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50
bpd 發表於 2017-9-28 02:41
第兩百二十章 反擊!反擊!(二)

  花廳正上首的位置上,賈母皺著眉頭。她現在是想生氣,也找不到理由。不喜的看著賈環,道:「好了,環哥兒。這點小事就不要煩你父親了。」

  賈母開了口,安撫好寶玉準備訓賈環的王夫人也就收聲,點了點頭,強調道:「理該如此。」

  賈環也點點頭,「孫兒聽祖母的吩咐。」

  鴛鴦、晴雯、薛姨媽、寶釵、探春等人都是鬆口氣。賈環點頭,那寶玉對賈環的指責揭過,賈環也不細究寶玉和秦鐘的事。這件事就算糊弄過去。皆大歡喜。

  邢夫人心中一陣失望。這戲才看個開頭,環哥兒就給老太太壓下去了。這心長的真是偏。

  站在人群中賴大家的一臉失望。她是要看賈環給老太太訓斥,沒想到他幾下就將寶玉的指責給撇清。但,不急。只要寶二爺對他還有敵意,這事就好辦。

  王夫人見賈環的表態,心裡有點詫異,又覺得理所當然。應該是她哥哥那日和環哥兒說了什麼。對懷裡的寶玉道:「不要哭了。你哭我這心裡頭也慌慌的。不要再摔那玉了。」

  說著話,從襲人手中拿過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的玉,帶在寶玉脖子上。

  寶玉也不再哭鬧了,看向正在薛姨媽懷裡嗚咽抽泣著林妹妹,欲言又止。

  賈母聽賈環乖巧的說不再追究,心裡氣順了些。就想要開口緩一下氣氛,平息賈環心中的不滿。

  這時,賈環再次說話。

  其實,花廳中眾人的心理活動就那麼一會。不過幾秒的時間。正好是賈環表態完,看了眼王夫人手中大名鼎鼎的那塊寶玉時的時間段。

  賈環朗聲道:「祖母,至於寶二哥說林姐姐不和他頑。我倒是有幾句話想說。林姐姐住在我們家遠來是客。身世孤苦。父親在揚州,母親早逝。寶二哥日常也該讓著林姐姐些。請祖母約束下寶二哥。」

  賈環根本就沒打算就這麼算了!他剛才注意力是看那塊玉去了。所以停頓了幾秒。今天寶玉指責他,拉他墊背,表現出明顯的敵意、惡意。就這麼糊弄過去?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情!

  賈環話一出口,讓關心他的鴛鴦、晴雯、薛姨媽、寶釵、探春、迎春、惜春都是心中微微一緊。賈環這是什麼意思?

  而賈寶玉的大丫鬟襲人,心中泛起苦笑。看著花廳正中的儒衫少年。寶二爺是昏了頭啊。今天和林姑娘拌嘴,怎麼要扯上環三爺?這可怎麼收場?襲人不知道茗煙、李貴等人在寶玉面前說了賈環的壞話。

  王夫人不喜的看賈環一眼。這是什麼鬼話?憑什麼要她兒子讓著小姑子的女兒?

  賈母亦是不喜。但賈環的話說的很在道理。不過,她不好輕易表態。黛玉母親賈敏是她最疼愛的小女兒,竟然早逝。這是她心中的傷疼。

  這時候,兩個小的鬧的不可開交,偏偏賈環請她約束寶玉。這讓她不好平衡。黛玉這個外孫女她很喜歡。但她心中最看重的肯定還是她的孫子寶玉。

  賈母和王夫人沉默時,賈寶玉從王夫人懷裡怒氣沖沖的跳起來,指著賈環罵道:「你放屁!我怎麼沒讓著林妹妹?」

  這黑鍋他絕對不背。他對林妹妹是如何?不比賈環好幾百倍?竟然讓你指責對林妹妹不好,簡直是氣死他。

  當初妹妹來了,那不是我陪著頑笑?憑我心愛的,妹妹要,就拿去;我愛吃的,聽見妹妹也愛吃,連忙乾乾淨淨收著等妹妹吃。一桌子吃飯,一床上睡覺。丫頭們想不到的,我怕妹妹生氣,我替丫頭們想到了。

  賈環一看賈寶玉那神情就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嘲諷的一笑。大臉寶,你還嫩著!

  賈環並不反駁,正在哭的林黛玉抬起頭,滿臉淚痕,我見猶憐,哭道:「姨媽,你聽聽。原是我的錯。寶二爺都讓著我了。嗚嗚…」

  寶玉給黛玉這麼哭一句,說一句,弄的氣勢全無,訕訕的看著黛玉。但要他當眾認這麼個錯,臉面上不好看。他今年有十二歲了。有些自尊心。

  薛姨媽哭笑不得。寶玉給環哥兒帶到溝裡去了。她懷裡的林姐兒是個多心的人,聽寶玉這麼說,還不炸開?

  當即,摟著黛玉,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好孩子,不要哭。兄弟姐妹一塊兒頑,吵幾句算的了什麼?誰小時候不是這麼過來的。你是只有你一個。我兄弟姐妹五個,哪有不吵的時候?」

  薛姨媽開口,將氣氛活躍起來。眾人都是跟著笑,「姨媽說的是。林姑娘和寶二爺關係好,才這麼鬧起來。」

  林黛玉便收了哭聲。她是很聰明的人,感覺到壓力。

  王夫人亦是笑著說幾句,看了帶著淚痕的黛玉一眼,臉色淡淡的喝茶。

  賈母笑呵呵的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你們兩個小的,像冤家一樣。見不著要找,見著了要吵。」

  廳中的丫鬟、婆子、陪房們紛紛笑起來。客廳的氣氛終於放鬆下來。

  寶釵性情端莊,寡言少語,她心裡怎麼想的,沒人知道。

  不過,坐在寶釵身邊的探春差點笑起來。她弟弟夠壞的。

  別看林姐姐現在不哭了,但就二哥哥剛才罵三弟弟的那句話。以林姐姐的脾氣,至少要冷他大半個月。這還得二哥哥時常去陪小心,才能緩的過來。

  …

  …

  賈環現在和賈母說一聲,轉生就走,今天的事情也就算完了。但賈環今天的目的是:教賈寶玉做人。

  賈環等大家都說完了,再一次主動出擊,道:「老太太,剛才說到寶二哥到我那裡招待不周的事情,我需要再解釋解釋。」

  賈母看著賈歡,頓時有點頭大。她即便不喜賈環又如何?這哥兒前程似錦。她又不能趕他離開賈家。京城裡多少人等著招他做女婿。

  叫他老子打他吧,他老子又賴得管。總不能她一個老太太去動手去打他吧?再者,這哥兒牙尖嘴利,一句句說的都在理,她能怎麼著?

  賈母心裡感覺到賈環這哥兒是個很難纏的人物。下次像這種小事,一定不叫他進來。剛才幸好薛姨媽在給化解了。眼不見心不煩。

  圍觀的眾人再次看向賈環,想著環三爺要說什麼。可以肯定,不會是對寶玉的好話。剛才,那一幕,明眼人都看出來,寶玉將林姑娘得罪很了。

  賈環道:「寶二哥去我那裡,茶水、吃食一應和姐姐妹妹們,和我都是一樣的。寶二哥感覺到不適應,應該是因為對我科舉的那一套不敢興趣。寶二哥,是吧?」

  寶玉瞪著賈環,氣呼呼的道:「那肯定。你就是個祿蠹。」他鄙視科舉,鄙視四書五經,鄙視賈環這種人。

  薛姨媽就有些無語。寶玉這是給環哥兒釣出話來。老太太和太太都是沒法說的。看來,他今天是真的氣昏了頭。

  賈環不以為意,對賈母道:「寶二哥如今越發的大了。不要將心思老是放在姐姐妹妹是不是和他頑這種事情身上。叫我說,還是應該讓父親給寶二哥請一位先生,教授四書五經,博一個正牌子的讀書人出身。如果父親比較忙,我可以代為聘請一位先生。我認識不少才華、人品俱是一流的生員。」

  賈環本身是舉人,他說他認識優秀的秀才,沒人會覺得他是胡吹。這是事實。

  王夫人本來是像炸毛的貓,準備護著寶玉的。薛姨媽能看出來的事,她怎麼看不出來?但賈環這番話把她說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在賈府來說,爵位是賈璉繼承。寶玉要麼就是蔭官出仕,要麼是捐監生出仕,或者捐御前侍衛出仕。進了官場後,自有他舅舅提拔、照看。但就出身而言,當然是兩榜進士出身的讀書人做官最硬。不然,她怎麼會讓她大兒子讀書?可惜珠兒英年早逝。想著就悲從心來。

  賈寶玉再看著賈環就不僅僅是生氣了,眼神裡絲毫不掩飾他的厭惡,還有他遮掩不住的慌張。

  賈環是把設計他的事情說的冠冕堂皇。誰不知道他討厭讀書?去讀書了,那有時間和府裡姐姐妹妹們親近、玩耍?偏賈環就叫他去。逼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賈環的良心都黑了。

  賈母知道賈環說的是正理,也知道賈環設著套,心裡溺愛著寶玉,道:「你寶二哥年紀還…」說到一半,看著更年輕的賈環,便把話收回來,改口道:「你寶二哥身子弱,過一兩年再去外頭讀書。」

  賈環勸道:「祖母,要不我先留意著塾師,有結果我就來回一聲。也給父親說一聲。」他同學裡秀才就十幾個。龐澤、衛神童、許英朗現在就在京城裡。參加二月禮部會試的大師兄、羅君子、紀鳴也在京城中。賈母只要敢答應,他保證花樣「虐死」大臉寶,虐的他不要不要。

  賈寶玉出內宅到二門外讀書的事情。賈政是同意的,但是他請塾師的水平不行。有想法,沒執行力。王夫人也是同意的。但她捨不得寶玉吃苦。能拖就拖。賈母知道應該同意,但她不會同意,擔心寶玉受苦。

  見賈環把賈政都給搬出來,賈母含糊的道:「你先別給你父親說,等有結果你再來回我一聲。」

  賈環點頭道:「好的。」

  賈寶玉一臉死裡逃生的模樣,重新回到王夫人身邊坐下。他很清楚他父親的想法,只要賈環一說,包辦請塾師的事情,他父親必然會欣然同意,只怕過兩天他就得出去上課了。給賈環捏著這個「殺手鐧」。他決定,不敢以後心裡如何生氣,也不去拉賈環墊背。茗煙、李貴誤他啊!

  賈環今天態度好的不像話。等著看好戲的邢夫人都覺得快不認識他。但雖然是不同的配方,不同的味道,結果卻是一樣的。她隱約感覺環哥兒的鬥爭策略好像有變化。

  人群中的賴大家的,心裡微微有些失望。她自是看得出來,寶二爺給賈環連著打擊兩次,短時間內,怕是沒有心思和賈環鬥。那,這樣一來,賴家不又要直面賈環的壓力?

  賴大家的心中悚然一驚。

  以賈環如今在賈府內的地位,賈母有心晾著他也沒法晾。閒聊幾句,眾人都沉默下來。彷彿賈環站在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冷場王。

  賈母無奈的問還站在花廳正中的賈環,「環哥兒,你還有事?」

  賈環點點頭,「嗯。」

  賈寶玉感覺寒毛都豎起來,盯著賈環。環老三,你有完沒完?寶二哥心中其實有點畏懼。

  花廳中的氣氛微微一緊。天知道環三爺還要說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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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一章 反擊!反擊!(三)

  賈環彷彿沒有感受到花廳裡的氣氛,朗聲道:「回祖母,孫兒舉報賴大管家貪-污公中的銀子。請祖母派人徹查。」

  廳中的眾人一陣嘩然。賈環甚至連原因也不說。簡單、粗暴的直接舉報賴大。

  賈寶玉依偎在王夫人懷裡,暗自鬆口氣:環老三不是說他就好。

  王夫人眼皮子抬一抬,喝著茶,琢磨著情況。環哥兒告賴家的狀,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他就是這個性格。

  邢夫人一臉的錯愕。她沒想到賈環竟然要整賴大。這有點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賴嬤嬤「反撲」的事情,年前誰不知道?

  賈母哭笑不得,「你這個哥兒!」賈環竟然在她面前給賴大上眼藥。這是報復之前賴嬤嬤告狀的事情吧?

  人群中的賴大家的剛才還在擔心,立即,在片刻後擔心就變成現實。臉上全是震驚的神色,以為賈環看破賴家挑唆寶玉拉他墊背的事情。

  但這其實是把賈環神化了。賈環此時掉轉矛頭,直接對準賴家的原因很簡單:他本來就是計劃要清除賴家這個賈府身上的寄生蟲。正好趁著這個計劃刷一波攻擊。

  再者,他要以影響力的方式主導賈府的權力,首先就與賴大有不可調和的矛盾。賴大二月初在族學銀子上故意刁難他,就是將這個根本矛盾再次挑明。

  賈環當面說起來,賈母也不能當沒聽到,啼笑皆非的道:「環哥兒,他到底什麼事情得罪你了?」

  上位者的思維,看問題的角度與眾不同。賈母第一反應就是賴大得罪賈環了。至於什麼貪-污公中的銀子,聽聽就好。這只是個由頭。

  賈母這話說出來,廳中的丫鬟、婆子們都是笑,「三爺必定在賴管家哪裡受了氣啊。所以請老太太做主。」

  剩下有不少都看向賴大家的:她得慶幸她今天在這裡。闔府上下誰不知道環三爺手是很黑的!

  賈環義正言辭的道:「祖母,並非是賴管家得罪我。而是孫兒近來發現管銀庫的林管家(林之孝),管庫房的吳管家(吳興登)都聽他的吩咐。權力過大。他絕對會監守自盜。這一點,從東府的都總管賴升身上就可以看他。他當初貪了東府的不下五千兩銀子。這還是老太太開恩,蓉哥年輕沒有徹查的緣故。」

  賈環把「血統論」都給拋出來。

  你兄弟是貪-污犯,你怕也好不了多少吧?在中國,血統論是很有市場的。比如當初陳群的九品中正制,隋唐的貴族、門閥。比如國朝現在的家族名聲等。

  賈環說的話,細想下來很有道理。但更多的人是將他這番話視為對賴家不滿的發洩。畢竟,前有賴嬤嬤攻擊族學,後有賴大刁難環三爺。

  薛姨媽就是聽的一臉笑意喝茶。這個哥兒喲。

  賈母笑著搖頭,道:「你們聽聽,又是一籮筐的道理。」四處看一看,找到椅子後排人群中賴大家的,笑道:「你替你當家的給環哥兒賠個罪吧。讓他消消氣。」

  賴家是她支持的。不可能因為賈環一句話就去查。

  賴大家的是名四五十歲的僕婦,穿著體面衣衫,是管事娘子。賈府中人稱「賴大娘」,忙走出來,向賈環彎腰行禮,「我當家的得罪了三爺,請三爺恕罪。」

  賴大家的話說的很客氣,但態度是很倨傲的。第一,她沒有跪下來賠罪。賴家是賈家的家生奴僕。跪著是應該的。站著是主子給的體面。第二,說賠罪,沒說如何補償。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

  賴大家的心中確實對賈環有點忌憚。環三爺在賈府內的名聲,威望,一大半是鬥爭出來的。她幾乎場場不落的看了。剛才賈環開口時也有點畏懼、害怕。人的名,樹的影。那不是開玩笑的。

  但,老太太的表態一出,她心中的畏懼就消失。很明顯,老太太護著賴家。

  賈環當然不賣帳,冷笑一聲,「道歉有用,要法律幹什麼?賴大娘真要想道歉,回去叫賴管家把這些年吞了我賈家公中的銀子退回來。」這是不依不饒的態度。

  賈環說的就像一副「真理在我手,我代表正義」的模樣,但此時花廳中的這些人,哪個不是成了精的人。當然,不諳鬥爭技巧的丫鬟、小主們要除外。

  賴大家的對賈環此時近乎訓斥的態度極其不滿,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少年罷了!有老太太護著賴家她怕什麼?當即不理賈環,對賈母解釋道:「老太太,月初的時候因族學做皮蛋賣虧損了,三爺想要將族學的供養銀子一次性提走。我當家的便請環三爺去議事房中面對面說了一聲。想是三爺心裡不痛快。」

  賈母頓時有點恍然,原來癥結在這裡。同時微微有些好奇,扭頭問身邊的鴛鴦:「有這麼回事?」

  鴛鴦現在心裡其實也有點哭笑不得。三爺今天順利過關,該早點出去辦自己的事,偏他在這裡一個話題接著一個話題的往外丟。幾下把寶二爺給坑了,給壓住。現在更是把矛頭指向賴家。這明顯是在搞事的節奏。但,三爺,這樣真的好嗎?

  鴛鴦心裡知道賈環今天是無妄之災,但她也是賈母的秘書,不偏不倚的道:「嗯。」說著將賈環組織管事培訓班的家生子少年們賣松花皮蛋虧損、賴大刁難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自是知道老太太心裡不待見三爺。這件事在月初府裡傳遍的時候,她並沒有給老太太說。其他人,除了賴嬤嬤,誰沒事敢在老太太面前說三爺的壞話?

  賈母聽完,點點頭,好笑的看著賈環,「環哥兒,賴大也是一番好意。怕你把族學的銀子都虧掉,給你提個醒。」

  賴大家的就笑一笑。有些得意。

  賈環向賈母拱拱手,道:「老祖宗又所不知,孫兒只是讓族學的少年練練手。早期有所虧損,只是個必須要經歷的階段。都是些少年。現在松花皮蛋已經盈利。我回頭把賬本送過來給老太太看看。」

  「啊!」廳中一陣驚呼。不獨獨是寶玉、寶釵、迎春、惜春露出驚訝的表情。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等人亦是如此。丫鬟、婆子們都是驚呼出聲。誰不知道皮蛋是虧損的啊?賬本是不需要看的。以三爺的招牌,不可能說謊。至於探春、黛玉則是平常,那天賈環和探春說過,黛玉旁聽著。

  勝利者不需要受到指責。

  賈母一時無語。都盈利了,自是賈環說什麼就是什麼。

  賈環再道:「祖母,孫兒當年在東莊鎮救災,手裡過的都是一兩萬的銀子。現在東莊鎮如何?是京西有數的繁華小鎮。區區幾百兩銀子的虧損算什麼?賴管家不是不知道。他是巧借名目刁難我。」

  區區幾百兩銀子的虧損算什麼?這話說的是很霸氣!很傲然!但,賈府內宅裡消息靈通點的人都知道賈環沒有說謊。東莊鎮的事實擺在眼前。東莊鎮在京城中很有名氣。

  「手裡過的都是一兩萬的銀子」這句話更是刷新賈府內宅一眾人的三觀。所有的人公認賈環讀書科舉是一把好手。畢竟是國朝最年輕的舉人。沒想到他有操控一兩萬銀子的本事!

  東莊鎮救災的銀兩的數量,在沒有報紙的年頭,知道的人並不多。

  眾人在確定這又是一個事實的同時,想起一位今天不在場的人:璉二奶奶。大家想聽聽她的感想。以璉二奶奶那張利嘴,怕是能將大家此時的感受表達出來。

  諸如此上種種想法外,還有同時確定的事情:賴管家確實是在刁難賈環。對於一個能以數萬兩銀子經營的人,虧損兩三百兩銀子難道不是小事情?

  賴大家的此時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將心底對賣皮蛋賺到錢的驚訝壓下去,忐忑的看向賈母。所有的種種,都要取決於老太太怎麼看?

  賈母深深的看了賈環一眼,彷彿守護地盤的猛虎看到挑釁者時的反應,沉吟著道:「賬目我就不看了。你既然舉報賴大貪污,那你就去查查吧。」

  賈環點一點頭,領命道:「祖母放心,我一定將府裡的碩鼠給揪出來。」心中哂笑一聲。

  賈母宣佈的這個結果,差點沒讓賴大家的癱軟在地上。心裡不但的問,怎麼會這樣?

  探春的丫鬟翠墨就站在對面,將賴大家的神情變化從頭看到尾。心裡笑道:看你能的,還得意不?領教到三爺的手段了吧?咯咯。

  賈環把事情說完,昂首挺胸的帶著心情複雜的晴雯出了花廳中,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

  賈母神色淡淡的道:「大家都散了吧!」帶著鴛鴦離開花廳。鴛鴦心裡嘆口氣。三爺啊,過猶不及!

  王夫人嘴角翹起來,老太太心裡有想法啊。帶著寶玉、丫鬟和薛姨媽、寶釵一起離開。

  黛玉悶悶不樂的帶著紫鵑獨自回房裡。身影多少有點孤苦伶仃。寶玉看看黛玉的倩影,想要去安慰、道歉,最終自得跟著母親走。

  三春則是同行,往東跨院後的抱廈廳而去。身邊的幾個丫鬟嘰嘰喳喳的說笑,興高采烈。寶二爺今天摔玉鬧出的風波,三爺被捲進來,但三爺真是厲害啊!連著反擊,連著拿到好牌。

  探春嘴角帶笑,回頭明眸一掃,嗔道:「好了,你們這些小蹄子,一個個少說兩句吧!二哥哥往日對你們都不錯的吧?」

  迎春的大司棋笑著道:「二爺雖則細心、妥帖,但到底不如三爺給力。」

  一眾丫鬟們都是爆笑起來。給力,這個詞是三爺嘴裡的新詞。司棋用的恰到好處。寶二爺細心、平易近人,可有什麼用啊!三爺說一句話,那些婆子、奶媽現在誰敢放肆的對姑娘們?一個個老實的不得了。

  探春笑著搖頭。

  三弟弟壓住二哥哥之後,這一局矛頭指向賴家的又贏了。反擊的非常成功。接下來府裡的局面確實讓人期待。三弟弟要執行他的改造計劃了!


bpd 發表於 2017-9-28 18:21
第兩百二十二章 夕陽、夜晚

  夕陽微微斜照在賈府內的甬道上,春天的氣息已經是隨處可見。

  賈環回頭看看身邊苦惱的晴雯,笑著道:「晴雯,你擔心賴嬤嬤啊?」

  晴雯很老實的點點頭。

  賈環禁不住莞爾一笑,「你對我就這麼有信心啊,覺得我一定能贏下來?」賴家是賈母照著的。

  晴雯有點緊張的看著賈環,擔憂的道:「三爺,會很危險嗎?別有要去東莊鎮住著。」她也擔心三爺失敗後會給發配到東莊鎮住。

  賈環就笑起來,看著天邊金色的晚霞。

  晴雯很聰明,立即知道賈環在逗她,嬌嗔道:「三爺,你又嚇我。」俏麗的容顏在明媚的晚霞中,彷彿有一層美麗的光輝,嫵媚無端。

  賈環笑呵呵的道:「你反應不慢啊。」

  晴雯看著賈環,明眸嬌嗔,抿嘴一笑。糾結的情緒變淡,心裡變得好受些。她終究是三爺的大丫鬟啊!

  …

  …

  邢夫人離了花廳,興沖沖的去東邊見賈赦。環哥兒手裡拿著查賴大的許可,這可不是小事。闔府上下,誰不知道環哥兒是個手黑的。

  消息正如旋風一般的從賈母上房出往外傳。

  王夫人、薛姨媽一行人從花廳裡出來。

  王夫人和薛姨媽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心領神會。

  王夫人微微一笑。環哥兒有意思的很,應該是她哥哥和他談了什麼吧!現在是略過她,直接去挑戰老太太的威嚴。那麼,她應該是看好戲,還是推波助瀾呢?

  薛姨媽則是苦笑一聲。到目前為止,她還是想把女兒嫁給環哥兒的。不過,這哥兒卻是是個能鬧事的。她旁觀,都覺得有些心驚的感覺。

  薛姨媽在此時有點之前李紈看賈環的感覺。

  到東跨院門口,王夫人略坐邀請,請妹妹進去坐一坐,薛姨媽推辭的道:「太太,我早上吩咐著丫鬟們糟著鵪鶉,怕她們偷懶。改日再領。」

  王夫人就笑一笑,並不強求,帶著聳拉著腦袋的賈寶玉回自己院子裡。金釧兒、襲人、彩霞、媚人等大丫鬟跟著。

  片刻後,東跨院裡就傳來王夫人訓寶玉的聲音。寶玉今天的表現真是太糟糕!

  …

  …

  薛姨媽一行出了中路的角門,往梨香院而去。晚霞將幾人的身影拉的很長。

  年紀漸長的香菱穿著褐色的褂子,身姿窈窕,溫柔安靜,異常出眾的美人兒。不過,她這時也忍不住小聲的跟著鶯兒說著話。今天的場面實在變幻的太快,太精彩。她看的目不暇接。

  本來是寶二爺摔玉鬧的大家夠趕過去勸。寶二爺把環三爺拉著墊背。老太太找環三爺進來訓話,看樣子不能善了,結果卻是環三爺大獲全勝。

  更有另外一件事讓她心中的衝擊很大,不吐不快。

  等進了梨香院,香菱感嘆道:「都說寶二爺親近不得,果然是這樣。林姑娘和他多親近,三天兩頭的鬧。姑娘們稍微疏和他遠些,他還是要鬧,不敢直說姑娘們,反倒怪環三爺不待見他。」

  鶯兒梳著丫鬟雙環,靈巧可愛,此時和香菱兩人走在薛姨媽和寶釵的身後,笑嘻嘻的道:「你想哪些幹嘛?快想你自己的事情。大爺和太太說要收你呢。」

  香菱俏臉漲的通紅,低下頭。有點認命的意思。

  鶯兒吐吐舌頭,也知道說錯話了。這也就是香菱,換個人估計要和她生分了。

  寶釵將身後鶯兒和香菱的對話聽的清楚,心裡搖搖頭。

  香菱的話,概括起來:近之則遜,遠之則怨。寶兄弟今天事情辦的差了。自此後,家裡的姐妹們對他,怕是要留一份心。這種隔閡,短時間內不會消除。

  不過,她心裡到底是思考賈環的處境多一些。這一路上推敲著。她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老太太不應該讓環兄弟去查賴管家的,這裡面怕是有點說道。

  三丫頭沒管過事,只怕還沒覺察到。她得找個機會提醒下她。而環兄弟呢?

  寶釵正想著,過了西廂房,到正廳中。薛姨媽招呼寶釵:「我的兒,你跟我來。」

  她要和女兒寶釵商量下今天的事情。環哥兒這個寶,不能壓的太重啊!

  …

  …

  賈母上房處,黛玉的房中,淺淡的暮色漸漸的沉下來。仲春之際,夜晚起了些風。

  紫鵑走到窗邊,將窗戶關上,勸著已經默默流淚許久的黛玉,「姑娘,你不去吃飯,我去廚房裡給你要點湯來?多少吃一點罷。」

  姑娘今天是把心給傷透了。第一,是寶二爺說,讓著姑娘了。意思是:姑娘還要鬧。今天鬧的責任都在姑娘身上。

  第二,府裡那些婆子七嘴八舌附和老太太的話,給姑娘很大的壓力,這麼多人,越發的讓姑娘心裡覺得勢單力薄,淒苦難言。

  黛玉轉過身去,不理紫鵑。

  紫鵑勸道:「何苦委屈自己呢。為寶二爺不值當。」她一想著寶二爺抱著一個男人親嘴,就噁心的想吐。當然,說為寶二爺不值得,只是勸慰姑娘的話。

  黛玉怒道:「你別在我面前提他!我是我,他是他…」

  紫鵑給黛玉遷怒,嘆口氣。並不駁斥、生氣,心裡理解黛玉心裡的痛苦,盡心的服侍著黛玉。

  …

  …

  至夜裡晚飯時分,賈環在花廳中「反擊」的一幕已經傳遍賈府所在的寧榮街。這種消息向來是傳遞的飛快,更別說裡面夾雜著三爺要查賴大管家的消息。

  環三爺反擊,招招見血。

  寧國府中,精雅的客廳中,秦可卿招呼著弟弟秦鍾吃晚飯,寶珠等幾個丫鬟在一旁侍候著。

  秦可卿國色天資的容顏在蠟燭的映照下,更添幾分麗色,美麗無比。她蹙著眉頭,在心裡反覆的想了一回,問道:「兄弟,你和寶叔還有聯繫?」

  今天賈環對賈寶玉、秦鐘的「指控」,她當然是全部都知道。她兄弟是個兔子這種事,想著心裡就膈應的很。

  秦鍾還是老樣子,說話之前,臉先紅了,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柔弱的道:「姐姐,環叔在族學裡那麼嚴厲的規定,我哪裡敢犯?」

  秦可卿心裡放鬆下來,笑道:「你呀,知道就好。環叔做事情,一板一眼,賞罰分明。你要是犯錯,他是不會看我的臉面。你在族學裡要好好讀書。考個功名出來,也對得起父母的養育之恩。」

  秦鐘點點頭。他和寶玉的關係其實還是很好的,並沒有鬧翻,心中也渴望和他一起玩。只是族學規定太嚴。現在族學裡面很多眼睛盯著他。

  吃過飯後,秦可卿派寶珠送一點謝禮去望月居,感謝賈環。她可不希望弟弟走到歪路上。

  …

  …

  賈府西路,鳳姐院中,華燈高照。

  賈璉再次夜不歸屬,鳳姐亦不在意,她已經收買了賈環的心腹小廝昭兒。心理上佔著上風。就等著賈璉犯錯。

  還沒到夜間休息時間。鳳姐在客廳裡和平兒、豐兒兩人聊著天。豐兒將下午老太太屋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平兒目標太大,鳳姐把豐兒派過去打聽消息。這時,鳳姐笑吟吟的對平兒道:「如何?我就知道環哥兒肯定沒事。他難纏的很。我何苦去趟那趟渾水。」

  寶玉那水平,聰明是聰明,但是要看和誰比。和賈環一比,弱成渣。

  平兒微笑著道:「到底是奶奶看的明白。我是想錯了。三爺的皮蛋能賣的好,倒是出人意外。」她下午建議鳳姐去一趟老太太那裡,可以調和下氣氛。

  王熙鳳矜持的笑一笑,道:「這算什麼?環哥兒的人脈,打個招呼,幾百兩銀子的皮蛋有什麼賣不動的?」這件事,她看的分明。所以,前些日子起流言時,她根本沒說什麼。

  賴大穩居賈府裡的管事這麼多年,肯定不可能只這點本事。他怕是想做個與賈環敵對的表態,然後好與寶玉勾搭上。但可惜啊,賈環今天猛烈的反擊,讓他的算盤落空。

  以她對寶玉的瞭解,寶玉最近肯定不敢再惹賈環。寶玉是很怕讀書的。而且,寶玉現在怕是要去哄黛玉。嘿,這兩個小人兒。有意思的很。

  王熙鳳腦子裡的念頭一閃而過,嫵媚多姿的丹鳳眼看著蠟燭的火苗,突然間抓住點什麼,微微沉吟著,半晌後,咯咯嬌笑:「環哥兒麻煩大咯。」她不敢惹賈環是真的,但很樂意看他完蛋。誰樂意頭上多一座大山?

  平兒和豐兒一頭霧水。

  …

  …

  間隔不遠處的李紈院中,李紈正教導著賈蘭讀書,翻閱從賈環那裡抄來的四書五經的筆記。

  大丫鬟素雲早來說過今天老太太那裡的事情。她是推脫身體不舒服沒去的。

  李紈苦笑著搖一搖頭。她說是個大善人,與人為善,但是管家的事情,她如何不懂?她嫁的可是賈府二房的嫡長子。要不是她丈夫早逝,二房的管家大權遲早要交到她手上。

  環兄弟真是個能鬧騰的人啊。希望,他這一次能平安度過吧。

  …

  …

  於此同時,賴府中。賴嬤嬤、賴大、賴升、賴大家的、賴尚榮五人聚在後院的主廳中說話。

  氣氛有點詭異。是一種尷尬,還有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對美好未來推測的期待。

  賴升看了哥哥賴大一眼,心裡嘆口氣。他要再說:大哥,你真高明明!那就是打他哥的臉了。因為賈環完全打破了他哥哥的佈置。

  賴大很有點尷尬。他定下的與寶二爺合作的計劃,方向是沒錯的,但寶二爺的水平太次。和環三爺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偏偏他們兄弟交鋒,賴家作為奴才是插不上話的。

  賴大家的心中是有點劫後餘生的感覺。下午在花廳裡聽老太太親口說讓賈環查賴大,她都覺得天下要塌下來。

  賴嬤嬤此時則是一臉微笑。很簡單,賈環反擊的太過了,已經引起老太太的警惕,賈環只要敢對賴家動手,那麼老太太心中就會認為他有奪權的企圖。

  那麼,她那日在老太太面前的指控就是對的。行動,永遠勝過語言。

  現在就等著後面兩三天,賈環對賴家的調查結果。

  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們賴家咯。


bpd 發表於 2017-9-28 18:29
第兩百二十三章 謊言與真理(一)

  春季的夜晚,繁星點點。濃郁的夜色浸染著京城。榮國府中燈火點點。今天下午,賈環在賈母上房處的反擊,如同一顆小當量的炸彈爆炸,衝擊著賈府各人的心靈。種種矛盾、想法浮現。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賈環和賴家之間的矛盾在不斷的激化。而賈環和賴家的矛盾,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是賈環對賈母權威的挑戰。那麼,身處在賈府這個棋盤中的人們就將要如何選擇,確定自己的立場呢?

  在這個主要矛盾下,還有一些細微的衝突、想法:寶玉和黛玉之間的慪氣;寶玉和寶釵、迎、探、惜幾人的隔閡;王熙鳳和賈璉夫妻感情不睦;賈赦、邢夫人對賈母偏心的不滿;政老爹萬事不管的清閒;王夫人內心最深處渴望得到賈府大權;薛姨媽此時的舉棋不定,猶豫不決;李紈暗中的擔憂;晴雯心裡向賈環傾斜等等。

  以這些或明或暗的矛盾、衝突、想法為經緯,勾勒出賈府內一副巨大的原生態畫卷,如同人生百態的浮世繪。毫無疑問,此時這幅畫卷中引人注目的一筆就是賈環與賴家的衝突。

  賈府眾人都在關注這件事的進展、結果…

  寂靜的夜色中,賈環剛剛打發走來給他送謝禮的寶珠,在書房中奮筆疾書,準備預案。

  當前和賴家的衝突,不過是他龐大的「自救計劃」中的一個極其細小的環節。是他,改造賈府的第一步。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在今年年中,族學管事培訓班一期完成後,才有可能干預賈府的管理事務。但,他們忽略了一點,建立管事培訓班第一個意義:是給賈府內外管事一個投靠他的渠道。

  賈環自年後開始甄別培訓班裡的學生父母的人際關係,此時已經接近完成。

  月色的清輝落在少年稚嫩、沉靜、堅毅的臉龐上。毛筆書寫聲,輕輕作響。

  …

  …

  第二天上午十點許,賈環剛派了錢槐去東莊鎮上送信,賈赦派了小廝鴻兒請賈環到賈府東路的一處偏廳中見面。

  偏廳中,陳列精緻。面東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山水畫。賈赦坐在畫下的主位中,悠閒的喝著茶,心思難猜。

  賈環進門後,從容的行禮,「見過大伯。」以前都是他來找賈赦商量事情。這是賈赦第一次主動找他來商量。商量什麼,他心知肚明。

  賈赦露出笑容,「環哥兒來了。坐吧。」吩咐小廝上了茶,問道:「聽說,老太太許你查賴大?有沒有興趣與我合作?」說著話,眼睛盯著賈環,眼神有些渴望、急躁。

  他早聽賈環提過:賴家很富裕。他預估絕對有不下五萬兩銀子的家底。他雖說在雍治9年收過賴大的保證金,在雍治十年責罰過賴升。但,賴家家底的大頭,他還沒有吃到。現在機會來了。

  賈環微笑著坐下來,道:「當然要和大伯合作。清除我們賈家的碩鼠,怎麼能少了大伯?」他要扳倒賈母照著的賴家,確實必須要賈赦的配合。

  賈赦歡喜的拍著桌子,道:「好!環哥兒,我果然沒看錯你。這一次我們三七分賬!

  賈環看著利慾薰心、一臉貪婪的賈赦,心中頗有點無語。大伯,貌似我才是佔著主動的一方吧!

  扳倒賴家,獲取賈府部分管理權限是主要目標。搜刮賴家的家底是附帶目標。賈環在賈母面前說的是要將貪-污款充公,但這並不表明他對賴家的家產沒想法。他沒那麼高尚。辛苦一場,就為了讓賈家公庫中的銀子多起來。但吃相不會像賈赦那麼難看。

  賈環對賈赦的分配方式有異議。將他做晚整理出來的預案遞給賈赦,「大伯,我們先看一看合作方案。」這是迂迴的策略。

  賈赦接過賈環手中一疊文本,戴起老花鏡慢慢的看起來。

  時間流逝。賈環在賈赦這裡吃了午飯才離開。

  …

  …

  三月初三下午,天晴微風。賈環拿到賈母查賴大許可的第三天。賈環帶著兩名小廝錢槐、胡小四,江興生等族學管事培訓班裡最出色的十名少年,外加賈琮、賈薔、賈芸等五名賈府子弟,一行十八人從族學出發,從東角門進到賈府內。

  管事處位於東角門北面,是由幾間寬敞、明亮的屋舍組成的院落。屋舍俱是青磚琉璃瓦,飛簷廊柱,展現著賈府百年世族的底蘊、富貴風流。

  賈璉早早的帶著小廝等在管事處裡,正和賴大、林之孝、單大良、吳新登、張才一起喝茶。

  管事處這裡的管家、管事、頭目等人在昨天全部都接到通知:今天下午環三爺要過來查賬。這樣的場合,誰敢不在場?一個黑鍋推過來,想不背上都難。

  賈璉一身錦袍,富貴公子裝束,坐在正廳中喝著茶。

  底下幾名交好的管事、頭目紛紛求道:「二爺,我等往日盡心盡力的為府裡做事,不敢怠慢。今天三爺查賬,還望二爺幫忙說幾句好話。」

  賈璉安撫道:「能有你們什麼事?我知道。」

  管事、頭目們道:「二爺高義。」

  賈璉笑一笑,看了好整以暇的賴大一眼。心裡搖頭。他前天在外面鬼混,回來才知道府裡出了事:賈環要查賴大。這是矛盾激化的表現。其實,就他心裡來說,他現在才懶的管這事。與他何干?

  賈環得叔父王子騰看中,要拿走賈府外事上的部分權力,他能有什麼辦法?壓不住的。至於查賴大,不過是要殺雞儆猴,免得日後「政令」不通。但他父親讓他今天過來看看。

  而他從鳳姐兒口中得知,老太太怕是對賈環有想法。因為,老太太對賈環的策略是:好吃好喝的待遇,但不讓他過問府裡的事情。如果賈環這次要把事情搞大,想把賴大整下去,老太太怕是要用手段壓賈環。畢竟,賴家是她的嫡系。她不會允許賴家倒下。

  這怕就是賴大現在有恃無恐的原因。

  賈璉心中一笑。他今天看戲就好,回頭去給他父親匯報。

  賴大五十多歲的年紀,穿著藍衫,臉上皺褶很多,從容的喝著茶。他已經準備好了。

  這時,外面一名小廝快步進來,「三爺來了。」

  「嘩嘩」的一陣椅子拉到的聲音,所有人都站起來,準備迎著來查賬的賈環。

  賴大看了看四周,心裡嘆口氣,這就是十一歲舉人的威懾力。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賈璉也沒坐著,緩緩的站起來。他說是賈環的璉二哥,但現在而言,已經處在下風。他並不願意為一點小事,給賈環留給不好的印象。

  「三爺下午好。」

  「見過三爺。」

  「三爺來了。」

  一連串帶著各種心情,但依舊是討好、急切的問安聲中,賈環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管事處的門口、接著是庭院,再就是大廳。賈環邁過門檻,走進來。身影給下午的陽光拖的很長。

  他還是標準的讀書人打扮:頭戴黑色四方平定巾,一身藍色直裰,神情沉靜、從容。

  賈璉主動的先開口,笑著道:「環兄弟來了。」

  賈環拱手一禮,微笑道:「見過璉二哥。有許久沒見璉二哥了。」

  賈璉招呼著賈環落座,笑道:「你正月十五之後就忙著族學裡的事情,我那好打擾你?倒是聽馮紫英說你賣皮蛋的事情了。哈哈。」

  賈環笑著點點頭。

  接著,便是賈琮、賈薔、賈芸幾人和賈璉打招呼。最後才是管實處的奴僕們和賈環說話。氣氛微微有些凝滯。三爺今天是帶著「尚方寶劍」來查大管家。大管家都可以查,他們這些小魚小蝦米不能查?誰不擔心,誰敢不敬著?

  賈環伸手示意,「都坐吧!」

  只有五個大管家敢坐,其他人都站在,見賈環看過來,都是賠笑著。

  賈環不以為意,開門見山的道:「我在老太太面前舉報賴大貪-污公中的銀子,諸位有線索,現在就可以當眾交給我,一條線索一百兩銀子。」

  廳中一陣安靜。

  坐在賈璉、賈環下首的賴大再無法維持平靜,賈環一上來就說他貪-污,簡直是蠻不講理,壓著怒氣道:「三爺,沒有證據的話,請你不要亂說。我賴大為賈家效力的時候,那時還沒有你。」

  賈環眼睛平靜的看著賴大,哂笑道:「工作時間越長。貪的銀子越多。」

  賴大拍著椅子扶手站起來,怒道:「三爺,你不要血口噴人!老太太讓你來調查,我給你查,但是你要查不出什麼來,我看你怎麼給老太太交待。」

  賈環鼓掌,「啪!啪!啪!」。廳中眾多管事、頭目噤若寒蟬。只聽得到賈環的鼓掌聲。

  賈環冷笑道:「只許你賴大作威作福,不許我說你兩句?只許你拿府裡的規矩來刁難我,不許我拿老太太的令箭來為難你?你賴爺爺的臉好大啊!錢誠,你出來說。」

  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從人群中走出來。青衣小帽,白白胖胖的模樣。與錢槐相似。正是錢槐的父親錢誠,現在賈家銀庫上做事。歸二管家林之孝管。

  廳中的管事、頭目都是倒吸了口涼氣:錢誠怎麼在這裡?這可是內部人員,很多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然而,現在在管事處這裡的基本都是管事、頭目這個級別。比如吳興登手下的管事戴良等。錢誠只是幹活的奴僕,級別進不了廳中。

  其實原因很簡單,錢誠剛剛在院落門口等著,跟著賈環一行人進來的。

  錢誠跪在地上,大聲道:「回三爺,東府珍大爺前年在棋盤街和隔壁汝陽侯的競爭,買了幾見綢緞鋪子,總計花費3000兩。今年春節前,蓉大爺賣這幾間鋪子只得了1200兩銀子。就我所知,前年原主林家只叫賣2000兩銀子。賴大和他兄弟賴升,在珍大爺手裡貪了1000兩銀子。」

  「啊…」廳中一片嘩然。這是猛料。

  賴大一臉的懵逼。他其實已經做好準備,但這麼隱蔽的陳年舊事,錢誠怎麼知道的?

  賈薔已經紅了眼,看著賴大。枉他一口一句賴爺爺。這****的。連他大伯的錢都敢騙。


bpd 發表於 2017-9-28 18:38
第兩百二十四章 謊言與真理(二)

  賴大的表情讓廳中許多人都浮想聯翩。站在賴大身後的賴升手心裡開始冒冷汗。錢誠說的事實!

  賈璉慢悠悠的喝著茶。很顯然,賈環有備而來。一擊命中。

  投靠賈赦的五管家張才眼中幽幽。嘿,賴大這些年貪的太多了,很多事情都遮掩不住。

  賴大只恍惚了幾秒,立即反駁道:「三爺讓長隨的父親來作證,未免讓人心裡不服吧?」賴大的幾名心腹在人群中點頭。賴升心神微微定了定。

  賈環譏笑道:「賴管家心理素質很好啊。不愧是貪了這麼多年的老手。棋盤街那幾間綢緞鋪子的主人姓林。家中巨富。因原戶部邱侍郎倒台,被牽連,出售家產。他有一個兒子叫林心遠,是我的同學。賴大,還要我接著說下去嗎?」

  賴大等人的臉色陡然一變。賴升心裡一聲苦笑:完了。這回沒跑了。

  「啊!」花廳中響起一陣騷動。不少人都看向賴大、賴升兄弟兩個,這是人證物證俱全。這1千兩銀子被貪-污的事情跑不了。

  賈薔氣憤的從賈環身後走到廳中,向賈環行禮,道:「侄兒請環叔允許我去把蓉哥叫來旁聽。賴家兄弟太可恨。」

  賈璉今天是旁觀者,看得分明,心中一笑。薔哥兒現在開竅了,越發的會演戲。薔哥兒叫賴大「賴爺爺」,可不是因為尊敬,而是因為賴大在寧、榮二府裡勢力很大。現在表現的義憤填膺,只是幫賈環把事情搞大。那天賈環說要保賈薔一個秀才,看來賈薔有選擇了。

  然而,事情搞大了,賈環能脫得了身?這件事最終還是要老太太裁決。賈環,他、他父親可沒權力任免府中的管家職位。

  賈環擺擺手,「今天只查賴大。」讓賈薔退回去,然後對賴大道:「怎麼?你還有臉坐著。貪-污犯!按照大周律,貪-污一百兩銀子要剝皮充草,你自己算算你要被剝幾次?」

  賴大見抵賴不過,冷著臉站起來,「我是賈家的奴僕,不是朝廷的官員。既然三爺都查的明白。我等著三爺的處罰就是。」說著,甩著袖子就要離開。

  賈環冷聲道:「拿下!」

  隨著賈環的吩咐,錢槐和胡小四兩人迅猛的從賈環身邊撲出去,很快就將賴大給拖回來按在地上跪下。

  站在空蕩蕩的椅子身後的賴升打個冷顫。這不就是他當天被拿下的場面重演嗎?

  廳中的賈家奴僕都是輕輕的吸氣,隨即鴉雀無聲。環三爺果然是臉冷手黑,真不是說著玩的!說動手就動手。賴大臉上還有他長隨胡小四的鞋印子。

  賈芸看得有點目眩神迷:一聲令下,高高在上的賴大管家不過是土雞瓦狗一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有這一天!

  「哼!」賴大給按著跪在地上,昂著頭冷眼看著賈環,並不屈服。他和他兄弟的處境不同。賈環可以輕易影響到賈蓉的決定,但很難影響到老太太的決定。

  賈環居高臨下的俯視賴大。他知道賴大在想什麼。但他怎麼會犯那個錯誤?賈府這些人真以為他不知道賈母現在腦海裡想的是什麼嗎?多看點歷史書就知道年老的皇帝最擔心什麼。賈府這邊,道理是相同的。

  賈環嘴角掠過一絲笑意,扭頭對林之孝道:「把賴大關起來。等我回明老太太再做處置。」

  林之孝苦笑一聲,「是,三爺!」看看被打臉的賴大,這回賴大管家什麼臉面都給三爺弄沒了。今天賈府裡有頭臉的管事、頭目都在這裡。不管結果如何,賴大日後想要服眾,怕是有點難!

  林之孝叫了兩名僕人將說了句「我自己能走」,似乎很有范兒的賴大帶下去。

  然而,在賈府眾多管家、管事、頭目中,這不是范兒,而是一種淒涼、乾淨利落的脆敗!

  賈璉心裡一嘆,今天這齣戲結束了。賴大底子太黑了。賈環一抓一個準。再掃一眼人群中的賴升等人,一個個大難臨頭的模樣。心中搖搖頭。

  接下來,就看賈環怎麼和老太太「交鋒」了。

  …

  …

  賈環留了江興生、賈薔、賈芸等人在管事處這邊調查賴大的貪-污情況。主要任務是對管事、頭目單獨問話。整理、記錄、歸納。基本問題是賈環設計好的。

  隨後,帶著長隨錢槐、胡小四幾人離開管事處回族學。他現在的精力基本在族學這邊。

  賈璉跟著賈環出了管事處,順著長長的甬道往東角門走,甬道兩側樹木參天。幾名小廝跟在兩人身後。

  賈璉笑著道:「環兄弟,好手段啊!賴大不堪一擊!」

  賈環微微一笑。倒是突然想起金庸小說《天龍八部》裡面的一個章節回目:老魔小丑,豈堪一擊,勝之不武。內容是喬峰用降龍十八掌在少林寺大展神威。

  以他的地位、手段、資源,對付賴大,確實是有點欺負人啊。當然,以賈環的性格,不存在有「勝之不武」這種念頭。他是個很務實的人。

  賈璉提醒道:「賴大的母親賴嬤嬤在老太太面前很有面子。」

  賈環笑著點頭,「謝璉二哥提醒,我有分寸。」

  賈璉笑一笑,和賈環在路口分別。去見賈赦,報告今天的所見所聞。

  看著賈璉的背影,賈環笑著搖搖頭。賈璉這個人很有意思。在一些事情上做人還是很厚道的。做個普通朋友其實也過得去。當然,在大事上,他還是秉承了富貴公子的性情:靠不住!

  其實,賈璉多半不知道他和賈赦的協議。否則,絕不會這麼說。因為,他已經告訴賈赦對付賴嬤嬤的方案。

  要對付賴家,就要先磨滅賈母對賴嬤嬤的信任。

  臭名昭著的戈培爾有一句名言: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何況,他並沒有冤枉賴大。賴大的的確確貪-污了賈家的銀子,而且數目不小。

  …

  …

  三月初三的下午,賈環在管事處裡利索的拿下賴大的一幕,很快就傳遍賈府。

  賈府上下眾人議論紛紛。東府的賈蓉、李華、尤氏、秦可卿都知道。除了議論賴大倒霉之外,更添了環三爺在賈府內的威勢。賴大曾經刁難三爺,結果如何?

  賴大現在被關在賈府管事處左近的一處房間裡。看守並不嚴格,但賴大並不會逃跑。逃跑是給賈環口實。

  在兩天的時間內,事情進一步的發酵。管事處中,十幾名族學的學生在詢問情況。不斷的有人在問話中透漏賴大貪-污公款的痕跡、線索、事例。真假難辨。但據說其貪-污的數額已經漲到了一萬兩。聲勢浩大。

  這讓賈府內呈現出兩個極端。一則如賴嬤嬤等人,她們知道,賈環的問題要大了。比如,王熙鳳就曾偷笑。第二,則是關心、支持賈環的人變得很擔憂。

  三月初六的上午,寶釵探望黛玉回來,進來和賈環閒聊了一會兒,在花廳中,委婉的勸說:「環兄弟,賴嬤嬤畢竟是老太太信任的人。」

  賈環禁不住輕笑,「寶姐姐相信我嗎?」

  寶釵明眸看著賈環的臉龐,氣質沉靜,無奈的一笑,輕輕的點頭。

  …

  …

  探春的規勸要直接的多。當天下午時分,探春來見賈環,當面問道:「三弟弟,你鬧的這麼大,老太太心裡怕是會對你有意見的。見好就收吧。你不大可能一次性把賴家清除。」

  賈環微微一笑,他的改造計劃,和三姐姐探春討論過。

  …

  …

  三月七日中午,族學裡放學吃午飯時,賈環要回望月居吃飯,賈蘭陪賈環走了一段路,道:「三叔,我娘要我帶句話給你:柔不可守,剛不可久。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賈環微怔,隨即失笑,「嗯。我知道了。謝謝大嫂關心。」他有點明白李紈此時進退維谷的心情。

  …

  …

  三月七日傍晚,賈環正在書房裡寫字時,來找晴雯說話的鴛鴦進來給他打個招呼。賈環從書桌後出來,招呼著鴛鴦落座。

  鴛鴦笑著賈環說了幾句話,輕聲問道:「三爺,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啊?老太太都生氣呢?」

  賈環微笑著仰視著鴛鴦的容顏,鴨蛋臉兒,肌膚雪膩,腮邊有著幾點雀斑。當然,這無損她的俏麗。「累鴛鴦姐姐費心了。我明天就要去給老太太匯報情況。」

  鴛鴦不是代表賈母的立場來的,而是她心中的那桿秤在向他偏移。至於找晴雯說話自是托詞。

  鴛鴦就笑了下,「三爺什麼都懂,怎麼就是不肯在老太太面前服個軟呢。」

  賈環笑一笑。這怎麼回答呢?因為,他內心裡有一個三十多歲的靈魂。

  …

  …

  在賈府裡所有人都在關注賈環處理賴大貪-污的時刻,賈環明天要去見賈母的消息很快就傳出去。

  第二天上午,賈環在族學中匯總了連日來的證詞,從西角門進了賈府內,往賈母上房而去。晴雯和如意兩個小姑娘緊張的等在賈母上房的院子門口,跟著賈環進去。

  賈母今天上午在一處偏廳中聽戲曲。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王熙鳳、李紈等人,整整齊齊的都來陪著。連賴嬤嬤、賴大家的等人在。賈母心裡知道怎麼回事。

  屋簷外,聽著丫鬟給賈環行禮的聲音,「三爺來了呢。」

  「嗯。」

  賈環帶著晴雯、如意進來。戲台上,戲班子還在唱戲。賈母看了賈環一眼,眼神有點淡。

  賈環挨著末席的惜春坐下來。惜春年紀雖小,人性情也冷,但知道厲害、冷暖。三哥哥對她是很不錯的。悄悄的給了賈環一個眼色,讓他小心。

  賈環微微點頭。要小心的不應該是他啊。

  約半個時辰後,一曲戲唱完。趁著休息的間隙,賈母問道:「環哥兒,你來我這兒有事?」

  賈環站起來,「是的,祖母。孫兒來匯報查賴大的事宜。」

  偏廳中的氣氛陡然一緊。所有人都在猜測,賈環是打算把事情搞大,還是搞小。


bpd 發表於 2017-9-28 18:49
第兩百二十五章 謊言與真理(三)

  賈母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從鴛鴦手裡拿過茶杯喝了一口溫茶。這是示意賈環可以說了。

  一道道的目光落在賈環的身上。賈環早就習慣在賈府內焦點人物的待遇,淡定的道:「經過查證,賴大一共貪-污公中1萬5千兩銀子,涉案二十三件。孫兒目前將賴大關押在府內,如何處置,請祖母示下。」

  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從偏廳中眾人的心裡升起。誰都不相信賴大貪了1萬5千兩銀子。府裡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兩三萬兩銀子呢?

  賴嬤嬤一頭銀髮,坐在矮凳上,身邊跟著個丫鬟,冷眼看著賈環,嘴角帶著微笑。

  賴大家的則是嗤之以鼻的看著賈環。三爺,你想要把事情搞大,這種手段真的是太低劣,你以為老太太會上當嗎?

  王熙鳳嫵媚多姿的丹鳳眼瞟了賈環一眼,笑孜孜的喝茶。雖然心裡希望賈環給老太太整治、打壓,但她並不開口。

  寶玉身穿錦袍,坐在林黛玉身邊,一臉譏諷的表情看著賈環。環老三,你當大家都是傻子麼?

  賈母笑了下,笑得身旁的鴛鴦心都提起來。賈母反問道:「環哥兒,你想怎麼處置?」

  賈環恭敬的道:「孫兒的處理意見有兩條。第一,勒令賴大歸還貪-污我賈家公中的銀子。但賴大多年來為府裡做事,這一次念在初犯,可繼續擔任府中的大管家。希望他以後做事更加用心。

  第二,涉事的管事、頭目有二十多人。從重處理三人。革職,從去金陵的莊子裡種地。其餘人等,以批評、教育為主。如此,方顯出我賈家仁厚治家。」

  「啊?」偏廳中響起一陣難以置信的低呼聲。

  環三爺的處理意見竟然是:罰款就完事,再處理兩三個小魚小蝦米。這實在是太難以讓人置信。這哪裡是要搞事?明明是平息事態的態度!

  賈母明顯的愣了下。她也沒想到賈環竟然是這麼個處理意見。

  賴嬤嬤臉上的冷笑還僵硬在臉上。這是魚兒脫鉤了吧?而賴大家的心裡難過幾乎要吐血。賈環不按套路來啊!賴家要是損失1萬5千兩銀子,她會心疼死。

  王熙鳳嘴角抽了下。心裡忽而有點慶幸她剛才沒開口說話。不然又要把賈環給得罪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王夫人有些意外,看了賈環一眼,再看看薛姨媽,喝著茶。老太太還沒說話,她也不會說什麼。她這個庶子還是很聰明的。

  其餘邢夫人、李紈、寶釵、黛玉、探春、寶玉等人的想法各自不一。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隨著賈環說出他的處罰方案,以及眾人的低聲驚呼,偏廳中緊張的氣氛已經消失。

  賈母再次深深的看賈環一眼,拿手指指他,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你這個哥兒啊!好話歹話全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廳中的眾人都是附和的笑起來。

  賈府三管家單大良的妻子單大娘湊趣道:「三爺是知道老太太待下寬厚。所以才給出這個處罰意見。我們這些奴才跟著老太太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賈母就笑起來。

  王熙鳳伶俐的開口,笑吟吟的道:「環兄弟心裡未必對賴管家沒意見。想跟賴管家要銀子呢。不過,他這孫猴子能鬧事,到底是逃不脫老太太的佛掌。」

  王熙鳳的話說的是非常犀利的,把賈環的心思給點出來。最讓賈母受用的是:賈環有想法,但還是得按她的想法來。拍馬屁於無形之中。

  「哈哈!」廳中的眾人都是笑起來,「二奶奶這張嘴喲。我們拍馬不及。」

  賈母樂呵呵的笑著,問著賈環,「環哥兒,是這樣吧?」

  賈環無奈的笑一笑,算是默認。廳中又是一片歡樂的笑聲。賈環心道:王鳳姐這個「助攻」,起碼可以給90分。

  壓服王熙鳳,好處還是蠻多的啊。起碼,在賈府內宅中,收尾的時候,能將戰果、收益最大化。今天,賈母心中那根刺,王熙鳳幫他抹平了大半。

  賴大家的看著事情三言兩語間就要定下來,看了婆婆賴嬤嬤一眼,見賴嬤嬤微不可查的點點頭,連忙出列,跪在地上,哀求道:「求老太太明察。我當家的縱然敢貪,也不可能貪一萬五千兩銀子。」

  賈母笑了笑。貪沒貪這個問題是不用想了。肯定貪了公中的銀子,不然環哥兒敢來見她?當然,貪多少就是這個問題。賴大在府裡做大管家有一二十年了吧?

  賈母笑著問賈環,「環哥兒,你的意見呢?」

  賈環一聽就知道賈母的心思,道:「我的意見是:一兩銀子都不能少。不過,我聽祖母的吩咐。」

  韓非子有言:恩自上出。賈母要施恩給賴家,他沒必要搶一手。做個姿態就好。

  賈母開懷大笑,笑罵道:「你這個小滑頭。還惦記著賴大刁難你的事。把那些噱頭都去掉,查實的有多少?」

  賈環道:「不下六千兩。」

  賈母輕拍著椅子的扶手,決定下來,「那就六千兩吧。」

  跪在地上的賴大家的千恩萬謝。賴嬤嬤則是皺眉沉思。她老感覺有點不對勁。但是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站在賈母身邊的鴛鴦對賈環輕輕的一笑。三爺,這一步走的真是好。既消除老太太的戒備,也敲打了賴家。六千兩銀子呢!就算賴家有錢,也要心疼。

  薛姨媽壓著心裡的驚訝,笑瞇-瞇的打量著賈環。她這是重新認識賈環一次啊。這其中的分寸把握的真是好。

  寶釵明麗的美眸輕輕的一掃退出去的賈環的身影,心中怡然一笑。

  探春、迎春、惜春三人交頭接耳,低聲說笑。這一局,三弟(哥)弟(哥)獲勝。

  賈寶玉撇撇嘴,湊頭想要和黛玉說話,「妹妹…,環哥兒一貫是表裡不一,看他鬧出多大的聲勢,現在又乖巧的很,真是陰險、可笑。」

  林黛玉鼻子裡哼一聲,並不理會寶玉,而是去和寶釵說話,「寶姐姐,我中午去你那裡頑。」

  賈寶玉一臉的尷尬。

  此時,戲班又重新開始唱戲,一副熱鬧的勝景。消息,已經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往外頭傳去。

  …

  …

  賈環帶著晴雯、如意兩個大丫鬟出了賈母上房,順著賈府內的甬道往望月居而去。園林、院落中飄蕩著仲春的氣息。對賴家的計劃,第一階段順利完成。

  晴雯拍著胸口,笑兮兮的道:「三爺,今天真是嚇死我了呢。我可是怕我們又得到東莊鎮去住。」

  賈環就笑,「這有什麼可嚇的啊?哦,誰給你分析過?」伸手想要摸下晴雯的腦袋,卻是發現他還沒晴雯高,心裡無語的一笑。年齡是硬傷啊。

  晴雯咯咯嬌笑,「鴛鴦姐姐給我說的。」三爺沒給她們說過他的計劃、想法。是鴛鴦姐姐叫她勸下三爺。

  賈環看右手邊的如意。

  清秀的小姑娘老實的點點頭,道:「我是聽晴雯姐姐說的。說三爺,今天要惹怒老太太。我都快嚇哭起來。」

  賈環笑著搖頭,「你們啊。草木皆兵。其實,住在東莊鎮,比住在府裡輕鬆多了。」他最近準備去一趟東莊鎮。為第二階段的計劃實施,避嫌。

  賈環回頭看了眼遠處隱約的賈母上房的院落。

  如果,你們以為,這就是結束,那實在太天真。我的改造計劃,不是過家家,也不是宅鬥、撕逼這個範疇。

  改造不是請客吃飯!

  …

  …

  消息在午飯前後就傳遍賈府。

  林之孝,賴升帶著幾名小廝到管事處後面的一處廂房中將賴大放出來。

  廂房中生活用具一應俱全。鋪蓋、用度都是從賴家拿來的。還有一名小廝服侍著賴大,到底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林之孝、單大良等幾名管家對此視而不見。

  林之孝將門口看守的一名小廝打發走,進來和賴大說了一聲,道:「賴管事,你和賴大哥聊一聊。」說著,到廂房外等候。

  賴大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問兄弟賴升情況。聽賴升說完之後,詫異的道:「這就完了?」

  賴升笑道:「大哥,他環三爺能翻到天上去不成?還有老太太看著。大嫂跪著求了老太太一句。贖金就變成了六千兩。嘿,進了公中的銀庫,和在咱們家裡有多大區別?」

  賴大笑了笑,「別瞎說。」隨即,瞇著眼睛。賈環他是動不得,但投靠賈環的錢誠,他這個賈府大管家還是有辦法的。

  …

  …

  午飯前,正好寶釵、黛玉順路過來說話,賈環留兩人吃午飯。她們倆本來是要在梨香院吃飯的。寶釵想一想,輕聲答應下來。若是沒有黛玉在,她斷不會答應。

  晴雯、如意帶著丫鬟正去廚房裡提飯。賈環和寶釵、黛玉兩人在廳中說著話。鶯兒、紫鵑兩人陪著。

  喝著茶,黛玉含蓄的笑著道:「環哥兒,你懲治那些人,手段很高明!」

  寶釵嫻雅的輕笑,打趣道:「顰兒這話怎麼聽都不大對勁。那些人是指誰呢?」

  黛玉反擊道:「總之不是寶姐姐的某個人。」她是極其聰明、敏感的人,對寶姐姐和環哥兒之間的默契,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賈環笑著搖頭。他理解黛玉是在說寶玉。預估著,今天到梨香院玩耍,是冷落寶玉。這才幾天的功夫,林妹妹的氣肯定沒消。至於,賴大這些人在她眼裡,八成和路人甲沒什麼區別。

  正說笑間,賈政派了小廝來請賈環,小丫鬟進來傳話,「三爺,老爺叫你過去。」

  賈環微微有些奇怪。賈政找他幹什麼?起身道:「寶姐姐,林姐姐,你們稍坐。我去外頭一趟就回來。」


bpd 發表於 2017-9-28 22:07
第兩百二十六章 謊言與真理(四)

  賈政獨坐在小書房夢坡齋中,獨自沉思著。

  他的庶子賈環最近在整大管家賴大的事情,他剛聽說了。板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皆因有老太太在把關、裁決。然而,賈府內的些許小事相對於整個朝堂、整個天下的風雲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

  自雍治十一年以來,原左副都御史嚴繁龍下獄,大量的關於南書房大臣、文淵閣大學士、東林黨黨魁李高澹的黑材料被挖出來,朝堂震動,御史紛紛上書。

  恰逢今天二月有禮部會試,天下矚目。李高澹的案子暫緩了月餘。但,會試、殿試結束後。此案持續發酵,罷黜之事,即在眼前。今天上午,與他賈家交好的河-南道掌道御史宇文銳派人來和他說了一聲:請賈世兄務必看好子玉,不要讓他捲入最近的朝堂漩渦,有舉子聯絡讀書人,準備前往承天門請命。

  夢坡齋中,陳列精雅。賈環從外面進來,見賈政正在沉思,行禮道:「見過父親。不知道父親叫兒子前來有什麼事情?」

  賈政看了進來的賈環一眼,一身儒衫,頭戴四方平定巾,標準的讀書人裝束,臉龐青稚,氣質沉靜,英姿勃發。禁不住嘆口氣。他這個當父親的倒是羨慕起兒子的功名。

  賈政緩緩的道:「最近可有同年找你聯署上書請命?」

  賈環這段時間雖然在教授族學的學童,但消息並不閉塞。他的老師張安博現在可是朝廷的左副都御使。龐澤、衛陽、許英朗他們時不時來坐一坐。

  再加上,他還與馮紫英、韓奇、衛若蘭、陳也俊幾人有交往,對勳貴圈中的小道消息亦是靈通的很。比如:鄭貴妃的弟弟鄭國舅在教坊司有個相好,給其夫人打上門,打的毀容;雍治皇帝的親信光祿寺少卿袁壕迷戀名妓成琪兒。

  賈環對最近朝堂的風向有所耳聞,道:「同年保定府唐縣舉子、經魁邢正曾在年前找我聯署上書請求今上不要裁撤南書房,我並未同意。」

  賈政詫異的「咦」了一聲。賈環怎麼知道這些事?賈府這邊的政治力量,可不會越過他和賈環聯繫。隨即又恍然。他這個庶子是正牌子的讀書人出身。同年,座師、房師、老師、同學一堆,早編織成一張人情網,根本無需借助賈府的力量。身在京城,知道朝堂的動向不足為奇。

  賈政道:「你知道厲害就好,去吧。」

  賈環什麼人,自是聽的出來賈政是在提醒他。不管原因是什麼,政老爹總歸是一番好意。拱手道:「謝父親提醒。父親可盡快請舅舅謀劃通政司右參政、鴻臚寺尚寶司卿等職。」

  這兩個職位都是正五品的職位。此次李大學士要垮臺,勢必會是一場朝堂風波。以王子騰的能量,運作一個正五品的官職給賈政問題不大。關鍵是賈政自己要去提。

  賈環對賈政的心思還是很清楚的。政老爹一心做官,好光大賈家門楣。就是做官水平太次,多少年都沒升上去。這一次的朝堂亂局是一個好機會。

  賈環能這麼快就說出兩個職位,自是因為他研究過賈政如何升職的路線。當然,賈政升職最關鍵的還是紅樓十五年時學政三年任滿回京的那一步。

  賈政愣了下,正要訓斥賈環「跑官要官」搞歪門邪道時,賈環已經說完,轉身往書房外走。

  賈政琢磨了許久,心裡想起門生李平的話:聽聞環世兄是張僉憲的弟子,此時正在遵化,果然是足智多謀,才華橫溢。

  世兄如此才華,老師何不將他招至身邊參贊大事呢?

  看著窗外的陽光、雅致的庭院,賈政長長的嘆口氣,將長隨喊進來,「去舅老爺府上下個帖子。」

  …

  …

  賈環和賈政的見面只是個小插曲。朝堂上的事情,賈環現在也就看看。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他還沒到廟堂之中的地步。至於幕僚一事,隨著龐澤、何幕僚、左師爺、田師爺等人的到來,亦是很輕鬆。

  賈環回到望月居,和寶釵、黛玉一起吃了午飯,說笑一回,約下午三點許,送走兩個容貌、氣質各擅勝場的大美人:黛玉去望月居和寶釵頑。她上午話都說出口,自是要去一趟。

  賈環在書房裡提筆給大師兄公孫亮、羅君子、許英朗三人寫信,約定兩天後回聞道書院小住。

  會試後,大師兄、羅君子兩人都是落榜,聞道書院的另一位同年紀鳴也是落榜。大師兄、羅君子兩人這些天在京城中交遊。結識天下讀書人。因為天下文宗方望在京城中,文壇矚目。讀書人的活動特別多。

  三月十一日,賈環安排好族學的事宜,帶著柳逸塵、張四水問候同學、先生們的口信,坐馬車離開賈府,準備在內城南面的宣武門和大師兄、羅君子匯合。他們倆住在山長位於大時雍坊的家中,談文論道,日子逍遙。

  而賈府這邊,賈環外出的理由也隨著晴雯、如意、探春、寶釵、黛玉的口傳開:他帶著經過沙提學修改過的四書五經的筆記,前往聞道書院,準備交給林先生校訂,然後印書作為聞道書院的教材。

  賈環並不擔心賈府的事情會慢下來。因為,他外出本來就是避嫌。和賴家鬥爭的第二階段,將會由賈赦發起。

  上午十點許,賈環和大師兄、羅君子、許英朗三人在宣武門裡街上的一處茶鋪門口匯合。正說笑時,就見西長安街上約四五百名讀書人群情洶湧的喊著口號走過,聲勢浩大。圍觀者眾多。

  「南書房乃祖制,豈可輕易裁撤?」

  「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義死節正在今日。」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是前前前東林黨黨魁顧憲成的名句。一聽就知道這些讀書人都是東林黨一脈。羅君子輕輕的搖頭,「東林黨徒徒勞無功。有些同年腦子一熱,只怕前途堪憂。」

  大師兄、許英朗都是搖頭。他們私下裡討論過這件事。有左副都御史的消息渠道,很清楚朝廷裁撤南書房是必然。胳膊扭不過大腿。

  賈環問道:「估計很多是首善書院的秀才、國子監監生。舉人多不多?」

  公孫亮道:「賈師弟,今科會試約2千人參加,錄取220人。你說舉人有多少?最近京城的文會極多,我估摸著邢正至少串聯了30人。嘖嘖,看不出來。」

  賈環笑著搖頭,「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們走吧!」

  一行人四人,分乘兩輛馬車緩緩的前往聞道書院。身後,是京城的風雲。

  …

  …

  賈府中,夜色深深。賈璉給王熙鳳捉住在外面鬼混的痛腳,在鳳姐兒、平兒的壓力下,賠禮道歉正忙的時候,給他父親派人叫走。賈璉是第一次覺得,大晚上給父親叫過去訓話也是一種幸福。

  賈府東路,賈赦的正房客廳中,賈赦正獨自一人在八仙桌邊慢悠悠的喝著人參茶提神,見賈璉進來,道:「坐吧。」

  賈璉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貌似自賈環崛起回府後,他在他父親面前待遇高了不少。

  「父親這麼晚找兒子來有什麼事情?」

  賈赦不滿的看賈璉一眼,訓斥道:「你成什麼樣子?二十好幾的人,整天就知道喝酒搞女人。一點正事都不做。」

  賈璉一陣無語。父親,貌似這話用在你身上是最合適的吧?他父親貪婪、暴力、好色是賈府內出了名的。

  賈赦敲敲桌子,加重語氣道:「環哥兒已經離開賈府,接下來對付賴家的事情,由我來主導。」

  賈璉一臉的懵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父親,還要整賴家?不是結束了嗎?而且賴家是老太太的嫡系。賴大又在府裡做了一二十年的大總管。」

  賈赦有賈環提供的方案打底,信心十足,不屑的道:「那又如何?賴家的家底預估不少於五萬兩銀子,我和環哥兒四六分賬。我六他四。」

  賈璉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六成就是三萬兩白銀啊!「父親,能行嗎?」

  賈赦自信的點點頭。

  …

  …

  三月十四日,重新恢復榮國府大管家職位的賴大和心腹策劃著,怎麼對付錢槐的父親錢誠。

  賴大已經向賈府公庫中繳納了六千兩白銀。同時,庫房裡的管事戴良等三人被發配到金陵的莊子裡去種地。前面享受這個待遇的是:來旺一家。

  按照隱約流傳出來的小道消息,環三爺說:這叫勞動改造。

  錢誠被賴大提拔,頂替的就是戴良的職位。賴大的想法是:先將錢誠提拔起來,安賈環的心,同時將其調離原崗位,方便查事。你環三爺不是要查貪-污嗎?好,你長隨的父親犯了事,你查不查?

  不得不說,如果賴大的計劃實現,賈環是有點坐蠟。

  賴大將事情安排好後,正準備處理賈府的事務時,賈赦的心腹小廝鴻兒過來道:「賴大管家,大老爺請你過去一趟。」

  賴大笑笑,跟著鴻兒去了賈府東路的外書房。

  當天晚上,賈府中就流傳開一則消息。大老爺賈赦因賴大貪-污賈府公中六千兩銀子暴怒:在外書房中將賴大罵的狗血淋頭,足足罵了一個時辰。賴大跪地磕頭,保證不會再犯,才勉強過關。

  這件事異常的詭異。因為,環三爺查賴大總管的時間不是一天兩天就完成了,有好幾天呢。大老爺怎麼可能沒收到消息?偏偏大老爺卻在賴總管教納了銀子之後才發飆。怎麼看,都有點賴總管給坑環三爺坑的感覺。

  你銀子都交了,敢說自己沒貪?

  然而,更詭異的事情還在後面。第二天上午,賈璉在管事處當著賈府上下人等的面,大發雷霆。

  起因是東府的賈蓉派賈瓊帶人過來取幾個羊角大燈之類的大物件,叫了賴大一句「賴爺爺」。賴大應了一聲。這本是見很平常的事情。賈珍活著的時候,賈蓉、賈薔也不是沒叫過。但賈璉當即火冒三丈,拍著桌子痛罵道:「賴爺爺,你是誰家的爺爺?姓賴的什麼時候成了賈家子弟的爺爺!」

  這話是相當重的。賴家可是賈家的奴僕,生殺奪予,俱有賈家的主子心意。賴大當即起身辯解。過程的細節沒有流傳,但賴大在璉二爺面前跪下來磕頭,才算平息了璉二爺的怒氣。

  流言就像病毒般在榮寧街傳播開。所有的賈府奴僕、賈家子弟都從這些流言中讀懂了一個信號:賈赦、賈環、賈璉三人都不待見賴大。至於政老爺,他是一貫是不管外事的。

  簡而言之,賴大失去所有的賈家男主人的支持。縱然,有老太太庇護賴家,但外頭的事情不是爺們在料理?如此這般,他的大管家職位還能坐的穩嗎?

  與此同時,另有一則半真半假的消息在賈府中流傳。大老爺賈赦不信賴大只貪-污了公中六千兩銀子,準備查一查賬目,正在尋找線索。底下的管事、頭目心中蠢蠢欲動。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一貫和賈璉交好的林之孝早兩天前就在深夜裡去見過賈赦。

  網,已經張開了。


bpd 發表於 2017-9-28 22:15
第兩百二十七章 罷黜、獲勝

  榮國府大總管的職位,就像是一棵誘-人的胡蘿蔔吊在賈府的管事、頭目面前。不管是不是能吃到,誰都想嘗試著去吃一口。兩三天的時間內,賈府內的各級管事、頭目都在尋找各種各樣機會與賈府大老爺賈赦接觸、閒聊、送上賴大的黑材料。

  根據賈府內的小道消息,據傳賴大有上百份貪-污的罪證落入大老爺手中。

  賴家在賈家奴僕中經營數十年的根基,以可以感知的速度崩塌。在賈赦、賈環、賈璉都對賴大表示出不滿後,賈家的奴僕誰還會和賴大站在一起呢?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

  籠罩在賴家頭頂上的網正在以收緊。身處在網中的賴家在家中秘密商議後,亦開始自救。

  而此時,賈環正在聞道書院中,悠閒、輕鬆的拜會老師、同學,在新建的藏書館中看書、學習。

  他的長隨錢槐留在賈府中。然而,沒有會相信賈環對賈府內的事情一無所知。

  三月十九日晚。寧榮街,寧國府中。賈蓉在後花園會芳園中宴請賈薔、賈瓊,賈琛,賈璘四人喝酒。暮春至極,繁星點點。會芳園中,樹木蔥鬱、環境幽靜。

  賈蓉摟著身邊的歌姬,舉杯和眾人飲了一杯,笑道:「你們說可笑不可笑?賴大竟然讓他兄弟賴升來求我,請我幫忙說句話。嘿。這個老東西。」

  「哈哈。」賈瓊,賈琛,賈璘三人都是大笑。前些天賈瓊帶人過去借東西,其實是和璉二爺商量好的。

  賈薔笑著喝酒。「賴爺爺」這個稱呼,這個人已是昨日黃花。

  …

  …

  東跨院中,燈火通明。賈璉自上次給王熙鳳捉住痛腳後,這兩天晚上都老老實實的在家睡覺。

  王熙鳳洗過澡換了身家居的衣裳出來:上身是粉白色的襦衫,下面穿著淺色寬鬆長褲。越發的顯得她身姿窈窕又豐滿。****豐臀。容顏嫵媚無端。

  賈璉坐在椅中喝茶,禁不住咳嗽一聲,眼睛瞄著鳳姐兒。

  王熙鳳笑盈盈的嗔賈璉一眼,坐在床榻上。平兒過來奉茶。王熙鳳挑著茶蓋,道:「璉二爺前兒好大脾氣,把賴大管家都嚇的跪在地上。賴大娘今天求到我這裡來了。你們外頭的爺們是怎麼想的?」

  王熙鳳口中的賴大娘自不是賴大家的,而是賴嬤嬤。

  賈璉就笑,「她給你多少銀子了?」鳳姐兒的性情,他是很瞭解的:拿銀子辦事。

  王熙鳳也不瞞賈璉,嬌笑道:「這可是我的銀子,你就別想了。賴大娘給了我1000兩銀子。請我說和。讓璉二爺高抬貴手。」

  賈璉笑著搖頭,肯定不止這個數,道:「環兄弟和大老爺的意思,是聯手把賴家給抄了。」他跟在後面喝點湯。

  這殺氣外溢的話讓王熙鳳、平兒兩人都驚訝的沉默幾秒。好一會,王熙鳳回過神來,遲疑著道:「這不可能吧?老太太能讓?」

  這怎麼可能?老太太怎麼可能讓賴家被抄,那不是落老太太的臉面嗎?她認為最多只是把賴大**下大管家的職位。老太太會護著賴家。所以,還不如收點銀子把目前的風波給糊弄過去,大家面子上過得去。環哥兒報復賴大,上次不是了結了嗎?

  賈璉哂笑一聲,他知道妻子心裡的想法,他當時見他父親時也這個想法,鄙夷道:「天真!幼稚!鳳姐兒,你趕緊把銀子退給賴大娘吧。這事已成定局。大老爺明天就會去回老太太。你們倆等著瞧。」

  其實,賈璉也不知道他父親和賈環的具體計劃是什麼樣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嬌妻美妾面前裝個逼。看著鳳姐兒和平兒兩人震驚的模樣,當真是神清氣爽!一掃他這幾天給打壓的頹勢。

  他對賈環的手段有信心。

  王熙鳳怕賈環,可不怕賈璉,給賈璉嘲諷一句,譏諷道:「噯喲,二爺傲著呢!」說著話,和平兒對視一眼。心中疑竇重重,同時夾著驚詫的情緒。如果「抄家」是賈環的意圖,那她明天可不會開口幫賴家說話。她沒興趣觸怒賈環。

  平兒用力的點頭。她其實信她家這位爺的話。因為,三爺曾經給她說過: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以三爺那麼硬的性格,既然要對付賴家,絕不會半途而廢。而以三爺的手段,也絕不會無功而返!

  …

  …

  三月二十日上午,春和日麗。微風徐徐的拂過樹梢。

  賈赦從賈府東路他的外書房裡出來,進了二門來,往賈母的住處而去。

  消息不脛而走。不斷的有人進入賈府內宅,趕往賈母所在的偏廳中。所有人都明白,大老爺親自上場,近日的風波,到了掀牌的時刻。

  山雨欲來風滿樓!

  大上午的,老太太正在和兩個兒媳婦、薛姨媽、王熙鳳、尤氏、秦可卿說笑。偏廳中佈置的奢華,光線明亮,空氣中有著暮春的柔和、閒適。全然沒有感知到外界的風暴。寶玉、寶釵、黛玉等人則是在隔壁的小廳中由李紈帶著做針線活、頑笑。

  賈母剛說王熙鳳說了個京城裡措大窮酸的笑話,笑道:「好你個鳳哥兒,這嘴伶俐著。傳出去得罪讀書人,我可不管你。」

  廳中的眾人都笑起來。

  正說話時,就聽到外頭的候著的丫鬟、婆子們的聲音,「給大老爺問安。」

  賈赦點點頭,慢悠悠的進了偏廳中。心中情緒微微激盪。

  賈赦進來後,坐著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等人都是站起來。認真算起來,賈赦才是榮國府的主人。只是,他這一房因各種原因給二房壓著。

  賈赦先給賈母請安,「兒子見過母親。」再和其他人寒暄幾句。眾人紛紛落座。

  賈母微微皺眉,府外的事情,鴛鴦都給她說了,對長子的來意,她心知肚明,淡淡的道:「坐吧。」

  「謝母親。」賈赦在邢夫人的上首坐下。有小丫鬟上來奉茶。賈赦喝了一口,從袖子裡拿出一疊供狀,道:「兒子有事來回母親。近來我聽說賴大貪了公中六千兩銀子。這個數字我是不信的。我查了查,賴大這一二十年來總計貪-污了我賈家近五萬兩銀子。這些都是證據。簡直是豈有此理!」

  賈赦語氣嚴厲,殺氣騰騰。

  人群中的賴大家的,心裡一磕磣,腿有點發軟。主子家裡打死奴僕都是正常的事情。更何況,她心中明白,賴家貪-污府裡公中的錢的事情是有的。

  賈母看了這個不被她喜歡的長子一眼,緩緩的道:「那你想要怎麼辦?」

  賈赦厲聲道:「我賈家雖然寬厚待人,但不以規矩不成方圓!不能任有下面的奴才肆意妄為。賴家吞下去的銀子,都要吐出來。銀子不夠,拿賴家的資產抵押。」

  賈母不滿的冷哼一聲,批評道:「你什麼時候對公中的事情這麼上心?不都是你父親,你爺爺留下來的老人在管?怎麼,見環哥兒壓了賴大一回,你也準備欺負他們家?蹭鼻子上臉!你們一個個是不是都覺得我老糊塗了?」

  賈赦毫不猶豫的起身,「噗通」跪在地上,「兒子不敢。證據確鑿,兒子不敢不管!否則我賈家公中的銀庫都成了別人家的,想拿就拿。那成何體統。這是一百多人的證詞,請母親過目。」

  賈赦跪下來時,廳中的王夫人、薛姨媽等人都是微微動容。丫鬟、僕婦們都是輕輕的吸著涼氣,「嘶--!」大老爺這是來真的,要下狠手。

  賴大家的渾身輕顫。

  試想,是賈赦的臉面重要,還是賈家的奴僕賴家的臉面重要?賈母即便再不喜歡長子賈赦,也要考慮這一點。她偏心,那是在賈赦和賈政兩個兒子之間偏心。

  賈母臉色微變,一百多人的證詞,這只怕不是假的。吩咐鴛鴦拿了過來。輕輕的翻著。客廳中氣氛沉默著。

  剛才一直很活躍,說著笑話的王熙鳳此時沉默著。她有點明白賈環的套路:疏不間親!她公公再怎麼的,也是老太太的兒子。賴家再勞苦功高,只是奴僕,而且是理虧的一方。

  賴嬤嬤就是在這樣一片沉默著氛圍中拄著枴杖進來,見賈赦跪在地上,她亦是無法,顫巍巍的跪在地上,也不辯解,哭泣道:「求老太太開恩!」

  賴大家的也從僕婦中走出來,跪在婆婆身邊,用力的磕頭,砰砰砰,「求老太太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開恩。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廳中的眾人一個個看得不忍。賴家貪歸貪,但終究是給府裡做了一輩子的事,到頭來落的要追繳五萬兩銀子,這是要傾家蕩產的架勢,讓一干僕婦、內管事不免心中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

  賈母伸手虛扶賴嬤嬤,「快起來,快起來。你也是七八十的人了,還跪在地上。」

  鴛鴦、琥珀兩人上前將賴嬤嬤扶起來。賈母又給了座。

  賴嬤嬤坐在矮凳上,老淚縱橫,道:「我那個不孝子監守自盜,我原是沒有臉面來見老太太。只是想著要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難忍,腆著臉來求老太太開恩:放過他這一遭。」

  賈母感慨的抹下眼睛,她想起她的小女兒賈敏。點點頭,對跪在地上的大兒子賈赦道:「你起來吧。你這些證據我都看了。讓賴家補上1萬4千兩,和環哥兒上次查的,湊足2萬兩。這件事就此為止吧。日後不許再提。」

  廳中的僕婦、內管事們紛紛道:「老太太仁厚。」這是減免了一大半的銀子。

  賴嬤嬤和賴大家的兩人再次跪在地上謝賈母。心裡鬆口氣,只再繳1萬4千兩,賴家還是湊的出來。

  賈赦態度極好,道:「是,母親。」又道:「賴大如今做了這樣沒臉的事情。兒子建議讓他回家休養。大管家的人選,還請母親盡快任命下來。」

  這是題中應有之意。沒有人覺得賈赦將賴大踢回家這個提議過份。都貪了那麼多,位置肯定不保。

  賈母深深的看賈赦一眼,將問題踢給賈赦,「你覺得誰合適擔任大管家的職位。」

  這個問題讓邢夫人的心都快跳的嗓子眼。她是激動、興奮的。提拔一個大管家,她丈夫在府內的權力要大增啊。

  王夫人瞥了一眼,心道:白癡。

  王熙鳳眼睛瞇了瞇,環哥兒的算盤打的好,但賴嬤嬤跪地相求,老太太到底是心軟。還是和她預料的結果一樣。只是把賴大**下大管家的職位。

  老太太這時候是在測試大老爺是否有奪權的意圖。不然,費這麼大力氣將賴大弄下去,白忙活一場嗎?大老爺要是應對不好,賴家可是會翻盤的。

  比如,老太太可以把原東府的大管家賴升扶上去。賴升被整下來的理由是他在珍大哥喪事期間喝酒,對主家不敬。這個罪名可大可小。

  賈赦差點說出「林之孝」三個字,但想起賈環的方案,話到嘴邊壓下去,貌似溫馴的道:「兒子聽母親吩咐。只要不是賴大、賴升就行。」

  薛姨媽、尤氏、秦可卿三人在一旁看熱鬧。看到賈赦的說辭,心裡都是搖頭。這有著強烈的賈環的風格。前些天賈環就是在老太太面前說:孫兒聽祖母吩咐。

  王夫人微微詫異的挑挑眉頭,隨意釋然。她那個庶子的本事,她是領教過的。她不說話都能被坑。

  賈母一句話給賈赦堵住,愣了兩三秒。她兒子什麼水平,她不知道?她也看出來,今天這事背後少不了賈環攪合。想了想,道:「讓單大良先管著。」

  林之孝家的在內宅當著排名第一的內管事,她再把林之孝扶上去,不是很妥。

  賈赦應了一聲,寒暄幾句就告辭離開。賈母並不挽留。而是好言好語的安撫了賴嬤嬤一會兒。

  偏廳中的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等人都明白,這場風波算是塵埃落定。賴家給賈環整的慘了。足足賠了兩萬兩銀子。還搭上賴大的大管家職位。即便賴嬤嬤在老太太面前還有臉面,但賴家至此在賈府中失勢已成定局。

  而王熙鳳心中在衡量賈環的目標到底算不算達成?看似大獲全勝。好像和璉二爺說的有差別啊!不過,即便是這樣,這手段也很了不起。

  廳中的丫鬟、僕婦們各自的心情不相同。疾風驟雨消散,一場賈府奴僕界的洗牌就此終結。除了增加了談資之外,更甚的是大老爺、環三爺的威名。

  …

  …

  此時,賈赦哼著小曲到外書房找賈璉。

  約上午十一點許,春日融融。賴嬤嬤和賴大家的回首看著賈府軒峻壯麗的屋舍,心情複雜。輕輕的一嘆,又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

  而此刻,在妙峰山下東莊鎮的一處民居中,賈環正在拿著茶杯和林芝韻下棋。

  林芝韻戴著面紗,執白。賈環執黑。

  賈環伸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微微一笑。真的結束了嗎?


bpd 發表於 2017-9-28 22:24
第兩百二十八章 勞動改造

  因東府的尤氏、秦可卿過來,賈母留飯。至午飯後,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王熙鳳、李紈等人才逐漸的散去。

  匯聚在賈母處的林之孝家的、單大娘、吳興登家的等僕婦亦是各自散去。賴大被免掉大管家的職位,這在賈府的奴僕中影響很大。這則消息的餘波需要好些天才會消化。

  李紈步履輕鬆的帶著素雲、碧月往她的住處走。心中愉快:環兄弟到底是厲害,又勝一局!若是他能熟悉、把握到老太太的心思,在府裡有什麼事做不成呢?

  寶玉帶著襲人,跟在黛玉身後追著去她的房間。但黛玉還是不大理他。心裡氣還沒消呢。紫鵑搖搖頭,三爺的地位越來越高,都是外頭話事的爺們。而寶二爺還是個孩子。

  襲人柔順的幫著紫鵑倒茶,輕輕的嘆口氣。早知道如此,何必當初?你惹環三爺幹什麼?

  寶釵並沒有和薛姨媽一起去王夫人的東跨院小坐,而是帶著鶯兒去探春屋裡說話。迎春和惜春到了東跨院後的抱廈廳各自回屋裡。

  午後幽靜。寶釵和探春坐在窗前。侍書上了茶。窗外,銀杏、香樟、紫薇、水杉、桃樹、桂花、玉蘭順著甬道延伸,鬱鬱蔥蔥。眨眼的功夫又是暮春了!

  寶釵問道:「三妹妹,環兄弟和府裡應該有聯絡吧?我看他將長隨都留在府裡。」

  探春美眸顧盼,抿嘴輕笑。黛玉看得出來的問題,她哪會看不出來?寶姐姐是有點著緊她弟弟。她是樂見其成。「嗯,族學那邊有兩個他的同學,走咸亨商行的渠道。」

  探春一笑,寶釵就覺察到,豐瑩白膩的俏臉上微微浮起一抹輕紅。不過,她也沒給探春解釋什麼。環兄弟是十一歲的少年郎呢,她只是有好感,又不是愛慕。倒是她媽心急要把她嫁出去。

  想到這裡,寶釵嘴角浮起一抹明麗的笑容。她媽擔心環兄弟觸怒老太太。看這情況,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她心裡相信他。

  寶釵道:「環兄弟這次和大老爺聯手,將賴大管家罷黜。三妹妹,你覺得會不會犯了老太太的忌諱?」

  探春笑道:「所以,三弟弟去書院避嫌了。」

  寶釵微微搖頭,「只怕是掩耳盜鈴。」她心中其實還有點擔憂的。誰都看得出來,環兄弟肯定和大老爺聯手了。老太太對他未必就沒有想法。

  探春輕輕的一笑,道:「三弟弟說這叫認認真真走形式。連形式都不走的話,問題就大了。寶姐姐,別擔心,他有分寸。」

  寶釵就笑了笑。明麗嫻雅的少女。

  …

  …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賈母的臥室中。賈母並沒有午休,而是坐在塌椅上,腳踏杌凳,微微沉思著。

  鴛鴦端著茶杯,在一旁安靜的候著。身姿高挑,容貌俏麗。有一股溫柔的韻味。

  她其實知道老太太在心裡想什麼。因為三爺連續的查賴大管家,這讓老太太心中很不滿。明明之前罰了六千兩,有到此為止的意思。偏偏今天又聯合大老爺再查。這犯了老太太的忌諱。老太太不得不深思他到底怎麼想的,有何企圖?

  賈母沉思了許久,問道:「鴛鴦,你覺得環哥兒今天這是什麼意思?」

  鴛鴦跟著賈母身邊,一應事情都要她提醒著賈母,對老太太的心思很瞭解,寬慰道:「老祖宗,要我說呢,還是三爺不滿賴大管家之前得罪過他。三爺少年得志,哪受得了這個氣。」

  賈母輕輕的點頭,「也是。」又笑道:「還是你這看的明白。」

  鴛鴦幫賈母捏著肩膀,道:「我聽說三爺去了東莊鎮上,怕也有避嫌的意思。畢竟,他連長隨都沒帶。而大老爺要是找他商量,有些話,他肯定得說。」

  賈母有些奇怪,「哦?這話怎麼說的。」

  鴛鴦道:「我聽外頭說,前兒大老爺找三爺去談了一回。再者,三爺去東莊鎮上,他三個長隨都留在府裡的。只帶了一個胡小四趕馬車。與府裡的通信應該是不流暢。」

  鴛鴦說的是她的推測,恰恰是賈環希望別人看的東西。誰也不會信環三爺沒關注府內的信息,但消息不實時是肯定的。東莊鎮距離京城一趟40里路呢。

  而探春知道賈環在用咸亨商行的渠道保持對賈府的實時關注,這是隱蔽的消息。

  賈母心裡的疙瘩消了些。只要兩人的合作不是賈環主動的,這就還可以接受。至於權力,管家人選的決定權始終在她手中。這就行。

  鴛鴦心裡鬆口氣,她知道老太太的戒心差不多放下。從她的角度來說,她是不希望老太太和三爺鬧翻的。

  …

  …

  賈環並不知道在金鴛鴦幫他消弭一處風波,其實他在東莊鎮中已經做好給賈母召回去詢問的準備。他準備的說辭,與鴛鴦的說法差不多。

  孔夫子說君子有三戒: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賈環熟讀論語,對賈母的心思還是能瞭解幾分的。史老太君在權力方面的敏感程度,賈環做預案肯定是會考慮進去的。

  真以為,賈母榮養之後就退休了嗎?賈母和王夫人關於賈府內宅的主導權之爭,一直就沒停過。最終延伸到賈寶玉房裡襲人和晴雯之爭,寶玉的婚事之爭。

  賈環沒有等到賈府內的召回消息,便還在東莊鎮中小住。接下來,還有對付賴家的「殺招」。賈赦願意興沖沖的當惡人、先鋒,自己也沒必要這麼早回去壞自己的名聲。

  當天下午,賴大就在賈府東角門左近的管事處向原三管家,新晉的大管家單大良移交了大管家的權力。這些權力的具體象徵是一把把的鑰匙、一本本的賬本、幾枚印簽。

  五天後,賴家以外頭的六處店舖產業折銀計六千兩。計有藥鋪兩間、崇文門外南北貨店舖三間、當鋪一間。京城外城宅院五處折銀四千兩。再繳納了現銀四千兩,算是彌補上賈府公中的虧空。

  單大良和林之孝兩人並沒有為難賴大,產業折銀都是按照市價。當然,讓利也不可能。大老爺派了璉二爺盯著的。

  賈璉連著幾天坐鎮在賈府管事處中。他心裡其實還有些疑惑。因為,他父親給他說要把賴家給抄了。家底預估有五萬兩。而這才搾出2萬兩來。

  當然,給錢也可以算是換一種形式的抄家。賴大從賈府公中拿銀子叫貪-污。他父親支取銀子叫「使用」,只要有個過得去的理由就行。政老爺不會因為這種俗務和父親爭論什麼。但,這離預期目標還是有差距啊。

  賈璉的疑惑,只持續了半天。

  三月二十六日,賈家庫房的一名採辦錢華出面證實賴大長期在賈府的米麵採購上坐手腳,指定賴家關聯的一家米行負責此事。賈赦當即命人去賴家把已經「榮養」的賴大給提溜到賈府內,關押起來。罪名不是貪-污公中的銀子,而是吃回扣,涉嫌高價購買米麵,損害賈府利益。

  私下裡,賈赦派晉升為四管家的心腹張才去賴家勸話,不想賴大吃板子炒肉的話,拿錢來。

  賴嬤嬤不服,去賈母面前求情。賈母把賈赦叫進去訓斥了一頓,將賴大給放了。

  次日,東府大管家李華帶頭舉報原都總管賴升在採購府裡的丫鬟時玩貓膩,將好的侍女先挑給賴家使用,剩下的再給府裡,賴大涉案。賈赦、賈蓉兩人一起將賴大、賴升給扣到賈府裡。這一次罪名,當然依舊不是貪-污。

  這一次,賴嬤嬤認栽。給賈赦、賈蓉合計兩千兩銀子,將這件事給揭過。

  但賈府內所有的奴僕都看出來,赦老爺將賴家當作一塊肥肉。因老太太曾經發話,兩萬兩銀子將貪-污公中銀子的事情揭過,接下來的罪名,花樣翻新,和貪-污不沾邊。現在很多人都相信,賈赦曾經接到上百份賴大的黑材料。

  第二天,三月二十八日,賈赦以賴大的兒子賴尚榮在外面打著賈府的旗號欺男霸女,人證物證都在賈府裡,將賴尚榮給扣過來。再派張才過去要錢。這一次開價五千兩。

  賴嬤嬤再次不服,去找賈母求情。賈母多問了幾句,責令賈赦放人。不過,這一次卻沒有把賈赦叫進來罵。

  賴嬤嬤已經感受到賈母態度的細微變化。

  …

  …

  四月初,已經是初夏之際。夜間時分,小雨淅瀝。

  鳳姐院中,賈璉從外面吃酒回來,王熙鳳拿熱毛巾給他敷著臉,服侍著。平兒給賈璉解著外袍。

  賈璉好奇的道:「鳳姐兒,你最近有點變化啊!」

  王熙鳳沒好氣的道:「姑奶奶是給嚇的。環哥兒還不回府?他真真是好手段。可憐賴家,這來來回回給折騰的。昨天賴大家的因事給開出去了。我看老太太已經厭煩了。」

  大老爺賈赦這段時間以各種罪名把賴家折騰的夠嗆。不知道搾了多少銀子出來。而賴嬤嬤因為老找老太太求情,她的人情、臉面已經用的七七八八。

  賈環要是把這種手段用在她身上。她也吃不消。這種思路聞所未聞。竟然是用大老爺作為兒子的身份,在老太太面前硬磨,生生的將賴嬤嬤的人群都抵消掉。

  她立身的根本是丈夫賈璉,最近自然是溫柔不少。

  賈璉哈哈笑道:「賴家自己作死,怪得了誰?」

  王熙鳳在水盆裡擰著毛巾,不解的道:「到底有多少人告密?賴大的屁-股也太不乾淨了。怎麼有那麼多隱蔽的事情給抖出來?」

  賈璉神秘的笑道:「其實不多。大部分都是單大良、林之孝說的。」

  王熙鳳和平兒兩人聽得都是愣住。這…,爾虞我詐、牆倒眾人推、落井下石等等詞語可以用在這裡了。

  …

  …

  賴大約了張才在四時坊中的一家酒樓雅座中喝酒。大半個月不見,賴大人完全的衰老下來,滿臉皺紋,人彷彿老了十歲。

  上了酒菜後,賴大給張才敬了酒,封了一封銀子遞過去,道:「張兄弟,你給小弟交個底,大老爺打算怎麼處置賴家?」

  張才利索的收了銀子,看著賴大,笑道:「大老爺只要銀子。賴老哥應該要問三爺打算怎麼處置你。就我知道的,三爺喜歡將人發配到金陵那邊的莊子裡去種地。叫做『勞動改造』。」

  賴大沉默一會,長嘆口氣,「我明白了。」心中,苦澀難言。

  腦海裡浮起那個少年的臉龐。他,賴家,是怎麼走到那少年的對立面的呢?如今,悔之莫及。


bpd 發表於 2017-9-28 22:32
第兩百二十九章 勝利果實

  四月上旬,十幾輛馬車從寧榮街賴家出發,出四時坊、崇文門,順著官道往南前往通州。

  立夏之時,官道上人流密集,車水馬龍。因為,通州是京杭大運河的北端,匯聚天下的貨物先是抵達通州,卸貨後再發往京城。賴家上下六十多口人也將由通州經京杭大運河至金陵。

  趁著在官道邊茶鋪中休息的時候,一路上精神萎靡的賴大、賴升兄弟兩人從馬車上下來,回首遠望著官道盡頭巍峨的京城。三十多歲的賴尚榮在一旁服侍著。

  賴升一臉糾結,道:「大哥…」就這樣結束了?賴家一門兩個都總管,在京城的榮華富貴,七八萬兩銀子的家底,數代人在賈府的經營,就這樣結束了!

  賴尚榮不甘心去金陵當個莊頭蹉跎一生,喊道:「父親…」

  賴大擺擺手,嘆了口氣,「去問問到通州還要多久。」

  賴尚榮無奈的離開。

  賴大看著京城的城牆,久久的沉默不語。這輩子,大概沒有再也回不來了。

  四月五日,賴嬤嬤求見賈母,請求准許賴家去金陵賈府的莊子上當個莊頭。賈母應允。至此,賴家從賈府的權力架構中剔除。

  賴家自賈環開始查賴大以來,合計損失2萬兩銀子。再經過賈赦各種花樣的逼迫,搾取了約3萬兩銀子。臨走離開賈府時,又給賈赦奉上3千兩銀子,免除日後追究。

  此外,居住多年,修繕精美的府邸被賈家收回。地基、木料、石料、磚瓦、樹木、花草等,加起來折銀損失近萬兩。

  帶不走的丫鬟、婆子、僕人約一百多人全部併入賈府中。賴家的家底還有些剩餘,但大部分都成了賈府的養料。苦心經營,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許久之後,賴大長長的嘆口氣,「走吧!」

  車隊啟行。

  …

  …

  賴家如喪家之犬般離開京城之時,賈環正在距離他位於東莊鎮北前坊不遠處的林家做客。庭院裡樹木幽靜。初夏的氣息伴隨著午後熾烈的陽光而來。

  雅致的偏廳中,字畫陣列。新來的丫鬟雨兒約十三四歲,嬌小玲瓏,容貌精緻,抿嘴笑著上茶,打趣道:「小賈老爺請用茶。」

  賈環笑著點一點頭。他和林姑娘很談的來,最近在東莊鎮這裡小住時常來坐一坐。和她的丫鬟自是熟識。林姑娘原來的丫鬟舒兒已經嫁給林心遠為妾室,幫他操持內務,以及茶樓的財務。

  林芝韻一襲青衫,清麗動人,慣例帶著白色的面紗,遮住她的容顏,訝然問道:「這麼快就要回去?

  賈環抿口茶,笑著解釋道:「回去發一筆橫財。」賴家離開賈府去金陵,至少給賈家貢獻了五萬兩的資產,他能分兩萬兩。確實算是一筆橫財。

  不過,走之前,當然要和書院的師長、同學,東莊鎮這裡的朋友道別。大師兄、羅君子、許英朗三人都在書院任職講師,並不和他一起返回京城。來見林姑娘之前,他剛在聞道書院新校區的教師區的一處小院中和第二任山長葉鴻文辭別。

  聞道書院現在對先生們的薪資、住宅待遇開的非常高。再加上咸亨商行給的年終分紅,講師一年足有100兩銀子。葉先生作為山長,待遇更好,都納了一名美妾照顧起居,養兩名書僮傳信。

  當然,以賈環在聞道書院的威信,開口說要給族學找一名代課老師,還是沒有問題。從家鄉保定府新安縣回來的喬如松答應幫賈環暫代幾個月的課程。下一科的鄉試在兩年後。他時間充裕。

  林芝韻禁不住輕笑,明眸流波。明麗的美人風情流瀉,美麗無端。她並不信這話。賈環私下裡說話很隨和,偶爾會開開玩笑。

  過年的時候,賈環過來拜年,她和二哥回京城家裡,不在這邊。這有些失禮。她前些時候將她家在京城中的地址給了賈環。

  賈環心裡暗嘆口氣。這神韻,當真是美麗動人到極點。這姑娘要不是毀容,他預估他對寶姐姐產生好感前,隨著接觸的深入,會追求她。

  見林芝韻不信,賈環就笑起來,換了一個話題,「林姑娘,我看見你經營的食檔和書生食府裡都有賣松花皮蛋。你們自己日常要少吃些。吃多了容易鉛中毒。」

  這年頭製作的皮蛋有這樣的缺陷。無鉛皮蛋要等到化學工業進步才有。當然,只要不是吃太多就沒事。

  他早前派錢槐來東莊鎮送信,就是獲取林心遠、林芝韻的幫助,拿住賴大、賴升貪污買賣棋盤街綢緞鋪的證據。此時,林家已經將店舖從賈蓉手中買回來。

  就他所知,林芝韻將東莊鎮這邊的住宅投資賣個精光,就留了這一套小院,算是湊齊1200兩銀子。

  林芝韻輕輕點頭,「嗯。」

  雨兒插一句嘴,「賈公子,你明知道皮蛋有問題還派人到處推廣啊。我家姑娘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讓採購信豐號的皮蛋喲。」

  「雨兒…,別瞎說。」林芝韻嗔了侍女一眼。

  賈環笑一笑,道:「你家姑娘是我的朋友,照顧下我的生意是題中應有之意啊。改天我請她喝茶就是。」

  雨兒很無語的看著賈環。竟然不領情呢。

  林芝韻笑著搖頭。其實賈環照顧她的生意的時候居多。只是,雨兒說的口氣有點不對味。

  說說笑笑,賈環坐了兩個小時後,告辭離開。心中略有些感慨。他想起東府的秦可卿。

  他和秦可卿的關係其實很不錯的。但隨著他在賈府內的地位的提高,想見秦大美人不難,要單獨喝杯茶閒聊,就基本不可能。條條框框太多。

  而東莊鎮這裡,他過來找林芝韻說話很容易。希望,以後,不要也變成秦可卿那樣的情況。

  …

  …

  四月初七中午,賈環與喬如松抵達賈府。安排喬如松住下後,在望月居宴請喬如松、柳逸塵、張四水、龐澤、衛陽喝酒。

  晚間時分,賈環到賈府東路賈赦的內書房中和他見面。賈赦的書房佈置的很奢華。書本反倒只是像裝點門面的東西。當然,賈環對此表示理解。

  燭光明亮。書房如同白晝。賈赦帶著老花鏡,笑瞇-瞇的將一紙張清單給賈環看,「環哥兒,你自己看看如何?」

  這是他搾壓完賴家之後,分潤給賈環的好處。他兒子賈璉的部分,他另外給。

  賈環一看,表情很精彩。因為清單上列著:藥鋪兩間、崇文門外南北貨店舖三間、當鋪一間。折銀計六千兩。京城外城宅院五處,折銀四千兩。賴府,折銀一萬兩。

  賈赦夠可以啊!全是不動產。問題是,他吃住在賈府,又沒有結婚,現在京城又不是後世的帝都,房價飛上天。他要不動產幹什麼?折現很麻煩的。

  賈赦笑的有點假,問賈環,「怎麼樣,環哥兒?可還滿意?這些鋪子地契都歸在公中,但都可以給你管著。每年你給公中一些銀子就行,剩下的都歸你得。賴府,我可以做主,給你住著。」

  賈環一聽,差點氣的笑起來。比他想像的還糟糕,竟然只有使用權。賈赦果然不負他貪婪的名聲。心裡沉思著,臉上不動聲色的道:「大伯,你這個分配方案不厚道啊!」

  之前的幾次合作,賈環其實並沒有從賈赦手中分銀子。都是賈赦自己敲出多少算多少。只有去年端午節,幫賈蓉打擊賴升時,收了2千兩銀子的中介費。

  賴家出局後,他和賈赦之間,已經有了裂痕。

  賈赦笑了笑,有點陰沉的感覺,「哦?那你想怎麼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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