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68
bpd 發表於 2017-10-1 01:15
第兩百六十章 感觸、等待

  賈母和王夫人在屋裡商量賈環的婚事時,鴛鴦在側面的小廳外走廊中和襲人說著體己話。

  夏日上午的陽光落在屋簷、台階、假山、樹林上,泛著點點光斑。

  寶玉在林黛玉屋裡頑,襲人讓媚人跟著,瞅空出來和鴛鴦說話。

  襲人身姿細長。白白淨淨的模樣,說笑著道:「聽說老太太和太太在商量三爺的婚事?」這事在府內已經傳遍,是府裡最近的大事。

  鴛鴦輕笑道:「可不是?看了好些家的姑娘!說是甄家裡未嫁的三個姑娘都在考慮。哦,倒是就件巧事問你。你可別傳出去。你屋裡的那個爺,真和東府蓉大奶奶(秦可卿)的弟弟(秦鍾)…,我聽外頭說有人在三爺面前告狀呢。」

  襲人嘆口氣,道:「姐姐快別問這事。就前兒在外頭書房裡見了一次面,不知道傳成什麼樣?我是不管的,由著媚人勸他。我早沒什麼那份心了。」

  鴛鴦抿嘴一笑,寬慰著襲人。她都已經在寶二爺屋裡,還能服侍別的主子不成?

  …

  …

  寶玉、黛玉的住處就在賈母上房的院落中,距離賈母這邊的房間並不算遠。

  上午時分,寶玉到隔壁黛玉的房裡頑笑。兩人的關係現在重複著鬧彆扭、和好的死循環。今天,兩人正在和好的階段。外頭林姑爺的信息還沒有到黛玉這裡來。

  紗窗幽靜。寶、黛二人在窗邊的椅子坐著說話。

  黛玉正和譏笑寶玉前些天在老太太屋裡譏諷賈環,給賈環打臉的事兒,「傻子。人家既然敢進來,肯定早有準備。我們跟著珠大嫂在外頭安靜的看著,偏你要充兄長的派頭,可見你心裡還是不服氣的。結果如何?」

  寶玉訕笑道:「好妹妹。都二十幾天前的事了,你還說這幹什麼?」

  林黛玉拿著團扇,掩嘴嬌笑。容貌精緻。她年紀雖小,自有一股嫵媚風流的神韻,美麗無瑕。

  寶玉看得就有點想發呆。就算家裡的姐妹,秦鍾不和他頑,只要有林妹妹,他便沒有遺憾。

  正在這時,外頭的紫鵑得了賈母那邊的信,進來回黛玉,「姑娘,外頭傳信,說林姑爺不行了,要接姑娘回揚州見最後一面,姑娘快跟我去老太太面前。」

  「啊…」黛玉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的消散,腦子裡像有一個晴天霹靂般轟下來,整個人都是萬念俱灰的感覺。她父親要死了啊!

  她連怎麼被紫鵑扶著到賈母面前都不知道,眼淚順著秀麗的瓜子臉滴落。痛苦如潮水般覆蓋了她的世界。

  …

  …

  賈環和迎春、探春、惜春在迎春房裡得知消息,三個姑娘都要帶著丫鬟去老太太面前。

  賈環道:「姐姐妹妹們去吧。我就不過去了。」他在賈母面前不討喜,去了是添亂。派了晴雯跟著過去,帶他的口信安慰黛玉。

  過了午飯時間,賈府裡上下就傳遍了消息。東府那邊亦是知道,尤氏和秦可卿都趕出來。賈母上房處,林黛玉哭成淚人。眾人都聚集在賈母面前。

  消息流水般的從賈母上房那邊傳到望月居。林家報信的人已經住下。正在商量由誰護送黛玉南下揚州,見林如海最後一面;去了還回不回賈府等問題。

  賈環和如意兩人在臥室裡一邊製作冰激凌,一邊說著話。

  先是將糖、果漿、牛奶、奶油溶在水中,然後將水放入罐內;取一個大盤,在盤內盛上水,將罐置於盤水內,不斷地在盤中加入硝石,結果罐內的水結成了冰。再慢慢的調製、摸索。

  如意一邊盤內加硝石,一邊嘆道:「林姑娘真是可憐的。這麼小,就要沒父親。」

  賈環坐在書桌邊記錄時間、配比。輕聲道:「確實。」黛玉的年紀太小了。他是早知道林如海會在今年去世。這種宿命,他是改不了的。揚州和京城,隔著幾千里。

  見清秀的小姑娘有些傷感,賈環好笑的放下毛筆,「說林姐姐的事,你想你自己幹嗎?」如意自小給賈府買進來。父母姓名不知。和晴雯一樣。

  賈環攬著如意的細腰,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如意今天穿著見輕薄的淡青色長褲和衣衫,上面罩著掐牙背心,刷著丫鬟髻。清秀的小姑娘。賈環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圓圓的小俏-臀坐在他腿上時的彈軟。

  不過,小姑娘心情不佳,他自是不會又什麼旖旎的念頭。抱著她,輕柔的撫著她的背,安慰道:「有我呢。」

  如意頭埋在賈環懷裡,低聲道:「嗯。」

  兩人似乎都沒有留意到:一生一世的承諾,在這不經意間的時刻定下來。極其的自然,就像是水到渠成。

  時光靜靜的流走。賈環正抱著如意說話時,門口傳來晴雯銀鈴般的嬌笑聲,「三爺,又給我趕巧遇上了哦。」

  秦可卿的丫鬟寶珠站在晴雯身邊,嘴角含著笑。男主子抱著丫鬟,在府裡很正常。只是,這場面怎麼感覺有些溫馨呢?

  賈環就是一笑,招手讓晴雯、寶珠進來。如意慌忙的起來,俏臉緋紅,藉口倒茶跑出去,好一會才進來。因林黛玉即將喪父帶來的傷感情緒被沖淡。

  晴雯給賈環說著情況:賈母決定讓賈璉帶林黛玉去揚州,明天就啟程。林如海的後事料理妥當之後,一定要將林黛玉帶回來。這一點要和林如海說清楚:黛玉沒了父母,還有外婆、舅舅。林家那些遠支不足取信。

  賈環平靜的聽完,點點頭。喝著茶,微微沉思。或許,這也是林如海把家產交給賈璉的原因。林黛玉日後出嫁,大約只有賈母會認真、負責。這一點上,林如海倒沒有判斷錯。鳳姐確實做了一萬兩銀子給林黛玉辦婚禮的計劃。

  多年的宦海生涯,擔任著巡鹽御史,林如海要是看不透賈璉這公子哥,確實也說不過去。他兩三百萬的家資,換黛玉日後嫁個好人家的承諾。對與錯,還真不大好說。當然,虧肯定是虧了。

  賈環揣摩了下林如海的想法,回過神來,問寶珠,「寶珠,你找我有事吧?」

  寶珠笑著道:「三爺,我們奶奶讓我帶著幾色糕點、吃食來謝三爺。都是奶奶親手做的。」

  賈環輕笑道:「嗯,我心領了。」

  前天賈寶玉瞅空把秦鍾叫到他的外書房裡去說話,隨即流言蜚語在族學、賈府裡到處傳。賈環沒問秦鍾到底怎麼回事,看在秦可卿的面子將謠言壓下來。見個面說話,就是搞基,這太搞笑。族學裡敢用流言來逼迫他作出決定的人還不存在。

  寶珠又笑道:「我們奶奶還讓我賀喜三爺。三爺的老師出獄,三爺在府裡也穩些。」

  賈環禁不住莞爾一笑,「嗯,再心領了。」

  秦可卿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但她聰明歸聰明,到底是內眷。對外面的事情並不清楚。其實,要恭喜他脫險,在鄭國舅下獄時最合適。

  而山長被貶到南京當禮部侍郎,對他其實有些影響的。但賈政那天在賈母面前幫他吹牛,說他和左都御史、國子監祭酒一起喝酒、結交。賈府裡自然是風平浪靜。

  而勳貴圈中的韓奇等人都是消息靈通之輩,他出入何大學士府上,和大理寺右少卿梁錫交好的事情,自然都知道。疏遠自是不會,當然也不會太熱情。所以,賈環這些天其實也很清淨。有功夫研究下冰激凌的製作。

  三個丫鬟都是嬌笑。

  …

  …

  時間很快就到了夜晚。從外頭忙著蜂窩煤事宜的賈璉回來,在家中和王熙鳳吃了幾杯酒,到望月居來見賈環,「環兄弟,我馬上要送林姐兒去江南見林姑爺。蜂窩煤的事情,你幫我照看些。蓉哥兒到底年輕,我怕他壓不住。」

  賈蓉入股蜂窩煤的事情,賈環早和賈璉談好。佔兩成股份。這段時間,寧國府裡給賈璉出了不少人。這算是賈璉的私人收入,並不入榮國府的公中。有賈蓉的人力幫忙,賈璉輕省許多。

  賈環就笑,「我在府裡的時候會幫你看著。不過,我過段時間會隨我的老師去江南讀書。」

  賈璉沒料賈環也要去江南,苦笑一聲,道:「環兄弟要是早些走,倒可以代我去走一遭。」賈府裡的雜事,出遠門,基本都是派他去處理。

  賈環當然不會和賈璉換「任務」。鄭貴妃都去了冷宮,賈貴妃還遠嗎?賈璉一走,能代表賈府去和宮中太監打交道,送禮的,就剩下他。賈環可是想提前和賈元春接觸的。

  賈環寬慰了賈璉幾句,保證即便是他離開京城,蜂窩煤的生意不會出問題,將賈璉送走。

  …

  …

  賈璉對賈環的保證還是很信任的。賈環在商業上的能力毋庸置疑。回家坐了沒一會,給賈赦派人叫去。

  偏廳中點了幾支蠟燭,燈光略顯得昏暗。賈府大老爺賈赦坐在椅子中,酒色過度的臉上,有些陰森的感覺。

  賈璉進來後,行禮道:「兒子見過父親。」

  賈赦擺擺手,示意賈璉隨意,緩緩的開口道:「揚州鹽商聚集。林姑爺在揚州擔任巡鹽御史這些年。家資豐厚。你去揚州,留意著些。」

  賈璉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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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一章 派個丫鬟

  夜色深深。黛玉房中,不時的傳來黛玉低聲的抽泣聲。賈寶玉在一旁陪著勸解。

  林黛玉滿心苦楚,對賈寶玉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紫鵑和雪雁兩人帶著幾個小丫鬟在裝箱黛玉的行李、用具。媚人、襲人兩個在一旁幫著忙。明天就要走啟程,時間緊迫。

  紫鵑看看黛玉,寶二爺,對雪雁道:「你在姑娘這裡侍候著,我出去一趟。」

  雪雁點點頭。

  紫鵑一路出賈母上房,往望月居而去。姑娘陡逢大難,她心裡也是惶惶的。寶二爺那裡絮絮叨叨的勸解、軟話兒能頂什麼用?她想要問問三爺的主意。

  月色散落在賈府的園林中。紫鵑到望月居中,賈環正在洗澡,準備睡覺。晴雯進去通報了一聲。紫鵑在客廳裡略等了一會,才見賈環穿著白色的便服出來。

  紫鵑來訪,令賈環略微有些驚訝,「紫鵑,你這會不應該是在幫林姐姐整理東西嗎?」

  紫鵑容貌普通,梳著兩個小辮,穿著淺紫色的掐牙背心,有些傷感的道:「三爺,我家姑娘陡逢大難,這可怎麼辦啊?」

  賈環微微有些詫異的看著紫鵑,讓她先坐下。晴雯過來上了茶,留下旁聽。

  賈環知道紫鵑和晴雯的關係不錯。那年春節前,賈寶玉要把晴雯要到他屋裡去做丫鬟,就是因為晴雯去找紫鵑說話,和賈寶玉碰上。但賈環沒有想到,紫鵑會信賴他的判斷。

  想也是,他作為賈府內能夠在外頭做事的男子,地位與賈赦、賈政相當。紫鵑來問他的意見也正常。總不可能去問賈寶玉那小屁孩吧?

  賈環沉吟了片刻,道:「林姐姐肯定還是要回賈府裡來住的。她家在蘇州那些親戚,都是遠親,不頂用。所以,有兩點,林姐姐是要把握的。第一,林姑爺的家產,要留一部分通兌的銀票給林姐姐私下裡收好。第二,林姐姐的終身大事,要讓林姑爺盡早定下來。否則日後就很不好辦。」

  林黛玉和賈寶玉之間的情況,賈府裡其實很多人都知道。比如:賈環、紫鵑。

  只是兩人年紀都還小。賈寶玉十二歲多,養的還是個小正太模樣,常常在賈母、王夫人懷裡撒嬌。而黛玉才十一歲。沒人往婚嫁的方向去想。而兩人畢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關係比別的姐妹親近也正常。

  紫鵑聽得懂賈環的暗示:如果姑娘和寶二爺有意,那就要趁著林姑爺在的時候,把事情定下來。

  紫鵑向賈環行禮,「謝三爺。」到底是三爺,幾句話就說到點子上,讓她心裡靜下來。寶二爺說一大通,聽著讓人心裡還是沒底。

  賈環點點頭,和晴雯一起送紫鵑到屋簷下。星輝之中,這個聰慧的女孩腳步匆匆的遠去。倩影消失在夜色中。

  賈環嘆口氣,輕輕的撫了下晴雯的秀髮。晴雯眉眼間和黛玉有點像。離喪之音啊!原書之中,晴雯的遭遇是悲慘的。現在晴雯在他身邊,自然不會夭折。

  而黛玉的遭遇同樣是悲慘的。幼年喪母,現在喪父;回到賈府之中,愛情無法如願,最終焚掉詩稿,吐血而亡。

  賈環此時內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觸動的。

  晴雯俏臉上微微有些羞澀的神情,嫵媚無端。只是在夜色之中看得並不分明。扭頭看向賈環,迷惑的輕聲道:「三爺?」

  賈環從思緒中回過神,笑道:「想起件事來。晴雯,你去寶二哥房裡給襲人說一聲,讓她做好準備。我明天早上會給老太太、太太稟明,調她到林姐姐身邊,一路照顧林姐姐起居。」

  賈府中上千人。幾百個大小丫鬟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此時站在他身邊的晴雯。而第二位的就是襲人。是不是心機婊且不說。似桂如蘭,溫柔和順。照料人的話,應該比紫鵑還要細心三分。

  賈環當然不會高尚到讓晴雯到林黛玉身邊照顧她。但是將現在在寶玉房裡的襲人派去照顧林黛玉,他還是很樂意去推動的。現在這個情形,寶玉不會拒絕。

  「三爺,你又讓我去得罪人呢!」晴雯大眼睛嬌嗔著賈環,嬌俏的笑一笑,走進夜色中。心裡暖暖的。她知道三爺的意思: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幫林姑娘。

  林姑娘挺可憐的啊!

  …

  …

  凌晨中,清涼的露珠在草葉上滾動。賈母上房,寶玉的院落中,襲人在暖閣裡醒著。

  晴雯的話已經傳到。她怎麼都沒想到三爺會想出這麼個主意。她和鴛鴦說沒心思在寶玉房裡熬出頭。可心裡其實也清楚,賈母其實是將她給寶玉了。

  她在寶玉房裡,雖說是首席大丫鬟。只是,種種事件,她甚至被趕走一次,這讓她和寶玉心中有些隔閡。媚人又和寶玉有親近的關係。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想去服侍林姑娘:前途不定、地位不定。可她一個丫鬟能有什麼辦法。

  「襲人!襲人!」

  屋裡傳來寶玉的喊聲。襲人嘆口氣,披衣起床,去裡屋問寶玉要什麼。

  …

  …

  第二天清晨,賈環帶著晴雯、如意到賈母的住處,正廳中賈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寶釵、迎春、探春、惜春、寶玉、林黛玉都在。

  林黛玉早早的就起來,婆子們正在將她的箱子搬到外面的馬車上。鴛鴦、王熙鳳、李紈三人指揮著。

  賈璉等在外頭。

  賈環見時間差不多,走出來道:「老太太,孫兒以為林姐姐身邊只帶紫鵑、雪雁略少了些。可再派一個大丫鬟跟著,一路照料起居。我聽說寶二哥房裡的襲人很會照顧人,可跟著林姐姐。寶二哥這裡短的人使喚,可以再挑一個。」

  賈母點點頭。襲人這孩子她是知道的。就是因看她可靠,才派到寶玉房裡。不過,她並不打算把襲人給黛玉。在她屋裡可以再挑一個好的大丫鬟。

  賈母還沒表態。

  寶玉看賈環一眼,道:「老祖宗,就派襲人跟著照顧林妹妹。」寶玉連心都恨不得給林妹妹,把首席丫鬟派過去,當然心甘情願。

  寶玉說了話,賈母也不再堅持,叮囑著襲人。

  王夫人感覺賈環好像是在給她兒子下套。襲人「賢惠」的名聲,她亦是有所耳聞。確實是個好的。但一個丫鬟也不是什麼大事,想一想就沒反對。小姑子的女兒要回去見她父親最後一面。她當眾反對,格調太低。

  片刻之後,賈璉進來回道:「老太太、太太,行禮已經裝好,請林妹妹出發。」

  賈母當即眼淚就下來了。正廳中,哭泣聲重,「嗚…」

  黛玉與賈府眾人灑淚而別,帶著紫鵑、襲人、雪雁三個小丫鬟跟著賈璉前往揚州奔喪。

  賈環在一旁看著,目送林黛玉幾人的身影消失。他很難融入這個場景中。他送山長時,才會灑淚。

  …

  …

  賈璉帶著林黛玉出京城,帶著七八個小廝,奴僕,並林家來報信的僕人,往南行至通州。在通州租下一條船,順水放舟,從京杭大運河前往揚州。

  夜色深沉,大船緩行。林黛玉有些暈船,襲人和紫鵑兩人盡心的服侍著。

  林黛玉睡在床榻上,紫鵑幫她蓋了被子,低聲道:「姑娘,真是要謝三爺想的周到。」

  她一個人,再加上雪雁,照顧姑娘確實有些不周全。加上襲人就時時有人照看著姑娘。

  林黛玉輕輕的點頭。

  …

  …

  林黛玉離開賈府後,寶玉的擔心自是不必說。府中的姐妹們略微有些不大習慣。

  賈環心裡固然感嘆黛玉南下的遭遇。但要說他為黛玉牽腸掛肚就太扯了。他和黛玉其實是關係一般。不親近,亦不疏遠。黛玉是和寶玉吵架之後,會來他這裡躲清靜。

  七月初一,立秋。林黛玉已經出發好幾天。晚間時分,賈環給龍江先生派人請到他府中喝酒。

  府中燈火輝煌,一干人等分席而坐。除龍江先生外,還有馮紫英、衛若蘭是賈環的熟識。其餘三人,賈環只有幾面之緣。用個現代化的詞語來形容,都是京城裡的「頑主」。

  龍江先生家中美麗的侍女、歌姬在廳中跳舞。為首的是京城第一名妓蘇詩詩。

  她尤其的擅長歌舞。容貌清麗,身姿曼妙。白衣翩遷,若仙鶴起舞。歌喉亦是清冽動人。

  「好!」高居首位的龍江先生鼓掌叫好,與眾人舉杯共飲。

  蘇詩詩跳完一支舞曲後,換了一身衣服進來,笑吟吟的坐到賈環身邊。一身白色的薄紗長裙,裹著她一米六五的身姿,凸凹有致。窈窕修長。賈環沒記錯的話,這位京城第一名妓今年已經十九歲了。正是魅力四射之時。

  蘇詩詩給賈環斟酒,清香縈繞著賈環,輕笑著道:「賈先生,好久不見呢!」

  看著蘇詩詩清麗至極的容顏,尤其是一雙清澈醉人的明眸,賈環笑著搖頭,舉杯給龍江先生示意。

  大美人啊!光看著就覺得舒服。他和蘇詩詩的關係還不錯。去年的時候還請她幫忙將《送別》譜曲。

  龍江先生很狂放的喝了一杯酒,笑著解釋道:「子玉,詩詩姑娘要去金陵遊玩、會友。你的座師望溪先生在南京任禮部尚書。我想請你寫一封信請方宗師代為照顧詩詩姑娘。」

  賈環道:「這是風雅韻事,我想老師應該不會拒絕。」

  馮紫英、衛若蘭等人都是大笑。

  蘇詩詩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敬了賈環三杯酒。南京禮部尚書啊,差不多是管著金陵所有的名妓們。她若是有賈環的書信,此行自是一切順利。

  看著蘇詩詩清麗的容顏上掠過的緋紅,賈環輕輕的笑一笑。

  …

  …

  酒宴之後,賓客各自擁美高樂。賈環和龍江先生在一處小廳中喝茶醒酒,此時已經是中夜時分。

  龍江先生倚在軟榻上,道:「今天之事,謝謝子玉了。」

  賈環就笑,「寧前輩不著急謝我。我正好有一事相求,把上回那個人情一併用掉。」韓秀才的事情上,龍江先生欠他一個人情。他準備用掉。

  龍江先生笑著指指賈環,「你啊…」賈環做事情還是讓人很愉快的。「說吧,什麼事?」

  「我打算趁著入秋還熱著的時候,賣一種甜甜的冰塊,消暑之物,到時候請龍江先生幫我推銷推銷。」

  龍江先生一口答應下來,「這沒有問題。」

  賈環笑著點頭。冰激凌,他打算走高端路線。

  說笑了一會兒,賈環準備告辭,龍江先生壓低聲音道:「子玉,宮中貴妃之位空懸。吳貴人很有希望。」

  賈環愣了下,隨即道:「謝前輩提醒。」


bpd 發表於 2017-10-1 17:18
第兩百六十二章 貴妃之位(上)

  賈環和龍江先生聊了幾句,便告辭出來,到府中安排的住處休息。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他不可能現在回賈府。

  一彎新月掛在空中。

  賈環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浴後,換了衣服躺在客房的床塌中。貴妃啊,他現在是不敢想的。

  貴妃的地位是相當的高的。皇宮之中,妃嬪的等級,自皇后之下便是: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等。

  賈環和王子騰有共識。首要目標是讓賈元春能夠脫離女史的身份。至於現在空出來的貴妃之位,誰願意爭,就爭吧!

  當然,賈環還是要謝龍江先生這個人情。龍江先生作為皇室遠親,還是有些消息渠道的。

  …

  …

  賈環遐思之時,龍江先生正喝著茶,與徐管家說話。他準備回後面去休息了,將徐管家叫過來交代下賈環請他幫忙的事情,幫忙推銷什麼的,還是徐管家在行。

  龍江先生將事情交代下去,笑道:「賈子玉這個人處事挺有意思的。韓子桓的事情,我欠他一個人情。他卻只要商業上的回報。我過意不去,將宮裡的事情提前透漏給他知道。」

  提前下注的話,應該能有所收穫。

  徐管家就笑,這個人情是還了,道:「大爺,說不定賈孝廉就是只要銀子。」

  龍江先生大笑,「哈哈!」老徐還是不懂。銀子雖好,哪有權勢重要?

  …

  …

  賈環在得到龍江先生的消息第二天傍晚就前往王府,求見王子騰,一路暢通無阻。而賈環和王子騰見面說了什麼,自是沒有人知道。在旁人看來,這是王統制在展示他的大度。

  雍治皇帝的皇后之位空懸經年。後-宮中只有一名貴妃、八名妃嬪,另有貴人十幾名。按制,需有皇后一人,皇貴妃一人,貴妃兩人,妃子四人,嬪六人。貴人及以下品級不限數量。

  鄭貴妃下台,自是空了一個位置出來。這就像金字塔的上層有了空缺,下面的人都往上擁擠。

  接下來的幾天,皇宮中暗潮湧動,各種勢力在看不見的陰影中衝突、較量,角逐空缺的貴妃之位。

  但這對京城中的官府、不相干的大臣、中下層的民眾並沒有什麼影響。這畢竟只是皇帝的家事。看過宮鬥劇的人都明白,後宮的撕逼,無時不刻都在上演。流傳出來的段子,就聽個樂子,沒流傳出來的事情誰會關注呢?

  這天下午,榮國府北街對面的汝陽侯府中,汝陽侯之子趙星辰招待一幫朋友吃酒。這些朋友之中,有富商、有士子,有勳貴子弟。都是談的來的人。

  在東莊鎮裡經營著茶葉、香料、藥材生意的晉商呂承基就在座中,笑瞇瞇的參加胖乎乎的趙星辰的酒宴。聽說,汝陽侯與榮、寧二府不大對付。而他和賈家的賈環是熟識。原來被稱呼賈副使的少年,現在已經名滿天下。據說京城中又流傳著他新作的十首詩詞。

  但,令他心中遲疑的是,賈環與林家兄妹的關係。正在東莊鎮的茶樓中說書的《射鵰英雄傳》就是出自賈環的手。而他和林家的仇結大了。

  當然,這並不足以成為在京城的晉商支持汝陽侯的關鍵。只是一個考慮的因素吧!

  就在明軒中,眾人喝酒、說笑,氣氛熱烈之時。距離五百米開外的汝陽侯書房中,汝陽侯趙豫正在和一名中年男子說笑,意態閒適。

  汝陽侯趙豫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體態略顯肥胖,白白淨淨,穿著寬鬆的錦袍,笑起來有些陰柔,「路指揮,此次宮中之事,我有八分的把握。」

  他和宮中的趙貴人沾親帶故。準備接著這個機會,將趙貴人推上貴妃之位。這需要大量的銀子來交好宮中的太監們。

  路指揮本名路庸,晉中豪商,捐了一個正三品的衛所指揮使在身上。四十歲的年紀,一副儒商打扮,笑道:「侯爺有如此信心!路某願捐兩萬兩白銀,助侯爺成事。」

  趙豫呵呵一笑。

  送走路庸之後,趙豫在書房中眺望著對門的榮國府,以及不遠處的寧國府,嘴角掠一絲冷笑。

  他和賈珍不對付。賈珍和宮中大明宮的掌宮內相戴權交好,他則是與李大學士交好。

  但如今賈珍已經死了。李大學士也被罷官回鄉。受到東林黨的牽連,他的日子極不好過。所以才想著從趙貴人身上入手,改善處境。

  若是他能將趙貴人推上位。嘿嘿,他早想將這三府的地方連成一片,修建一座精美的花園,廣置天下美女。

  聽說賈家也有個女兒在宮中,預估著也會有所動作。但這一回,想都不要想了。貴妃之位,我提前預定了。

  …

  …

  汝陽侯的「野望」,賈環是不知道的。他還在抓緊時間搞他的冰激凌生意,初秋的氣息在京城裡瀰漫開。要賣冰激凌,就這一兩個月的時間了。順便等待著王子騰的通知。

  賈環個人是無法調動賈府的人脈資源的,要等王子騰「發令」。而時機,自是由王子騰來把握。

  賈府在皇宮之中交好的人脈基本東府賈珍留下來的: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這是在宮中極有權勢的大太監。

  國朝的太監沒有前明那樣的權勢,司禮監什麼的自是沒有。最大的太監是跟在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宮殿監督領侍,正四品。戴權是從四品的宮殿監正侍。

  七月五日,京城名妓蘇詩詩啟程前往金陵,準備刷名聲,鬥艷,坐實她天下第一名妓的名頭。

  七月十日,新任的北直隸提學大宗師燕榮公佈了雍治十一年的北直隸院試時間。

  此時要爭貴妃之位的人選開始慢慢的浮出水面。

  …

  …

  京城內城西,襄陽侯侯府中,一名老者撚鬚輕嘆。一名中年人正在匯報,「父親,放心吧,我已經打點好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

  …

  …

  慶國公府。一名中年男子在案幾邊喝著酒,他給六宮都太夏守忠送足了銀子。

  …

  …

  京城外城北,一座府邸中,一名中年文士在夜色中賞月,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他姓吳。

  …

  …

  京城外城的永昌駙馬府內,幾名皇親國戚笑談著。居中的是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一副豪商打扮。

  永昌駙馬神秘的笑道:「賀老丈不必心急,我等與聖上身邊的許總管交好。」

  …

  …

  夜色之中,一輛馬車從小時雍坊的王府中出來抵達賈府。王府和賈府是姻親,素有來往,並不引人注目。

  賈環招待著前來交任務的劉國山喝酒。劉國山是通州人,家資巨富。和駱講郎一起放出來後,回鄉躲了一段時間。七月初來拜謝賈環。賈環正好要定制一批裝冰激凌的陶瓷茶盞。交給劉國山處理。此時茶盞已經全部運送到位。

  賈環在內城中買了一處院落,由江興生負責,專門製作冰激凌。

  正喝著酒時,錢槐帶著一名小廝進來,「三爺,老爺派人請你去榮禧堂議事。」

  榮禧堂是賈府正中的五間開正房。門匾是皇帝親書的「書賜榮國公賈源」。對聯是東安郡王穆蒔寫的「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

  這裡是賈府進行政務活動和政治性社交的場所。

  賈環一聽就明白過來。發令槍響了!


bpd 發表於 2017-10-1 17:27
第兩百六十三章 貴妃之位(下)

  劉國山二十出頭,容貌俊朗,見狀,便笑道:「子玉有事,我就不打擾你了,改日再來和你好好的喝一杯。」

  他很感激賈環將他從刑部大牢裡撈出來。所以,言語有親近之意。至於,他之前想的,等賈環考上秀才再和他結交,那是扯淡了。賈環現在是舉人,而他是秀才。

  明面上,救他的這件事,在朝堂上是文壇大宗師望溪先生的提議:給年輕的士子們一個改正的機會。他和駱先生都寫了認錯書,所以現在出來了。

  但他出身於聞道書院,知道情況的,是賈環拿了一副唐伯虎的畫去請望溪先生說話。

  賈環就笑,「天色漸晚,劉兄就留在我這裡休息。」

  劉國山笑呵呵的道:「還是不了。我準備去五鳳館。」

  五鳳館是京城中有數的青樓。賈環笑起來,送劉國山出門,再折往賈府正中的榮禧堂。

  …

  …

  紅樓原書第三回,林黛玉進賈府時,書中對榮禧堂做了一個很詳細的描寫:向南大廳之後,儀門內大院落,上面五間大正房,兩邊廂房鹿頂耳房鑽山,四通八達,軒昂壯麗,比賈母處不同。黛玉便知這方是正經正內室,一條大甬路,直接出大門的。

  進入堂屋中,抬頭迎面先看見一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大字,是「榮禧堂」,後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榮國公賈源」,又有「萬幾宸翰之寶」。

  賈環帶著小廝抵達東跨院旁邊的榮禧堂時,賈赦的小廝鴻兒、賈政的小廝李十兒、賈蓉的小廝壽兒,外加大管家單大良、二管家林之孝等人都已經等候在外面。

  「見過三爺!」

  賈環點點頭,進了堂屋。正面是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金蜼篳彝,一邊是玻璃台皿。地下兩溜十六張楠木交椅。

  上首坐著賈赦、賈政,下首坐著賈蓉。

  賈環行禮,「見過父親!見過大伯。」

  賈赦、賈政兩人都是點點頭。賈蓉起身道:「環叔好!」賈政微微皺眉,但沒有多說什麼。這就是如今賈環在賈府內的地位。

  賈環輕輕的點頭,落在賈政的下首的椅子上。空蕩蕩的榮禧堂中,就坐著四人。這是榮、寧二府在外面主事的四名男主人。燭光明亮,驅散著夜色。

  賈環在賈府裡的第一次議事就此開始。他已經登上賈府這個最高的舞台!

  賈政道:「舅老爺派人來送信,如今宮中紛亂,要我們打通大明宮內相戴權的關節。」

  打通關節幹什麼?在座的都心知肚明。賈元春在宮中為女史。

  賈赦是一等將軍,對皇宮中的事情有瞭解,緩緩的道:「二弟,貴妃之位,看中的人家太多。我們家大姑娘想要得封貴妃不容易。舅老爺那邊怎麼說的?」

  賈政嘆口氣,道:「至少要一個貴人之位。再低,一年就見不到聖上幾次。」

  賈蓉喝著茶。他雖說是族長,但是是小字輩。這個場合不好發言。貴人之位是最低的底線。再低,見不到皇上,就對家族沒什麼幫助了。

  賈環安靜的聽著。

  其實,雍治皇帝後-宮裡的事情基本是他說了算。太上皇、皇太后都是擺設人物。皇后之位空懸。從雍治皇帝毫無阻礙的廢除鄭貴妃,就可以知道皇帝對宮廷的掌控力度。

  賈赦和賈政兩人討論了幾句。賈赦道:「蓉哥兒,你和大明宮的戴權還有來往吧?」

  「有來往。一年三節兩壽我都是親自上門送禮。呃…,要打通關節要個准話,我想環叔跟我一起去。」

  賈政看向賈環。他信任是很信任賈環的能力。但還是擔心賈環搞砸了,「你有沒有把握?」

  賈環點點頭,「沒問題。我要公中批2萬兩銀子出來。」送禮、談判,他都沒問題,關鍵在於錢。

  賈赦和賈政兩人都點了點頭。賈府現在還是有些家底的。

  …

  …

  七月十二日,一場秋雨不經意間落下來。下午時分,賈蓉帶著小廝到望月居找賈環。兩人一起前往位於京城內城東的大太監戴權的府上。

  周朝雖說汲取明朝的教訓,不允許太監干涉朝政,將太監的地位壓的很低。但因為太監時常服侍著皇帝、皇后、太后等人。他們亦是聲勢顯赫,炙手可熱,腰纏萬鬼,富可敵國。這有點類似於領導的司機、保姆的地位。

  因為國朝的後宮體制之下,注定了高位的太監們不是出自明朝的司禮監、御馬監、膳食房等處。而是主要出自帝后等人身邊的總管太監,掌管各宮的總管太監。

  如今雍治朝最有名的幾個太監便是: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宮殿監督領侍許彥,其下有四個總管太監宮殿監正侍: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六宮都太監夏守忠等。

  像戴權這樣有頭有臉的大太監們,慣例在皇宮之外有住處,同時可以結婚,過繼兒子繼承香火、宗祠。

  賈環聽賈蓉介紹著情況。一路到城東的戴權府上。門口聚集了不少馬車。都是打聽到戴權今天要出宮回府的消息過來拜訪。賈蓉派人上前遞了名帖,隨後給門房引到裡面的一處單獨的小廳中落座。

  等了約兩個時辰,賈環和賈蓉兩個餓的肚子咕咕叫的時候,才給一名中年的僕人引到一處明軒中和戴權見面。

  明軒中燈火通明,位置不大,佈置的精雅、奢華。軒外,秋雨滴滴。帶著清爽。

  戴權是一名四五十歲的老太監,面白無鬚,穿著暗青色的袍服,坐在塌椅上。身邊一名小太監服侍著。他笑呵呵的道:「蓉小子,你來見我有什麼事情嗎?要不是小李子提醒著,我都差點錯過。」

  賈蓉賠笑道:「沒什麼事,因許久不見,打聽到老內相今日回府,特意過來見老內相一面。」

  戴權哈哈一笑,聲音有點尖銳,「你小子給咱家打馬虎眼啊!這位是…」

  賈蓉忙道:「這是我三叔賈環。」

  賈環拱手行禮,「給老內相問好。」

  戴權笑瞇-瞇的看著賈環,「咱家聽說過你的名字。國朝最年輕的舉人。前些時候鬧的挺大的那個案子,你舉報你舅舅的事兒。嘿,讀書人就是忘恩負義的多!」

  賈蓉頓時有點懵逼,這話的意思不對啊。他現在才想起環叔是讀書人的身份。而太監都是比較討厭讀書人的。

  賈環心裡有點無語。自己有沒有得罪這個死太監。上來就先給他噴一句。當即,義正言辭的朗聲道:「國法、親情,二者選其一,我選維護國法。況且,我舉報舅舅的事情,對他損害只是一時的名聲。」

  賈環的意思是:他對王子騰的損害,只是暫時的。王子騰事後可以通過其他辦法恢復名聲。後果實際上沒那麼嚴重,那為什麼不能舉報呢?

  戴權忍不住一笑,好久沒有見到這麼有意思的少年了,將心中的偏見收起來,淡淡的問道:「你今天來見我有什麼事情?」

  賈環道:「我家的大姐姐賈元春在宮中當女史。值此非常之時,我想請老內相照顧一二。」

  說著話,賈環從衣袖中拿出兩萬的銀票,上前幾步,逕直的奉上。

  戴權作為收禮的高手,只掃了一眼案幾上厚厚的一疊銀票,就知道價值幾何,臉上的笑容更甚幾分,微微點頭。一旁的小李子吞口唾沫,將銀票收起來。

  戴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賈環、賈蓉兩人識趣的告退。

  離開戴府坐進馬車中,賈蓉此時還沒回過味來,不禁擔憂的問道:「環叔,就這樣?」

  賈環笑著道:「就這樣就可以了。」一切都在不言中。他說了:值此非常之時。戴太監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賈蓉微微一愣。

  …

  …

  七月十四日,雍治皇帝駕臨大明宮。

  大明宮位於京城西郊,地處在外城之外。是國朝世祖時開始修建的皇家園林。佔地廣闊,約5千畝,景色幽雅秀麗。亭台樓榭與湖光山色交相輝映。

  大明宮的正中為勤政殿,園林環繞在四周。有150多處園林。美景怡人。設有軍機處、六部諸值房。

  皇帝時常駕臨大明宮休憩和處理政事。而隨駕的妃嬪、宮女,在當前的形勢下,就成了各方爭奪的重中之重。

  下午時分,六宮都太監夏守忠勾勒了一份名單,派出跟著皇帝到大明宮中。出身鳳藻宮的女史賈元春赫然在列。這邊的關節,是王子騰打通的。

  而吳貴人的父親吳康伯、襄陽侯意欲推上的莊妃、慶國公中意的麗嬪、汝陽侯的親戚趙貴人、永昌駙馬等人走通許大總管門路推薦的賀貴人。都各顯神通,一一過關,跟隨者當前後宮地位最高的妃子周貴妃一起前往大明宮中。

  是夜時分,龍江先生寧儒求見皇帝,獻上冰激凌,品名碧雪膏。

  雍治皇帝在偏殿中召見寧儒。身邊許彥、戴權等太監陪著。這顯然是一場很隨意的私人召見。


bpd 發表於 2017-10-1 17:37
第兩百六十四章 貴妃之位(完)

  富麗堂皇的偏殿中,兩排長架上點著小兒臂粗的蠟燭,燈光明亮。沉木架樑,水晶玉壁,白玉鋪地,華麗的宮殿中無一處不彰顯著皇家富有天下的財力。

  雍治皇帝今年四十一歲,身居至尊之位,身材白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便服。坐在椅子上,品了一口冰涼的碧雪膏,甜絲絲的味道沁入口中。

  雍治皇帝滿意的點點頭,臉上浮起笑容,將青花白瓷碗裝的碧雪膏擱在太監手捧的托盤上,對寧儒道:「龍江有心了。」

  寧儒,字偉長,號龍江。京城人稱龍江先生。翰林出身。他在太上皇執政時期和皇室連了親。是皇室遠親。其父為太上皇時的宰輔。因雍治皇帝政變上台,逼太上皇退位。他作為太上皇的親信,自是不受待見。因而主動辭官。在京城之中放浪形骸,尋花問柳,當一個富貴閒人。

  雍治皇帝此時稱呼寧儒的號,是一種略顯親近的表現。否則,他可以稱呼龍江先生身上的散官:宣議郎(正七品)。或者直呼其名。君上稱呼臣子的姓名是常事。

  相比於這份精美可口的碧雪膏,他更看重的是寧龍江此時臣服的表現。歷時十一年,在太上皇時期發揮重要作用的南書房已經被他廢除。至此,大周已經步入他執政的成熟期。寧龍江這樣的前朝臣子,他現在自是掌控的游刃有餘,願意接納。

  寧儒從座位上起身,躬身道:「謝聖上誇獎。臣心中惶恐。」心裡輕輕的嘆了口氣。他還是低頭了啊!愧對太上皇。

  他此時來向皇帝獻上賈環搞出來的碧雪膏。其一,是還賈環的人情,幫他打開市場,再沒有比皇帝稱讚的冰品更有格調了。其二,他借此機會向皇帝表示臣服。

  第二點理由才是他今天來大明宮的重點。在目睹了賈環通過天下文宗方望說服皇帝的手段之後,他心裡明白過來:皇帝再怎麼「英明神」武,他也是人。

  其次,他的好友韓子桓落難之時,他想要營救卻無能為力。這生生的刺痛了他的心。所謂的富貴閒人在朝政上沒有說話的份。他想要恢復寧家曾經的榮耀。他家是宰輔門第,他是兩榜進士,榜眼出身。

  當然,也有他看出來皇帝在清除掉李大學士後,已經完成整體的朝政佈局有關,清理了前朝的痕跡。

  因而,他決定出仕。才有今天的大明宮之行。

  雍治皇帝笑著擺擺手,道:「私下裡說話,龍江不用如此多禮!」說著,對身邊的大太監許彥道:「你將龍江今天送來這碧雪膏給周貴妃她們送一份。」

  寧儒忙勸阻道:「聖上,碧雪膏是甜品,又是冰冷之物。近日已是初秋時節,深夜食用,恐有礙貴人之體。」

  雍治皇帝想一想也是,女子身體嬌弱,秋天夜裡吃冷食不符合養生之道,便擺擺手。

  寧儒道:「碧雪膏是臣的一位好友所做,想要在京城裡售賣,因而臣想請聖上品評一二,給他用作宣傳。」

  雍治皇帝就笑起來,這種小事亦是逸事。他心情不錯,便點評了幾句,再問道:「這是誰給製作出來的?」

  寧儒道:「賈環賈子玉。」

  侍候在一旁的大明宮內相戴權「咦」了一聲,表情誇張。

  雍治皇帝好奇的看了戴權一眼,笑道:「你這老貨,又做什麼怪?」語氣親近。

  寧儒心中暗嘆。難怪戴權在宮外那麼權勢煊赫。連勳貴、大臣中都有很多人巴結。

  戴權自己給自己打了一巴掌,彎腰請罪道:「老奴在萬歲爺面前失禮了。因想起件事來。」頓了下,見皇帝興致勃勃,就接著說下去,「老奴昨日出宮回府。賈家的兩個哥兒到我府上送禮。一個叫賈環,一個賈蓉。要我照看下他在宮中的大姐姐。言道是在鳳藻宮中當女史。我看賈環一副讀書人的模樣,沒想到他還會製作些吃食,還要做生意。」

  君子遠庖廚。在加上讀書人經商,這確實是有點非主流的。

  但真實的原因,都懂的。

  其實,除了賈家走了他的門路外,還有襄陽侯。襄陽侯想要力推莊妃。但是賈環出手大方,一次就是兩萬兩白銀。他自然將「扣扣索索」的只給一萬兩銀子的襄陽侯給忘掉。正巧藉著寧儒的話把賈家的女史點出來。

  雍治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許彥心中暗罵戴權無恥。這老貨絕對是收了賈家的銀子!值此后妃競爭的關鍵時候,這老貨在幫賈家說話。

  雍治皇帝就笑起來,「哈哈!那個賈環朕有印象。方先生力主要錄取的士子。是國朝最年輕的舉人。那可是神童。會製作這碧雪膏有什麼稀奇?」

  說著,問寧儒,「朕記得他是榮國公賈源之後?」

  寧儒點點頭,「是的,聖上。榮國公之孫,今通政司右參議賈政庶子。」

  雍治皇帝微微沉吟。

  許彥一看,心道不好。估摸著萬歲爺心中在想榮國公家裡送到宮中來的女史。這可能會涉及宮內外的局勢。

  想了想,許彥看似湊趣的道:「萬歲爺,老奴記得賀貴人亦是國朝定鼎時太祖親封的國公。」只是賀家現在沒落了。

  戴權低眉順眼,心中冷哼。他早就知道賀貴人和永昌駙馬等人走得近。看來,永昌駙馬是走了許總管的門路。

  寧儒心裡暗嘆一口氣。他家學淵源,一看現在的架勢就知道兩個大太監正在為貴妃之位「鬥法」。其實,誰能成為貴妃,這兩個大太監心裡肯定有數。現在只是為了銀子說話。

  他提前給賈環透漏吳貴人深得聖心,可能上位。但沒想到賈環家裡還有嫡親的姐姐在宮中。看來,賈環並沒有押寶吳貴人,而是轉而運作其姐上位。

  然而,看這架勢,似乎給攪局了。

  聽到許彥的話,雍治皇帝停止了思考,笑著擺擺手。他並非沒有覺察到兩個老太監之間在別苗頭。但他作為皇帝,天下至尊,每時每刻都會有人來向他提供消息。如何決斷是他的事情。

  許彥隱蔽的看戴權一眼,目光難掩得意。

  戴權心裡不爽。

  這時,宮外一名老太監進來。來的是周貴妃身邊的太監總管,嚴飛志。和戴權是同一個品級,從四品的宮殿監正侍。躬身行禮,「老奴見過萬歲爺。貴妃娘娘擔憂夜裡轉涼,讓老奴送了披風過來。」

  許彥,戴權兩人心裡同時暗罵:來了一個競爭者。這是提醒萬歲爺就寢。周貴妃手裡也有要推薦的人。據說是趙貴人。趙貴人和汝陽侯家有關係。

  雍治皇帝心中微微一暖,溫和的笑著道:「朕知道了。」看了寧儒一眼。

  寧儒連忙起身告退,離開偏殿,出了大明宮。此時夜深已深。秋意流轉在華美的皇家園林間。樓台殿宇,水波飄渺。

  寧儒輕輕的嘆口氣。賈環的謀劃怕是要落空啊。不知道他多少銀子換了今天戴太監一句話!

  …

  …

  雍治皇帝帶著身邊的太監前往後面的園林,走在走廊中,清涼的夜風襲人。

  雍治皇帝在一處迴廊出左轉。周貴妃身邊的嚴飛志一愣,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因為雍治皇帝去的不是周貴妃所在的「長春仙館」,而是吳貴人所在的「西峰秀色」。

  夜色之中,許彥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傻貨,當萬歲爺糊塗了嗎?一個周貴妃,再添一個同心同德的貴妃?這是想要為燕王爭太子的位置嗎?

  許彥又隱蔽的看看跟在身後的戴權。這老貨本事很大,但是如今朝局穩定,萬歲爺不大可能在此時提拔一個有勳貴背景的妃子。免得生出事端。

  戴權心裡對許彥略有不滿。他的推薦失敗了。鳳藻宮那邊的女史都住在「水木明瑟」處。

  雍治皇帝進了吳貴人所在的「西峰秀色」、這裡是仿照廬山改建。有山有水,勝景如畫。軒堂在山水畫中。

  雍治皇帝進了中堂,太監、宮女跪了一地,正在夜色中讀書的吳貴人連忙起身相迎,行著禮,語氣嬌柔的道:「見過萬歲爺。」

  吳貴人約雙十年華,穿著一襲淺紫色紗留仙裙,對襟邊刻絲著牡丹。迎面就是一股雅致的書卷氣。容顏如玉,五官精緻的如同雕刻。眼眸清澈,又不失明媚。

  風華出眾的大美人!

  雍治皇帝笑著擁著吳貴人說話,問看什麼書,來大明宮住著是否舒服等等。

  許彥、戴權幾個太監在堂下候著。心裡暗嘆。吳貴人深得聖眷,果然是有原因的。這種書卷氣,對聖上的吸引力很大。

  雍治皇帝和吳貴人兩人說著話。不知道說了一個什麼話題,忽而來了興致要寫字。

  吳貴人便喚了一個宮女上前來書案邊磨墨。雍治皇帝微微有些奇怪,一般都是吳貴人來磨墨。便打量了上前來的宮女:約十五六歲的年紀,杏目桃腮,光采照人。素手調墨,嫻熟自如。有一股嫻雅沉靜的氣質。端的是花容月貌。

  雍治皇帝好奇的問道:「此女是何人?」

  吳貴人掩嘴輕笑,妙目流波,嬌語道:「臣妾閒著無事在宮中閒走,偶遇賈女史。見她談吐不俗,便留下來說話。正要求萬歲爺將她調到我身邊來。有個人兒談論詩詞歌賦。」

  這話說的很對身份,吳貴人出身文臣之家,文學素養很高。

  雍治皇帝卻是沒有關注眼前美麗女史的才華,而是關注她的姓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史行禮,輕聲答道:「賈元春!」

  …

  …

  夜色漸漸的深了。「西峰秀色」中堂裡的光線暗淡下來,只留有月光。皇帝夜宿吳貴人處。

  守在堂下的許彥恨恨的瞪了戴權一眼,「老戴,算你狠!」那位叫賈元春的女史雖然沒有侍寢,但顯然已經入了皇帝的眼。而她定然就是賈源的後人,賈環的姐姐。

  走的是老戴的門路。

  戴權呵呵笑著。享受著得意的感覺,以及許總管的嫉妒、不爽。將前面的憋屈都給釋放出來。大有說兩句「承讓」的意思。當然,很多事情心照不宣。

  享受快意之餘,他心中同時還在大罵賈環:黃口小兒!你怎麼辦事的?

  送禮的規矩:一事不煩二主。那小子竟然還留有後手。吳貴人怎麼可能是突然碰到賈元春?

  不過,戴權這倒是冤枉賈環了。

  運作這件事的是王子騰。賈環在得到龍江先生的消息後,第二天晚上就給王子騰說了這個消息。

  戴權心裡罵歸罵,但也知道事情不可逆轉。

  二十年來辯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三春爭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夢歸。

  三春爭及初春景啊!

  以賈迎春的腮凝新荔,溫柔可親,以賈探春的文采精華,見之忘俗,以賈惜春的容顏精緻、氣質清冷,都不及賈元春。

  賈元春的容貌、氣質、談吐、才華,俱是一流。她與書卷氣的吳貴人相比,除了相同的是美麗,另有百年世族的女子浸潤出來雍容華貴、嫻雅端莊。

  這樣一個出色的女子是可以吸引到落在她身上的男人的目光的!


bpd 發表於 2017-10-1 17:47
第兩百六十五章 原因、派系

  自七月十四日,皇帝駕臨大明宮。大周的朝政都轉移到大明宮中。後宮以燕王生母周貴妃為首隨行不可勝計。

  宮闈內幕向來是比較隱晦。但架不住競逐貴妃之位的六方之人銀彈開道,很快一些零散的信息就洩露出來:吳貴人深得聖眷,貴妃之位,遲早非她莫屬。

  這個消息傳出來,競逐的六方都是偃旗息鼓。宮中的風雲趨於平靜。

  吳貴人的父親左議諫大夫吳天祐在家中大喜。

  永昌駙馬等皇親國戚則是一嘆。許總管推薦了賀貴人但沒有效果。

  襄陽侯父子兩人在家裡大罵大明宮內相戴權:死太監,拿錢不辦事。竟然幫賈家的人說話。

  慶國公府上,慶國公苦笑著搖搖頭。他千算萬算,沒想到皇上會在初秋時節入住大明宮。大明宮往往是避暑之用。他白賄賂六宮都太監夏守忠。夏太監在皇宮內權力很大。但出了皇宮,就鞭長莫及。大明宮是戴權的地頭。

  七月十八日中午,自東莊鎮返回賈府的賈環和賈政一起前往王子騰府上。

  淡淡的秋日落在精美院落的梧桐樹葉上,泛著點點白光。秋高氣爽。賈環、賈政在僕人的帶領下進了王子騰的書房。

  書房中佈置的精美,書櫥一排排,香爐、字畫、木椅、案幾陳列。紅木的大案書桌上擺著一疊疊書本。

  今天是沐休之日。王子騰還在外頭見客。賈環、賈政兩人等了約大半個時辰,王子騰帶著酒氣,穿著一身輕便的白底便服從外面進來。

  「舅兄!」

  「舅舅。」

  王子騰五十多歲的年紀,微圓的臉型,常年身居高位,氣度不凡。此時臉上掛著笑容,「存周,不用多禮。坐,都坐、」伸手示意,邀請賈政、賈環兩人在椅子上落座。

  漂亮的侍女送上清茶。

  王子騰笑給賈政、賈環說起叫他們來的用意,「聖上身邊之事,按理我們做臣子的是不應過問。只是大姑娘在宮中當女史,不聞不問自是不行。此次吳貴人進位貴妃之事十有八-九。大姑娘現在以女史的身份跟在吳貴人身邊,已經入了聖上的眼…」

  賈政一臉感慨、感恩的神情聽著。

  王子騰敘述著從大明宮裡流傳出來的隻言片語來描繪整個事件的情況。語氣欣然。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大局已定。賈環也是現在才知道王子騰和吳貴人搭上線。

  紅樓原書第十六回,寫道皇帝允許妃嬪出來探親,除了賈元春之外,還額外提到兩位:現今周貴妃(程本,此處為周貴妃。)的父親已在家裡動了工了,修蓋省親別院呢。又有吳貴妃的父親吳天祐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顯然,雍治十一年十一月,賈政生日當天,賈元春才選鳳藻宮。此前,吳貴人應該是已經升為貴妃。

  賈環心裡鬆口氣。眼角餘光一看政老爹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賈家早在雍治7年就將賈元春送到宮中做女史。而今四年,終於有成功的希望。

  國朝雖說壓制外戚,沒有外戚干預朝政的風險,但是外戚的榮華富貴比混的一般的勳貴要強得多。賈家現在頭面人物,賈政只是個正五品的官兒。賈赦是個空頭的一等將軍,賈蓉就更不用提了。爵位,至少要是「伯」,才有說話的份。而且還要是實權的。很多空牌子的侯爺,也只剩下表面的風光。如賈家的親戚史家。

  賈家就是個中等人家。在成為外戚這個「戰略目標」上,賈赦和賈政的態度早就統一。

  所以,賈政有些感慨。感恩,則是因為政老爹是個忠臣。看他在賈元春省親時和元春的對話就知道:願我君萬壽千秋,乃天下蒼生之同幸也。貴妃切勿以政夫婦殘年為念,懣憤金懷,更祈自加珍愛。惟業業兢兢,勤慎恭肅以侍上,庶不負上體貼眷愛如此之隆恩也。

  賈環倒沒有鄙視政老爹的想法。不過,感恩這種感觸、情懷,他絕對是沒有的!

  從賈環的角度來說,將家族的興衰寄托在一個女子的身上,這是不符合他的想法、意志。男兒,要取榮華富貴,怎麼能靠女子的付出?賈元春用她最美好的青春為賈府換來了五六年烈火烹油般的富貴、榮耀。然後,她死於宮闈鬥爭時,四大家族轟然倒塌。

  然而,賈元春早就進宮當女史。入了這個宮門,就是有進無退的局面。賈環也不會矯情的到說去把賈元春從皇宮裡拉出來。這牽扯到很多東西。真實,往往很殘酷!

  他能做的是,待他「扶搖九萬里」之時,不讓這個庇護家族的女子隕落。元春的判詞有一句:虎兕相逢大夢歸。但管它是虎、還是兕,擋路者,殺!

  賈環腦海裡的念頭一閃而過,王子騰此時也說將當晚的情況說到尾聲。

  首先是王子騰買通了皇宮的總管太監:六宮都太監夏守忠。賈元春才得以出現在大明宮。然後,賈環代表賈家出面,買通大明宮內相戴權。

  戴權確實幫著說話了。但競爭者尤其的激烈。許太監和戴太監兩人交鋒。這件事本來會是:賈家的運作要落空。然而,王子騰私下裡和吳貴人達成協議。賈元春出現在吳貴人的「西峰秀色」。

  局面再次反轉,變化。到現在的定局。

  最後反轉的原因就在於,賈元春非常出色!紅樓原書中,賈元春在紅樓十一年冬,賈政的生日當天才選鳳藻宮,封賢德妃,等到紅樓十二年十月,大觀園修建好時,賈元春已經是貴妃。

  在短短的一年時間內,皇宮眾多對手之中,從賢德妃到貴妃。這只能說明一點,賈元春太出色。

  有紅學觀點認為:賈元春能封賢德妃、貴妃,原因在於她向皇帝告密。告密廢太子之女秦可卿藏匿在賈府中。所以,皇帝賜死秦可卿。賈元春高昇。

  秦可卿的身份、死亡且不論。關於賈元春的這種觀點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知所謂。翻開二十四史,有通過告密自己家裡人上位的妃子?簡直是荒謬至極!毫無政治邏輯、合理性。

  賈元春的上位,在賈環看來,原因是賈府、王子騰的運作,在恰當的時機,推出賈元春。根基則是,賈元春的出色。

  …

  …

  中午時分,王子騰留賈環、賈政吃飯。美酒佳餚。歌姬舞蹈助興。絲竹管弦隔著湖面飄來。

  而在小時雍坊王府之中一片春風和熙,閒適歡樂之時,四時坊,榮國府北街對面的汝陽侯府中,汝陽侯將自己關在書房中,久久的沉思不語。周貴妃的幫助,反而適得其反。他的棋下錯了。

  這一招錯,讓他無法擺脫受鄭國舅牽連所帶來的困境。汝陽侯,現在聲勢下落啊!

  他怎麼對得起先人、祖宗!

  此時,汝陽侯再也沒有被晉商資助2萬兩白銀的意氣風發。那時,他還想著把寧國府、榮國府的宅子給佔下來。廣納天下美女。

  但,現在,這自然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

  …

  京城內城東,大名鼎鼎的晉商會館中,一處精美的園林中,兩名中年男子在鵝暖石道中緩步而行。林蔭遮擋著午後秋日的陽光。

  園林之中雅致、幽靜。

  四十歲的路庸是京城中晉商的領袖,此時穿著一身錦袍,嘆道:「汝陽侯徒具其表,枉費我兩萬兩白銀。」

  在這個中等莊戶人家一年只要二十兩銀子的年代,路庸輕描淡寫的說著2萬兩白銀的生意、投資,盡顯豪商氣派。

  呂承基是京城中新近崛起的晉商,頗有人脈,勢頭很猛,笑著道:「路指揮,這到不怪汝陽侯,誰想到周貴妃會失手?我們還可以試試投資襄陽侯。如今徽商盛行,壓著我們晉商。」

  這次暴露出來的六方勳貴、王侯派系。以賈家為基點,汝陽侯、襄陽侯這些在太宗時期分封第二批勳貴與賈府所屬的四王八公敵對。永昌駙馬等皇親國戚,屬於中立派。慶國公一系則是與賈府交好。

  他還是要避著點賈環。

  路庸輕輕的擺手,「我們是商人,不談政治。」

  呂承基心中哂笑一聲:虛偽。臉上卻是掛著贊同的笑容,輕輕的點頭。

  …

  …

  王府之中,酒宴過後,王子騰在內書房裡招待賈環、賈政喝著消食茶。隨意的聊著天。這些天緊繃著的弦可以防鬆了。

  王子騰倚在軟榻上,讚賞的道:「子玉,你這次事情辦的不錯!戴太監那兒,你還得去跑一趟,讓他消消火。」

  賈環苦笑著點點頭。一事不煩二主啊!這是送禮、求人辦事的規矩。否則會得罪人的。比如,此時戴權會想,怎麼,看不起爺們?那你當初給我送禮幹什麼?

  但這件事主導的是王子騰。他算是被王子騰「小坑」一回。

  想一想,賈環果斷的起身行禮道:「舅舅,既然宮中之事定下來,趁著我父親在此,我有一事相求:我願娶薛姨媽之女為妻,請父親、舅舅成全!」

  王子騰要他去消弭戴權的心結,他還不提條件,什麼時候提?


bpd 發表於 2017-10-1 17:56
第兩百六十六章 定下來

  看著站在書房正中的賈環,賈政微微愣了下,他沒想到賈環會在這裡提出他的婚事。賈環的婚事,他已經交給老太太、太太把關。頓時,有些不滿的道:「胡鬧!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自己說話的份?」

  賈環對賈政的話不以為然。

  按照自己想法來的人多了去!他已經表現出自己的價值,那麼,就需要一些人尊重他的意願:他想娶寶姐姐為妻!

  其實,賈政也知道婚事人選要看賈環的想法。之前中舉回府時不是問過他的意見嗎?只是賈政為人方正、儒家門徒,在王子騰面前,作出批評兒子的姿態。

  「哦?」王子騰看賈環一眼,就戲虐的笑起來,「子玉年方十一,就急著成親?」

  四大家族內部相互聯姻早就是慣例。但薛家已經沒落,他並不願意四大家族內最有前途的子弟娶薛家女。

  賈環三十多歲的心理年齡,臉皮還是很厚的,這個時候不爭什麼時候爭?當即道:「我久慕寶姐姐芳姿。可以先交換婚書,定親。等我金榜題名時再完婚。」

  王子騰哈哈大笑!他算是明白過來。賈環肯定與薛寶釵在賈府裡時常見面。這倒也正常。

  賈政先瞪賈環一眼,幫賈環把情況說了說。自張安博脫困的事件後,賈環的婚姻之事,確實已經提上賈府的日程。

  王子騰笑一笑,「我王家有一女,子玉有沒有意願?」

  賈環直白的道:「娶妻當娶蔡文姬、卓文君!」這兩位都是才女。賈環的意思很清楚:嫌王家的女子沒有才華。這從王熙鳳身上就可以看出來。王鳳姐是王家的嫡女,卻竟然不識字。

  王子騰大笑。所以說,和讀書人說話也挺有意思的。明明是反對的意思,說的這麼文雅。

  賈政訓斥道:「你怎麼和你舅舅說話的?」

  賈環辦事得力。他心裡還是很滿意這個庶子的。特別是賈環最近沒有頂的他下不了台。至於,賈環的婚事。他沒有特別要賈環娶,或者特別不想要賈環娶的人選。薛姨媽的女兒確實很不錯。賈環這個意願,算是在合理的範圍內。

  賈政這會訓斥賈環,是維護賈環。因為在賈政的心裡,賈環前些時候舉報了王子騰。還是因為王子騰大度不追究,算了結這事。賈環這樣說話顯得太放肆。

  你不能將一個從一品高官的大度當做軟弱。

  但政老爹不知道賈環和王子騰其實是演雙簧。

  王子騰擺擺手,示意妹夫不要訓斥賈環,微微沉吟著。

  以賈環庶子的地位,娶皇商之女,算高攀。但算上賈環舉人的身份,未來的前途,表現出來的權謀、能力,以及薛家的沒落。實則是賈環佔著優勢。再者,四大家族相互聯姻百年之久。這門親也算般配。薛家畢竟是嫡女。

  他原本是想著賈環在勳貴或者文臣之中選擇一位合適的人選。但見賈環如此堅決,他也就放棄。因為,他對妹妹王夫人承諾過,要保證賈寶玉的地位。

  賈環的妻族太強,回頭給他造成的麻煩也大。太弱,那是拿賈環做四大家族聯姻的籌碼,在賈環表現出如此的優秀的前提,沒有這個必要。他要籠絡賈環。而不是通過賈環去籠絡其他的人、家族。

  當然,也和現在王子騰讓賈環在戴權那裡去「背鍋」,有點補償的心理有關。

  王子騰心中琢磨了一會,對賈環輕輕的點頭,「我同意了。」又取笑道:「子玉一貫謀算很深,走一步看三步。你姨媽怕是還生氣著。想好讓誰做媒人了嗎?」

  賈環畢竟不是他兒子。所以,他的心態很放鬆。

  賈環當然知道薛姨媽正在生他的氣。

  薛蟠是薛姨媽的獨子,從小到大給寵上了天。薛家現在是沒落了,沒賈寶玉的條件。當年的「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繁盛已經一去不復返。否則的話,薛蟠的日子絕對不比賈寶玉差。

  所以,賈環把薛蟠丟到大理寺的監牢裡吃幾天牢飯,還打了一頓棍子。薛姨媽心裡有多恨他,那幾乎可以想像。

  賈環要是把賈寶玉丟到監牢裡去,王夫人估計和他拚命的心都有。薛姨媽和王夫人的區別只在於,有沒有拚命的能力。

  賈環道:「我想請大姐姐回頭幫我做這個媒人。」

  王子騰手指著賈環虛點一點,笑起來,「這是好想法。」

  元春回頭至少是個貴人之位。這要是說句話,藉著皇家的勢,再加上過了段時間,薛姨媽心裡有氣也會同意。他妹妹那個性子,他是有些瞭解的,並不是一個脾氣特別剛硬的人。

  賈政頗有點無奈的喝著茶。他不喜歡這種當面討論計謀的場面。

  …

  …

  午後時分,馬車平穩的從王府出發,往四時坊賈府而去。

  寬敞的馬車中,賈政閉著眼睛養神。賈環坐在賈政身邊,「父親,我過兩天準備去金陵,追隨老師讀書。準備大後年的春闈大比。我的婚事還請父親費心。」

  賈政睜開眼睛,沒好氣的瞪賈環一眼,這是兒子應該和父親說的話嗎?「你舅舅答應你的事情,不會有變故。」

  回頭,預估他的舅兄會和他的夫人說。他這裡無可無不可。老太太對他這個庶子又不上心。這樁婚事,難度只在薛姨媽那邊。

  想必,今天如此順利的局面,也在他這個庶子的算計之中吧?

  賈環幫著府裡做了事,立了功。他和大哥賈赦都是要考慮賈環的意願的。他舅兄那邊亦然。而聽說族裡面,賈環給了銀子,讓賈代儒的孫子賈瑞成親。賈代儒恨不得把賈環供起來。方方面面的阻礙都被清除。

  賈環笑一笑。

  賈政又問道:「什麼時候去江南?」

  賈環答道:「過兩天就走。」他要給寶姐姐吃一顆定心丸再走。「這兩三年朝局穩定,父親的官安心的當著就是。到時候,我自有謀劃。」

  賈政一陣無語,他得承認他這個兒子有洞察人心的本事。點點頭。

  …

  …

  晚間時分,王子騰與妻子何夫人聊了聊賈環的婚事,「到時候,大姑娘在宮中,少不得要夫人居中調和、奔走。」

  何夫人卻是有點不解,道:「老爺為何如此看重賈家那個庶子?他像白眼狼一樣。之前…」

  王子騰擺擺手,打斷了他妻子的話,「不要在說這樣話。舉報的事情過去了。」

  何夫人嘆口氣。心裡琢磨著怎麼和王夫人,薛姨媽溝通。

  …

  …

  賈府,東跨院中。秋天的夜色中在窗外飄蕩。賈政和王夫人在裡屋裡說著話。燭光明亮。

  金釧兒、彩霞兩個大丫鬟服侍著賈政、王夫人洗臉、洗腳。倒水、上茶。

  待這些事情做完後,賈政和王夫人坐在小桌邊喝茶。賈政道:「太太,環哥兒的婚事,目前有合適的人家嗎?」

  王夫人四十多歲,昔日美麗的容顏依舊老去,臉色淡淡的。看起來有些古板,令人難以親近。王夫人看了賈政一眼,道:「老爺心裡有人選了?上回說的紀參政家裡,他不是不願意嗎?」

  賈政擺擺手,「不是我有人選。而是環哥兒自己的想法。他想娶薛姨媽的女兒。」

  王夫人頓時皺眉,不滿的道:「這成何體統?哼,他自己有想法…」婚姻大事,什麼時候論到自己來給自己做主了?不都是父母之命?

  她對賈環不是沒想法。而是因為她哥哥壓著的。等閒的小事,要她去敲打賈環,那自是自取其辱。這可是個好機會!

  站在一旁侍候的金釧兒和彩霞愣了下。豎著耳朵聽。只是心情各不相同。

  賈政咂了下嘴,吃著茶,「舅兄亦是同意的。環哥兒過幾天要去江南。府裡這邊先定下來。」

  王夫人借題發揮,一口氣還沒發洩出來,就給賈政堵回去。心裡給憋的!

  …

  …

  夜漸漸的深了。裡屋裡的燈熄滅了。東跨院側面的廂房丫鬟們的住處裡,彩霞在被窩裡哭泣。

  幾張床榻貼著牆壁並排著。各自掛著帳子。聽著嗚嗚的哭泣聲,玉釧兒迷惑的問,「姐,怎麼了?」

  金釧兒撇嘴道:「這蹄子傻了唄。心裡喜歡著三爺,又不去爭。這都好些年了呢!剛才我和她在裡屋裡聽老爺說,三爺想娶寶姑娘。府裡這邊要定下來。不再挑別人家的姑娘。接著,就看薛姨媽的意思。」

  彩雲在被窩裡笑道:「爭什麼啊?寶姑娘呢。金釧兒,你還真敢說!」

  金釧兒就笑,「你瞎扯什麼。我又沒說和寶姑娘爭?你還真敢想。三爺往日不是常來我們這裡頑?除了三爺屋裡的如意,論親近,排都排她了。彩霞,你去不去和三爺說?三爺都要去江南,天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要不去,我可就代你去了。」

  彩雲咯咯的笑。

  玉釧兒笑道:「好了。人家傷心著呢。你們倆還打趣她。這也是能代替的?欺負老實人啊。」

  彩霞禁不住破涕而笑,從被窩裡鑽出來,道:「再編排我,我撕爛你們幾個浪蹄子的嘴。」

  一屋子的丫鬟哄笑。

  彩霞看著落在屋裡淡淡的月華,呆呆的。


bpd 發表於 2017-10-1 18:05
第兩百六十七章 傳開

  王夫人得到賈政的消息,第二天就帶著貼身的大丫鬟們到王府拜訪。在二嫂子何夫人那裡得到準確的消息:王子騰同意賈環娶薛家之女。

  但王夫人並不甘心。她還是不大相信。按照她的理解,少不得要刁難一回。誰讓賈環之前舉報她哥哥?或者,指定人家聯姻。怎麼可能順著賈環的意思來?

  晚間時分,王子騰回來。在外頭的堂屋中見了兩個客人後,聽大兒子王承嗣說姑媽來了,便到內宅相見。

  聽王夫人說明來意,王子騰就笑起來,「我要是給他配個公主,你怕是也不願意?日後妹夫的家產算誰的?再者,以賈環的能力,放眼這京城內,又有誰比他更有前途呢?我何須推他出去聯姻?」

  國朝的駙馬如漢唐時期,可以出仕,不影響政治前程。比如大將軍衛青就是娶的長公主、唐朝的宰相於琮。這一點不像明朝。明朝娶了公主的駙馬此生就是做米蟲,仕途中斷。

  王夫人明白過來。

  如果賈環娶的是她妹妹的女兒,算是四大家族內部的聯姻,但她要保住寶玉日後的地位,就很容易。薛家已經沒落了。

  「到底是哥哥看的長遠。」

  王子騰笑著擺擺手。

  …

  …

  王夫人得了准信,坐馬車回賈府。第二天上午,賈母上房處的花廳中,內眷們聚在一起說著話。

  寶玉、迎春、探春、惜春都在賈母跟前。初秋的陽光落在庭院中,鳥鳴啾啾。

  主位上的賈母輕拍著椅子扶手,嘆口氣,「不知道我那個外孫女到了揚州沒有?」

  黛玉、賈璉六月二十九日從賈府出發前往江南,今天已經是七月二十日。差不多有一個月。

  提前黛玉的話題,內眷們的臉上都流露出一些感傷的神色。

  寶玉臉上的擔心尤甚。就差在臉上寫著「掛念」二字。

  王熙鳳心裡也有些念著丈夫賈璉,開口笑道:「有運河,一個月的時間應該能到。老祖宗,林姑爺吉人天相,或是一時危急,總會化險為夷的。」

  邢夫人、王夫人、李紈都附和了幾句。

  賈母情緒稍微好了一些,笑呵呵的從鴛鴦手裡的點心盤中撿塊奶油松瓤卷酥。

  王夫人見氣氛不錯,道:「說起江南。我這裡倒是有一件事。環哥兒打算過幾天去金陵讀書。他的婚事要先定下來。他中意薛姨媽的女兒。我和老爺都是同意的。看老太太的意思。」

  這話說出來,頓時滿屋子都變得安靜下來。

  三爺想娶寶姑娘?這是從何說起啊!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呢?

  知道賈環心思的探春詫異的張張嘴唇。她還可惜著呢。三弟弟就謀劃完成了?她心思通透,一聽王夫人說都同意,就知道賈環已經打通關節。

  寶玉撇撇嘴。心道:環老三那樣的人,真是玷-污了寶姐姐。他心裡最喜歡林妹妹,但也有些仰慕寶姐姐的風姿。

  王熙鳳驚訝的挑挑柳葉眉。薛姨媽能同意?前些時候,三爺可是把薛大爺送進去了。

  賈母奇怪的看二兒媳婦一眼,見她是認真的神色,沉吟著道:「太太打算怎麼定下來?傷了親戚情分就不好。」

  賈家要是強壓薛姨媽,薛姨媽怕是要搬出去住吧?

  她對王夫人說的是賈環自己的要求有點不滿。但她本來對賈環的婚事並不怎麼上心。想想也就由他去。

  王夫人道:「家裡這邊先定下來,等一段時間姨媽氣消了,我再正式的和姨媽提起。」

  賈母便點點頭。這是穩妥的做法。「也好。」

  王熙鳳丹鳳眼中閃過一抹沉思。她聽說環兄弟最近帶著學生、蓉哥兒、薔哥兒在搞碧雪膏的銷售,據說很火爆。

  …

  …

  環三爺想要娶寶姑娘的消息很快就在賈府內傳開。賈府上下反應不一。誰都知道一個多月前,三爺把薛大爺送到監獄裡去了。

  有的看好,有的不看好。

  但然並卵。這並沒有什麼影響。賈環還是在按照自己的步調推動這件事。

  順帶著傳開的還有賈環要去金陵讀書的消息。賈環的老師在金陵當閒官:禮部侍郎。有空閒時間教授他。

  賈家的祖籍在金陵。賈環作為賈家外頭主事的主子之一要去金陵。賈母有事情要交代賈環。賈家在金陵一堆故舊、親朋好友。該有的禮節必須有。

  李紈也動了心思,想讓賈環幫忙帶一封家信回金陵。她有段時間沒和家裡通信了。不知道父親、母親是否安好?

  彩霞猶豫了兩天,在府裡的風聲漸起之時,下定決心去找三爺說說話。

  但賈母、李紈、彩霞都沒找著賈環。賈環下午時分並不在家。他和賈蓉打聽到消息,大明宮內相戴權今天回府,早早的就去城東的戴府等著。

  宮中的大局雖然定下來,但善後的事情還是要做。他在給王子騰背鍋。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初秋的夜晚已經涼爽的讓人要添上裌衣。

  梨香院中,薛寶釵在燈下坐著針線活。明亮的燭光下,容顏精緻。明雅的面龐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憂愁。

  她和她媽最近去賈府內走動的比較少。不管環兄弟是出於何種目的將她哥哥送到監獄中。以環兄弟此時在賈府內的地位,她已經感受到賈府裡淡淡的排斥感。

  紫薇舍人薛家最後一層面皮都給剝落了啊!當年的皇商,大概就剩下些許銀子了罷!

  哥哥的棒傷已經好了,天天還是在外頭瞎混,吃酒。家裡的生意靠著父親留下來的老人支持。

  母親最近心裡不大痛快,料理著家務,時時暗自垂淚。

  而她呢?

  寶釵眼前彷彿飄過那個少年青稚的臉龐。豆蔻年華,她感受到的是薛家的搖搖欲墜!還有那一縷縈繞在心頭的憂愁。

  香菱在一旁侍候著,安靜而溫柔的少女。她和寶釵同歲。薛蟠按照賈環的要求將香菱給了寶釵。她現在是寶釵的丫鬟。

  鶯兒從外面進來,腳步匆匆,小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笑意,走到寶釵面前,「姑娘…」見寶釵抬頭看她,笑意漣漣的道:「姑娘,賈府裡頭傳說三爺想娶姑娘。賈府裡的老祖宗、老爺、太太都已經同意。」

  「啊…」寶釵驚訝的嬌呼一聲。她的手指頭給銀針扎破。晶瑩如玉的手指頭上一點輕紅染開。

  寶釵吸吮著手指,俏麗如玉的臉龐上掠過緋紅。

  香菱性子安靜,但也對這個消息極度的震驚,忙問道:「鶯兒,這是真的嗎?」

  鶯兒點點頭,「今天上午在老太太處傳出來的消息。賈府裡的太太給說的。說等我們奶奶消氣後,再正式的提出來。那邊已經不再給環三爺挑選別人家的姑娘。」

  姑娘的心思她知道。如果三爺有心求取姑娘的話,那她們在賈府裡住著又有何不可?處境一下就變回來。

  香菱還要再問時,寶釵難掩心裡羞澀的情緒,輕嗔道:「茶冷了。你還不幫我倒杯茶去。」

  她想起賈環給她說的話:請寶姐姐放心!

  言猶在耳。

  她以為賈環會想辦法消弭和她媽、她哥哥之間的這道裂痕。可她沒想到的是,一個多月的時間走過,他竟然掙得姨爹、姨娘的同意,想要娶她!

  寶釵心中有著嬌羞、驚訝、擔憂、猶豫、恍然、輕鬆等情緒混合著浮起來。與這清幽的月華一起,流淌著。

  …

  …

  賈環和賈蓉兩人被大太監戴權晾到半夜一點左右才得到接見。

  賈環用三千兩銀子消除了戴權的怒氣,編了一套說辭,「豈有不信老內相的道理?左議諫大夫吳天祐那裡,我才送了兩千兩銀子。就是擔心吳國丈拿不下這事,才求到老內相這裡。」

  賈環的解釋給的不錯,戴權看在銀子的份上,接受了解釋。

  從戴府裡出來,星光滿天。賈環和賈蓉坐進精美的馬車中。這是賈蓉的馬車。

  賈蓉二十來歲的年紀,容貌俊俏。坐到馬車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環叔,我還擔心著戴太監不肯接受。倒沒想到也不難。」

  賈環舒服的靠在塌椅上,放鬆的道:「不愛銀子的太監有,但戴權肯定不是例外。蓉哥兒,我過兩天就要去江南,碧雪膏往京師權貴裡的銷售你幫我盯著。」

  他在十六日時就和龍江先生見過面。龍江先生已經讓雍治皇帝品評過碧雪膏。這兩三天也在幫他在朋友圈中推銷碧雪膏。已經在京城貴族之中打開市場。

  談銷售的時候。龍江先生說起那晚在大明宮中的見聞。因而問他給戴權多少銀子。賈環自是照直的說了。龍江先生頗為驚嘆。

  賈環早在內城中買了一處院落,由江興生負責管理生產、製作。當前的銷售渠道是通過龍江先生府上。這是人情,不能當長久的渠道。對外銷售的店舖是在四時坊的大街上的信豐號。這是賈環的私產。由張四水代持。

  用青花白瓷茶盞裝的碧雪膏售價二十兩。成本除了白瓷茶貴一些外,製冰的硝石、奶油、白糖、果漿的成本都比較低,算上店舖、人力成本,總計約五兩銀子。

  這算的上是奢侈品、暴利。走的是高端路線。

  所以,賈環需要賈蓉、賈薔幫他從龍江先生府上把專賣給權貴府上的銷售渠道給接過來。其他事情,他的學生江興生能處理。

  和權貴打交道,沒爵位、官職是不行的。

  賈蓉詫異的道:「環叔,你要去江南?」

  賈環點點頭。

  現在鍋也背了。他把賈府裡的事情安排好,再去一趟東莊鎮。就可以啟程了。


bpd 發表於 2017-10-1 18:16
第兩百六十八章 定心丸

  第二天上午時分,賈環帶著如意前往東跨院隔壁的趙姨娘小院見趙姨娘。晴雯在家裡收拾行李。昨天消息傳開後,趙姨娘派了小鵲到望月居找賈環,問怎麼回事。賈環的婚事,趙姨娘沒有說話的份,但她還是關心著她兒子的事。

  走在賈府的園林之中,穿堂過室。園林清幽。

  如意跟在賈環身側,十二歲的小姑娘亦步亦趨,輕快的笑著,「三爺,你真要娶寶姑娘啊?」其實,她心情很好的原因不是三爺要娶誰,而是三爺會帶她和晴雯姐姐去江南。

  賈環微微一笑,「這還假的了?」他能體會得到寶釵的情意。

  如意笑兮兮的點頭。

  一路說笑著,到了趙姨娘的小院。趙姨娘在王夫人面前候著。夏荷去回了一聲。片刻後,趙姨娘就轉回來。從東跨院過來,也就幾步路。

  趙姨娘穿著一身蔥白底繡紅梅花的裙子,頭戴金釵,姿容妍麗。少婦裝束。穿戴比往日多了幾分體面。身邊跟著小鵲,小吉祥兩個大丫鬟。

  趙姨娘母憑子貴,在賈政屋裡的地位和良家妾差不多。吃穿用度自是不差。雖說賈母和王夫人都不喜歡她,但這一兩年新衣裳很添了些。

  有王熙鳳在慣例允許範圍內分配的。也有賈環從外面買的布匹、綢緞等,讓賈府裁縫給做的。

  以賈環在賈府的地位,趙姨娘現在不用在王夫人面前伺候著。王夫人不會為這點事敲打她。但她在賈府裡也沒什麼玩耍的地方、說話的朋友,還是跟在王夫人身邊,能見著些場面,知道些消息。

  當然,趙姨娘依舊是一貫的作死、無腦、虛榮。但眾人看在賈環的面子上,容忍度要高很多。誰敢笑她?惹著三爺,後果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環哥兒,你昨晚哪裡去了,怎麼不在家?」趙姨娘笑瞇-瞇看著兒子,很是滿意。吩咐小鵲倒茶,坐在塌椅上,小吉祥給拿了個腳踏過來。

  賈環自是不會像賈寶玉那樣在母親懷裡撒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答道:「和東府的蓉哥兒一起去外頭辦事去了。」

  趙姨娘點頭,抱怨道:「環哥兒,你這才府裡住幾天?又要去江南?還有你娶親是怎麼回事?我都沒聽你說過。」

  賈環一一給趙姨娘解釋著,「娘,我要在大後年金榜題名,必須要好好學習。我的老師在金陵任閒職,有時間教授我學問…,我和寶姐姐的事情,娘只說滿意不滿意?」

  趙姨娘喝著茶,嘲諷道:「環哥兒,你少糊弄我。我要是說不滿意,你難道還不娶嗎?」她兒子她能不知道?主意穩的很。「老太太都同意了。府裡人人都說寶丫頭好,會做人,很大方。我也覺得是。你倒是好眼力。」

  賈環就是一笑。寶釵在賈府裡的口碑真不是假的。

  趙姨娘說了賈環一會兒,想著他要去江南遊學兩三年,有又點傷感。

  賈環寬慰了趙姨娘一會兒,在趙姨娘處吃了午飯,又交代小鵲好生服侍趙姨娘,這才往探春屋裡去。他準備和三姐姐好好聊一聊。然後,去找寶姐姐。

  三春所在的抱廈廳就在東跨院後面,賈環走了一會兒就到。還沒到正屋裡,就聽得惜春屋子裡一陣歡笑聲。

  暖閣裡丫鬟們候著,笑嘻嘻的道:「見過三爺。」賈環點點頭,進去就見迎春、探春、惜春、寶玉、寶釵在花廳之中一起頑笑。

  賈環進來,氣氛變得有點尷尬。寶玉是看賈環不爽。他給賈環打臉不是一回兩回了。而寶釵則是粉面帶霞,準備避開。賈環想要娶她的消息已經傳開。

  迎春溫柔的一笑,拿起茶杯喝茶。惜春清冷的俏臉上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笑吟吟的看著賈環。

  探春笑著招呼道:「三弟弟來了。翠墨,倒杯茶來。」

  「謝三姐姐。」賈環和三春、寶玉打過招呼,對寶釵道:「見過寶姐姐。」看似平靜,心中有些難言的歡快的情緒湧起來。不期而遇。他還算等會去找她道別的。

  寶釵今天穿著淺粉色繡花的對襟褂子,氣質嫻雅明麗。額前梳著劉海,圓臉杏眼。姿容絕美。丰姿神韻,肌膚雪膩。俏臉上燃著些許的紅霞。

  「嗯。」寶釵嫻雅的應了一聲,起身道:「四妹妹,我有些不適,先回去了。」說著,得體的對姐妹們、寶玉一一點頭致意,帶著香菱、鶯兒往外走。

  「誒…,寶姐姐!」寶玉鬱悶的目送寶釵離開。頗有點不爽的看著賈環。正說笑的高興呢,給環老三拆了氣氛。掃興!

  賈環懶得理大臉寶,對探春等人道:「我去送送寶姐姐。」說著話,也不管身後傳來噗嗤的嬌笑聲,追著寶釵出了抱廈廳。

  抱廈廳出門是一個庭院,月牙門外直通東跨院門前的甬道。另有,迴廊、小道和賈母上房、東跨院後門等處相連。

  「寶姐姐…,我送送你。」賈環在惜春住處的門口追上寶釵三人。

  走廊上,寶釵有些羞赫的看著追出來的賈環,明眸落在賈環的臉龐上。在那麼一瞬間,終究是心頭縈繞的一縷情思壓過嬌羞。點點頭,「嗯。」

  只是答應下來後,突然的覺得賈環想要和她說話的這個理由挺蹩腳的!嘴角不自覺的掠過一抹明麗的微笑。

  賈環笑一笑,和寶釵並排著往迴廊裡走。

  廊外樹木幽深。園林幽靜。鶯兒和香菱兩人對視一眼,眼睛裡藏著笑,很自覺地落後幾步。給兩人留下說話的空間。

  聞著身邊傳來的幽香,賈環注目著寶釵的側臉,輪廓極其優美,令人怦然心動,「寶姐姐,你的熱症又犯了嗎?」

  寶釵微微偏頭,看著賈環:「嗯,老毛病了。前些天犯了。這些天在吃藥。你聞到藥丸的味道?」

  賈環笑著點點頭,道:「寶姐姐,我要去江南遊學了。我和姨媽、薛大哥的關係,請你放心,我會修復的。」他要娶薛姨媽的女兒,關係自然是要修復。至於,薛蟠,他是要壓著。

  這個時候,要他和寶釵說幾句動人的情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將她心底最深的疑慮、顧忌解除。

  寶釵螓首微點,她相信賈環的話,輕聲道:「嗯。環兄弟,你去江南…什麼時候回來?」說完後,俏臉微紅,移開視線,看向左側的假山。終究是將她心底的情緒微微流瀉出來。

  賈環道:「兩年多吧!我會回京城來參加雍治十四年的春闈大比。預計十三年秋、冬會回府。寶姐姐…」

  有些話,只有三個字,但要說出口,有點難。重若千鈞。賈環話到嘴邊給卡住。在這一瞬間,他有擁她入懷的衝動。但那終究會唐突佳人。

  「嗯?」寶釵收回視線,看著賈環。丰姿美麗的俏臉有著微笑,嬌羞,疑惑。若神女般那清淺、明麗、嫻雅的容顏。一如江南煙雨般浸染著少年在心間。

  賈環抿一抿嘴,道:「我突然的想為寶姐姐吟誦一遍《蒹葭》。寶姐姐,我們的婚事不會有變故。等著我!」

  等他從江南回來,金榜題名之時,就是他娶她的時刻。

  這話太直白、大膽!寶釵精緻的容顏瞬間佈滿紅霞,臉蛋滾燙。深深的看賈環一眼,嬌羞的離開。

  沒說等,也沒說不等。但一個少年用言語叩擊她的心扉,她怎麼會無動於衷?

  賈環目送寶釵的倩影遠處。香菱和鶯兒跟著。他心中歡欣鼓舞。沒有挨寶釵一頓訓斥,她什麼意思,不言自明!上一回,寶釵誤解他表白時,可是說了他幾句,大有再不相見的意思。對比現在,就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賈環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突然有點想大笑三聲的暢快感覺。

  「三爺!」

  兩米開外的假山後傳來一身輕呼,就見彩霞從假山後轉出來。一副嬌怯的模樣。

  賈環臉色一僵。他剛才和寶釵說的話,都給這丫頭聽去了。這尷尬的!


bpd 發表於 2017-10-1 18:32
第兩百六十九章 我知道

  彩霞作為王夫人的大丫鬟,時常要跟在王夫人身邊侍候。不過,她想要抽出時間來,還是可以做到。王夫人跟前還有金釧兒、玉釧兒、彩雲。

  彩霞昨天下定決心來找賈環說說話,但賈環昨天並不在賈府裡。今天上午時她在太太面前聽趙姨娘說環三爺回來了。吃了午飯這才找過來。恰巧在假山後面聽到三爺和寶姑娘的對話。

  《蒹葭》是什麼她不懂。但「等著我」這三個字,她能聽得出其中蘊含的意志、情感。

  三爺想要娶寶姑娘的事情,現在闔府上下都知道。但這番直白、大膽,近乎訂下終身的言辭,讓她聽的心顫。有難言的情緒在心中浮起、悸動。

  所以,在寶姑娘離開後,她從假山後走出來。她今年十五歲,兩年後就是十七歲。她想要三爺一個答覆。

  賈環尷尬了一會,才發現他和寶釵兩人隨意的走了一會路,竟然是在東跨院後,怪不得遇到彩霞這丫頭。

  彩霞穿著菱白色的掐牙背心,梳著劉海、小辮,丫鬟裝束。十五歲的小姑娘模樣越發的出挑。鵝蛋臉兒,肌膚很白,在午後的陽光中泛著健康的光澤。

  中等身材。身姿微微有些偏豐盈。菱白色的掐牙背心下,胸口的曲線豐滿。散發著少女青澀的韻味。容顏遜晴雯一籌,但和如意比,要略勝出。

  此時,就像是初中時,某位美麗的女生,在樓梯口走出來,製造著偶遇。陽光拖著她的影子。嬌怯的神情,訴說著少女心中那份欲說還休的情思。

  看著低頭的小姑娘,賈環溫聲問道:「什麼事啊,彩霞?」

  他現在去東跨院去的少。彩霞也很少來望月居玩耍。算下來,他其實有許久沒和彩霞說過話。

  他去年就已經將王熙鳳的陪房來旺一家掃到金陵種地。來旺那個吃喝嫖賭的兒子強娶彩霞,毀她一生的悲劇,自是不會再發生。

  「三爺,我…」彩霞飛快的抬頭,用蚊子般的聲音說了一句,話語卡在喉嚨裡,臉頰緋紅。她鼓氣勇氣來找賈環。但事到臨頭,心裡那句「三爺,我心裡一直念著你」這句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賈環笑了笑,道:「不用說了,我知道。」

  紅樓原書第三十九回,寶玉等人品評賈府裡的大丫鬟。有這麼一番對話。那時王夫人的首席大丫鬟金釧兒已經投井自殺。寶玉道:「太太屋裡的彩霞,是個老實人。」探春道:「可不是,外頭老實,心裡有數兒…」

  所以,小姑娘此刻一臉的羞澀,柔媚,想要說什麼,賈環心裡清楚。不欺負老實的小姑娘啊。直接告訴她:我知道。

  但知道歸知道,他並沒有打算接受這份情意。剛和寶姐姐說完話,訂下未來。他現在心裡全都是那個國色天香、美麗的女子離去時嬌羞的倩影。都想要大笑三聲!這個時候,他心裡又怎麼填得進彩霞的感情?

  當然,他也沒打算傷害這個美麗的小姑娘。

  從偷偷的給他報信,請他吃她嘴唇上的胭脂,到此時,已經有兩三年的時間吧?她心裡還念著他。

  沒有任何一份感情會晶瑩剔透的如同水晶一般,完美無瑕!不管彩霞是喜歡他這個身份也好,還是愛慕他也好,這是一份青澀的、純真的感情。

  很美好!

  足以讓人在老去後,曬著太陽時,在腦海裡閃過她的面容,輕輕一嘆:彩霞啊…!

  彩霞再一次的低下頭,不安的挪動著裙擺下的鞋子,尖尖的繡花鞋。

  見彩霞這個樣子,彷彿等待著他的裁決。賈環輕輕的一笑,道:「傻丫頭!我要去下江南了。」

  「三爺,我知道。」

  「等我回來我把你從太太屋裡要到我那邊做事。日後要是看中府裡哪個小子,我給你做主。」

  賈府裡的丫鬟大了,都要拉出去配給小子。那日子就苦了。彩霞若是一直留在王夫人身邊,脫不了這個宿命。以他的身家,養彩霞一輩子又如何?日後,她若是有中意的人,他幫她做主。希望,她、金釧兒、鴛鴦這些美好的人兒,能好好的活著!

  彩霞抬起頭,看著賈環,輕聲道:「三爺,我不會的。」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突然升起一股力量,想要反駁賈環的意思,讓她能將心底的那份情思勇敢的說出來。她不會變的。

  賈環笑一笑。時間會沖淡很多感情的。很多時候,男女在遠離的時候看起來,很美好。距離越近,反而會淡化。

  賈環並不糾正彩霞的想法,笑著岔開話題,「好了,不說這個。你讓金釧兒少給寶玉吃嘴上的胭脂。給太太知道了,會攆她出去。不過,若是真攆,讓她別想不開。等我回來幫她。」

  含恥辱情烈死金釧。

  他這一次去江南,一時半會回不了。紅樓十三年,賈寶玉那個挫男,會因為吃金釧兒胭脂的事,當縮頭烏龜。金釧兒不甘王夫人的侮辱,投井自殺。

  他希望彩霞給金釧兒提個醒。最好不要遷就賈寶玉那個挫逼。如果出事,也不要一時間想不開投井。有事,等他從江南回來再說。

  彩霞軟語道:「三爺,她哪裡會聽我的?我記著了。」

  賈環微笑著點點頭。彩霞辦事還是很可靠的,指指迴廊,「我去三姐姐屋裡說話。你有空去我哪裡頑。」

  他還要回去和探春聊一聊。至於,會不會被探春笑話,以賈環的臉皮,並不大在意。

  「嗯。」

  彩霞應了一聲,目送賈環離開。想著會給三爺要到他屋裡,雖然知道三爺不是要她去當屋裡人(小妾)的意思,但臉上,緋紅一片。人若明霞。

  …

  …

  七月二十二日,賈環在賈府裡指揮晴雯、如意打包行李,派錢槐去通州租船,準備去江南的事宜。

  長隨他就帶錢槐、胡小四。

  下午時,給賈母叫到內宅裡交代了一番。四大家族賈史王薛在金陵有族人,賈環要去走動下,能關照就要關照。金陵甄家與賈府世代交好,要去拜訪。林姑爺在揚州,不管生死,都要去一趟。盡親戚的情分。另外給賈環配了一個熟悉賈府在金陵關係的老僕。會由他幫忙提點那些人家要走動。

  賈環一一答應下來。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李紈、迎春、探春、惜春等內眷都在。

  李紈拿了一封信給賈環,「環兄弟,這是我的家信,煩你幫我帶到。」李紈的父親李守中,曾任國子監祭酒,此時閒居在家。家住金陵。

  賈環點頭應下來。

  賈母又命鴛鴦給了賈環一些帶給親戚的禮物。

  剛回到望月居,王熙鳳帶著平兒過來。王熙鳳一身珊瑚紅的褂子,頭戴攢珠勒子,身姿修長豐盈。鳳眼明麗、柳眉如畫。平兒手裡捧著一個包裹。

  賈環在裡屋招待著王熙鳳。晴雯上了茶。下午四點許的陽光落在屋中。秋季的清涼已經讓人能感受到。晴雯、如意兩個在屋裡繼續收拾著東西。

  王熙鳳略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個年輕的媳婦,要是給人笑念著外出的丈夫,也怪不好意思的。道:「環兄弟,你坐船到金陵,怕是要路過揚州。要是你璉二哥在揚州,這包裹裡的冬衣,煩你帶給他。」

  王熙鳳這麼說的原因是林如海的家鄉在蘇州。若是死了的話,賈璉會帶著林黛玉扶著靈柩回蘇州安葬。

  「鳳嫂子放心,我會帶到。」賈環微笑著答應下來。他心裡很清楚,林如海死於九月初三。他七月底買舟下江南的話,肯定能在揚州見到賈璉。

  王熙鳳便笑起來,飽-滿的酥-胸微顫,很有美少-婦的風韻,「環兄弟,聽說你搞了個碧雪膏的生意很掙錢。果然是點石成金的本事。我倒是想著那胭脂的生意,你能不能幫我籌劃一二。我給你分三成的份子。」

  賈環微怔。他倒沒想到王熙鳳有和他談生意的想法。微微沉吟一會,拒絕道:「鳳嫂子這是拿我當免費勞力啊。」

  王熙鳳並不惱,笑吟吟的道:「環兄弟,三成股份之外,我可以幫你消一消薛姨媽的氣。薛大傻子給你管著,有個怕的人,也不是壞事,對吧?」

  賈環就再愣,隨即笑道:「好。」王鳳姐今天是有備而來啊。但,他現在看王鳳姐挺順眼的。

  有王熙鳳敲邊鼓自然是好事。王熙鳳哄人的水平,那是毋庸置疑的。賈母都被她哄得樂呵呵。

  容貌清俊的平兒掩嘴一笑。奶奶看的還挺準的啊。三爺果然很在意寶姑娘。

  …

  …

  七月二十三日,賈環前往聞道書院,和先生、同學道別。幾天前,他剛在這裡,和先生們、同學們一起送別山長。現在是他要去金陵。

  七月二十四日上午,賈環去東莊鎮的林家見林芝韻。和林芝韻談了談讓她代理銷售碧雪膏的事宜。如何向外鋪貨,擴大銷售面積,他更傾向於讓林姑娘幫他完成。

  話說,林家的生意也確實可以考慮離開東莊鎮了。這裡的發展已經到了極限。

  下午,賈環和聞訊趕來東莊鎮的劉國山一起去拜訪聞道書院的院長葉鴻雲。約來了咸亨商行的都弘、姚緯一起在書生食府談事情,將劉國山家裡的印書局併給了咸亨商行,解決書院印書力量不足的問題。

  這是劉國山給賈環救他出來的回饋。

  新印出來的聞道書院的沙提學版的四書、詩經教材,葉先生給了賈環一份留作紀念,寄了一份給遠在福建的好友林高和。

  諸事處理完畢後,七月二十五日上午,賈環去外書房中和賈政道別。此時,望月居中,寶玉、迎春、探春、惜春、李紈、王熙鳳來送。賈寶玉想要賈環幫忙帶個口信給林妹妹。不外乎思念之意。

  寶釵派了鶯兒過來送行。

  賈環和眾人道別,行李一件件的被搬上望月居外的馬車。錢槐、胡小四已經在通州候著。賈環帶著晴雯、如意、老僕張三離開賈府。

  一牆之隔,梨香院中,寶釵穿著褐色的披風,帶著香菱在走廊處佇立。看不見少年的臉,又彷彿聽到那咯吱咯吱的馬車聲遠去。

  賈環將先到通州,租下一條客船,帶著丫鬟,長隨、老僕,順著京杭大運河,前往江南。

  江南好,江南秋。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

  江南,我來了!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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