。而不是來輕薄她,隱晦的表達喜歡她的意思。

  她想多了。她媽隱晦的和她透過口風,她一聽就懂。所以那些天都是避著環兄弟。她以為環兄弟已經聽到風聲,跑到她面前胡說八道。哪裡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情況。

  這臉可是丟大了。她…


bpd 發表於 2017-9-25 18:55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雨夜話,我心去留(一)

  聞道書院自雍治十年初改制以來,已經獲得極大的成功。原京城西郊三大專課童生的書院現在只剩下聞道書院一家。

  白檀書院毀於雍治九年七月的洪災,至今未能重建。現在連其山長何經業都在聞道書院教書。

  雙鶴書院在洪災中毀損嚴重,重建艱難,而隨著南書房大臣,章大學士倒台,終於撐不下去,於九月份時,幾名講郎來到聞道書院授業。

  葉先生留賈環幫忙,實際上是需要統一改制的思想,而不是讓那些守舊的秀才講師們阻擾書院的改制進度。而以賈環舉人的功名,足以碾壓。

  事實上,賈環、公孫亮、羅向陽三人中舉,聞道書院內部就安穩如山。賈環回到書院,順理成章的將反對聲音都壓下去。

  十月十二日,下午時分,天下著小雨。賈環拜訪林姑娘回來,吃了晚飯回來,剛回到東莊鎮的住處,就看到跟著賈政的一名小廝和錢槐兩人在小院的前廳裡候著。

  他這間小院,由都弘在幫他看著工程進度,已經修了五分之三。五間四合小院組成的院落中,有三間已經建好屋舍,計有九間。

  小廝彎腰道:「小的見過三爺。老爺有事,請三爺回府裡商量。」

  賈環微怔,政老爹有什麼事情需要和他商量?有些奇怪。當即,點點頭,「嗯,我知道了。吃晚飯沒有?沒吃的話,讓李大娘給你做一點。」

  錢槐笑呵呵的道:「回三爺,已經吃過了。」

  賈環笑一笑,「那就行。你們在鎮上歇一晚,我們明天回府。」錢槐很機靈,但他很難說完全信任。若是離開的話,密碼聯絡,他囑意交給探春。以探春的才智,足以勝任。

  賈環回屋裡換了身乾衣服,撐著油紙傘,出北前坊從南門進入聞道書院的新校區。

  天知道賈政找他商量什麼事情,他得去和葉先生說一聲,另外,他有點事情想要問問葉先生。

  到講師的宿舍區,賈環推開1號院落的門,書僮將賈環迎著,領到書房中。

  明亮的燈光中,葉鴻雲穿著一身絲絹儒生道袍,正奮筆疾書。炭盆中幾塊木炭燃燒的通紅,驅散冬夜的寒意。

  葉鴻雲抬頭見是賈環進來,道:「子玉,自己坐。我把這段寫完。」他正在寫書院的規劃。這是從賈環處學來的習慣,確實很有用。

  賈環微笑著應了一聲,安靜的坐在貼牆的椅子上,微微沉思。時間在夜色中緩緩的流逝。

  一盞茶的功夫後,葉鴻雲擱下毛筆,從書桌後走出來,坐到高幾邊的椅中,溫和的問道:「子玉,你怎麼這麼晚還來我這裡?」

  賈環道:「我父親找我回府。我來和先生說一聲。不知道回京城要待幾天,木字印書的事情,先生恐怕要讓張四水他們幫著弄下。」

  葉鴻雲愣了下,有點可惜,「唉。」賈環的做事很讓他放心。書院其他幾員大將都不在,其他人做事,他總覺的要差些水準。

  賈環道:「另外,我有件事情想要問問先生。先生是浙江杭州府人,我想問問先生,江南的秀才們交遊的都是些什麼人?」

  他的脫身計劃是到江南後要換個身份再考取秀才,而後經商。周朝這個制度下,沒有功名,他即便能賺下萬貫家產,也不過是砧板上的肥肉。那還談什麼享受生活?

  但很明顯,他現在聞名天下的名聲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困擾。他想問問葉先生,江南那邊秀才的朋友圈到底是個什麼狀況。葉先生有秀才功名。

  葉鴻雲禁不住一笑,「子玉,你都是舉人了,還關心秀才的事情幹什麼?」端著茶杯,微微沉吟幾秒,露出回憶的神色,緩緩的道:「國朝如前明,但凡生員必在學校:縣學、州學、南北國子監。

  所以,你問我生員的交遊是什麼人。首先是和同學結交。其次,是和名妓交往。讀書人嘛,風流軼事更添名氣。你到南直就知道了。秦淮河上才子佳人的故事數不勝數。

  生員在一縣之中,都是有名有號的人物,雖然比不得舉人、致仕回鄉的官員,但見縣官不拜,免徭役、免錢糧若干。稟生、增生都有錢糧可領。宗老、鄉紳、小吏、衙役不敢難。

  若是有些家資,日子很是逍遙。當然沒有家資,不會生聚,自然就是窮秀才。」

  這話說的賈環笑起來,又有些體會。他以舉人的身份回府,賈府的族老,誰冒頭了?他們沒資格為難他的。這就是讀書人啊!屬於特權階層。

  賈環道:「和劉國山一樣?」他還清楚的記得劉國山在醉仙樓請同學吃飯,邀請名妓踏青,很闊氣。種種做派,如葉先生所說。據說劉國山家中頗有錢財。

  葉鴻雲笑著點頭,「差不多。」

  賈環再問道:「先生,若是秀才想要經商,在江南如何?」葉先生前面說的情況,他是知道的。這與他瞭解的情況相符。

  葉鴻雲對賈環知無不言,喝著茶,道:「江南風氣開放,讀書人經商不會受到鄙視。但都是以家人、族人的名義進行。如果只是生員的話,想要經商,少不得要和官府打交道。

  事實上,江南雖然繁華,但在一縣之中,經商難有作為。基本都在府城、省城之中。而在府城和省城之中,生員的功名是不夠的。

  這倒是讓我想起來你剛才的問題。生員並非都在學校讀書,有出來遊學的生員,大多都會在府城和省城之中,與官員、名儒、名士、名妓、士子交遊。

  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學問,有的人求上進的門路,還有的人結社。當年,我在杭州城中…」

  賈環聽的一陣沉默,葉先生後面說的話他都沒聽進去。很明顯,以秀才的身份想要經商,做大做強根本是不要想。

  聞道書院這裡的咸亨商行生意紅火,後面就是山長張安博在撐著的。四品的巡撫要是撐不起一個商行,那就是個笑話。

  但他若是去了江南該怎麼辦?

  當個小秀才,在一個縣城裡窩著?憋屈、安逸的生活個幾十年?這個安全。但這種沒有質量的生活,他真的想要?不會冬天連個綠葉蔬菜都沒得吃吧?

  按照葉先生的意思,越是繁華的地方,商貿越是興盛,越是需要功名護身,小秀才不頂用。而荒涼、偏遠的地區,秀才功名好使,但商貿層次不夠,發展不起來,不適合經商。

  這還不說,在繁華的地區和官府打交道,他被認出來的機率。

  賈環發現,貌似他的想法很有點一廂情願!現在審視起來,似乎有點「愚蠢」。

  他制定了離去的目標。也一步一步的走到現在,事情都安排好。可以離開了。然而,在此時,他卻發現前面的路,根本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美好。

  窗外的夜色漸漸的深沉,小雨淅瀝,漸漸的變得大起來,點點滴滴落在梧桐上。

  葉鴻雲一看賈環走神,笑一笑,就沒再說話,品著茶。

  賈環坐在椅中,心煩意燥。他曾以為:離開是一個大工程,留下來改造賈府是一個更大的工程,但是現在看來呢?

  他是不是太一廂情願,以至於制定計劃時沒有考慮周全?沒有仔細推敲?

  他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bpd 發表於 2017-9-25 19:04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今時不同往日

  冬雨從晚上下到天明。

  賈環都不知道他怎麼從葉先生處回到北前坊的家中,一直到天明雄雞報曉時,他恍然發現他一夜未曾合眼。

  雨中的清晨,巷子中安靜、悠然。李大娘早早的過來煮了早飯:稀飯,饅頭,雞蛋。賈環吃過後,紅著眼睛,坐進錢槐從鎮中車馬行雇來的馬車返回京城。

  錢槐和賈政的小廝秋兒坐了另外一輛馬車。賈環一個人清淨著,躺在馬車中,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他已經覺察到他的計劃恐怕需要大修改、大調整。而事關身家性命,他打算回賈府一趟後,立即去遵化見山長,談一談這件事。

  山長是宦海多年,經驗豐富。正四品的左僉都御史,相當於後世的中-央-監-察-機構的四五把手,副-省-部-級幹部。

  …

  …

  入值南書房的大學士李高澹因被御史宇文銳彈劾操縱米價有損聖德,閉門謝客。至十月中旬已有近十天。

  十二日上午,幾輛小轎從側門進入小時雍坊的李府中。片刻後,眾人齊聚在李府中的靜室。幾名僕人上了案几、美酒、小食、瓜果,而後出去。

  坐在上首的李高澹是名六十多歲的老者,峨冠博帶,臉色平靜,似乎於此時的困境全然不在意。

  為李大學士說話的是東林黨的中堅人物,戶部主事柳安宜。坐中的四名賓客各自聽著。與賈環有書信往來的韓秀才韓謹置身其中。

  韓謹喝著案前的美酒,心中感慨。

  想當初,他不過是一名生貢,窮秀才,雖然名滿京城,但只有一腔熱血,而如今他已經可以置身於東林黨的核心小圈子中。

  這都要拜賈環所賜。若非他從賈環那裡學得「屠龍之術」,也不會又今日。聽說賈環已然中舉,他最近事忙,還沒來得及去祝賀賈環。

  韓謹走神時,柳安宜開場白已經說過,「…如今,禮部、都察院盯著國子監,韓子桓無法糾合監生鼓動輿論。為今之計,只有轉移朝野視線。

  聽聞,今科鄉試時,聞道書院的秀才、童生共有七人是通過錄遺考試入場。此事極為反常。概因北直隸提學沙勝和順天巡撫張安博是至交好友。內中必有陰-私之事。」

  一名中年文士沉吟著道:「叔時欲行禍水東引、一箭雙鵰之策?」

  柳安宜點點頭,臉色嚴肅,「正是。」

  彈劾黨魁的御史宇文銳素來和賈府交好,此次彈劾預計和王子騰有關。再往深裡想,或許與勳貴勢力針對東林黨有關。

  而壬子年北直隸鄉試錄遺考試,正好涉及賈府中人:此時已經名滿天下的少年神童,賈環。方大宗師點賈環北直隸鄉試第八十六名,士林中頗有爭議。

  這是其一。

  其二:順天巡撫張伯玉是軍機處何大學士何新泰交好。但張伯玉並不被當今聖上所喜。王子騰與朝廷首揆謝福清交好。何新泰與謝福清關係微妙。

  他想要引爆錄遺舞弊案,讓謝福清「追擊」何新泰,甚至讓聖上起追查張伯玉的心思。從而攪亂政局,渾水摸魚,以求為黨魁脫身。此為禍水東引。

  靜室中另一名四十多歲的文士拍案道:「此事可行!」

  …

  …

  小雨飄灑在空中,帶著冬日的清幽、寒冷。

  賈府西路,李紈院中。東府的秦可卿剛從鳳姐那兒說了體己話出來,順路進來探望病癒的李紈。素雲、碧月、寶珠幾個丫鬟在屋中侍候著。

  閒聊著,話題就轉到賈府內的熱點話題:賈環的婚事上。秦可卿端著茶杯,好奇的道:「嬸娘,怎麼府裡突然有這樣的風聲?」

  李紈穿著素雅的水白色衣衫,帶著白色抹額,清素精雅的少-婦,輕笑著道:「你原是不知道。環兄弟在書院行過冠禮,按理說可以婚配。京城裡那些人都來打探。前幾朝還有榜下捉婿的風俗。」

  她父親曾擔任國子監祭酒,她對讀書的事情比賈府內宅的婦人理解的要深刻些。環兄弟現在前途無量。就是個超級香餑餑。有人來結親,太正常不過。

  秦可卿恍然的點頭,喝著茶,心裡有些淡淡的憂愁。

  前些日子環叔去東府裡祭祖,她置酒招待,恭喜環叔中舉,略盡她的心意。環叔說話隨和,看問題一語中的。和他聊天很舒服、愜意。

  但環叔若是成親了,她想要再和環叔面對面說會話,估計就不行了。傳出去,對環叔,對她的影響不好。

  秦可卿想了一回,打聽道:「嬸娘,那誰家的姑娘最有可能?」

  說起這事,李紈就笑起來,道:「環兄弟年紀才不過十一歲,女方也不會十歲就嫁過來,多半是想訂婚。

  現在府裡傳的最凶的是老爺的門生傅試他的妹妹。閨名喚作:秋芳。據說人漂亮又聰明,只是年紀已經二十多。」

  秦可卿亦是抿嘴輕笑,細聲道:「誰的嘴這麼促狹?真真個要打板子!哦,環叔早就去書院怕是還不知道呢。」

  李紈的消息比秦可卿靈通,她還想著讓賈環教授兒子賈蘭的學問。舉人的學問,可比族學裡的賈代儒強太多。笑道:「環兄弟中午時就回來了。老爺下午回來就要見他。」

  秦可卿螓首微點。心中有些擔憂。環叔娶個大他快十歲的妻子,那日子怎麼過啊?

  …

  …

  賈環上午從東莊鎮出發,中午時就抵達賈府。派了長隨錢槐前去問消息,得知賈政中午在外應酬,不曾回來。今天是朝廷沐休之日。賈環吃了些午飯,在望月居的臥室裡補覺。他現在頭還有昏沉沉的。

  午後時分,屋中檀香裊裊。

  賈環蓋著棉被,正睡的迷迷糊糊時,耳邊傳來晴雯和如意兩人的竊竊私語聲,時遠時近,聽的不是很真切。

  真實情況是,如意在臥室裡守著紗帳裡的賈環在床榻邊打瞌睡,給進來的晴雯推醒,兩人坐在矮几上,床沿邊,說著近日賈府裡流傳的事情。

  如意今年十一二歲,留了頭,但還是喜歡梳丫鬟雙髻,最外面套著精美的青色掐牙背心,清秀的丫鬟裝扮,扁著嘴嘀咕道:「晴雯姐姐,來個老姑娘作主母,我們倆怎麼辦啊?」

  晴雯掩嘴輕笑,「你別扯我哦。我只是三爺的丫鬟,可不算是屋裡人呢。」

  如意鼻子裡「哼」一聲,她才不信呢。她又不是三歲小孩。直接過濾掉晴雯的話,說道:「府裡有風聲說寶姑娘和三爺挺配的…」

  說起三爺的婚事,晴雯也很有興趣,道:「我知道啊。前些年不還傳說寶姑娘要嫁個帶玉的嗎?寶姑娘是極好的啊。況且還算是我們的老師…,鶯兒和我們也合的來…」

  如意心裡偷笑。看,這不是說「我們」嗎?我的好姐姐喲!

  賈環睡到三四點左右醒來,穿了衣服,坐在梨木椅中,沉吟著喝茶,就見他的兩個大丫鬟來回在他面前晃,便問道:「晴雯、如意,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如意很乾脆的道:「三爺,我們在發愁主母是誰呢!府裡都說要把那個傅秋芳配給你。」

  賈環聽得微怔,隨即搖搖頭,「你們啊…,瞎操心。」他中午回來就知道賈政要找他談他的婚事。但他依舊很淡定的午睡,且能睡著。為什麼?

  今時不同往日!

  以他現在的身份,賈政肯定要徵求他的意見。他早已經證明,他不可以隨意被擺弄的人。

  晴雯還沒來得及問,恰巧這時賈政派人來傳話,讓賈環去小書房夢坡齋中見他。賈環拿了傘,在晴雯、如意迷惑的目光中前往夢坡齋。

  夢坡齋中,陳列精緻,浸潤中百年世族的富貴之氣。

  賈政獨自一人在軟塌中半倚著,有些酒後的模樣,見賈環進來,開門見山的道:「順天府傅通判是我的門生,他想要將他妹妹嫁給你,你什麼想法?」

  賈環先給賈政行禮,然後回絕道:「兒子年紀尚幼,婚姻大事且等幾年再由父親做主。」

  賈政看了賈環一眼,這個孽子今天話倒是說的很入耳,又道:「金陵甄家與家是世交。他府上的大姑娘、二姑娘如今都嫁在京中。三姑娘年紀與你相仿。結親的意思已經傳到老太太那裡。」

  金陵甄家的大名賈環當然知道,推道:「他家裡都是皇室指婚,府裡何必攙和?」

  賈政有些驚訝,倒沒想到賈環知道這些事,再道:「湖廣左參政紀參政進士出身,昔年與我有舊,他膝下有一個女兒,年齡比你小一歲,容貌出眾,想與你訂親。」

  賈環一聽賈政的評語就知道賈政的真實想法,很顯然,政老爹中意這位紀小姐,但他作為一個現代人,對盲婚啞嫁沒興趣,道:「兒子暫時無意於兒女情長,請父親過三五年再定奪。」

  賈政看了賈環一會,揮手道:「你去吧!」

  賈環作揖行禮,轉身離開夢坡齋。輕鬆過關。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根本沒有晴雯、如意她們想的那麼複雜!他的婚姻主導權在賈政、王夫人手中不假。但他自己有一定的選擇權。這是他的地位、手段使然。

  他只要不傻的嗆賈政說:我的婚姻我做主!政老爹肯定不會為難他。雖然他心裡是這麼想的。至於,王夫人想要折騰他,概率不大。因為,他的婚姻已經成為賈家一個重要的政治籌碼。

  王夫人搞些宅鬥的手段:落他的面子,拿捏下,噁心下他,都是可以,但絕不敢亂來。賈家上下都盯著。他的婚姻這件事上,賈政的意見會起決定性作用。

  …

  …

  賈環下午和賈政談完之後,坐馬車獨自前往數百里外的遵化縣,去見山長,詢問他的意見。

  而關於賈環婚事的結果很快就在賈府內傳開:年紀太小,過三五年再說。

  風波隨即平息。

  賈寶玉心中暗搓搓的想法自是不消說,很是在林妹妹面前感慨了一番。賈環告狀害得他被打的一個月下不了床,他當然願意看賈環吃癟,走霉運。

  當晚,迎春、探春、惜春、史湘雲幾人知道消息時都為賈環鬆口氣,娶大了快十歲的妻子很要命的。而寶釵的想法,無人可知。

  東府中,秦可卿得到寶珠送來的消息,妙目流波,會心的一笑。

  這可不是環叔的處事風格麼?她的事情就是拖了一段時間後才出現轉機的啊!環叔暫時不結婚,她心裡那點淡淡的憂愁可以拋卻了。

  …

  …

  第二天上午,李紈、黛玉、寶釵、迎春、探春、惜春、史湘雲、寶玉一行人去賈環的望月居找他頑時,才知道賈環昨天下午離府。

  李紈心裡感嘆:「環兄弟這手段哦。輕描淡寫的就處理好。」雖說還要顧忌太太的想法,但她心中越發的想將賈蘭托付給賈環教授。

  很明顯,賈環是賈府的新山頭,地位相當的穩固。而且是科場前輩,有他提點賈蘭,不知道要省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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