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24
bpd 發表於 2017-9-26 19:15
第兩百章 反撲(上)

  大時雍坊位於京城內城南的宣武門和正陽門之間。隔著西長安街就是小時雍坊。這是京城內城中的黃金地段。一般大臣都喜歡住在位於皇宮西南向的大小時雍坊。因為這裡距離西華門和南邊承天門比較近,進宮上朝都方便。

  張承劍在大時雍坊裡買下一處兩進的小院花去近800兩銀子。而外城中等同大小的院落只要240兩銀子左右。

  賈環、公孫亮、許英朗、張四水、柳逸塵五人坐馬車抵達張府時,才下午四點許。

  張承劍得了僕人的通知,結束會客,招待著賈環、公孫亮幾人,又打發老僕去都察院告知父親一聲。

  張安博晉升右副都御使後,此時正在都察院處理公務。賈環知道山長還在複查李大學士兒子當街殺人案,目標直指左副都御史嚴繁龍。但這些官場上的內幕自不能當眾聊。

  話題轉到龐澤等人身上。他和何幕僚、左師爺、田師爺六人留在遵化處理順天府、永平府興修水利的事情。而山長卸任順天巡撫,他們這些幕僚自然是要撤回。

  廂房的明廳中,公孫亮興致勃勃的道:「龐士元回來的正好。我們書院的同學的聚一聚。」

  許英朗支持道:「行啊。聽說衛神童在家裡,可以叫他一起來。」

  賈環就笑,「等定下來,我派人給他送封信。」大師兄對召集同學聚會很有興趣。他當然是支持。

  …

  …

  在張府中夜宴盡歡而散。賈環回望月居後,安排張四水、柳逸塵住下。第二天一早,賈環起來洗漱後,晴雯服侍著他吃早飯,笑吟吟的嬌俏模樣。

  賈環慢條斯理的吃著湯包,多汁味美,微笑道,「晴雯,有話就說啊。我一會要去外頭和同學商議族學裡的事情。」

  晴雯抿嘴一笑,說:「三爺,寶姑娘昨夜裡打髮香菱來說,你的那副字,寫的不好看。」

  賈環愉快的笑起來。寶姐姐是瞎說啊。他昨天雖然時間緊,用的是柳體,不是他下科場時常寫的顏體,但寫的飄逸、流暢,和「不好看」是不沾邊的。

  賈環笑著道:「我知道了。」他的字送到,而寶釵又不生氣,這就是成功的。

  晴雯美麗的大眼睛看著賈環,噗嗤一笑,笑靨如花,道:「三爺,你是不是對寶姑娘有意啊?」

  賈環微怔,晴雯挺聰明的啊。想著和寶釵的事情,嘴角不自覺的浮起一抹輕柔的微笑,轉移話題道:「晴雯,你那麼聰明幹什麼?給我添一碗南瓜粥。」

  晴雯咯咯嬌笑,接過賈環遞來的碗,「哦。三爺,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她就猜著是這麼回事。下午的時候她雖然是一頭霧水,但寶姑娘大晚上打髮香菱來說一句:字寫的不好看。這裡面豈能沒有點貓膩?

  賈環笑一笑。他已經決意留下來,在感情上不用緊閉心扉。和寶姐姐互有好感,令他心情極好。但這只是開始,距離確定相戀、感情穩定還有一段距離。

  他還要努力。

  …

  …

  上午時分,賈環見客房裡的張四水和柳逸塵還在醉酒中,預估著許英朗也差不多。他昨天是山長照顧,只喝了一杯酒。便到外城南城正東坊的沙府上拜訪沙勝。

  坐著馬車,剛出榮國府北街,在四時坊的坊道上遇到賈璉。賈璉正從街道中的一家名叫「信豐當」的當鋪中出來。賈環不由的有些奇怪,下車和賈璉打招呼。

  賈璉現在對賈環是「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的態度。但賈環當面,他不可能不賣賈環的賬。兩人在街道邊客氣、空泛的寒暄了幾句。

  賈環隱晦的問道:「璉二哥最近手頭有點緊?」賈府現在還沒有沒落。接著明年就是賈元春才選鳳藻宮。賈璉怎麼要到當鋪裡來?

  賈璉一聽,就知道賈環誤會了,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們賈府自家的當鋪,我年底過來盤賬。」

  賈環釋然的笑起來,隨口問道:「生意如何?」他和仁和書店的老闆呂承基聊過,現在晉商、徽商的票號匯兌天下。銀票大行其道。但當鋪這種作為最基礎的金融服務業的支點依舊有生存空間。

  賈璉嘆口氣,搖頭道:「一年下來只幾百兩銀子的利。聊勝於無。」

  賈環便點點頭,和賈璉道別,坐馬車往城南而去。

  賈璉看著賈環的馬車消失在坊道盡頭,輕輕的搖頭。林之孝已經給他說過賈環在族學搞的管事培訓的事情。但他以為,攪動下府裡局勢不是壞事。最著急的應該是賴大吧?他和父親賈赦說起過,靜觀其變。

  賈環抵達南城正東坊的沙府。大抵京中的官員都知道賦閒在家的沙提學要升官,其時門庭若市。不過,賈環很快就見到沙提學。

  書房精雅、通透,飄散著墨香。

  已經卸任的北直隸提學副使沙勝,聽賈環說完課業、最近的情況,笑呵呵的道:「張伯玉打的好算盤啊。可我不得花時間跑官嗎?」

  賈環就笑起來,喝著茶。山長早就和沙提學書信溝通好。

  沙勝微微沉吟一會,道:「按你的法子也行。你過兩天把筆記送來吧。」

  賈環起身,笑著道:「謝先生!」他目前要處理族學裡的管事培訓班事宜,不可能天天來沙府來求學。

  而且,他學的比較斑駁。先從業師林舉人學四書。再跟著駱講郎駱宏學詩經。在書院裡學習四書,葉先生教授他八股。又師從原白檀書院的山長、進士何先生學詩經。前段時間又跟著山長重學四書。

  所以,賈環是打算將他的筆記整理好,然後請沙提學幫他修改、校訂一遍。他再一一學習。沙提學兩榜進士出身,在經義上的水平自是不用懷疑。

  沙勝撚鬚輕笑,點點頭。他對賈環此子很看重。見他沒忘記學業很是滿意。

  …

  …

  和沙提學約定好教授的方式,賈環的注意力和精力便全部投放到族學中來。整理筆記的事情,他每天晚上花費一個小時的時間來做。稍微拖延兩天亦是可以。

  族學之中,賈環先安排許英朗代課,教授賈家子弟蒙童課業。然後,與張四水、柳逸塵一起主持賈府第一期管事培訓班的開學典禮。計有學生六十二名。

  開班就是為期一周的「賈氏軍訓」。列隊、報數、分清左右、選隊長、站軍姿,走隊列,跑圈,培養服從意識,團隊意識等等。賈環早早的就將培訓計劃下放到張四水、柳逸塵以及各隊隊長的手中。

  利用這個空隙時間,賈環要解決三個問題。

  第一,後勤問題。因族學裡多出的人數,午餐和晚餐以及茶水都不夠用。賈環在賈家其餘的六房中招了三名廚娘,負責燒飯、燒水等事宜。糧食、蔬菜、肉類的採辦事宜走賈府的通道。賈環這裡掛著的可是賈家族學的牌子。賈家要承擔費用。

  第二,要解決場地問題,一間講堂裡安置六十二人,很有點吃緊,更別說賈環想要分別教授他們不同的商業技能。賈環讓柳逸塵暫時負責這件事。

  東莊鎮上隸屬於磚窯的建築隊在蓋房子上很有心得,都是熟練工,分工協作,速度極快。賈環出面將族學隔壁的一間院子買下來後,柳逸塵便協調建築隊過來施工。

  第三,編寫教材事宜。算術、錢糧、管理、經商這些,都得有個初級的課程,很多高端的理論是不適合的。要教一些淺顯的,立即用的上的東西。

  再者,很多家生子都是不識字的。要補課教授認字。好在張四水是童生功名,教這個不難。賈環採取的是教、學、幫、趕、超結合的辦法。

  同樣的,管事培訓班會採取末位淘汰的辦法。只有嚴厲的考核、競爭、榮譽,才能篩選出優先的人才,才能激發出人的全部潛能。

  族學便是在一片忙碌中走過這幾天的時間。族學裡的動靜,寧榮街這邊早就傳開。因為即便是經過賈環簡化版的軍訓內容,仍舊是口號震天,學生的精氣神大有改觀。想不被賈家上下注意都難。

  賈環去了一趟城南向沙提學提交他的課業筆記後,回來後再次忙的腳不沾地。許英朗教授童子課業實在太輕鬆,進賈環這邊搞的熱鬧,也過來幫忙。

  皇周的欽天監選定日期,頒示天下。臘月二十一賈家族學放年學。當然是賈家子弟放學。管事培訓班這邊才剛起頭,並不放假。在此次考核中,賈家子弟考核成績最差的三人被賈環宣佈開除族學。其中就有重新回來的金榮。

  下午時分,天下著下雨,淅淅瀝瀝的帶著刺骨的寒意。

  賈母上房處。賈母在偏廳裡和孫兒、孫女們說笑、解悶。王熙鳳、李紈、寶釵、寶玉、黛玉、史湘雲、迎春、探春、惜春都在。笑聲陣陣。

  這時,大丫鬟翡翠進來回報:賴嬤嬤過來串門。

  賈母心情很好,笑呵呵的起身,吩咐道:「你們姐妹一塊玩笑,晚上都留在我這裡吃飯。」帶著王熙鳳、鴛鴦到隔壁的小廳裡和賴嬤嬤說話。


bpd 發表於 2017-9-27 00:41
第兩百零一章 反撲(下)

  因下著小雨,小廳中光線有些微暗。賴嬤嬤的年紀比賈母還要大,滿頭銀髮,穿著體面衣裳,笑呵呵的和賈母見禮。

  賈母笑著讓鴛鴦給賴嬤嬤搬了個凳子來。

  「到底是老太太體諒人。我厚著臉皮坐了。」賴嬤嬤笑說著,顫巍巍的坐在矮凳上。

  賈母呵呵笑著。她人老了,喜歡聽順耳的話。

  鴛鴦帶著丫鬟們奉茶、添碳,小廳中漸漸的溫暖起來。

  王熙鳳頭戴金色的抹額,身上富貴之氣浸染,坐在鋪著秋香色金錢蟒坐褥的木椅上,笑孜孜的從平兒手中接過茶,細口抿著。

  賴嬤嬤話裡有話啊。其實,賴嬤嬤這個時間點過來怕是有事。老太太多半猜到,但不接口問。要是小事,估摸就會幫她給辦了。

  賴嬤嬤先和賈母聊了一會家常話,樂呵呵的把場暖起來,然後嘆口氣,道:「老太太,有樁事,我說了你當趣聞聽。今天聽賴大說,坊裡東頭住著的一個金家媳婦要上吊。說是兒子給府裡的族學開除,丟了臉面,也沒了前途。唉,可憐吶。」

  王熙鳳眼睛瞇了一下,低下頭看著茶杯,掩飾心中震驚的情緒。族學是環哥兒負責的,這誰不知道?賴嬤嬤不知道?她竟然會在老太太面前說這話,告環哥兒的狀。今天這事大了。

  賈母忙問道:「最後是怎麼著?」

  賴嬤嬤道:「救回來了。和東胡同裡住著的璜哥兒家帶親。」

  賈母是什麼人,當即不再接口,喝著茶。

  賴嬤嬤看賈母一眼,再下猛料:「老太太,我聽說是環三爺在族學裡搞了個新的學規,開除了不少人。金家小子就給開除了。

  三爺又額外招收了許多家生子的子弟進去讀書。叫做管事培訓班。有六十二人。據說將來都是要當府裡的管事。我還納罕,府裡將來哪有這麼多管事的位置?」

  賈母臉色微微沉下來,沉吟著。

  賴嬤嬤心裡輕笑,喝著茶,不再言語。

  王熙鳳聽的明白。環哥兒是把族中的子弟開除,然後招家生子的孩子,培養管事。這不是亂搞嗎?怕是要惹老太太不高興。

  容貌清俊的平兒站在王熙鳳身邊,心裡感嘆:環三爺的麻煩大了。要說管事培訓班能改變府裡的權力格局太誇張、太假。一幫子沒經歷事的子弟能做什麼?但是三爺表現出來的目的太驚悚。這是要奪權啊!老太太斷然是不許的。

  站在賈母身邊的鴛鴦心底擔憂的嘆口氣:三爺喲,真是個能搞事的主兒。這才負責族學才幾天?滿打滿算就13天。就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賈母吩咐道:「鴛鴦,你叫環哥兒來我這裡一趟。」

  鴛鴦應了一聲,「嗯。」帶著兩個小丫鬟往賈府裡的望月居而去。見著晴雯、如意兩個大丫鬟才知道環三爺還在族學裡,打發了長隨歸趣去請。

  …

  …

  賈環正在族學教室裡教授學生們數學、記賬知識。此時,來自東莊鎮磚窯的建築隊已經建好六間紅磚瓦屋。

  作為理工科出身的他,在數學上是強項。而物理、化學這些知識,他大部分都還給老師了,剩下的基礎部分,他並不打算在培訓班講。

  這些知識,一個是培訓班的學生沒什麼用。另一個,是其中一些理論有點驚世駭俗。比如牛頓三大定律,萬有引力、日心說等。

  賈環得了通知,將課堂交給柳逸塵,回到望月居,帶著晴雯,跟著鴛鴦往西路賈母上房而去。一路上小雨點點。賈府內的園林、院落、屋舍都有些朦朧。

  賈環打著油紙傘,問道:「鴛鴦姐姐,老太太找我什麼事?」他還一頭霧水。

  鴛鴦穿著淡青色的對襟褂子,身姿高挑,嘆道:「三爺,你在族學裡培養管事啊…」將賴嬤嬤的話說一遍。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平兒能看得出來的問題,她自然也看得出來。但是,她不大相信三爺有奪權的企圖。而從老太太的丫鬟的角度來說,她是不希望三爺和老太太發生衝突。

  賈環微微沉吟著,對鴛鴦點點頭,沒說話。他欠金鴛鴦一個人情。

  跟在賈環身邊的晴雯「啊」了一聲,緊緊的抿著嘴唇,沉默著,表情悶悶不樂。

  她是賴嬤嬤買下的丫鬟,孝敬給賈母的。又求了賴嬤嬤將她姑舅哥哥多渾蟲收進來吃工食。她不記得父母、家鄉,就這一門親戚。她心裡一直念著舊的。去年三爺端午節回來住在賴家,她還去見賴嬤嬤了。可今天,這…

  鴛鴦是知道晴雯的根底、始末,嘆口氣。這事鬧的。

  …

  …

  賈環跟著鴛鴦進了庭院中,恰巧見李紈正在廳中指揮丫鬟們準備擺飯。

  李紈一襲元青色披風,身姿窈窕,蔥嫩秀美的少-婦,見賈環、鴛鴦、晴雯進來,笑道:「這巧了,環兄弟也過來用飯?姐姐妹妹們都在偏廳裡。我給你留個座。」

  感受著李紈的善意,賈環解釋道:「老太太找我是有別的事情。用飯的位置,大嫂先不用給我留。」

  李紈微微有些詫異,也不問鴛鴦、賈環到底什麼事,點點頭,「也行。」她在賈府內一貫是沾惹是非,只守著賈蘭過活。

  賈環跟著鴛鴦去賈母所在的小廳。偏廳這邊的寶釵、寶玉、黛玉、史湘雲、三春得了消息,都是好奇、驚訝起來。

  寶釵和探春對視一眼,都是有些茫然。從外面傳來的消息,貌似賈環不打算留下來吃飯,這說明老太太叫他來未必是好事。反而,有可能是問責。

  她們倆幾乎同一時間想到族學。族學最近實在是很熱鬧。她們在內宅都聽到消息。

  賈環當先一步進了小廳。鴛鴦、晴雯隨後。小廳之中,賈母、邢夫人、賴嬤嬤、王熙鳳四人坐著,平兒、翡翠、琥珀等丫鬟侍候著。氣氛有點沉默。

  賈環向賈母作揖行禮,「孫兒見過祖母。」

  賈母神情淡淡的點頭,逕直問道:「環哥兒,最近族學裡可有什麼事情?」

  賈環眼角餘光掃過坐在矮凳上的賴嬤嬤,心裡哂笑一聲。賴嬤嬤真是隱忍啊。今年五月份,他在寧國府整到賴升的時候,賴嬤嬤心裡就對他很不滿吧?

  賈環道:「回祖母,孫兒負責族學之後,開除12人,其中有6人的父母前來求情,我重新允許他們進入族學讀書,再招募族中子弟23人。族學中總計有賈家京中八房子弟47人。預計春節後還會有族中子弟前來讀書。今天放族學,我分類考核,開除了成績最差3人。」

  賈環用數字說話,說的非常清楚,賈母臉色稍緩,輕輕的點頭。若是族學中有四十多人,年後還要繼續增加,這人數就有點多了。開除成績最差的3個。不算什麼。

  賈環接著道:「聖人有言,有教無類。因而,孫兒針對兩府的家生子招手了六十二人,意欲將他們培養成管事,將來好為兩府中效力。」

  賈母不說話。

  到了關鍵地方了。王熙鳳插了一句,笑吟吟的道:「環兄弟,你說培養管事,將來能不能當上管事,誰說了算?」

  王鳳姐這個助攻來的好。賈環洒然一笑,「自是老太太、大伯、父親說了算。」

  賈母臉色緩下來,笑呵呵的道:「外頭的大事,自是你大伯、你父親管著。你這個哥兒,我一年都聽不到你說幾句恭維話。原來也是能說會道。」

  小廳內沉默的氣氛陡然消失,陪著的丫鬟、婆子們都是附和的發出笑聲。老太太開環三爺的玩笑,你能不跟著笑?還有沒有點眼力勁兒?

  賴嬤嬤違心的笑了幾聲,點明道:「三爺,按理說我不該多嘴的。聽外頭說你在族學裡威福自用,只招為你效力的管事們的兒子,今兒聽你一說,全不是那麼回事啊!可見是我誤會了。」

  賴嬤嬤這是故意反話正說。她是在指責賈環。潛台詞是:賈環拉幫結派,搞小圈子。

  賈環沒興趣和賴嬤嬤不陰不陽的說話,反嗆道:「賴嬤嬤的確是誤會了。我貼出的招生簡章,竟然沒有賴家的子弟來報名。原來癥結是在你這裡。

  教書是一份很神聖的工作。天底下沒聽說不尊敬先生的道理。族學是為賈家、寧榮兩府培養人才的地方,不是用來爭權奪利的名利場。這是我要奉勸賴嬤嬤你的。

  我已經在招生簡章中明確的說明,是所有的賈家子弟、所有的榮寧兩府的家生子都可以來族學學習。難道賴家自認為不是我賈家的家生子?」

  賴嬤嬤一張老臉給賈環說的變了色,再也坐不住,扶著身邊的丫鬟站起來。她也是見過風浪的人,說道:「三爺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賴家世世代代服侍著主子,那時還沒你呢。

  三爺既然如此說,我回去教訓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派家裡的子弟到族學中學習,望三爺用心教授。」

  賈環譏諷的一笑,拒絕道:「賴嬤嬤說晚了。我的管事培訓班已經開學。等一下期吧。」

  賈母見氣氛僵起來,調和道:「好了,環哥兒,賴嬤嬤年高德重,服侍過你爺爺輩的主子。你少說兩句。」又勸氣著的賴嬤嬤坐下。小丫鬟換了熱茶給她吃。

  賈母已經聽的明白:賈環是面向所有的賈家家生子招生。但賴家和賈環不對付,沒有派人去,而是到她面前去分說這件事。這樣看,賈環並沒有奪權的意圖。這讓她心中很舒服。

  當然,她心中依舊有些顧慮:賈環教出來的學生,以後不得聽他的?

  賈母緩緩的道:「環哥兒,你族學的人數太多,府裡供起來怕是有些難。要控制下人數。」


bpd 發表於 2017-9-27 01:00
第兩百零二章 頂住反撲

  賈母的想法:是希望控制賈環教出來的學生的人數。兩府加起來近兩千人,賈環能影響二十幾三十幾個人,關係不大。誰能管事,誰不能管事,她說了算。

  她有辦法鉗制、處理、消化。執掌賈府這麼多年,她有這樣的自信、手腕、能力。

  賈環一聽就懂賈母的意思。

  賈家族學的運作模式: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供給銀兩,按俸之多寡幫助,為學中之費。

  賈家有官爵的就三人。一品爵一等將軍賈赦,工部員外郎(從五品)賈政,原賈珍三品爵威烈將軍,現賈蓉四品爵明威將軍。賈璉的同知是捐的官,沒俸祿。

  賈赦一等輔國將軍的俸祿銀700兩,米700斛(350石)。現國朝糧價平穩,1石大米賣6錢銀子。折銀合計910兩。由此可見,只賈赦的年俸,就足夠原族學的用度。

  而賈環將族學擴大了三倍多,一年用度不過500兩銀子。要說賈府供養有困難,這是有點扯的。所以,賈母話裡的重點並不是在供應困難,而是在後面一句:要控制人數。

  賴嬤嬤嘴角帶著不易覺察的冷笑,喝著茶,看了賈環一眼:如何?老太太到底還是向著她的。

  只要賈環的管事培訓班人數消減,那就無法威脅到她大兒子賴大的大管家地位。

  賴家能有今日的地位,究其根本原因,不是她會來事,也不是她的兒子做事勤勉,而是主子的恩典。寧國府那邊就算了,蓉哥兒怕事。榮國府斷不會那樣。

  鴛鴦站在賈母身後,隱蔽、擔憂的瞟賈環一眼,她真怕三爺和老太太鬧起來。她心裡還是有些公心的。三爺是在為府裡培養人。那些管事用不用,還不是老太太說了算!

  站在鴛鴦身側半步的翡翠心中有些感嘆。三爺這會兒難的!她和晴雯的關係不錯。

  同為賈母房中的丫鬟,和翡翠站在一起的琥珀為人有些勢利,現在三爺身份、地位都上來了。她自是不再敵視、輕視。這時心中想道:到底是賴嬤嬤老辣。

  晴雯在椅子後排站在,低著頭。她很聰明,知道雖說是老太太說話,但摧毀三爺這些天「心血」的,是對她有恩的賴嬤嬤。心中異常難受。一頭是三爺,一頭是賴嬤嬤…

  王熙鳳微微一笑,側身從平兒手中的托盤裡端起茶杯,輕輕的抿著。看好戲呢。她心裡是不信賈環會束手無策。鴛鴦在路上未必沒有給賈環透露消息。

  不說鴛鴦,換她去,換她身邊的平兒去,還不是一樣會給他透露消息?這是府裡的大勢!環三爺今非昔比,闔府上下,誰不願意和他處好關係呢?

  但老太太經歷了多少風浪?總歸,接下來的應對應該會很精彩。

  賈環來的路上心裡早推敲了一些方案。這時,有的放矢,一臉誠懇表情的說道:「老祖宗明見。族學裡原本供應30人左右,一天兩頓飯,供著熱茶。孫兒問過林管家(林之孝),一年有150兩銀子就盡有了。

  現在添了這麼些人,花銷用度確實增大。因而,孫兒的想法,第一,節約辦學。每頓飯不必吃的那麼好。能吃飽,有力氣讀書即可。我在書院時天天吃盒飯。族學是讀書的地方,不是混吃喝的地方!」

  滿屋子人都是心中微微一凜。賈環話裡有一股昂揚、凜冽之氣。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賈環接著道:「第二,族學的銀子來源要靠大伯、父親的俸祿。孫兒不才,主持東莊鎮重建時,對經商、買賣略有心得。因而想請老祖宗調撥個鋪子給我。經營所得,除去往日上繳的數目,剩餘的都可投入族學中,保管不會短了族學的用度。」

  賈母給賈環一番話說的有點無語。賈環這事實,道理講的很明白,她都不好拒絕。但她心中的擔憂並非是這個。

  賴嬤嬤不屑的笑了笑。人人都說賈環聰明,看來,處理人情世故,不過如此。這番話於事無補。

  賴嬤嬤剛這樣想完,耳邊就聽得賈環繼續道:「還有件事,孫兒也要向老祖宗回明,免得總有些人在老祖宗面前瞎說、聒噪。

  管事培訓班,一期時間大約為半年左右。學成之後,就可以給府裡做事。俗話說:吃誰的糧,給誰當差。班裡的學生,吃的是賈家飯,聽的是老祖宗、大伯、父親的話。

  我縱然算是他們的老師,和他們有這層關係在,也比別人親厚些。但他們都是我賈府的家生子,身家性命、前途命運都是由老祖宗、大伯、父親來決定。我是只管教書,按照管事的標準來教。但並不管他們提拔、差遣。這一層意思,望老祖宗明鑒。」

  賈母臉上頓時就露出笑容,心中舒暢,環顧左右,笑道:「看看,我沒說錯吧?環哥兒果然是能說會道。這道理啊,說的我都不得不同意。」

  屋內的丫鬟、婆子都附和的笑起來。

  鴛鴦給賈母奉上溫茶,鵝蛋臉上笑盈盈的,心裡叫聲好。三爺這番話說的在理,說到老太太心裡去。

  賴嬤嬤心裡得意之情蕩然無存,嘴角抽了一下,聽著屋子裡的笑聲倍感刺耳。她自是聽的懂賈環話背後的意思。

  第一,為期半年,賈環是無法施恩給那些家生子的。這點時間夠什麼?

  第二,家生子的身死都由主家決定。不可能有人敢違背主子的意思,反而去投靠賈環。

  這兩點就戳破了她在老太太面前對賈環的指責。她的企圖落空。賈環的管事培訓班還要接著辦下去。

  「咯咯。」王熙鳳咯咯嬌笑,鳳眼嫵媚,風流嬌媚的人-妻范兒,「環兄弟,你在書院裡時吃了苦的。族學現在人太多,府裡供應有困難。但可以先從其他地方挪用銀子過來。不會教你為難。不過,接下來就要看你的經營手段了。」

  王熙鳳這是幫賈母把話給圓回來,潤滑著屋內的局面、氣氛。同時幫賈環要利益。賈環剛剛順著桿子爬,找賈母要一間商舖用來經營。左右逢源。

  賈環就笑著道:「謝風嫂子支持。我既然負責族學,一年就只要150兩銀子。剩下的我自己解決。」

  賈母微微點頭,環哥兒要是不使性子,說起來話真是令人舒服,笑著開口道:「環哥兒你看中哪間鋪子了?」

  賈環也不客氣,道:「我前兩天聽璉二哥說坊中那家『信豐當』是家裡的產業。一年只有數百兩銀子的利。我願每年繳300兩銀子給府裡的銀庫。其他的收益,用於族學中。」

  賈母笑呵呵的道:「你倒是有自信。好。既然如此,你去和外頭商量著辦。」

  賈環道了謝,告辭出來。

  賴嬤嬤看著賈環出去的背影,表情沉鬱,心中難受。她這一回,不僅沒有把賈環告倒,反倒是讓賈環平白的多負責一個當鋪。

  並且,她和賴家算是公開得罪了賈環。這對賴家而言,怕是很不利。因為,闔府上下的人都願意和賈環處好關係。

  …

  …

  一場風波消散。以賈環頂住賴家的反撲略有收穫而告終。小雨在空中飄散,淺淺的夜色緩緩的籠罩在屋簷、院落中。

  王熙鳳帶著平兒,和鴛鴦一起出來送賈環。她是府裡的管事媳婦,剛在賈母面前說了要挪其他的銀子幫賈環,自是要做下面子功夫。她知道賈環有銀子。

  蓉小子賠了賈環不少,她丈夫璉二爺贖回蜂窩煤三成股份,花了7千兩銀子。她為求賈環原諒,賠了8千兩銀子。

  王熙鳳穿著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身姿豐盈,細腰酥胸。裝扮的細緻的容顏,在傍晚的夜色中,粉光脂艷,充滿了明媚動人的少-婦風情。笑吟吟的道:「環兄弟,你想要我挪多少銀子先給你用?」

  賈環莞爾一笑。王熙鳳今天幫他說了幾句話,助攻得恰到好處。三個月前,他和王熙鳳拉了清單算總賬,她現在不敢再和他搞對抗了。話說,現在看王鳳姐還真是順眼許多。

  賈環道:「鳳嫂子看著辦吧。先挪200兩銀子我用著。等當鋪那邊有利了,我還給你。」

  王熙鳳嬌笑著應下來。賈府現在有錢。200兩銀子挪動一下,不費事。她倒不奇怪賈環有錢還要用府裡的銀子辦族學的想法,誰不想多撈些呢?

  賈環哪裡知道王熙鳳的想法?他倒不是撈錢的想法。而是公是公,私是私。當然,他是花著賈府的錢培養自己人。從某種意義山說,這叫「扛著紅旗反紅旗」。

  鴛鴦身姿高挑,一襲淡青色的對襟褂子,怡然一笑,道:「三爺,我就說你沒有奪權的意圖,賴嬤嬤是冤枉你的。」賴嬤嬤只怕早就恨著三爺,今天是藉著族學開除金家子的事鬧騰著來告刁裝。

  賈環微微一笑,鴛鴦把他想的太好了。其實,賴嬤嬤今天對他的指控算是事實。

  他確實要主導賈府。他現在在族學裡的計劃,是當做基本盤來培育的,絕非他剛才在賈母面前說的那麼謙恭、溫馴。他會在身邊聚攏起一批自己人。

  但他的奪權計劃並不是暴力的、革命似的自下而上推到重建。而是採取更為溫和的一種方式:擴張影響力。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最先觸動的就是賈府奴僕界的大佬,賴家的勢力。賴家會反撲是正常的。

  以他舉人的身份,不可能在明面上主導賈府。所以,賈母會相信他的話,不認為他有奪權的意圖。賈府,說到底還是賈母、賈赦、賈政三人說了算。但,如果賈環能影響到這三人的決定呢?

  當然,這需要時間,以及賈環自身地位、實力的提升。

  現在只是個開始。

  他雍治8年時,在賈府內的衝突,不過是自保。那是自衛反擊戰,現在是攻擊戰。

  …

  …

  賈環帶著晴雯,和大家一起走進偏廳中。賈母等會要在這裡擺飯。李紈、寶玉、寶釵、黛玉、史湘雲、迎春、探春、惜春都在。

  王熙鳳、平兒、鴛鴦是來幫忙的。賈環則是來見見府裡的姐姐妹妹們,說會話。


bpd 發表於 2017-9-27 01:02
第兩百零三章 默契、學問、同年

  偏廳之中,一屋子女孩們,再加上各自的丫鬟,香氣襲人,時而笑語。進入其中就像是進了女兒國。當然,寶二哥這個騷年在花叢之中是異常顯眼的。

  見眾姐妹的目光看過來,賈環微笑著一一致意,然後坐到探春、史湘雲身邊。探春的丫鬟翠墨給賈環上了茶。

  賈環正好和寶釵面對面。她今天穿著見鵝黃色外衫,明雅秀麗。寶釵含蓄的輕笑,點一點頭,拿起茶杯抿茶。心中明快的情緒浮起來。

  賈環微微一笑,享受著這種心照不宣、輕快的微妙情緒。他是不能坐到寶姐姐身邊去的。寶姐姐是大家閨秀,臉嫩。

  「環哥兒,你那族學的事情怎麼樣了?」史湘雲問起賈環族學的事情,迎春、探春、惜春、寶釵都不時的插話。剛才探春、寶釵還暗自擔心著。

  寶玉坐在黛玉身邊,見賈環進來,就渾身不自在。因為,賈環一來,除了林妹妹,姐姐妹妹們都喜歡和賈環說話、閒聊。

  見賈環幾人聊天,王熙鳳笑呵呵對穿著元青色披風的李紈道:「珠大嫂,老太太一會兒就過來。」

  李紈秀雅的輕笑,「嗯,都準備好了。」得了空隙,問著賈環,「環兄弟,你要留下來用晚飯嗎?」

  賈環就笑,「大嫂不用管我。我是進來和姐姐妹妹們說一會兒話。哦,這些天忙,倒是有關蘭哥兒的課業沒和大嫂說。大嫂現在有空暇嗎?」

  賈蘭早早的給他說過李紈想要去拜訪他的事情。只是因為族學的事忙,還沒來得及和李紈細說。

  「行啊。」李紈就是一笑,在丫鬟端來的水盆裡洗了手,和賈環到偏廳外的小廳中說話。

  寶玉鬆口氣,小聲對黛玉道:「阿彌陀佛,他總算是走了。」

  黛玉掩嘴吃吃嬌笑。這話說的,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啊!

  …

  …

  進小廳,燈火明亮,可以看見外面院落裡的雨絲與夜色混在一起,淒迷清冷。

  李紈身姿窈窕,容貌秀美,有著十足的美少-婦風情,妙目注視著賈環,略顯揪心。事關蘭兒的前程,她很上心。

  賈環沉吟了一會,對李紈道:「大嫂,蘭哥兒的功課我考察過,還是很不錯的。大嫂不用擔心。我請的塾師是我在書院的同學,許英朗。生員功名。他父親是翰林出身。他的學問很扎實。蘭哥兒再讀兩三年,可以下場考縣試。」

  雍治八年在賈府中,他、賈蘭、賈琮一起在恩師林舉人門下就讀。賈蘭讀書的進度本來就落後於他。等林舉人離開賈府後,這兩年賈蘭的學問並沒有大長進,進度在《孟子》。但賈蘭對大學、論語理解的並不深刻。

  賈代儒的四書水平就個戰五渣,理解的似是而非,謬誤甚多。而李紈應該沒少在家教賈蘭。但她對四書五經理解的也不透徹。這也正常。即便她父親李守中曾任京城國子監祭酒(正四品),她畢竟是女兒身。

  賈蘭實際上荒廢了兩年多。可賈環並不好這麼直接對李紈說。他這位大嫂,看著行事和和氣氣,與人為善,但內心裡實則是個要強的性子。

  李紈勉強的笑了一下,「嗯。」還要兩三年才能考縣試?縣試只是科舉的起點。她一聽就知道自己兒子在什麼水準線。

  賈環笑著安慰道:「大嫂不要對蘭哥兒失望。我是國朝最年輕的神童。蘭哥兒落後我幾年很正常。通常是十二三歲考縣試,蘭哥兒三年後也才十二歲。」

  李紈一想也是,給賈環說的禁不住笑起來,那有這麼自己誇自己的?心裡知道她心急了,柔婉的道:「謝環兄弟,蘭哥兒的學問日後要請環兄弟多多費心。」

  賈環笑道:「大嫂客氣了。蘭哥兒是我的侄兒,我豈有不盡心的道理。大嫂不要著急。且讓環哥兒在族學裡學兩三年。

  等把四書五經學通了,我會推薦他去書院讀書。那裡有最好的先生,學問精深,又有同窗磨礪、切磋學問。蘭哥兒只要肯努力,金榜題名不是難事。」

  金榜題名的意思,李紈當然懂。賈環的意思是說保證賈蘭一個進士功名。這不正是她所追求的嗎?李紈心中感慨,又有些暖意,鄭重的向賈環行禮,「謝環兄弟!」

  賈環伸手虛扶,讓屈身行禮的李紈起身,道:「快起來。大嫂這是做什麼?蘭哥兒有科舉的天分,我自是會幫忙。」

  賈蘭中進士的事情,原書很明確。賈環這麼對李紈承諾倒也不算是要她一個順水人情。因為,賈蘭若能到聞道書院裡去讀書,肯定會提前若干年金榜題名。李紈也不至於熬到油盡燈枯,等賈蘭做官時,她卻就死去。

  李紈起身,感激的笑一笑,道:「蘭兒讀書,是我心裡的大事。環兄弟當的起我這樣謝一禮。」多餘的話也沒說。心中,是拿定主意的。

  賈環就笑著搖頭,寬慰李紈幾句,進屋裡和寶釵、探春、史湘雲、迎春、惜春、黛玉說了一聲,帶著晴雯回望月居。

  …

  …

  夜色漸沉。賴嬤嬤因族學在賈母面前告賈環的狀的事情,在夜晚中傳遍賈府、寧榮街。

  寧榮街上的賴府中,賴嬤嬤在裡屋裡坐著,偶爾嘆口氣,丫鬟們燒著炭盆,在一旁服侍。賴大、賴升和賴大的兒子賴尚榮陪著說話。

  見老娘又嘆口氣,賴升忍不住道:「媽,老太太這是給賈環的話給騙了啊。您當時在場,怎麼…」

  賴嬤嬤道:「怎麼沒說?疏不間親啊!」老太太明顯更信賈環的話多一些。

  賴升無語。

  賴大沉穩的道:「娘,也沒那麼嚇人。我們家世代在府裡當差,在老太太面前還是有些臉面的。環三爺能把我們怎麼樣?且先順著他就是。」

  賴嬤嬤輕輕的點頭,「這是正理。只是,我這心裡一直懸著啊!」她隱約聽說環三爺和璉二奶奶算過賬,把幾年前在府裡受得委屈都討回去了。

  她大兒子說的,道理是這麼個道理。給府裡當奴僕,聽上頭主子吩咐就完了。怕就怕,環三爺是個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人。

  …

  …

  賈府東路,賈赦將回家來的兒子賈璉叫到跟前,問著今天賴嬤嬤告狀的事情。

  精美的小廳中,丫鬟們都下去了。就賈赦和賈璉兩人。賈赦在桌邊喝著小酒,賈璉站著回話,將從鳳姐兒那聽來的話轉了一遍,道:「父親,這事和我料的一樣。賴大果然坐不住。」

  他負責在賈府外頭辦些瑣碎的事務,經常和賴大等人打交道。他心裡對賴大倒沒什麼想法。不過,今年五月份的時候,見識到賈環在東府裡的威風。一干管家,賈環吩咐的話,私下裡也不敢打折扣。

  他這時才有點回過味來,他是賈家的主子,而賴大等人是奴僕。禮遇,是恩典。不客氣是常態。賈蓉、賈薔等人叫賴大「賴爺爺」,真是有點刺耳。

  賈赦輕輕的笑起來,咂口酒,「你覺得環哥兒說的話有幾分是真的?」

  賈璉就笑了一下,「環哥兒那脾氣…,不是個謙恭溫良的。不過,府裡的事情,還是父親和祖母說了算。他也鬧騰不到哪裡去。讓環哥兒攪合攪合未必是壞事。」

  賈赦點點頭,微微一笑,神情略顯陰鷙。因為,他看到了斂財的機會。

  …

  …

  賴嬤嬤告狀的事情,被即將到來的春節覆蓋。除了當事人,茶餘飯後,府裡的丫鬟們湊在一起嘀咕、說笑幾句。

  鴛鴦、翡翠、琥珀、平兒、襲人幾人就聚在鴛鴦屋裡談起過此事:賴嬤嬤想找三爺的麻煩,真是打錯算盤啊。

  臘月二十四,小年祭祖之後,空氣裡的年味越來越來,賈環去沙勝府上將他四書五經的筆記拿回來。上面已經寫滿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都是沙提學的批注,糾正,理解、觀點。

  賈環和王熙鳳拿了200兩銀子,用於族學的用度,又接受了四時坊中的當鋪。和吳朝奉吃過一次酒。賈環打算先保持著當鋪的原樣,等他騰出手來再運作。他是準備將當鋪當銀行來運作。他在賈母面前只是虛晃一槍。

  而族學運營費用,他另有計劃。這兩天他已經吩咐錢槐、江興生去購買鴨蛋,準備製作一批皮蛋,讓管事培訓班的學生去賣。任何培訓,都不及實踐來的成長的快。

  江興生是一名馬臉少年,今年十六歲,是賈府的家生子,父母都在府裡當差。做的是辛苦活,家中貧窮,下面又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為人聰明,沉的下心,肯用功,是個好苗子。

  賈環安排管事培訓班在臘月二十五放假。許英朗、張四水、柳逸塵他們都得回家過年。族學這裡並不關門,要學習的學生,可以在假期前來。互幫互學。首先要解決的是識字問題。實際上,族學有飯菜供應,不來的都是家境比較好的人家。而這種人不會很多。賈環也要借此淘汰一批學生。

  態度,永遠比能力、天賦更重要。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捨。鍥而捨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二十六日下午,賈環正在內書房中編寫教材時,晴雯進來說,「三爺,外頭傳話進來,說你的同年來找你。喏,這是帖子。」

  賈環微微有些奇怪。他住在榮國府內,同年哪裡知道?這就像很多同學不知道彼此的家庭住址一樣。只有關係好的人才知道。

  賈環接過晴雯手中的名帖,先沒有看,而是笑著道:「還糾結啊,晚上我陪你聊會天。」晴雯和賴嬤嬤的淵源,鴛鴦打發個小丫頭來和他說起。他才明白他的大丫鬟怎麼最近有心事。

  晴雯抿著嘴一笑,點點頭。

  賈環打開名帖,是北直隸壬子年鄉試第五名,經魁邢正來訪。賈環、大師兄、羅君子和他、上官昶一起喝過酒。當即收起心中的疑惑,起身去外面和邢正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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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四章 抄書(上)

  望月居的外書房中,溫暖如春。窗外,則是寒風呼號。樹枝給北風刮的作響。

  賈環和邢正、劉逸喝著茶閒聊。

  劉逸,字國山,原聞道書院的弟子、院首,雍治八年進學後,便離開聞道書院,前往京城中專門教授秀才的首善書院學習。他和賈環算是熟人。

  邢正容貌普通,外面穿著淡藍色的儒衫,再次向賈環致歉道:「賈兄,今日來的唐突,還望勿怪。實在是有件事需要你鼎力協助。」

  賈環剛才迎到門房處,邢正已經致歉過一次。正常情況,到家裡拜訪確實要先下請帖約定時間。但同年之間,來拜訪,也無須如此客氣。

  賈環心中微動,微笑道:「刑兄客氣了。」

  邢正向賈環拱拱手,正色道:「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張大人(張安博)奉皇命複查李大學士第四子於雍治六年秋在京城中縱馬殺人案一事已經有結果。左副都御使嚴繁龍涉案。此事賈兄可有耳聞?」

  賈環點點頭。他前兩天和大師兄、衛神童、許英朗、龐澤等人一起喝酒聚會時,說起這件事。因為,山長查處嚴繁龍之後,要取而代之。

  案卷在臘月二十一日京城封衙之前就已經上報到朝廷,嚴繁龍嚴左副都御史下獄。

  邢正道:「此事看似為為尋求公平,實則是今上欲裁撤南書房。南書房是太祖設立,是改前明舊制,於朝政意義重大。我意欲聯絡同年反對此事。

  賈年兄少年神童,名滿天下,又是國朝百年世族子弟。請賈兄助我一臂之力!」說著起身,鄭重的向賈環彎腰行了一個揖禮。雙手舉起一本奏章。

  賈環哭笑不得,心裡有種日了狗的感覺。刑老兄這是拉他一起作死啊。

  如果他獲知的消息沒錯的話:裁撤南書房是雍治皇帝的意思吧?所以,才有打擊南書房最後一位大學士李高澹這一系列的行動。跟皇帝對著幹啊?風險很高的。

  而且,山長一系是受益方。他難道要簽名反對自己的老師不成?這位刑老兄沒有打聽過他的情況嗎?他是山長的幕僚啊。

  賈環拒絕道:「刑兄,在下並不贊同你的理念。王文公(王安石)曾有言: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時移世易,改變未嘗不可。因而這聯名的事情,請恕在下無能為力。」

  邢正有些錯愕的抬起頭,看著賈環,「賈兄,你怎能…」

  賈環堅決拒絕道:「請刑兄不必再說。我意已決!」就算不清楚這件事的內幕,他也不會署名。開玩笑,就一個同年的身份,一起喝過幾次酒,就把前途都壓上去?沒這麼腦殘的搞法。

  邢正感覺受到侮辱,站直身體收了奏章,氣憤的道:「好,好。沒想到你賈子玉是個趨炎附勢之徒,貪生怕死之輩。我算是白瞎了眼。告辭。」

  邢正怒氣沖沖的離開。同來的劉逸站起身,苦笑一聲,拱手為禮,「子玉,今日得罪了。」

  賈環擺擺手,好奇的問道:「國山,這到底怎麼回事?」他的年紀雖然比劉國山小。而且劉國山曾經是書院的前輩。但他的功名比劉國山高。劉國山此時還是秀才功名。兩人互稱表字,平輩論交。

  劉逸解釋一句:「刑兄是我東林一脈。」

  賈環眼睛微微瞇起來,坐在椅子上,注視著劉逸。原來是東林黨啊。旋即笑起來,道:「萬事小心。」

  沙提學早早就提醒他不要和東林黨的幹將韓秀才韓謹混在一起。現在事情已經逐漸的明朗起來。東林黨的大佬們看來是不甘心失敗,垂死掙扎,「唆使」下面的熱血小弟上書,以此鼓動輿論,盡行抗爭。

  劉逸感慨的嘆口氣,東林黨的事情他也不好對賈環說,謝道:「謝子玉提醒,此次事了,我請子玉吃酒。」說著,轉身離開。

  看著劉逸的背影,賈環輕輕的搖頭。東林黨這次是「拿雞蛋碰石頭」,凶多吉少。劉國山未必能安然脫身。而韓謹韓秀才呢?

  到時候,不會又要救他一次吧!

  …

  …

  至晚時分,天下著小雪。細細的雪粒落在屋簷、台階、地面上。

  賈環和來望月居的探春、史湘雲一起吃過晚飯後,在後院的正廳裡喝茶閒聊。炭盆燒的暖和。

  史湘雲年紀略小,但已是美人模樣,穿著大紅色的襖子,越發的顯得肌膚雪白,容顏俏麗。此時,她舒服、愜意的靠在塌椅上,上面鋪著石青色金錢蟒靠背,笑著感嘆道:「環哥兒,到底是來你這兒吃飯舒服。不用講許多規矩。熱熱鬧鬧。」

  剛才吃飯時,她、探春、賈環坐了一桌。晴雯、如意、侍書、翠墨、翠縷幾個不肯一起坐,另外坐一桌,一邊吃一邊說笑,很愜意,很對她的胃口。

  賈環禁不住莞爾一笑,「就怕傳出去別人說我這裡沒規矩。」

  探春一襲薄荷色的棉襖,姿容美麗,笑道:「三弟弟,你不是才和別人說過『人言不足恤』嗎?」

  史湘雲咯咯嬌笑,屋裡的氣氛都隨著她的笑聲而變得歡快。

  賈環就笑起來,他剛和探春說過朝堂上的事情。王安石全部的話是: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他只對刑正說了前兩句。

  隨意的閒聊著,約晚上八點許,史湘雲便要告辭。她來賈府後,住在黛玉屋裡。

  賈環也不留她們,看著各自的丫鬟們幫探春、史湘雲繫披風、帶斗篷,拿手爐、雨具等,說道:「我這裡倒是有件事最近要拜託三姐姐和雲妹妹幫忙。」

  探春道:「什麼事情?」

  賈環讓如意將他被沙提學批改過的筆記拿出來,說道:「我想把這份筆記重新抄錄一邊,然後送到書院那邊,找印書坊印出來當教材。想請三姐姐和雲妹妹幫忙。」

  史湘雲笑道:「好哇,吃你一頓酒,就得幫你做苦力啊。」

  探春微微一沉吟,道:「三弟弟,不如這樣,你請二姐姐、四妹妹、寶姐姐、林姐姐一起來幫忙抄書。只要識字即可。年前這幾日,姐妹們其實也什麼事。」

  賈環就笑著點頭,「三姐姐這法子好。」

  說說笑笑,賈環將探春、史湘雲送走,丫鬟們都閉了門戶,點著燈,準備休息。

  賈環的臥室裡,如意、晴雯兩人忙碌著,放下簾幔,移燈炷香。剛才兩個小姑娘都喝了點酒,俏臉都是紅撲撲的。如意容貌清秀、柔美,晴雯標緻、俏麗,都是穿著丫鬟的掐牙背心,細腰如蜂,纖柳多姿。

  賈環拖了一張椅子到炭盆邊坐下,笑著道:「晴雯,別忙了。來,說說你的事情。」

  晴雯乖巧的「哦」一聲,見如意偷笑,狠狠的瞪她一眼。

  如意抿嘴一笑,道:「三爺,你們說話呢,我去端熱水進來。」說著話,轉身離開。

  賈環微微一笑,如意跟著他,小姑娘性子有點弱。不像晴雯,進賈府裡就是進了賈母房中。按照原書賴嬤嬤的評價是: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卻倒還不忘舊。

  晴雯的心病就是這個緣故。畢竟賴嬤嬤對她有恩情。又將她的姑舅哥哥多渾蟲買進來吃工食,她並沒有忘記,心裡念著賴嬤嬤的好。這姑娘確實是: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

  晴雯端了個矮凳過來坐下,見賈環只是笑著看她,卻不說話,擺明看她的好戲,氣道:「三爺!」

  賈環笑道:「在呢。好了,不逗你了。你不用為賴嬤嬤操心。她的總後台是老太太。三爺我雖然會報復她告我的叼狀,但她有老太太撐著呢。真擔心的話,到時候你求我一句,我放賴嬤嬤一馬。」

  賴嬤嬤告狀的事情,他心裡有數。但現在還不是擴大在賈家奴僕中的影響力的時候,要等他把管事培訓班的事情理順才行。不然,把賴大一系的人馬掀下去,不能及時推薦人卡位,是做白工、無用功。

  對賴家,賈環不會手下留情的。賴家是依附在賈府身上的吸血蟲。家裡修了園子,還給賴尚榮捐了個知縣。貪不知道多少銀子。他既然留下來,以賈府為他奮鬥的基點,肯定是要把賴家這種吸血蟲給清掉。

  不過,晴雯如果求他的話,一個賴嬤嬤,他放一馬又如何?

  晴雯給賈環說的「噗嗤」嬌笑一聲,美眸瞟著賈環,神態動人。爾後,輕聲道:「三爺,謝謝。」

  賈環就笑一笑,點點頭。

  …

  …

  賈環第二天上午去了一趟族學,安排錢槐、江興生等人製作松花皮蛋的事宜。這並非是什麼新鮮事物。明朝萬曆年間就有。他要的是一場實戰教學。

  回來時,就見寶釵、探春、迎春、惜春、史湘雲都在他屋子裡,正說著話。丫鬟們服侍著。熱鬧非凡。

  一一打過招呼後,史湘雲開朗的笑說道:「環哥兒,你的請柬還沒發,我們就都來了。快點把你的筆記拿出來吧。」

  賈環歉然的一笑,「謝諸位姐姐、妹妹。我們這就到書房裡開始吧。」他其實已經寫好了邀請的字帖,只是還沒有安排晴雯、如意她們送出去。因為,他還沒有將筆記本編號。若是拆開來,怕到時候散亂的不好彙編。


bpd 發表於 2017-9-27 01:20
第兩百零五章 抄書(中)

  小雪下了一夜,臨近中午時,賈府中一片雪白,屋簷、院落、花園中落滿白雪。

  下雪時外面寒氣凜凜,林黛玉身嬌體弱,上午起床後便在屋裡看書解悶。丫鬟們點了炭盆,泡上熱茶,服侍著。

  同住的史湘雲則是帶著翠縷出門去找探春頑。

  黛玉正翻著書時,就見寶玉穿著白色的箭袖從外面進來,神彩飄逸。輕笑道:「這是從哪裡來?」

  寶玉鬱悶的道:「一早給老爺叫出去在外面見客。」坐在黛玉身旁的椅子上,接過丫鬟雪雁遞來的熱茶,急急的喝了一口,燙的扭頭一口吐在炭盆裡。

  黛玉禁不住掩嘴笑起來,自有一股怡人的婉約風情,好奇的問道:「環哥兒如今是聞名天下的神童,又是國朝最年輕的舉人,誰來府裡會不想見他?舅舅會客不帶他,反到帶你,這是何道理?」

  寶玉大圓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妹妹問我,我哪裡知道老爺的心思?我猜著多半是老爺不喜歡他罷。」

  黛玉螓首微點,認可這個解釋。賈環和舅舅的關係很冷淡。她是知道的。

  說笑幾句,寶玉四處打量,問道:「咦,雲妹妹不在?」

  黛玉笑道:「她去三妹妹那裡頑去了。預計現在在環哥兒的望月居。昨兒夜裡她回來說,說環哥兒想要讓姐妹們幫她抄四書、詩經的筆記。據說是給提學大宗師批改過的。」

  寶玉大搖其頭,不屑的道:「環哥兒這人就是個祿蠹。整日裡想著他的舉業。把雲妹妹都帶壞。四書有什麼可看的?我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黛玉輕輕的一笑,取笑道:「看寶二爺能耐的。可敢在舅舅面前把這幾句話兒說一遍。」

  寶玉訕訕的笑起來。他要敢在老爺面前這麼說,看不被抽十幾板子才怪。

  正說話間,紫鵑從外頭進來,笑著道:「噯喲,二爺來啦。」又對黛玉道:「姑娘,史大姑娘說中午不回這邊用飯。姐姐妹妹都在環哥兒那裡用飯。」

  寶玉奇怪的道:「怎麼,除了雲妹妹,三妹妹,還有別的姐妹在望月居?」

  紫鵑笑盈盈的道:「除了我們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寶姑娘,史大姑娘都在呢。」

  寶玉剛才還有些得意的心情頓時變得極其糟糕,呆呆的坐著。一直以來,家裡的姐姐妹妹們都是和他頑。他去年春節時給老爺打了,也想著要是給姐姐妹妹們的眼淚葬了,死也甘心。可自賈環回府後,姐姐妹妹們和他走動的多起來。現在更是幫他抄書。

  黛玉淡然的一笑,「哦,我知道了。我一會和寶二爺去老太太面前用飯。」

  她對去與不去賈環那裡頑並不在意。況且,賈環又沒給她下帖子,也沒打發丫鬟來請,難道她還巴巴的跑過去幫他免費抄書不成?

  …

  …

  望月居中,賈環招待幫他抄了小半個時辰的賈府姐姐妹妹們用飯:白粳米煮的米飯,青菜幾盤,雞蛋炒黃瓜,茄鰲,椒油蓴齏醬,燕窩火熏煨豆腐,鴿子蛋。口味偏清淡。但凡是幾代富貴的人家,口味都是偏清淡,吃的很精緻。賈府裡的這些姑娘們也是如此。

  賈環的望月居在賈府裡的待遇很好,只比大老爺賈赦的待遇稍差半籌。賈府廚房的美味佳餚,他派晴雯提前去打了招呼,自是可以隨意取用。不過,賈環一般會讓晴雯給些銀子。這才是細水長流的做派。

  一起吃過午飯,消了食,大家又一起重新到賈環的內書房中。內書房在賈環臥室的隔壁,轉過去過一間明廳就到。

  書房中現在擺設著五張條桌,充當書案。上面擺滿筆墨紙硯。再加上跟進來侍候的丫鬟們,讓書房顯得有點滿。賈環的位置在他的書桌後。

  四書五經的字數不算多,但是作為註解的筆記可是很多的。賈環手頭厚厚的筆記本足有五本,都是用線訂好。現在將線拆開,賈環遍了號碼一頁頁的發給寶釵、史湘雲、迎春、探春、惜春。等她們抄錄完之後,再過來換一頁。

  工作量有些大,但賈環並不著急。拿十二釵中的釵、雲、迎、探、惜當「苦力」抄書,這事也就他做得出來。時間久一點,是可以原諒的啊!

  聽著她們說笑,賈環現在倒是有點明白賈寶玉的感受,為什麼死活要在賈府胭脂堆裡混。實在是十二釵的容貌、氣質、性情都是一流水準。置身其中,聽她們說笑,和她們說笑,都是一種極佳的享受、體驗。比如他現在。

  窗外寒冬時節,小雪飛落。書房中溫暖如春,美人齊聚,言笑晏晏。勝景如斯。

  賈環微微一笑,收起感嘆,看看窗外飄落的白雪,在書桌後整理他自己的事情。他並沒有抄書,而是在整理著錢槐、胡小四等人收集來的情報,他在摸底管事培訓班的學生。他們的父母,職位,派系,親戚。

  賈環剛寫完一筆,身邊傳來一陣淡淡的幽香,清幽怡人。賈環抬頭,就見寶釵輕笑著站在他身邊,似乎有一會了。穿著一襲淺紫色的對襟褂子,明雅秀麗。梳著少女髮髻,髮髻上插著一支美麗的步搖。如玉的耳垂上帶著瑪瑙色的耳墜,梳著整齊劉海,杏眼桃腮,明麗難言。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質。

  賈環禁不住輕笑,看著她晶瑩漆黑的明眸,溫聲道:「寶姐姐…,你抄完一頁了?」

  寶釵輕柔一笑,答應道:「嗯。」心裡有些別樣的情緒。將手裡拿著兩頁紙給賈環。

  寶釵的字端正、秀麗。工整的楷書。賈環將書頁按順序放好。但他並沒有立即將新的書頁給寶釵,而是準備和她閒聊一會。

  寶釵亦不介意,看著書桌上的紙,好奇的問道:「環兄弟,你在寫什麼?」

  「是關於族學的事情。我要摸清楚他們的人際關係。寶姐姐,中午的飯菜合你的口味嗎?」

  「挺好的。」寶釵嫻雅的輕笑,問道:「你沒給林妹妹下帖子邀請她來頑嗎?」

  賈環笑著解釋道:「早上寫了,還沒來得及送。到中午時就沒送,怕林姐姐多心。」在書桌上將他早上寫的帖子拿出來給寶釵看,「寶姐姐,你看。」

  他對林黛玉來不來並不大在意,畢竟也不太熟。來了使小性子,他可不願意遷就的。反而不好。

  寶釵接過來,將寫給林黛玉的那張挑出來,輕聲道:「林妹妹不來多半是身子不舒服。你還是寫一張帖子去,邀請她來頑。寫了比沒寫好。」

  賈環心中微暖,寶姐姐明顯是在為他籌劃,免得他和林黛玉生分了。老太太在這麼多孫輩中,最疼的就是黛玉、寶玉。點點頭,笑著道:「行,我聽寶姐姐的。」接過帖子,填日期,叫晴雯去送帖子給黛玉。

  寶釵站在書桌邊,看著賈環提筆落款,微微一笑。環兄弟的字其實很不錯的。

  …

  …

  黛玉接了賈環的邀請請帖,在第二天上午九十點左右才過來。她身後跟著紫鵑、寶玉、襲人。到書房中就見賈環、姐妹們都在抄錄,說笑。

  黛玉穿著大紅羽緞對衿褂子,有「嬌花照水,弱柳扶風」之姿,嫵媚美麗。因笑道:「環哥兒,我還以為你這裡抄書會忙碌著,原來你們在這裡說笑。」

  賈環從書桌後走出來招呼黛玉,笑道:「原是姐姐妹妹們一塊玩耍說話。」

  晴雯、如意端坐、倒茶。隨著林黛玉、寶玉等人的到來,書房中熱鬧非凡。

  坐在探春身邊的史湘雲笑道:「林姐姐,我昨晚就和你說了,你偏不信呢。」她們說是抄書,其實蠻輕鬆的。只是,環哥兒招待的周到,姐妹們自是盡心幫他。

  又笑道:「愛(二)哥哥,你不說不來的嗎?怎麼也來了?」

  給史湘雲揭穿,寶玉並不惱怒,辯解道:「我昨日以為今天老爺要叫我去外面會客。今日沒人,我自是跟著林妹妹一起過來。」

  賈環知道賈寶玉的性子,但凡是美女們在一起,不管做什麼,他都要湊過去,淡淡的一笑,拱手道:「見過寶二哥。」

  寶玉應了一聲。心裡其實有點抑鬱的。他本來以為他姐姐妹妹的關係好,結果現在,府裡的姐妹們倒是和賈環親近,他和林妹妹倒像是********了。

  賈環並不在意。他對寶玉是看不上。寶玉對他,是很疏遠的態度。能不見就不見。

  想著,賈環倒是想起件事來:話說,寶玉現在要是在他書房裡開大招摔玉,會怎麼樣?

  只怕,結果不會再像雍治八年時的那樣吧?

  賈環微微一笑。

  …

  …

  黛玉坐了一會兒,也打算幫賈環抄書。因為,姐妹們的話題不時的是抄書時的四書五經中的句子。再者,她也想見識下提學大宗師的經義水平。比她父親,三鼎甲探花如何?

  賈環讓人粗使婆子搬了一張條桌進來,拼在寶釵、湘雲之間。黛玉讓紫鵑回她屋裡拿幾支毛筆過來,坐下來抄寫。

  寶玉四處走動,不時的說幾句話。問問筆記右上角的阿拉伯數字是怎麼回事,又和姐姐妹妹們討論經義,說他的觀點。

  筆記上,經過解釋都是很淺顯的語句。比如:詩經中的:青青子吟,悠悠我心,官方解釋是這是對學校、同學的懷念。理解成女子對男子的思念是不行的。

  賈寶玉則是大發議論。史湘雲、探春等人不時的和他說笑,辯論。

  雖然寶玉在哪裡鬼扯,將工作效率下降了許多。但賈環在書桌後面只是笑一笑,並不去管寶玉。不過是一個想要求美女關注的小屁孩而已。但,抱歉,寶二哥,我不會給你點讚的。

  書房裡正熱鬧的說著話,黛玉輕嘆道:「這句話解的好。」

  寶玉連忙湊過去看。


bpd 發表於 2017-9-27 18:01
第兩百零六章 抄書(下)

  林黛玉手裡的紙張,正在抄寫的是《論語-顏淵》中的一篇:哀公問於有若。

  林黛玉說的是「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這一句。

  這句話的解釋:百姓富足,君主又怎麼會不富足呢?百姓不富足,君主又如何稱的上富足呢?

  更深一層的解釋是:得與失,多與少,都是相對而言的。百姓富足了,君王才有可能從百姓那裡獲取更多。

  若君王不體恤民情,不顧百姓生計,百姓生活無以為繼,又如何會去擁護君王?

  而沙提學在後面的批語是: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蓋君之富,藏於民者也;民既富矣,君豈有獨貧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體之意以告哀公。

  這是明代成化年會元王鏊在禮部會試中為「百姓足,君孰與不足?」寫的八股文。八股文是代聖人立言。好的八股文,作者對經義、字句的理解是非常深刻的。闡釋的非常到位。因而,沙提學會將這幾句摘錄在此,作為註解。

  賈環的註釋是:國家財富與個人財富的辯證關係。有國富民窮,有國窮民富。比如:明朝。這句話體現的是儒家「民為貴」的民本、民生思想。國富且民強是最佳狀態。

  一句短短的話,下面給出了四種註釋。當真是有「螺螄殼裡做道場」的做派。解釋的通透。治學要的就是這種精神。很令人驚嘆。

  林黛玉看到這四種註釋之後,因而很是驚訝。她不知道她父親會怎麼註解這句話,但應該無出其右。

  寶玉拿過來看了看,發表議論:「這太過於牽強。反覆註解又何意義?還是沒有說明白。」

  賈環哂笑一聲,「呵呵!」賈寶玉一貫是喜歡鬼扯、杜撰。但在真正的讀書人面前,他那點小聰明算什麼?也就糊弄下政老爹這種書沒讀通、讀透的人。

  在賈府眾多姐妹面前,賈寶玉給賈環嘲笑一聲,就有點發急,瞪起研究,準備和賈環理論。

  林黛玉搖搖頭,細聲道:「這解釋的是極好的。提學大宗師名不虛傳。環哥兒的舉人也是真本事。你是不如的。」

  給林黛玉這麼一說,寶玉急紅了眼,「嚯」的站起來,對黛玉賭咒道:「妹妹這話說的。改明兒我也去考一個舉人回來。」

  黛玉看寶玉一眼,將她的話說完,「我也是不及的。」她並沒有勸寶玉去科舉的意思。只是心裡得承認:環哥兒這個舉人功名確實過硬,實實在在考回來的,經義水平是很高的。她不如。寶玉不如。

  寶玉氣勢一洩,偃旗息鼓,訕訕的站著,像黛玉賠笑,「妹妹…」

  黛玉冷哼一聲,不理會寶玉。

  書房裡的眾人頓時都哄笑起來。丫鬟們也是各自笑。襲人心裡嘆口氣。寶二爺真是個不省心的。這又誤會林姑娘了。以為林姑娘向著環三爺。回頭不知道又鬧成什麼樣。

  探春笑著圓場道:「你們兩個真真是歡喜冤家。二哥哥,你快坐下來吧。我們還得抄書,等會又到吃晚飯時間,三弟弟好茶好飯的招待我們,我們可是要盡心呢。」

  如果王熙鳳在的話,多半是她來圓場。現在自是探春來說。

  寶釵只看著寶玉和黛玉兩人,笑而不語。心裡稍稍對比一下,倒是覺得寶兄弟真像個小孩。

  賈環坐在書桌後,好整以暇的喝著茶,悠閒的看戲。寶玉和黛玉在他屋裡吵架,在雍治八年時,他被牽連,結果很糟糕。但現在,他自是穩如磐石。

  今日不同往日。

  紅樓原書第八回的目錄,比通靈金鶯微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時間線是紅樓九年。現在都雍治十年冬,馬上就是春節。黛玉和寶玉兩人現在確實是處在初戀階段。而他並不看好這段感情。

  他既然留在賈府裡,林黛玉的個人悲劇,他能幫就順手幫一把,但他和林黛玉不熟,要他費力氣為她謀劃,那不現實。他沒那麼高尚。再者,他看不上大臉寶。

  按照紅樓原本的歷史,寶玉和會寶釵成親。但現在寶姐姐這裡,自是沒寶玉什麼事了。可就賈環的估計,即便寶姐姐和他的婚事定下來,王夫人多半也不會同意寶玉娶林黛玉,肯定會有其他人。

  所以,林妹妹的悲劇,他大約會在明年去江南的時候,順便勸一句,讓林如海早點把他女兒的婚事定下來。

  能定下來,就算林妹妹得償所願。定不下來,到時候再說。撮合一對男女很難,搞散一對男女還不容易?

  賈環心裡想的一笑。話說他還是蠻邪惡的啊。內心傾向還是黛玉不要嫁給寶玉。

  寶玉嘆口氣,坐下來。直到吃晚飯前都保持著安靜。

  一場風波就此消弭。

  …

  …

  吃晚飯時,因府裡的姑娘和寶玉都在賈環這邊,賈母、王夫人分別派了鴛鴦、金釧兒過來問。黛玉和寶玉賭氣,留在賈環這裡吃飯。寶玉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去跟著王夫人吃。

  晚飯在望月居的後堂正廳中擺飯。丫鬟們點起炭盆,點燃蠟燭,擺開兩張桌子,嘰嘰喳喳的笑說著話。室內溫暖如春。

  晴雯、如意帶著婆子、丫鬟去廚房裡端了飯菜過來。在望月居的小廚房裡熱一熱,再送上來。菜香四溢。

  正吃著時,王熙鳳帶著平兒等人過來走一遭,替賈母送了一道菜:火腿燉肘子過來。平兒將食盒遞給如意,去小廚房裡熱一熱,再端上來。

  王熙鳳坐在椅子上,看著賈環、寶釵、探春、史湘雲、黛玉、迎春、惜春一桌,笑道:「噯喲,你們姐妹、兄弟吃的熱鬧,寶玉在太太面前還發愁呢。環兄弟這裡照顧的挺妥當的。」

  賈環就笑起來,「鳳嫂子要不要喝碗熱湯再走?」他在賈府裡的地位很特殊。既算小字輩,和府裡的姐姐、妹妹們同席亦無不可。也算山頭,飲食待遇都是不錯的,有擺飯、開小灶的能力。

  王熙鳳笑吟吟的婉拒,「不了,老太太那裡還等著的。」說著話,看了一眼正在隔壁桌子上吃飯的大丫鬟們。計有:晴雯、鶯兒、紫鵑、司棋、繡橘、侍書、翠墨、翠縷、入畫。

  禁不住微微皺眉。哪有主子在吃飯,丫鬟不在一旁侍候的道理?老太太、太太吃飯,她和珠大嫂不都在一旁侍候著?

  賈環什麼人,一看王熙鳳的表情就知道,解釋道:「多謝鳳嫂子雪天裡還跑這一趟。今天晴雯她們累了一下午,今日隨意一回。望鳳嫂子擔當一二。」

  王熙鳳心裡即便有意見,給賈環這麼說一句也沒了,嬌笑道:「環兄弟這話說的。咱們家也是體恤下人的人家。偶爾亂一回規矩也罷了。」說了一回話,喝口熱茶,帶著平兒等人離開。

  等王熙鳳離開,惜春的大丫鬟入畫悄悄的拍拍胸口,「噯喲,差點沒嚇死我。」

  一桌大丫鬟們都笑起來。

  賈環心裡嘆口氣,封建家族用餐的規矩如此啊,笑著道:「就今天一次,明兒你們隨意。其實,還是望風的丫鬟不給力啊!」

  寶釵、探春幾人都是笑起來。

  片刻後,薛姨媽打髮香菱送了一道菜:酒糟鵪鶉過來。眾女吃完飯,消消食,結伴離去。

  賈環分別送到門口。夜色中,小雪才停,白茫茫的天地間,景物朦朧。她們一道道美麗的倩影,隨著丫鬟們提著的戳燈消失在甬道盡頭。賈環駐足良久。

  心裡有著熱鬧的宴席、聚會散場後的淡淡的失落感。或許,很多年後,他應該還記得這些美麗的女孩在他這裡吃了一頓晚飯,然後在雪夜裡離開的場景吧?

  「三爺,三姑娘、史大姑娘她們都走了啊!」賈環正在望月居後院走廊的屋簷邊遐思時,給晴雯喚回來。

  寶釵住梨香院,她和香菱往東走幾十米就到。探春、史湘雲她們住賈府內宅中路、西路,往南進角門,順著甬道直走就是王夫人的東跨院。兩撥人不同路。

  賈環看看晴雯拿來的黑色斗篷,笑一笑,「不穿了。我們回屋裡。」晴雯倒是體貼了啊?以前這種瑣碎的小事都是如意來給他做。

  晴雯吃吃嬌笑,也不知道她笑什麼。賈環也不問。

  一路走著,晴雯道:「三爺,你知道嗎?晚飯前,寶二爺屋裡的襲人臨走時,悄悄的給我說:寶二爺的性子,三爺定也知道,是無心之失,不是有意要在三爺屋裡鬧,請三爺大人大量,不要往心裡去。」

  賈環就笑,「襲人還是明白她的主子的啊…」話還沒說完,賈環收了口,看著晴雯。

  晴雯右手摸著自己光滑、俏麗的臉蛋,在夢裡的夜色中標緻的容顏看不清楚,只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如寶石般閃亮,「三爺,我臉上有東西?」

  賈環感慨的一笑,「沒什麼,走吧!」

  他現在的想法,解釋不清楚的。原書中,晴雯被襲人坑的不要不要。王夫人對晴雯的印象很壞,襲人在背後告狀要占一大半的功勞。她們倆共同服侍寶玉,是隊友,又是對手。襲人最終是取得了這場首席姨娘爭奪戰的勝利。但她最終也沒能守著寶玉。結局是: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而現在,襲人竟然在求晴雯向他傳話,對於賈環來說,這又如何不讓他觸動呢?現在是晴雯佔著上風!

  生活上的變故都是從瑣碎的事務中逐步的累積、體現出來。就比如今天晚上這頓飯,焉知,不會成為,他將寶玉排斥出賈府姐姐妹妹圈子中的起點、標誌?

  看紅樓夢的人,都會覺得寶二哥確實很爽啊。你看,姐姐妹妹這麼多美女都圍著他轉,關心他,以他為中心。而丫鬟們都要尊他、敬他,向著他。

  他,賈環,現在正在逐步的取而代之。


bpd 發表於 2017-9-27 18:09
第兩百零七章 冷清的春節

  再有一兩天就是春節。抄書的活動的不可能再復臘月二十八日時的勝景。

  二十九日上午,賈環得了門房歸趣的信,到外頭來見衛陽。衛神童今天來提前下請帖的,請他正月十三去家裡吃酒。

  他父親,戶部主事衛康,官升一級的事情大致有譜。他爺爺從衛弘山-西調到南-京的事情也有眉目。李大學士的處境岌岌可危,他這個年怕是不好過。

  賈環笑著應下來。衛康說話、做事令人如沐春風,他和衛家多走動走動並無不妥。他正月十三並無安排。

  賈環從衛陽出去的時候,正好碰到史湘雲坐馬車離開賈府。她要回咸宜坊中的史府過春節。從賈府的後門出來,恰巧就是賈環望月居正門的榮國府北街。

  賈環在馬車外叮囑了趕車的史家老僕幾句要盡心,讓長隨蔣興賞了他幾錢銀子,然後道:「一路順風。」

  史湘雲隔著車簾「嗯」了一聲。

  馬車緩緩的離開。賈環在路邊目送史湘雲離開。馬車中,史湘雲笑著道:「翠縷,環哥兒身邊的士子是誰?容顏如此俊美?」

  翠縷笑道:「姑娘改日來賈府裡再問他咯。」

  路邊,衛陽笑一笑,「子玉,我先走了。」坐進馬車,告辭離開。

  …

  …

  賈環回到後院裡,就見李紈、黛玉、探春、迎春、惜春四人在客廳中說笑。丫鬟們在一旁伺候著。

  探春笑道:「三弟弟,雲妹妹今天上午給她家裡接回去了。寶姐姐剛打發丫鬟來通知一聲,她今日要幫姨媽準備年節,下午才能得空過來。」

  「嗯,我剛才在門外遇著雲妹妹了。」賈環微笑著點頭,問李紈,「大嫂,今天得了空到我這裡來坐會兒?」李紈寡居在賈府裡。日常的生活大致上服侍賈母盡孝,她和王熙鳳兩人都經常在賈母跟前候著。然後是帶著府裡的姑娘們做針線、頑笑,這是她的責任。

  最後,在家裡教導兒子賈蘭。要說忙,也不怎麼忙。要說不忙,每天的日程也是滿滿。

  李紈今天穿著見淡藍色的對襟褂子,帶著抹額,氣質秀雅,笑著道:「我聽說環兄弟這裡在抄書,過來看一看。」

  賈環心思敏銳,一聽就知道李紈的用意,笑道:「大嫂要是不怕蘭哥兒累著,可以讓蘭哥兒到我這裡來抄書。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抄一遍,對他的經義水平確實當有長進。」

  李紈就笑,「那我先謝環兄弟了。一會就讓蘭兒過來。」說笑一回,先離開了。年節近了,她也忙著。

  賈環和黛玉、探春、迎春、惜春到書房裡,再分配任務。

  安排好後,賈環告罪一聲,「姐姐們先幫我抄著,我出去安排下茶水。」說著,出了書房。

  在走廊裡,聽如意匯報:「三爺,珠大奶奶,剛才送了些普洱茶來。」

  賈環就笑著點一點頭,李紈這個美少-婦還是很會做人的,「我知道了,你待會給書房裡的姑娘們泡一點嘗嘗。哦,紫鵑呢?」

  如意笑道:「在偏廳的暖閣裡呀。正和晴雯姐姐說悄悄話呢。我都沒好意思過去聽。」

  賈環就是一笑,走兩步到偏廳的暖閣中找紫鵑。紫鵑正和晴雯兩坐在薰籠子邊烤火。賈環笑著問道:「紫鵑,林姐姐今天到我這裡…」這個問題他是不好直接問林黛玉,來問紫鵑很合適。

  賈環話只說了半截,紫鵑卻聽的明白,抿嘴笑道:「三爺,姑娘還在和寶二爺慪氣,躲著寶二爺的。怎麼,你不歡迎啊?」她一向是敬著賈環,找晴雯說悄悄話,也是在問三爺的近況。

  賈環就是一笑,「那怎麼可能?看來你昨晚肯定是沒有吃好,嫌我招待不周,才有這麼一說。中午想吃什麼,讓晴雯去廚房裡給你要。」

  紫鵑給說的咯咯笑起來。

  賈環和紫鵑、晴雯說笑一小會,就回到書房裡。

  …

  …

  春節很快就來了。

  除夕當天恰巧是融雪的日子,很是冷。賈環傍晚時帶著晴雯、如意到賈母面前略坐一回。但以賈環現在的身份,賈母並不留他參加接下來的除夕酒宴。

  賈環的酒宴在垂花門外,可以和賈赦、賈政、賈璉一起。這個場合,賈母只留內眷、寶玉陪著她頑笑、吃酒、守歲。雍治7年冬的春節,若非要作詩,他和賈蘭根本不會與會。

  賈環和賈政關係冷淡,沒有陪政老爹喝酒過除夕的願望。賈赦自是在賈府東路摟著小老婆喝酒。賈璉在他父親面前略坐了一會就告辭。璉二爺在外頭自有一幫管家、管事奉承著。

  鞭炮陣陣,在夜空中響起,偶爾可見夜空中煙花絢爛。熱鬧了好些天的望月居在除夕當晚竟然冷清下來。

  賈環、晴雯、如意三人坐在臥室的炭盆前,倚在軟榻中,聽著窗外的炮竹聲音,茶几前擺著果盤、糕點、酒水。

  賈環笑著嘆口氣,看著一左一右的兩個俏丫鬟,「晴雯、如意,看來這個年,又是咱們三人孤零零的一起過咯。」

  清秀的小姑娘如意微微倚在賈環肩膀上,「三爺,不孤零啊,比三年前好多了。」嗯,小姑娘比較容易滿足。

  賈環笑了笑,輕輕的摟著她的腰,將她抱著。又摟著晴雯。晴雯只猶豫了下,微微倚在賈環肩頭。

  明亮的燭光中,時間在清冷的冬夜裡緩緩的流走。新年的腳步悄然而來。大周雍治十一年要開始了。

  …

  …

  正月裡的事情瑣碎而忙碌。賈環地位雖然高,但輩分在那裡擺著的。小字輩。因而過年還是在東西兩府裡四處拜年。他額外去了住在寧榮街的各房族老家中拜年。

  跨越雍治七年、八年的那個春節,賈環拜年共收了20兩銀子,把趙姨娘給羨慕的。今年春節,他在府裡沒有收禮。他已經行過冠禮,算是成年人,不收壓歲錢。

  接下來的日子,賈環拜訪了山長張安博,客居京師的座師,天下文宗方望,沙提學,龍江先生,許英朗府上。衛陽家裡,他投了貼,已經約好正月十三喝酒,無須多此一舉。

  賈環並不參加四大家族內部的活動。賈政並不帶他出去。只在賈府內有客人要求見他時,他才去賈政面前見一面。計有四王八公府上的後輩,長輩、與賈府交好的王孫公子等等。

  另有馮紫英、韓奇、衛若蘭、陳也俊約著賈環在正月裡稍後幾天吃酒。

  初八中午,賈環陪著賈璉、賈赦與修國公侯曉明之孫世襲一等子侯孝康、平原侯之孫世襲二等男蔣子寧,定城侯之孫世襲二等男兼京營游擊謝鯨,襄陽侯之孫世襲二等男戚建輝,景田侯之孫五城兵馬司裘良在賈府中喝了一場酒。

  他回來瞇了小會,正巧李紈帶著賈蘭來訪。賈環在客廳裡招待母子兩。

  李紈一襲素雅白色的外衫,身姿窈窕。賈蘭穿著一身新衣裳,恭恭敬敬的道:「三叔,新年好!」

  賈環就笑,「蘭哥兒,再喊『新年好』也沒壓歲錢啊。」賈蘭、賈琮、賈薔早來給他拜過年。他將壓歲錢發下去了。

  賈蘭苦笑一聲。三叔性情沉靜,要求嚴格,但私下裡也很隨和。只是偶爾會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接。

  李紈笑吟吟的道:「環兄弟,蘭兒年節到這會兒已經沒什麼事,我讓他過來接著抄書。」

  年前,李紈就和賈環說過。賈蘭來抄了一天半,接著就是春節。現在只是繼續。賈環並不意外,應下來,帶著李紈、賈蘭到書房裡,接著讓賈蘭抄書。

  賈蘭抄書的進度並不是幫賈環抄寫,而是將釵、黛、雲、三春等人幫賈環抄好的書頁再抄一遍。賈蘭要自己拿回去複習用。是給他自己抄的。

  年前抄書的條案都還在,還沒有撤。李紈在桌邊幫賈蘭磨墨,輕聲叮囑著,窈窕的身姿微微彎著,曲線略顯。纖細的腰肢下,是隱約的兩-瓣-渾-圓的臀-部。

  賈環視線停了幾秒,挪開目光。心中自嘲的一笑:今天酒是喝高了。話說,他自和寶姐姐心有默契之後,他心態確實放鬆了不少。

  比如,李紈。她的悲劇,以賈環現在的地位要解決起來很簡單,只要讓賈蘭好好讀書,早幾年中進士就行了。李紈就不會熬到油盡燈枯,命喪黃泉。落一個: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的結局。

  賈環對他自己當前的處境、階段有很清晰的認識。若是他整天都處在緊張的鬥爭中,類似於雍治八年在賈府裡,雍治九年時的救災。那說明他過的不是號。

  現在悠閒的階段,說明他的舉人功名為他帶來的切實的好處。而接下來的雍治十一年,恐怕不會那麼平靜了啊!

  賈環遐思之時,就聽得書房外傳來嘰嘰喳喳的女孩子說話聲音,片刻後,就見晴雯、金釧兒、彩霞三人走進來。

  晴雯抿嘴一笑,將金釧兒、彩霞帶進來就不再說話。

  金釧兒是一個大臉的丫鬟,她是王夫人屋裡的首席大丫鬟,穿著粉色的掐牙背心,笑著道:「三爺,太太請你準備一下,晚上和老爺、太太、寶二爺一起去舅老爺府上吃酒。」

  賈環眼神微微一凝。金釧兒口中的舅老爺,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是王子騰。


bpd 發表於 2017-9-27 18:20
第兩百零八章 王府(上)

  軒麗的園林中,長長的迴廊與屋舍相連。下午時分,日光清冷、柔和。

  金釧兒和彩霞兩人傳了王夫人的話,從賈三爺的望月居裡出來,往東跨院而去。

  金釧兒笑著說彩霞,「你巴巴的望著來三爺這裡,好不容易有個由頭來一回,又不留下來和他說會兒話。」

  彩霞十四五歲的年紀,眉清目秀,白白淨淨,出挑的小美人模樣,辯解道:「三爺忙著呢。傍晚就要跟著太太出門。我怎麼留下來說話啊。」

  金釧兒嘆口氣,「你太老實了。」

  彩霞低下頭。心裡有些苦楚。她這兩三年心裡還是念著三爺的。可是,三爺如今在府裡的地位…,交往的都是姑娘們。她有些自卑。請三爺吃嘴上胭脂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

  …

  賈環得了金釧兒、彩霞的通知,吩咐了晴雯幫他準備下等會出去的衣裳。

  又和李紈說笑了一會兒話,送李紈出門。留賈蘭在書房中抄寫,他則是回到臥室中,仔細的推敲王夫人這個邀請的用意。

  很明顯,這個邀請略顯倉促。古代社會通信效率低下,酒宴、聚會都會提前定下時間、日子。晚上的酒宴,王夫人現在才來通知他。凸顯出來的意味是:不情願又不敢違抗。而賈政擺明不帶他這個庶子參加四大家族的聚會。答案就呼之欲出。

  這個邀請,有很大的概率是來自王子騰。

  那麼,王子騰要見他的緣故是什麼?是敵意還是善意?

  賈環在下午清寒的臥室中,徘徊、沉思。

  …

  …

  望月居裡安靜之時,賈母上房寶玉的住處,屋中一片忙碌。大丫鬟們襲人、媚人、麝月、秋紋給寶玉收拾著衣裳、裝扮的扇子、玉珮、掛件、絡子。另有各種用度之物,盡顯豪門公子的氣派。

  淡淡的香氣繚繞在空氣中,寶玉唉聲嘆氣的坐在木椅精美的坐褥上,愁眉苦臉。

  襲人知道寶玉的心思,寬慰道:「二爺,不想去舅老爺府上吃酒,和太太說一聲即可。三府裡給三爺配了馬車,他必然只是跟在隊伍後面。你不想和他照面也不難。」

  寶玉焦躁的擺擺手,「別家都可以不去。舅舅家過年一定是要去的。我不是煩這個。」

  他在煩林妹妹的事情。自臘月二十八日將妹妹得罪之後,林妹妹還沒與他和好。偏過年這幾天又忙,他和林妹妹見面的次數少,時間短,見了面,林妹妹也不怎麼搭理他。

  至於,賈環,在他心裡是路人甲。

  …

  …

  鳳姐院中,王熙鳳和賈璉正在一起說話,準備出門。平兒在一旁侍候著。

  王熙鳳在賈環面前認了輸,現在精力就放在兩件事上。第一,管著賈璉不許他偷吃。偷養外室、粉頭這種事絕對是不允許。第二,管理賈府內宅。

  她放月錢的權力雖然被移交給林之孝家的,權力有所削弱,但她有賈母、王夫人的支持,本身又有手段,在賈府裡依舊是威風凜凜的璉二奶奶。

  看著平兒彎著腰,細心的服侍賈璉換衣服,王熙鳳笑孜孜的道:「爺昨兒說香菱跟著薛大哥是白瞎了這個好人,要不我用平兒去把她換回來?」

  賈璉笑道:「你是不知道,前幾日在外面吃酒,薛大傻子那醜態。我昨兒進來,正巧碰到香菱。府裡知道的,誰不覺得薛大傻子糟蹋了這麼個人?」

  王熙鳳一雙鳳眼似笑非笑的看著賈璉,「爺不要說別人怎麼想,就說你怎麼想的。」

  賈璉苦笑一聲,他這夫綱算是難振,給鳳姐兒吃得吃吃的。秋天的時候五鳳館裡從江南來了幾個美人,他如今手裡有銀子,原本是想著買一個,養在外頭。卻不想給鳳姐兒知道,鬧了一回只得作罷。當即,轉移話題道:「鳳姐兒,今年去你家裡吃酒,聽說太太要帶環哥兒去,這真是奇怪了。」

  王熙鳳道:「噯喲,他的事情管咱們什麼事?不惹他就完了。」她奉承賈環歸奉承,可不會去管他的事情。

  賈璉笑著點點頭。

  …

  …

  賈府東北角的梨香院中,薛姨媽一家也在準備著出行。她來京中這幾個年,她哥哥王子騰每年都要召集兄弟姐妹聚聚。她兄弟姐妹五個,如今大哥在金陵,京中有四人。每年見見面也挺好的。

  薛姨媽心情不錯,換了一身體面衣裳,喜氣洋洋。在梨香院的正廳中看著出來的兒子薛蟠,慈愛的叮囑道:「今晚去你舅舅家吃酒,不要使性子,要與兄弟們和睦。」

  薛蟠穿著錦袍,人模人樣,矮圓臉上帶著笑,「媽,你還不知道我?我怕舅舅怕的厲害,如何敢鬧。只去吃一頓酒就回來,不會有事。又不是第一遭。我知道。」

  寶釵亦是換好衣服,淡青色的褂子,端莊明麗,提醒道:「哥哥不要答應的好好的,到了舅舅府上又變卦。今年環兄弟要去。媽是說這事。」

  薛蟠立即就瞪起牛眼,「妹妹這話說的好像我虧欠他賈環似的。見著他,該他向我賠禮道歉。」

  薛姨媽氣的就要罵薛蟠。她一家子如今住在賈府裡,薛蟠和賈環鬧翻了,她還住的下去?環哥兒如今在賈府裡是什麼地位?她姐姐都快要壓不住的。

  寶釵勸道:「媽先別生氣。哥哥也是個直爽的人。心裡有話就說出來了。哥哥,我說一句你別生氣。環兄弟拿舊事在姨娘(王夫人)面前說,只是說一說,並不要真拿捏你。

  你心裡頭對環兄弟有意見,你把這事和他挑明了說。說開了就沒事。我看環兄弟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有一樣,你不要使性子,好好的說。」

  薛蟠雖然被人叫薛大傻子,諢號呆霸王,但他妹妹說的這麼明白,他也是懂這個道理的,但心裡頭對賈環不爽。翻個白眼,嘴裡嘟囔道:「你如今自然覺得他好。我就不覺得。」別人不知道,他做哥哥的,如何不知道妹妹對賈環與別人不同?是有些上心的。連寶玉都沒這個待遇。

  薛寶釵這一番話說的薛姨媽滿意的點頭,對薛蟠道:「聽明白沒有?」

  薛蟠大腦袋點著,「媽,我知道。」

  一家子雇了兩輛馬車,帶著丫鬟,婆子,長隨前往位於小時雍坊的王子騰家中。

  …

  …

  史家中,一名青年男子帶著妻子、僕人在夕陽中出門,參與王府的家宴。

  史智,男,漢族,時年二十歲,保齡侯史鼐嫡次子,娶王子騰長女。花銀子捐了一個龍禁尉在身上。

  …

  …

  淡淡的夜色之中,賈府角門處依次駛出來幾輛馬車,賈政、王夫人、寶玉共乘一輛,賈璉、王熙鳳同乘,賈環的馬車排在第三位,後面還跟著王夫人、王熙鳳兩人的丫鬟、婆子們的馬車。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四時坊向南而去,進了靠近西華門的小時雍坊。自明朝營建北-京城起,這裡歷來就是宰輔重臣們青睞的住處。換言之,這是黃金地段。

  進了小時雍坊,車馬十分繁華。特別是大學士府外,拜訪的車馬隊伍都排到巷子外,人聲鼎沸。

  國朝慣例是要有六位大學士,通常被天下官員視為宰輔。如今有四位大學士在軍機處當差,手握重權。分別為謝、何、劉、楊四位。另有李大學士李高澹,他為東林黨黨魁,正在麻煩纏身,府門口冷冷清清。

  車隊進了一處胡同中,而後進了側門,再停下來。賈政、寶玉從前面下車,幫著賈環趕車的胡小四提醒道:「三爺到了。」

  四大家族中如今最鼎盛的王府到了。

  …

  …

  賈環下了馬車,跟在賈政、賈寶玉、賈璉後面進入王家的正堂內。內眷們則是繼續坐馬車前往內宅中。

  正堂之中,燈火明亮。出面招待賈家的是王子勝。王子騰還在會客,等一會才會出來。

  王子勝年紀四十多歲,一身華麗的藍衫,容貌普通,氣質張揚。見賈環一副讀書人的打扮:儒衫,平定四方巾。心中不喜,對賈政道:「這便是妹夫的庶子?到底是讀書人。」

  賈政和王子勝關係很淡,「嗯」了一聲,看賈環一眼,介紹道:「這是你三舅。」

  賈環施禮:「見過三舅。」

  王子勝輕慢的「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賈寶玉看得心中暗笑:環老三,你也有今天不被待見之時?

  當即,坐下來喝了小半杯茶,王子勝讓僕人領著賈政等人到一處偏廳中稍坐,準備吃酒。

  偏廳中比較清淨,燈火通明,僕人環繞。擺著三張八仙桌。瓜果、糕點、茶水一應俱全,都是王家的親戚中今天受邀來吃酒的男子。

  一陣寒暄後,賈政坐到長輩的一席中。有四五人,賈璉、賈寶玉、賈環三人坐在小輩的一席中,有七八人。薛蟠、史智都已經在座。另有幾個王家的子弟進進出出,招呼著眾人。

  打個招呼後,賈璉,賈寶玉,賈環落座。

  史智看賈環一眼,拱拱手,道:「這一位想必就是名聞天下的賈子玉賈兄弟。我四大家族都是勳貴世家,今日家宴,你穿這一身讀書人的儒衫,怕是不妥吧?」


bpd 發表於 2017-9-27 18:32
第兩百零九章 王府(中)

  賈環正坐在八仙桌邊安靜的喝著茶。他心裡還在推敲王子騰要見他的事情,冷不丁的突然給一個小年輕嘲諷一句。頓時無語。心裡只想說兩個字:我日。

  這完全是前往見boss的道路上,突然斜刺裡殺出個小怪拉仇恨的感覺。真是日了狗。

  賈璉笑而不語,吃著糕點喝茶。他的態度和鳳姐兒一樣:客氣歸客氣,但並不管賈環的事情。他此時便不打算幫賈環解圍。沒那份交情。

  賈寶玉的大圓臉上已經浮起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的表情,「呵呵,呵呵。」

  薛蟠雖然記著臨出門妹妹的話,但見著賈環,心裡就有氣,譏諷的道:「智兄弟不知道嗎?賈兄弟一貫是以讀書人的模樣見人。」

  陪客的幾名王家子弟都是爆笑。

  賈環從進王家的門開始就感覺到淡淡的惡意,於此時這種惡意很突兀的爆發出來。看來,今天見王子騰不會是什麼好事。他和山長的長子張承劍很熟,知道何大學士和王子騰這邊不對付。

  賈環臉色平靜的等這些人笑完,冷眼看著發難的史智。這個約二十來歲的青年有著一張很普通的臉,富貴公子裝扮,臉上帶著假笑,氣質很輕浮。

  賈環冷冷的道:「閣下讀過書?」

  史智呵呵一笑,「也認得幾個字。不比賈兄弟,身上有個舉人功名…」

  賈環打斷史智的話,「既然你知道比不過我,還在我面前說什麼?閣下沒有資格和我說話。一邊涼快去。」

  「你…」史智立時氣咻咻瞪著賈環。他被賈環鄙視了。而且還是他首先承認不如賈環。這…,他沒想到賈環臉皮這麼厚,順著他的話就說下來。

  幾個王家子弟都是爆笑。

  王子勝的次子王偉道:「環兄弟應該這樣說,閣下不足與高士共語,可速退。」這是三國演義裡面諸葛亮在江東舌戰群儒裡面的話。流傳的很廣。戲文裡面都有。

  賈環這桌的子弟都是哄笑。反正都是看熱鬧。他們和一貫鼻孔朝天的王子騰的女婿史智關係也一般。不過是個御前侍衛而已。

  薛蟠不爽的「哼」一聲,坐在八仙桌賈環的對面,大口喝著茶。賈環剛才沒有理他。他等會再和賈環說道說道。

  賈寶玉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下來。好不爽。他是很喜歡看賈環吃癟的,沒想到賈環幾句話就將史智帶到溝裡去。史智實在是太笨了。

  賈璉微微一笑,對賈環道:「環兄弟還是這麼厲害啊!」

  賈環笑了笑,沒說話。安靜的品茶。等著吃飯。順便觀察著賈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弟們。

  其實,按理說,這種場合他應該主動去交際,結識朋友。但這是交際酒會上的做法。進入任何一個圈子內,新人都應該低調低調再低調。他現在就是四大家族子弟圈中的新人。更別說還有幾個對他表現出惡意。主動交際意義不大。

  …

  …

  偏廳中,四大家族的子弟們說笑著,很快就到吃飯時間。

  王子騰、王子勝帶著各自的兒子從外面進入富麗堂皇的偏廳中。

  王子騰是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年富力強,這個年紀正是政治上的黃金年紀。中等身高。王夫人的容貌與他有些相似。他的面相更顯威嚴。穿著硬木色的外衫便服。不怒而威。

  廳中的眾人、子弟紛紛起身,打著招呼。各種稱呼飄飛。賈環、賈寶玉都是喊「二舅」。賈璉喊「叔父」。王家三兄弟中,王子騰排行第二。王熙鳳的父親排行老大。

  王子騰笑著擺擺手,「大家不必多禮。」坐到首席的位置上。

  王子騰的長子王承嗣吩咐了一聲,王府的奴僕們將精美的酒菜送上來。

  王子騰略喝了兩杯酒,吃了兩口菜,便離席去了外邊會客。子侄輩並無敬酒的機會。賈政等也只是略坐一坐,吃了飯菜,到小廳中去休息。

  王子勝好酒,留下來主陪客人。長輩一桌也就剩兩人。剩下的子侄輩的人頓時就撒歡般的吃酒,說笑,行酒令。

  薛蟠酒下的快,搖頭晃腦的站起來,瞪著賈環,道:「賈兄弟,你說我往日待你如何?」

  呆霸王說話,一桌子八人都聽下來,聽著他說。各自嘴角帶笑,等著看好戲。賈環年紀雖小,嘴巴還是很利索的。就看呆霸王會不會性起。

  賈環心道:我和你很熟嗎?沒理會薛蟠挑釁,淡淡的點下頭。他是看在寶釵的份上。其實,在這個場合,是不能示弱的。如果有人挑釁,應該堅決的回擊。免得給人看輕。

  坐在賈環身邊的賈璉都想把臉捂上。所以,他看不上薛大傻子啊!薛大傻子和賈環就吃過一次酒,竟然在這裡大言不慚的和賈環說「我往日待你如何?」這人就是不著調,自以為是。

  薛蟠見賈環不說話,以為他理虧心虛,越發的得意,道:「我是拿裡當朋友、兄弟看。專門去東莊鎮找你喝酒。你呢?你倒好,竟然在姨娘面前告我的狀。怎麼著?香菱就是我搶回來的。我讓應兒他們把那個姓馮的打死了。金陵知府賈雨村都判了案。你待怎麼樣?」

  賈環喝著茶,臉色微沉。薛蟠這種人,為人跋扈,仗勢欺人。做了惡事,不以醜行為恥,反以為榮。沒有基本的是非觀,實在令人厭惡。

  薛蟠睜著牛眼,再瞪賈環,叫囂道:「賈兄弟,你說說看,你待怎麼樣?你能把我怎麼樣?」

  賈寶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這時,一名跟著賈政的小廝進來,「寶二爺,太太讓你到裡面去。」

  賈寶玉不情不願的起身。這時候,桌上的幾人正在架秧子起哄,挑唆賈環和薛蟠兩個分辨一下。心裡嘆口氣:可惜啊,好戲看不到了。跟著小廝進了後宅裡。

  後宅的明廳中,一屋子貴婦人在說笑。另有王家的女兒、另外幾家的姑娘們陪著。王子騰的妻子何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王熙鳳、薛寶釵都在。

  賈寶玉是經常來王府裡走動的,內眷並不避諱。都是笑吟吟的問著寶玉近況。

  賈寶玉頭上戴著束髮銀冠,穿著白蟒箭袖,圍著攢珠銀帶,玉面星眸,神彩飄逸,很出色的少年郎。他嘴又甜,能說會道。很討眾人喜歡。

  寒暄了好一陣子,賈寶玉挨著薛寶釵坐下來,笑著和寶釵說話:「寶姐姐,近日可還好?年節這幾天實在忙,都沒和姐姐一起頑。」

  寶釵含笑道:「多謝寶兄弟記掛著。年節不都忙著麼。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賈寶玉笑著點頭,又神秘兮兮的道:「和姐姐說樁趣事。我剛才進來時,薛大哥正在質問環哥兒。哈,環哥兒在我們府裡那真是厲害,到底還是給薛大哥治著…」

  寶釵一聽,心都提起來,她出門前還勸哥哥好好的和環兄弟把事情說開,怎麼聽寶兄弟的語氣,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當即,問著寶玉,外面的詳細情況。

  寶玉不知道端底,興奮的說著。

  寶釵越聽心裡越是發苦。事情完全不受控制了。這…。一頭是她哥哥,另一頭是…

  但,她其實擔心的是環兄弟整治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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