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53
bpd 發表於 2017-9-30 19:20
第兩百五十章 修身、齊家

  賈璉一身錦衣玉袍,二十多歲的年紀,英俊富貴的公子哥。嘴角泛著苦笑。

  他覺得他今天是倒霉透頂。好端端的在東府裡和賈蓉、尤二姐、尤三姐吃著酒,結果給老太太派人喊回家,命他去把賈環找回來。

  這簡直是搞笑!

  他雖說是賈環的兄長,但他拗得過賈環?還不是得聽賈環的。那晚他親眼看著賈環進了王府,卻不知道最終是怎麼談的,導致賈環去舉報叔父(王子騰)。

  這大概是闔府上下最不痛快,急著要賈環解釋的地方吧!

  和小廝、林之孝一起等在外頭的胡小四無所謂的看著賈璉走進去。就他的估計,璉二爺在三爺面前佔不到優勢。

  而錢槐額頭上已經有些冒冷汗。這才多大會功夫,璉二爺就跟著來了。可以想像此刻府中老太太的憤怒。有點像戲文中練下12道金牌啊!

  錢槐確實沒有猜錯,此時,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一縷縷的暮色緩緩的籠罩在天地間。

  榮國府,賈母上房中,等了賈環快大半個下午的賈母,怒火中燒,情緒已經壓抑到極致。臉陰沉的似乎有水滴下來。可以預見,如果賈環現在在她面前,將會迎來怎樣的風暴?

  正廳中,氣氛沉鬱。以至於,連鴛鴦都不敢出聲提醒老太太要擺晚飯了。

  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還沒有賈環回來的消息。賈母花白的眉毛都快要豎起來,眼臉瞪著,冷光四溢,冷聲道:「鴛鴦,派人叫老爺親自去將那個孽畜帶回來。」

  她已經不想再等了。

  …

  …

  天色將晚,萬家燈火。

  賈政正在外書房中和清客們一起喝酒,閒談,一名小廝進來,「老爺,老祖宗讓我來傳話,三爺還在外頭喝酒,請老爺去把三爺帶回來。老祖宗說她在裡頭不吃飯也要等著。」

  賈政以為賈環早回來了。對他而言,即便要賈環給一個解釋,有後頭的老太太處理賈環、協調親戚間的事情。他並無需多費心。而聽到說,賈環還在外頭喝酒,老太太不吃飯也要等著。頓時,怒從心起!

  賈政將手裡的酒杯丟在地上,一聲清脆的響聲,幾百兩銀子的酒杯就此報銷,怒聲道:「孽子…,來人,備車。把繩子帶上。他還反了!帶不回來,就捆回來。」

  看著賈政一疊聲的吩咐,暴怒的大踏步走出去。程日興等清客面面相覷,這什麼情況?

  …

  …

  賈璉走進來的時候,雅間中的眾人都注意到了。公孫亮、羅君子等人因住在望月居,都認得賈璉。

  賈璉苦笑著拱手道:「環兄弟…」

  賈環神色淡淡的打斷賈璉的話,「璉二哥先等著吧!」

  左都御史殷鵬輕哼一聲,不滿的皺眉。正是掃興。他年紀約五十多歲,一身淡青色的便服,身量中等,眼睛有神。

  這時,賈環也看到進來兩名陌生的中年文士。他並不認識廟堂之高的大佬,九卿之一的左都御史。也不認識國子監祭酒。這年頭可沒有電視機,可以時時看到領導的臉。

  不過,賈環在商場上廝混,看人還是能看幾分。見兩人氣度不凡,應該不是路人甲路人乙。

  給賈環看見,殷鵬開口道:「賈子玉可還有詩?」

  賈環微微一笑,看著殷鵬,答道:「有酒自然有詩。閣下想必就是三元酒樓的東主。」說著,指指小二手上的酒瓶,只有五瓶紅酒,「酒不夠了!」

  殷鵬心生好感,爽朗的大笑,「好!好!痛快!」換過身邊的一名長隨,道:「回去把酒窖裡我珍藏的,剩下的五瓶西洋葡萄酒酒拿來。」說著,對賈環做個手勢,「請!」

  這時,也沒有人提醒賈環,殷鵬、胡意兩人的身份。都想看看他的極限,竟然還能寫詩。今天這一幕傳出去,必定將是詩壇上的盛事。有左都御史、國子監祭酒見證,份量可就大不相同。

  左都御史殷鵬再添五瓶酒,加上起來,賈環要寫十首詩。還差三首詩!

  賈環笑一笑,接過重新滿上的酒杯,提筆揮毫,第八首:「超然台上望江南:試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

  接著,第九首:「詠寒菊: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欲知卻老延齡藥,百草摧時始起花。」

  再來,第十首:「春-宵: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歌管樓台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

  「好!」

  「好!」

  一連三首詩,有名句如: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如:春-宵一刻值千金。又有最後一首以其清新、細緻的筆法描摹春夜裡迷人的景色。寫花香,寫月色,寫高樓裡傳出的幽幽細吟的歌樂聲。詞藻清麗,別有意趣。

  眾人轟然叫好!不吝溢美之詞。古人說:李白鬥酒詩百篇。今有皇周賈子玉,兩杯葡萄酒,十首七絕句。

  左都御史殷鵬看著書桌前一手持杯,一手持筆的少年,心中嘆服,道:「快哉!如此詩才,名不虛傳。果然是: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國子監祭酒胡意感慨道:「今日所見,實平生一大奇事、快事!」日後,胡意將今天的所見所聞寫入他的筆記之中,為世人重新了今日的一幕:

  時左副都御史張安博治罪,弟子、幕僚憂愁。末幾,局勢變幻,左散騎常侍鄭承下獄。張伯玉將出。弟子慶賀,吾與大中丞殷酌酒於三元酒樓,適逢其會。

  前者有大宗師方言環詩名。以試之。上西洋葡萄酒五,環提筆立就。大中丞殷再上葡萄酒五,詩立成。國朝定鼎百五十年,天下詩才,環佔八斗。

  至於後面發生的事情,國子監祭酒胡意則沒有記錄。

  …

  …

  賈環裁詩而成,錄下十首七言絕句。雅間之中一片讚譽之色。

  賈璉、林之孝幾人都是苦笑。今天才算是知道環三爺在外面是何等的風采!似乎,賈府內的人沒有這樣的認知啊!對環三爺的認知,只有兩點:第一,鬥爭手段凌厲。第二,前途無量。

  這錯了,貌似遺漏了什麼東西。

  此時,淡淡的暮色從窗外透進來。盛夏的餘威還在肆虐。不知道什麼時候,雅間中點起了蠟燭。

  賈環已經知道左都御史殷鵬、國子監祭酒胡意的身份。他還沒有入官場,以科場後輩的禮節見過兩人。這兩位都是兩榜進士。大中丞、大司成都是清流職官。不是兩榜進士中的佼佼者,根本坐不住這兩個位置。

  這時,從雅間闖進來一群人,氣勢洶洶。為首的正是穿著石青色儒衫的賈政,手指著賈環,厲聲喝道:「孽子,你還有臉在這裡和狐朋狗友喝酒!」

  賈政大喝一聲,雅間中頓時安靜。

  賈政心中憤怒的情緒噴湧而出,「你祖母等著你回去解釋,連飯都沒吃。孽畜,跟我回去!」

  賈政身後的一名小廝走前半步,手上拿著繩子。什麼意思,可想而知。

  聞道書院的眾人都是微微變色。剛才連續幾撥人來催,大家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但賈環都打發了。這畢竟是他的家事。大家也不好說什麼。而此時,賈政的怒罵,罵他們倒是其次。但對賈環的名聲會有些影響。

  這時,賈環身邊的人群之中,想起一聲冷哼,「賈參議好大的火氣啊!」說話的是國子監祭酒胡意,臉上帶著冷意。他很有點不滿。狐朋狗友?

  今天這一幕遲早要名傳天下。十首七言絕句頃刻立成,這是什麼樣的場景?多少年沒有。日後,文壇中提起來,說到他時,會說什麼?被一個小小的通政司右參議指著鼻子罵狐朋狗友?

  賈政一看,認出國子監祭酒胡意,心裡磕磣一下,知道得罪人了,氣勢頓時少了三分,拱手作揖,「下官見過胡大人。」

  胡意冷淡的點點頭。

  賈政再向胡意身邊的左都御史殷鵬行禮,「下官見過大中丞。」賈府和都察院交好。都御史的碼頭,當然是要拜的。他和殷鵬有些情面。

  殷鵬淡淡的「嗯」一聲,訓斥道:「存周,令郎風姿無雙,且已行過冠禮,尊師重道,品行端正。你一口一個孽子、孽畜,怕是不妥吧?徒令天下人笑話。」

  賈政,字存周。

  殷鵬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朝廷重臣。他一聽就知道賈政搞什麼名堂。最近賈環舉報他舅舅王子騰的事情傳遍朝野。但作為士林前輩,他是支持賈環的。

  其一,國家法度豈是兒戲?一個皇商縱奴殺人命案都要掩蓋,那國家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其二,賈環舉報王子騰,乃是為師長的一片赤誠之心。舉報父親當然不行,但這個理由舉報作為主審官的舅舅,足矣。

  賈政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父親教訓兒子天經地義,但誰讓他剛才不小心把大中丞給罵了呢?不怪別人找由頭訓斥他。

  殷鵬再道:「令郎少年英姿,詩才超絕。不可以尋常稚子對待。他若是到我這科場前輩府上,都有一席之地。以老夫看來,可早日定親、成婚。老夫亦有一語要從給存周: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

  這一句後面還有兩個短語:治國、平天下。但殷鵬刻意的停留在「齊家」這裡,就是要表達他的不滿。

  賈存周搞什麼名堂?賈環舉報王子騰的事情,朝野矚目。賈家的後宅婦人竟然干涉外事!這家是怎麼治的?可笑、荒謬!

  賈政臉上露出慚愧之色,氣勢全無,勉強的道:「下官謝老大人教誨。」帶著賈璉、林之孝等人退出雅間。

  賈環平靜的和眾人道別,追著賈政離開。殷大中丞噴人,噴的是政老爹,他當然是不能道謝的!雖然他心裡確實有些感激殷大中丞的抬愛、誇獎。至於,書院同學的擔心,他知道,沒事。

  三元酒樓裡的眾人紛紛散去。

  殷鵬和胡意在門口道別。

  胡意笑一笑,似有所指的道:「有孝心是好事,但愚孝並不可取。」他說的是賈政。

  殷鵬點點頭,點評道:「失之迂腐。」

  …

  …

  華美的馬車平穩、快速的從宣武門裡街的三元酒樓向北回賈府。

  賈政作為賈家的頭面人物,百年世族,馬車自是一等一的。馬車中佈置的奢華、寬敞、舒適。

  賈政給殷鵬說的意興闌珊,但該說的還是要說,只是有氣無力,「你怎麼解釋用薛文起縱奴殺人之事舉報你舅舅的事情?」

  賈環神情從容,平靜的道:「父親何不派人問問舅舅的想法。」


bpd 發表於 2017-9-30 23:48
第兩百五十一章 怒斥

  賈環一臉平靜,從容不迫的告訴賈政應該先去瞭解下王子騰的想法時,時間是約傍晚7點許。

  讓我們將時間往前回溯兩個小時。

  六月三日,上午常朝後,在武英殿裡被御史彈劾的王子騰,被朝廷罰俸、申訴。下午五點許,散衙後,王子騰便徑直返回小時雍坊的家中。

  到家後,王子騰沒有見外面來拜訪他的人群,而是換了一身衣服到內書房獨坐。此刻,他臉上帶著抑制不住,淡淡的笑容。因為,鄭國舅下獄,他才是最大的贏家。

  至於罰俸、申訴於他而言都是小事情。

  王子騰心情極佳的品著一碗冰鎮過的銀耳湯,消暑清火。這時,弟弟王子勝、兒子王承嗣兩人進來。

  寒暄之後,王子勝道:「二哥,我已經打聽到賈環那小子在三元酒樓喝酒,慶祝他的老師即將出獄。要不要我帶人去把他帶回來?哼,他膽子大的很,敢對我們王家呲牙?」

  王家上下,對賈環那小兒的怨念很大。今天更是導致他二哥被罰俸、申訴。

  王子騰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看向兒子王承嗣。

  王承嗣三十出頭,圓臉微胖,蓄著短鬚,表態道:「兒子讓為父親效勞。」

  王子騰心裡的火氣再也壓不住,將手裡的碗砸下去,「放你娘的狗屁!」弟弟蠢點也就算了。他就這個德性。而兒子也跟著蠢,讓他實在難以忍受。

  「咣當!」

  「啊…,父親…」王承嗣給嚇的一跳,連忙後退兩步,惶恐、不解的看著父親。

  見二哥暴怒,王子勝不安的連忙低下頭。

  王子騰臉沉著,手指著王承嗣怒罵道:「我王子騰堂堂九省統制,朝廷從一品的官員,難道沒有肚量容得下一個士子的舉報?」

  王子騰憤怒的拍著書桌。砰!

  王子勝、王承嗣兩人噤若寒蟬,像小雞一樣縮起來,不敢反駁。

  王子騰火氣未消,接著道:「更別說賈環是我的外甥,是我四大家族內最有前途的年輕人。你們說的這是什麼鬼話?想要幹什麼?」

  王承嗣聽著父親這口氣不對,小聲道:「母親已經吩咐下去,以後不讓賈環進門…」

  王子騰斷然的打斷兒子的話,「婦人之見!以後賈環來家裡,待遇照舊。」

  王承嗣連忙應道:「是,父親。」他的理解是:父親的目標既然是大學士、軍機大臣的位置,這怕是要作出禮賢下士的樣子。

  王子騰怒氣稍微緩了些,冷著臉,吩咐道:「你去賈府裡走一趟。把我的態度說清楚。然後,告知你薛姑媽。薛蟠強搶女子,縱奴殺人。讓殺人者自己去衙門裡自首。國家法度豈是兒戲?」

  舉報的事宜,他自是和賈環早就商量好。這是洗白他的嫌疑的關鍵一步。聖上要他主審張伯玉,意圖非常明顯。他若是違背聖意,讓張伯玉逃脫,則聖寵不再。那就得不償失。

  他不可能給人弟弟、兒子說他和賈環是商量好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是,如何給賈環善後,以他宦海多年的閱歷,還是很簡單。

  王承嗣應下來,和王子勝一起離開。

  王子勝嘀咕道:「嗣哥兒,你父親何時變得如此公私分明?這話傳過到賈府,你薛姑媽肯定要哭。」

  剛才王子騰一發飆,王子勝就縮卵了。王承嗣知道他叔叔就是這麼個人,心裡不爽,但無可奈何。

  王承嗣撇撇嘴,「一個僕人把薛大傻子換出來,還不是賺的?」他叔叔是有點蠢的,薛姑媽哭重要,還是父親的臉面、名聲重要?

  容人之量、清正公明,這幾個字要是套在他父親頭上,該是何等的官聲?

  王子勝呵呵一笑,「也是!」他想起來賈環手上那份供狀,還是過年時來家裡吃酒,賈環和薛蟠起了衝突,薛大傻子給刺激的自己簽上名字。

  片刻之後,王承嗣坐進馬車,帶著人往內城西面的四時坊而去。

  …

  …

  一片夜色之中,賈政的馬車駛進榮國府中。

  賈政給殷大中丞罵的意興闌珊,下了車,對賈環道:「你祖母等著你的,你自己進去吧!」說完不管賈環,轉身去了他自己的外書房。

  賈環站在夜色中,眺望著佔地面積極大的賈府,燈火點點。

  賈璉、林之孝、錢槐、胡小四都等在一旁。無人出聲。賈璉是打定主意不催賈環。一個能和國子監祭酒、左都御史一起談笑、喝酒的環哥兒,他絕對惹不起。

  賈環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邁步往垂花門內走去,「走吧!」天都黑了,王子騰派來幫他「善後」的人應該到了賈府。賈府內、四大家族內圍繞在他身上的爭論、糾紛等等情緒,是該了結了。

  賈璉吩咐道:「你們都在外頭候著吧!」跟著賈環身後,進了府內。

  …

  …

  賈環在夜色中回到賈府的消息迅速的傳到後院中。賈母上房中,眾多等著的女眷從默然中恢復過來,各自心情不同。

  賈母是準備傾瀉她的怒火,薛姨媽要賈母給她主持公道。她自問沒有對不起賈環的地方,賈環怎麼能把她兒子送到監獄裡去?這還講不講理了?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都是等著看好戲。不過想法略有不同。王夫人是想著賈環要倒霉了。邢夫人作為小透明,立場中立,等著看好戲。王熙鳳是盼著賈環倒霉,但不會表現出來。

  李紈、寶釵、探春等人都是心中擔憂。李紈和府裡的姑娘們今天是恰逢其會。她因賈環給她許諾保兒子賈蘭中進士,自是不願意看到賈環失勢、倒霉。

  寶釵又與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的擔心不同。她的心情異常複雜,難以言喻。即便賈環給她提前說了一聲,可關在監獄裡的是她的哥哥,薛家唯一的血脈。

  聽著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問好聲,寶玉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冷笑。少頃,就見賈環一身直裰,當先走到廳中來。賈璉、鴛鴦跟在他身後。

  賈環向賈母、王夫人行禮,「見過祖母,見過母親。」

  賈母不耐煩的頓了頓枴杖,冷聲道:「環哥兒,你好大的架子,我們這麼多人等你一個,你三番五次的不肯回來。」

  賈環沉默不語。他不能說他在當王子騰幫他「善後」的手段。鑒於這個時代信息傳播緩慢的特點,他從下午一直拖到現在才回賈府。

  賈母的怒氣並不是賈環的沉默就可以消除,聲音冷厲的道:「今天姨媽在這裡,你好好的給你姨媽賠罪。你做的什麼事?有這樣對待親戚的?」

  賠罪?賈環心裡哂笑一聲,並不說話。

  整件事情當中,他並沒有覺得對不起賈府、四大家族中的任何一個人。親戚情分這種事,呵呵!除了寶姐姐。因為他心中很清楚寶姐姐對他的好感,戴在脖子上的金鎖都給他「品鑒」過,而他把薛蟠送進去,確實是傷她的心。

  然而,薛蟠這個呆霸王,他遲早是要敲打的。兩害相權取其輕。

  至於薛姨媽,賈環並沒有對不起她的感覺。薛姨媽和他沒這份交情。薛蟠強奪香菱,喝令奴僕打死馮淵,手段何其殘忍,難道不應該受到懲罰?

  見賈環一動不動,賈母氣的敲枴杖,咚!咚!她現在有抽賈環一頓的想法,「混賬東西!來人,去把他老子叫進來。」

  琥珀應了一聲,飛快的出去。客廳中的氣氛很壓抑,肆虐著賈母暴怒的情緒風暴。等了大半下午,憑賈母有什麼樣的心境、涵養,也早不想要了。打他!

  薛姨媽垂淚勸道:「老太太罷了。別氣著身子。想是我那兒子和環哥兒不對眼,環哥兒早就想收拾他。我也不要別的,只求感緊讓我那個孽障趕緊出來。也不知道這些天他在裡面受了多少罪。嗚嗚…」

  薛姨媽一哭,廳中就是一陣嘆息。監牢裡有多黑,賈家的奴僕們還是知道的。

  站在賈母身後的鴛鴦連連的對賈環使眼色:三爺,你就認個錯吧!噯喲,這真是急死人。

  王夫人嘴角掠過冷笑,看著賈環,淡淡的道:「環哥兒,說句話有這麼難?難道你要眼看著姨媽搬出去,讓別人戳賈家的脊樑骨?」

  賈寶玉一臉正色的開口道:「環哥兒,這事,我不得不以兄長的身份說你兩句。你做的太差。

  便是薛大哥有錯,也不該是你把狀子遞到大理寺。還有,舅舅往日待你我如何?你這樣狀告舅舅,心裡安的什麼心呢?」

  說完後,賈寶玉心中一陣神清氣爽。好久,他沒有在賈環面前有當兄長的感覺了。

  正廳中的僕婦、丫鬟們一陣附和聲。寶二爺說的沒錯。當然,賈環虎威猶在,沒那個敢像上次說林黛玉那樣,直接指責賈環的不是,只是相互交談、點頭,附和賈寶玉的話。

  賈環看了眼賈寶玉,心裡呵呵。

  他在等賈政進來。同時,心裡也有點疑惑,王家的人怎麼還沒來?王子騰不可能在這事上放他的鴿子。因為,那是把他往四大家族外逼。他不信以他救山長的表現,王子騰看不到他的價值。

  …

  …

  賈政回府後,就得到下人的通知,大舅子的長子王承嗣來府裡了。當即派人請王承嗣到偏廳裡述茶說話。

  王承嗣給賈政說了王子騰的態度,正說要去後頭拜見老太太時,恰巧後面來請。

  約盞茶的功夫後,賈政、王承嗣兩人抵達賈母上房的正廳。賈府的李紈帶著姑娘們避到側廳。

  賈母一口氣憋著,等著賈政進來抽賈環,但見王承嗣在,不得不壓下來,微微有些疑惑,「王家大哥兒來了。」


bpd 發表於 2017-9-30 23:58
第兩百五十二章 一句話!

  「給老太太問安。」王承嗣禮貌的笑著,寒暄了一圈。在座的都是王家的親戚。像王夫人、薛姨媽都是父親的妹妹。王熙鳳則是他的堂妹。

  王承嗣打完招呼,見賈環還在廳中站著,一猜就知道怎麼回事。八成他來之前,賈府裡正在「批鬥」賈環。他內心裡是不大喜歡賈環的。竟然敢舉報他父親。幸而,父親寬宏大量。這不還要靠他來「拯救」!

  賈環要是知道王承嗣心裡此時的想法,會相當無語。他早和王子騰說好好吧?不然,他為什麼在大理寺裡住了兩夜?

  這是交換的一部分。

  王承嗣道:「老太太,父親讓我來府上說一聲,他不怪環兄弟對他的誤解。日後環兄弟去府上,還是王家的座上賓。」

  王承嗣的話音一落,花廳中的眾人都是一陣輕輕的騷動。王家舅老爺好大的氣量。

  王承嗣心中得意,笑一笑,接著對薛姨媽道:「姑媽,父親說國法不是兒戲。請姑媽將打死人的奴僕送到衙門裡去。」

  薛姨媽一愣,隨即氣的渾身發抖,咬著牙,不願意說話。這話什麼意思,她能聽不明白?四大家族的頭面人物王子騰默許賈環把她兒子弄到監獄裡去。

  那她還鬧個什麼勁?要找回什麼臉面?什麼都不會得到。難怪賈環有恃無恐。站在這裡面對老太太的壓力都不為所動。

  「啊…」

  「這樣?」

  「舅老爺…」

  客廳響起一陣陣驚呼、詫異的聲音。這不是賈府的僕婦、丫鬟們素質低。實在是太過於震驚、驚訝。

  要知道,前一刻,老太太都憤怒的要打環三爺一頓,那架勢看著都嚇人,多少年沒見過老太太這樣暴怒了。而現在,環三爺竟然得到王家舅老爺的支持。

  事到如今,在廳中大部分人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王子騰的話說的很漂亮:大度的原諒賈環。然而對賈環要做的事情,卻並不追究責任,還要求薛家趕緊把打死人的奴僕送去自首。

  這不是支持賈環,等同於支持啊。

  四大家族旗幟人物都支持賈環。那你們還鬧什麼?這無異於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剛才要對環三爺發難的人的臉上。名單上包括:老太太、王夫人、薛姨媽、賈寶玉!

  賈母一手杵這枴杖,一手扶著鴛鴦,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陰沉著臉不說話。

  王夫人坐在右首的靠背椅子上,手裡的佛珠緩緩的,用力的捏著,臉上的神色越來越淡。

  賈寶玉容貌秀逸,帶著頭冠,此時大圓臉上一臉大寫的懵逼。這什麼情況!

  客廳中安靜下來。剛才暴風雨欲來的氣氛,全部轉化為尷尬、安靜。

  王承嗣自感對薛姨媽的話有點刺耳,緩和道:「姑媽,今天朝堂之上,聖上、謝相都對薛兄弟的案子要徹查。依法律處置。父親給上下盯著,亦是無可奈何。姑媽早點那些奴僕送進去,將事情抗下來,將薛兄弟換出來。」

  薛姨媽四十歲的年紀,無力的點點頭,「我知道了。」她現在是什麼臉面都沒了。連兒子都護不住。

  王承嗣說完,就告辭離開。他也看得出來氣氛不對勁。賈璉送著王承嗣出去。

  賈環全程一路看著王承嗣表演,將薛姨媽的仇恨拉的滿滿。毫無疑問,薛姨媽心中對他有怨恨。但對王家充滿希望。而這個希望本王承嗣刺破。

  稍微懂點心理學的人都明白,這種從希望到失望,內心裡產生的負面情緒簡直不要太誇張。而且,王承嗣當面將王子騰的話交代給薛姨媽,將薛姨媽迴旋的餘地都堵死,差不多等於是將薛姨媽的臉皮揭下來。

  就賈環的估計,不是王承嗣不會做人,而是並不大在意薛姨媽的感受。薛家,已經沒落了!沒有一個頂樑柱的男人,而薛蟠就是個渣渣。王承嗣肯定看不上。

  賈環腦海裡的念頭一閃而過。薛姨媽不打算鬧了。但賈母並沒有打算放過賈環。因為,今天不讓賈環給一個交代,這麼大陣仗沒有結果,那她的臉面也丟光。

  賈母看著賈政。

  賈政行禮,道:「母親別氣著了。夜色已晚,該擺晚飯了。」

  賈母頓著手裡的枴杖,恨聲道:「我吃什麼飯?我都快氣飽了。你養的好兒子。把親戚往牢裡送。他不要臉,我還要臉。你父親往日是怎麼教你的?你這個父親是怎麼當的?」

  賈母發飆,客廳中的眾人算是恢復了點正常。尷尬感沒那麼嚴重。單大娘、吳大娘都送口氣。老太太還能壓住場的。

  鴛鴦低下頭。三爺今天這回怕是要慘了。

  王夫人身後的金釧兒、彩霞,寶玉身後的襲人、媚人都低下頭,各自心思不同。

  而隔壁小廳裡的李紈、探春幾人心都提起來。本來王家舅老爺派兒子來說了,舉報的事情就算完了。但老太太到底是長輩。臉面丟了。這個場面不好收拾。

  按照慣例,賈母發飆,賈政肯定要依著她的意思,看情況是要把賈環拖出去爆抽一頓。賈寶玉臉上已經浮起幸災樂禍的笑容,環老三,你也有今天。哈哈!

  但今天賈政給左都御史殷鵬罵了一通,心裡提不起這個勁頭。

  左都御史是什麼職位?大約類似於中央監察機構的一把手。當然,沒有天朝那麼高的級別。這樣的人物,給你當面說說「齊家」,誰敢當耳邊風?

  人家領導不管是批評,還是提點,說出來的話,裡面的意思,你自己不仔細品一品,掂量掂量,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所以,賈寶玉臉上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綻放開來,就聽到他老子一臉鄭重的說道:「回母親,我這兒子,我是管不了的。他舉報舅老爺的事情,涉及朝政大事。朝野矚目。自有朝廷法度處置他。」

  賈寶玉又懵逼了。他年紀雖然只比賈環大一歲多,但人也很聰明。他父親的潛台詞是:老太太,你別管這事了!

  這…,怎麼可以這樣?

  賈寶玉看向王夫人。媽媽,我被打臉了。

  王夫人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但終究沒說什麼。她總不能拆她哥哥(王子騰)的台。她和賈母的利益並不完全一致。今天賈環損害的是老太太的威望。

  賈政接著道:「環哥兒已經行過冠禮,家裡該考慮給他娶親的事情了。這事請老太太和太太費心。」

  滿廳中上下約三十多人,鴉雀無聲。一種極度怪異、荒謬的感覺浮上所有人的心頭,包括隔壁小廳中正在留意著正廳中動靜的李紈、探春等人。

  如果說之前王承嗣是一記耳光,賈政這番話就算一記「暴擊」。他擺明了告訴賈府內宅的婦人:賈環我管不了,你們也不要再將他當少年看。他在外頭做的事情,自有朝廷的法律管著。

  用一個遊戲比喻:「暴擊」下來,很多人都掉血掉藍了。很難受啊!

  賈母一口氣憋在胸口,火燎燎的。臉色不善的看著忤逆她的賈政。她要一個解釋。

  賈政嘆口氣,道:「老太太,環哥兒今天在三元酒樓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殷大中丞,國子監祭酒胡大成喝酒。」

  滿廳中的氣氛,從鴉雀無聲,再更進一步,就像是空氣凝滯了一般。大部分都忘了呼吸。

  賈璉恰巧從外面進來。感覺到氣氛怪異,忙去看王熙鳳。王熙鳳撩了下眼皮子。

  她懂政老爺說的是什麼意思。賈環十一歲的年紀和左都御史一起喝酒,他結交的圈子,已經是當朝的實權人物,其中不乏九卿。

  所以,賈環在府內的事情,內宅可以管管他。但他在外頭做的事,搞不好就是和誰誰有牽扯。這種事,如果府裡的內宅裡要管,徒增笑料。這已經超出了她們的能力範圍。

  所以,舅老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就是原諒了他的舉報。事情就這麼簡單。

  賈母有點愣神,看著廳中的少年,恍惚間覺得很陌生。

  好像,她今天的怒火成了一個笑話。賈環在外面早就料理妥帖。

  王夫人喝著茶。邢夫人一臉的驚嘆。薛姨媽沉默不語。賈政、寶玉,王熙鳳,賈璉,鴛鴦,襲人,彩霞,金釧兒,李紈、探春…,一霎那,賈母上房中,彷彿有人生百態在上演一般。

  他們不知道該怎麼重新去認知,眼前的少年。

  賈環知道該他上場了,拱手一禮,「回祖母,我明天去將薛大哥接回來。現在大理寺已經散衙。」

  這是賈環進來後,除了寒暄之外,說的第一句話,同時也是收尾的一句話。類似,總結宣佈結束。雍治十一年,六月三日一整天的大戲,隨著賈環這句話落幕。

  王熙鳳看著賈環,心中感慨萬分。如果賈環進來就這麼說一句,表態,那是叫:服軟。而現在這麼說,叫做給老太太一個台階收場。讀書人的套路,真是深啊!

  賈母倦怠的點點頭,吩咐鴛鴦去擺飯。

  王夫人詫異的看賈環一眼,賈環這句話裡,信心十足。意思是,如果現在大理寺還有上班的官員,他現在就可以去把薛蟠接出來。

  薛姨媽欲言又止。看著賈環,還是恨著,但卻不敢得罪。

  賈母擺飯,小廳中的李紈、探春、寶釵等人都出來。賈政、賈環、賈璉則是離開,他們爺們自是在外頭吃飯。

  夜色之中,探春看著賈環瘦小的背影,心中微微一笑,彷彿看到了萬馬奔騰的場景。她弟弟就是那匹脫韁的駿馬,一騎絕塵!自此,府中內眷對他再無制約之力。

  …

  …

  出了賈母上房的院落,賈政沒心情去管賈環,帶著丫鬟徑直走了。

  賈璉尷尬的笑了一聲,想要給賈環說說蜂窩煤的事情。

  賈環笑一笑,擺擺手,「璉二哥,改天再說吧。」往望月居走去。賈府的內眷,整天琢磨著宅鬥。然而,哪有什麼宅鬥?

  一句話而已!

  賈璉輕輕的嘆口氣。他有點明白他在三元酒樓時的感覺:環兄弟這是已經具備成家立業的資格了。特別是剛才政老爺將環兄弟的婚事提上日程。


bpd 發表於 2017-10-1 00:08
第兩百五十三章 請寶姐姐放心

  賈府內關於賈環的消息從來都是傳的飛快。這是賈環在賈府內地為的體現。他享受的是明星級的待遇。

  六月三日晚,因賈環承諾第二天將薛蟠接回來,賈母原諒賈環的信息傳遍賈府。

  當然,真實的原因是什麼,當晚在場的管事娘子、丫鬟不少,很多細節都傳出來:老太太在外頭的事情上,管不了環三爺。

  在一個晚上的時間內,賈府裡圍繞在賈環身上的爭議,疏遠、譏笑、憤怒、聲討全部消失。現在賈府內要擔心的是前段時間將賈環族學裡派出的實習學生給攆走的事情如何善後。

  而隨著王子騰的表態即將逐步的傳開,在四大家族內關於他的爭論、疏遠、議論也都將消失。王子騰以不追究,繼續優待的態度對待賈環,四大家族如何敢繼續對賈環白眼?

  在王子騰的權力和賈環的潛力面前,王家、賈家、史家的人們選擇跪舔有什麼稀奇?

  再等兩天王子騰的表態、鄭國舅下獄這兩件事發酵後,勳貴子弟的圈子自然也會收斂起疏遠賈環的態度,繼續與他交好。一個前途沒有任何損傷的賈環,有著很大的投資價值。

  清晨的陽光透落在賈府望月居的臥室中,賈環睡足之後,慵懶、舒適的睜開眼睛。

  這段時間都沒有睡的這麼舒服了。心裡有事,哪能睡覺睡到自然醒?現在山長的事情處理完,自是可以酣然高臥。

  身邊晴雯、如意兩人一左一右的睡著。不純潔的人都知道,如果是抱著女孩子睡覺,第二天早上起來手臂肯定是麻的。像韓劇那種溫馨的起床畫面,大部分都是騙人。

  賈環在大理寺休息了2晚,在賈府內傳遞的消息是賈環給關在大理寺的監牢中,這把晴雯和如意兩個大丫鬟給嚇壞:三爺往日雖然有事,但從來沒進過監牢啊。

  賈環昨晚回來時,抱著兩人安撫了好一陣子才算將她們倆的情緒穩定。吃飯、洗澡之後,晚上自是在一起說話、休息。在東莊鎮時,又不是沒有過?

  只是當時是冬天,現在是夏季。情況還是有很大不同的。而且東莊鎮的火炕比較寬敞。而望月居的床榻略顯擁擠。

  賈環輕輕的坐起來。晴雯、如意兩人閉著眼睛,晴雯的容顏精緻,嬌俏清麗。如意則是個清秀、柔美的小姑娘。兩人各自穿著粉色、菱白色的繡花肚兜、貼身的短褲,褲腿到膝蓋處。粉藕般的玉臂、細腿舒展在涼席之上,有著難以言喻的青澀魅-惑。

  賈環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就穿著條短褲,笑著搖搖頭。他昨天從三元酒樓回來,酒喝的是有點高的。晴雯則是情緒激盪。如意這小姑娘,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大夏天的真這麼睡在一起,他很難保證他不會幹出點別的事情來。現在並不是思考禽-獸和禽-獸不如這個有著明確答案的「哲學」問題的時候啊!晴雯今年才十三歲,如意也才十二歲。

  賈環俯身份別在如意、晴雯兩人的俏臉上輕輕的親了一口,起床。

  聽著賈環起床後在屋裡的動靜,蚊帳之中,兩個裝睡的小姑娘同時睜開眼睛。

  「噢…」晴雯嬌羞的雙手捂著臉。她昨晚是傻了,竟然陪著三爺一起睡覺。都脫的只剩下肚兜。太丟人啦。

  如意抿著嘴輕輕的嬌笑:我的好姐姐喲!她是肯的。三爺不肯。可她已經十二歲了啊。

  賈環在帷帳外頭笑道:「你們兩個,醒了就起來吧。」醒沒醒,他又不是初哥,怎麼會判斷不出來?

  看看日頭,估摸差不多有八點了。晴雯和如意都在他這裡。外頭小丫鬟自然不會來催起床。他今天其實沒什麼事,只需要去一趟大理寺,把薛蟠保出來就行。

  望月居的清晨,蕩漾著笑聲、舒適、悠閒。

  …

  …

  賈環吃過早飯後,派了晴雯到隔壁的梨香院傳一句話,他等會去見薛姨媽。潛台詞是讓薛姨媽把打死人的家僕準備好。他等會一併帶到大理寺中。

  而後,他則是準備去見見趙姨娘和探春。晴雯和如意的反應讓他有些觸動,他自己不覺得,可能賈府內關心他的人會很擔心。還沒出門,卻是聽小丫鬟來回說單大良等了一早上,便先到前院來。

  外書房中,賈府的大管家單大良很乾脆的跪在賈環面前,「三爺,府裡的事情,我作為大管家難辭其咎。請你責罰。」

  這兩三天裡,族學安排在府裡、外頭店舖裡實習的二十三名學生都給趕出去。賈薔、賈芸在管事處裡的記錄工作停止。賈瑞在門房頭目的差事給停了。錢誠在庫房的差事也停了。

  賈環在書桌後磨墨,淡淡的看了單大良一眼。四五十歲的人,有著一張圓臉,現在是一臉悔恨的神情。賈環心裡其實知道他是演的。但心裡也沒多生氣。

  單大良低著頭,跪在地上,見賈環不理他,心裡的惶恐逐漸的加深。他不想成為第二個賴大。在府裡做大管家,一呼百應,走出去,人人敬三分。吃穿用度,什麼都不缺。到金陵裡去種田是什麼待遇?風吹日曬啊!

  賈環提筆寫字,譏諷的道:「府裡上下,真是一顆富貴心,兩隻體面眼。嘖嘖。單大良,你們平常都不讀書的麼?沒有文化很可怕的。」

  單大良心裡一陣無語。他給賈環鄙視了。他們這些管家升上來,肯定是認識字的。不然怎麼記賬、算賬?但此時無話可說。賈府裡現在誰敢在三爺面前說讀書的事情?三爺是這方面的權威。

  賈環寫完,將手裡的毛筆放下來,「喏,你拿回去裱起來,放在管事處裡當字畫擺設。善後的事情,相關的責任人都給我清洗一遍。至於提拔哪些人填補空缺,你心裡應該有數吧?」

  單大良知道賈環的意思是提拔族學裡學生的父母,「我明白。」從地上起來,上前到賈環的書桌邊,將賈環寫的一幅字捧著離開。眼睛掃著上面的字。

  憶秦娥: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詩詞什麼的,單大良自是不大懂。但看著那遒勁、有利的字體,鋒芒畢露。再看看句子,他總感覺有一股冷冽的殺氣。走到賈環的書房外時,盛夏艷陽高照,他卻是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心裡苦笑一聲:三爺如今和大老爺、老爺是一個等級的人了。在外頭做事,老太太都管不了。三爺的意思,他不敢打折扣。

  …

  …

  單大良怎麼在賈府內展開清洗,賈環並不怎麼關注。清洗的不到位,錢槐、江興生、賈薔、賈芸等人會給他說。

  他的目光已經不再停留在賈府的奴僕界,而是平視著賈赦、賈政。這些事情引不起他的興趣。他現在的頭等大事,還是趕緊,搞定他的婚事。

  昨天政老爹已經放話了。他可不想搞盲婚啞嫁。

  賈環去了後宅趙姨娘處稍坐。此時,賈環的乳母張嬤嬤正在奉承趙姨娘。趙姨娘是家生子抬舉起來的姨娘,但因賈環的緣故,現在的地位則是和良家妾差不多。

  賈環免不了挨趙姨娘幾句口頭禪。略坐了一會,然後往屋後的抱廈廳去。得知三春去老太太屋裡和說話去了,便折回來,回望月居。吩咐錢槐去馮紫英送信,派胡小四給大師兄等人送信,再帶著晴雯一起到梨香院。

  賈環有段時間沒來梨香院了。倒不是因為薛蟠的緣故,薛蟠的事就在兩三天前。而是他這段時間在忙著幫山長脫困。

  梨香院中的氣氛有些沉悶。丫鬟們說話都是輕聲細語。一個小丫鬟迎著賈環兩人,「三爺來了。我們奶奶和姑娘在廳裡等著的。」帶著賈環、晴雯進了明廳中。

  陳設雅致的廳中,薛姨媽和薛寶釵兩人正坐在椅子上等著。香菱、鶯兒、同喜、同貴在一旁候著。

  薛姨媽四十餘歲,盤著桃心髻,一身暗青色的對襟褂子,眼睛有著哭泣後的紅腫。

  寶釵則是一襲青緞的長裙,明雅秀麗,端莊而坐。見賈環進來,視線交錯,微微一怔。心中彷彿給什麼刺痛般,柔腸百轉,一時間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如何說?其一,賈環不顧親戚情分將薛蟠送到監牢裡去。其二,處理這件事情中,薛家的臉面被剝光。任誰都知道薛家沒落了。其三,賈環的婚事提上日程。她要如何自處?以現在的局面,她媽不會將她嫁給賈環。

  賈環心裡湧起微微愧疚的感覺。把薛蟠送進去,要說對不起的人,只有寶姐姐。現在他要娶寶姐姐的難度已經成倍增加,薛姨媽只要腦子沒毛病,大概都不會再想著把寶姐姐嫁給他。

  而原本的難度,他只需要找一個夠份量說媒的人即可。但山長入獄的事來的太突然。

  賈環心裡輕嘆口氣,作揖行禮,道:「見過薛姨媽,寶姐姐。」

  薛姨媽疏離的「嗯」了一聲,抽泣幾聲,道:「環哥兒,人都捆起來了,就在前院裡,周掌櫃等著的。我就你薛大哥一個兒子,他要出點事我可怎麼活啊。姨媽求你把他接出來。心裡念著你的好。」

  賈環嘴角抽了下。薛姨媽恨他是恨到一定程度了。只是不敢得罪他而已。也是,薛蟠是她的獨子。他能養成呆霸王這樣的脾氣,和薛姨媽的溺愛是分不開的。

  賈環拱拱手,「請姨媽放心,我今天會將薛大哥接出來。」又直視著薛寶釵美麗的容顏,眼眸,「請寶姐姐放心。」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我娶定你的!

  皇帝都能搞得定,他還搞不定薛姨媽?

  賈環轉身,前往梨香院前,提了人,帶著周三福前往大理寺。


bpd 發表於 2017-10-1 00:18
第兩百五十四章 調-教未來的大舅子(上)

  賈環慢悠悠的從榮國府北街出發的時候,大時雍坊中的張府裡,張承劍、公孫亮、羅向陽、喬如松等人已經宿醉醒來,聚在前院的偏廳中喝著茶、閒聊。

  上午十點許的陽光落在偏廳之中,公孫亮問打著哈欠的龐澤,「張世兄在招待客人?」

  龐澤紅著眼睛點頭,「嗯。昨天鄭國舅下獄的消息已經傳出,今天上午已經零星的有人來張府拜訪。張世兄忙著接待客人。」他早上才從青樓回來,結果遇到一幫子同學已經醒了,只好陪著坐一會兒。

  羅向陽、喬如松、張四水、柳逸塵幾人都是笑著搖頭。昨天從三元酒樓出來後,他們都回來睡覺。總計約三百兩銀子的酒席錢,因賈環的十首詩而免掉。

  而龐澤、何幕僚、左、田師爺四人則是去了青樓。當然,局勢已經趨於緩和、穩定,放縱並無大礙。

  喬如松性子厚道,笑道:「士元,你趕緊先去睡覺吧!」

  「哈哈!」眾人都是一陣不懷好意的哄笑。

  龐澤不以為意,嘿嘿一笑,對同學們拱拱手,先回房間裡休息。

  張四水問道:「公孫師兄,我們今天回不回望月居?」他和柳逸塵還肩負族學的任務。不過,昨天看賈環給他父親罵的架勢,感覺現在回賈府有點不妥。

  柳逸塵道:「再看看情況吧。」

  大家都是點頭同意。畢竟,賈環在賈府裡怕是做不主。書院的同學都還不知道賈環現在在賈府裡的狀態:賈政管不了望月居的事情。

  公孫亮嘆口氣,擔憂的道:「不知道賈師弟在家裡怎麼樣了?」他內心裡是有點氣憤的。賈師弟這樣的年紀、前途、才華,賈家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嗎?

  正說著話時,外頭的小廝帶著賈環的長隨胡小四進來,一個十五六歲,很壯實、憨厚的青年,行禮道:「見過諸位相公、老爺。」這屋裡一溜的讀書人。秀才、舉人都有。

  一般稱呼秀才為相公,稱舉人為老爺。這與年紀無關,只與功名有關。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喬如松和胡小四最熟,溫和的道:「小四,子玉有什麼話讓你帶過來?」

  胡小四便將賈環交代的話說了一遍。大體意思是:安全過關,諸位同學勿憂,一切照舊。他今天去一趟大理寺。

  羅向陽明顯的鬆口氣,輕笑著道:「我就說啊!」

  大家都是各自釋然的笑起來。

  張四水和柳逸塵兩人點點頭。既然安全過關,回不回望月居就不是問題了。

  …

  …

  馮府中。

  賈環的長隨錢槐上午到府中找馮紫英。正好馮紫英在家中,便將錢槐叫進來,「賈兄弟有什麼話要說?」

  馮紫英約二十歲的年紀,容貌俊朗,一身魚白色的長衫,公子哥的風範十足。

  他此時心裡還泛著嘀咕,對賈環這樣有些六親不認,敢舉報舅舅的人來說,他們這些勳貴圈中的子弟都有疏遠的意思。誰沒幹點壞事的時候啊?給賈環遇著怎麼辦?

  錢槐道:「回馮大爺,我家三爺派我來請馮大爺到大理寺裡碰頭見過面,請你幫個小忙。」

  馮紫英微微有些詫異:以他的性情,賈環明言請他幫忙他還是願意去的,只是聽著有點詭異。便問道:「錢槐,賈兄弟在貴府上…」

  錢槐一聽就明白,機靈的道:「馮大爺,昨兒王家舅老爺派大公子到我們府上傳話,說:他不怪環兄弟對他的誤解。日後環兄弟去府上,還是王家的座上賓。」

  「哦…」馮紫英恍然的將折扇輕砸在手中,「原來如此。行,我們走吧!免得賈兄弟等的著急。」

  很顯然,王子騰原諒賈環了。那也就是說賈環的前途不會受到任何影響。這種公開說出來的話,王子騰不可能在日後玩花樣。除非不要名聲了。

  片刻後,馮紫英換了外出的衣服,坐馬車前往城西的大理寺。

  …

  …

  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合稱三法司,俱是位於內城城西,挨著宣武門裡街和西長安街的路口。

  賈環帶著薛家的管事周三福,將薛家捆起來的六名奴僕送到大理寺中。全是薛蟠的親隨。當日在金陵動手打死馮淵,個個有份。薛姨媽急著救兒子,前有王子騰的話,後有賈環的督促,一個不落的全部捆起來。

  賈環進門和大理寺的一名王姓小吏聊了幾句,得知自己人大理寺右少卿梁錫不在。主事的是左少卿趙鴻雲。

  賈環塞了他一封銀子,先將薛家的人犯關在一間院子裡。賈環則是帶著周三福隨大理寺寺副(從六品)劉寺副到一處用於審訊陰暗的房間中見薛蟠。大理寺的右少卿是大理寺三把手,賈環要見見薛蟠一面並不難。

  或許是錯覺,夏季之時,約五十平米大小的房間中竟然有些陰涼的感覺。四周點著幾個油燈,光線昏暗。房間佈置著審訊的刑具,看起來很寒磣人。

  稍等片刻之後,薛蟠被兩名獄卒帶進來,手腳戴著鐐銬,聳拉著腦袋,形象困頓,往日囂張的呆霸王全然不見。

  薛蟠見到賈環,頓時一聲怒吼,想要上前打賈環,給獄卒按著,劇烈的掙扎,咆哮道:「賈老三,你陰老子!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不得好死的王八蛋…」他是呆,不是傻。賈環怎麼把他送進來的,他還是很清楚。

  最重要的證據便是今年正月時在舅舅府裡吃酒時,他受到賈環的言語刺激,簽押的狀紙。

  更讓他憤怒的是,大理寺派去抓他的主審官和賈環的老師張安博交好。說白了,就是賈環在設計他。

  看著給按住依舊咒罵不停的矮冬瓜臉的薛蟠,賈環哂笑一聲。看樣子薛蟠還沒有明白情況。對劉寺副拱拱手,「還請劉大人給他點教訓。」

  劉寺副示意了一聲,薛蟠給兩名獄卒按在地上,拿木棍硬抽。

  啪!啪!啪!

  「啊…」薛蟠給打的鬼哭狼嚎,鼻涕、眼淚混著落下來,他進來還沒受過這樣的苦頭啊,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打過他,「環老三,你有種!」

  周三福看得心驚膽戰,準備開口向賈環求情。賈環冷淡的看了這個中年管事一眼。周三福立即緘口不言。

  賈環很清楚他在做什麼!

  從目標上而言,他想要娶寶釵,首先第一條要解除薛姨媽的敵意。而正常的手段是沒有用的。他要把薛蟠管起來。只要薛蟠日後不斷的「作死」,薛姨媽總會記得他的好。管教兒子,不僅僅是溺愛,還要棍棒!

  所以,賈環要讓薛蟠怕他。這也符合他一直以來要敲打薛蟠,免得日後被大舅子給坑了的想法。

  薛蟠這種人,賈環很懂。和那些腦殘富二代沒什麼區別。驕橫跋扈、仗勢欺人。說白了,就是欠管教,往死裡抽。哪有什麼管不了的?原因只是在於犯錯成本太低。

  從感覺上來說,他確實有削薛蟠一頓的想法。薛蟠總在他面前囂張。有實力的囂張,叫牛逼。沒實力的囂張就是傻-逼。話說,他忍薛蟠很久了。我讓你罵!

  劉寺副見賈環沒有停止的意思,笑著邀請賈環喝茶。木棍繼續結結實實的打在薛蟠的屁股上,背上。

  「啊…」薛蟠的慘叫繼續,「賈環,你給我等著,等著我出去,看我怎麼給姨爹說。」

  獄卒接著打。

  「環哥兒、別打了。我要被打死了。

  「環兄弟,我認輸。你狠。」

  「環大哥,我錯了啊。」

  「環三爺,求你了。」

  薛蟠的氣勢隨著他一句句的叫喊越來越弱,有點氣息奄奄的模樣。賈環放下茶杯,給劉寺副道:「謝劉大人!」

  劉寺副哈哈一笑,揮揮手,兩名獄卒停了手。

  以薛蟠的意志,自然不能和賈環抗衡,見賈環一副要下死手的樣子,連忙求饒服軟。

  但別看薛蟠被打的狠,打的皮開肉綻。這些公門中的老手自有分寸。知道怎麼樣能打得痛,怎麼樣能打死人。薛蟠都是受的皮肉苦,上點藥,將養一段時間久會好。

  一旁的周三福想起賈府中的傳言:環三爺臉冷手黑。果然如此啊。心中戚戚然。

  薛蟠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賈環起身,淡淡的道:「薛大哥以後說話小心點。再罵我的話,我還抽你。」

  沒錯,他是在威脅薛蟠!調-教這個未來的大舅子其實很簡單,只要打得他怕就行。

  紅樓原書第七十九回對其人的性格有描述:況且見薛蟠氣質剛硬,舉止驕奢;且是有酒膽無飯力的。簡單的說:欺軟怕硬。看著很生猛,其實是軟蛋。

  薛蟠心中憤恨無比,但低著頭,不敢還嘴。身上的疼痛提醒著他,這是個狠人。說的出,做得到。

  賈環讓人將薛蟠打了一頓,就結束探視,和劉寺副出來喝茶,走下手續,送他一封銀子。留周管事給薛蟠送薛姨媽的溫暖。賈環隨後則是在大理寺中等待右少卿梁錫回來。

  …

  …

  薛蟠在房間中等了許久。周三福出去托人買了藥,找了一副軟榻給薛蟠趴著。薛蟠正吃著家裡送來的清蒸鴨子、糟鵪鶉等美食時,馮紫英從外面進來。

  「薛兄弟,你怎麼落的這副淒慘的模樣?」


bpd 發表於 2017-10-1 00:27
第兩百五十五章 調-教未來的大舅子(下)

  薛蟠和馮紫英是熟識,經常一起喝酒聽曲。馮紫英進來後一句感慨,讓薛蟠心裡的委屈驟然湧上來,嘴裡一塊鴨肉落下來,差點落淚,「馮兄…」

  看著薛蟠的慘狀,馮紫英暗地裡呲牙,賈環下手挺很的。不過出身於武將之家,他對這這種程度的傷勢並不害怕。倒是有些奇怪。

  薛蟠這人雖說不長腦子,做事情比較不對胃口,呆霸王嘛!但是並不會害人。所以,交朋友也不存在被連累這種事。同樣的,薛蟠也沒法連累到親戚。

  所以,馮紫英很有點搞不懂賈環怎麼突然的要「調-教」薛蟠。難道是大局面穩下來後,閒的慌?或者是在金陵四大家族內不立威?

  馮紫英拍拍薛蟠的肩膀,「薛兄弟這幾日在這裡受苦了。我今天來是受賈兄弟所托,給你說說保你出去的條件。」

  薛蟠憤怒的瞪大眼睛,喊道:「他賈環欺人太甚!」只是這一嗓子怎麼看都有點中氣不足。

  馮紫英心裡笑一笑。他當然明白原因。薛蟠給賈環治了一回,只怕是會畏懼賈環。

  薛蟠憤懣的道:「他在我媽面前說的好好的,竟然還要附加條件?」剛才周三福已經給薛蟠說過情況。賈環已經在賈府內當眾打了包票:今天接他出去。

  馮紫英勸道:「薛兄弟,形勢比人強。你多少聽我一句勸,早點出去是正經。」

  薛蟠點點頭,不再嚷嚷,看著馮紫英,等著他開出賈環的條件。

  馮紫英道:「環兄弟給我說,他屋裡缺一個灑掃的丫鬟,要你把香菱給他。」

  薛蟠瞪起牛眼,想都沒想的直接拒絕道:「不行。」他為香菱喝令奴僕打死馮淵,眼看著今年香菱已經13歲,他眼饞的鬧著要他媽(薛姨媽)把香菱給他做小妾,還沒到手。賈環那小子竟然想要香菱。想都不要想。

  馮紫英苦笑一聲,「環兄弟給我說的時候,我也勸過他。這事說出不好聽嘛!不過,環兄弟給我說,他說非得給你一個難忘的教訓,才能讓你不再胡作非為。這…」

  其實,以他對薛老大的觀察,根本不懂什麼是女人!薛老大自詡風流,其實連門都沒摸到。勳貴圈子喝花酒,基本不招待薛蟠。薛老大的場面太難看,粗鄙不堪。

  所以,他現在很搞不懂賈環的思路、理由,一個女人,即便是薛蟠用打死人的方式搶來的女人又如何,會讓薛蟠有難忘的教訓?

  不過,他也沒想是不是賈環看中了那個叫香菱的女子。因為,賈環還給他交代一番話。

  薛蟠不為所動,梗著脖子不說話。他要是同意了,和烏龜、王八有什麼區別?

  馮紫英驚奇的看看薛蟠。還真讓賈環說中了啊!賈環告訴他,如果薛蟠不肯,另有一套說辭。同時,他也很驚奇薛蟠的表現。

  馮紫英嘆口氣,「薛兄弟,環兄弟說了,他的底線是不讓你沾香菱。要讓你記著這件事,搶來的女人,他依舊讓你只能看著,吃不著。

  就我看,如果你不願意把香菱給他。我記得你有個妹妹吧?你把那女子給你妹妹當丫鬟。以環兄弟的為人,應該不會再為難你。」

  這年頭,母親的婢女可以賜給兒子。但姐姐、妹妹的丫鬟不會給哥哥、弟弟做小妾。當然,林心遠那是特例。舒兒早前服侍過他。

  薛蟠哼哧了半天,勉強的點點頭。

  他實在有點怕賈環等會接著折騰他。在香菱的美色和挨打、被折騰的痛苦面前,他屈服了。況且是送給妹妹寶釵,也不算便宜別人。他知道他妹妹的心思,對賈環與對被人是不同的。但是,他現在絕對不同意她妹妹嫁給賈環。相信他媽也不會同意。

  「你安心的等著,估摸著下午手續辦好之後就能出去。」馮紫英鬆口氣,算是幫賈環搞定。

  賈環的要求、理由其實破綻挺大的,有點古怪。不過,以薛蟠的腦子,大約也不會多想。他自己呢,沒有必要多想,只要賈環承他的人情就行。

  …

  …

  馮紫英出來後,和賈環見面。時間已是中午時分,賈環就近宴請馮紫英在宣武門裡街的三元酒樓喝酒。

  昨天賈環在三元酒樓做了十首詩大出風頭。三元酒樓的掌櫃、夥計都是認識賈環的。酒菜的速度上的飛快。

  當然,頓頓飯免單這種待遇,賈環是無所謂的。京城裡一流水準的大酒樓的席面,以他現在的身家當然吃的起。

  酒樓三樓的包間中,繁華的宣武門大街景象盡收眼底。馮紫英和賈環喝了幾杯,笑道:「賈兄弟,只要王統制的話傳出去,韓奇、陳也俊、衛若蘭那些傢伙肯定會找你喝酒。」

  賈環笑一笑,不以為意。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舉杯道:「馮兄,今天的事情多謝你了。」

  其實,他可以直接自己和薛蟠說。只是擔心薛蟠犯個中二病什麼的,他順手幫香菱一把的計劃就打了水漂。所以,還是讓馮紫英出面說比較合適。

  以薛蟠的智商,他基本是碾壓。說辭有點漏洞都無妨。

  至於,香菱日後能不能到他身邊,和他又是什麼關係?他還是先把和寶姐姐的婚事搞定再說吧!

  馮紫英就笑,「也就是薛兄弟能聽我忽悠。」

  今天這趟沒白來。鄭國舅下獄,賈環的老師張安博很快就會被放出來。在加上王子騰不怪賈環,這樣的賈兄弟,背後的實力還是很強的。起碼,比他這個京城中的二流勳貴子弟要強些。

  賈環禁不住莞爾。馮紫英這人挺有意思的。

  …

  …

  賈環下午三點許,等到大理寺右少卿梁錫,在大理寺中將手續交割清楚。然後以賈政的名義將薛蟠保出去。

  以賈環和賈政的父子關係,不會有人想到賈環其實根本沒有和賈政溝通。但賈環清楚,對即成事實,政老爹肯定不會說什麼。

  薛蟠的罪名是縱奴殺人,當然,他有沒有動手打馮淵,這很難說。但相比薛姨媽昨天已經對薛蟠的那些親隨都交待好了吧?——把事情抗下來。

  按照大周朝的法律,薛蟠這個罪名,多半是罰錢抵罪。賈環舉報王子騰的這麼的事情,朝野矚目。這個案子早就出名。主審官員只要不犯傻,怎麼可能會忽視王子騰是薛蟠舅舅這個事實呢?所以,你懂的。

  馬車從大理寺出來,平穩的向北走,回往賈府。馮紫英陪著賈環辦完事,這才離開。很會做人、做事的一個公子哥。怪不得在京城中交遊廣闊。

  薛家的馬車載著薛蟠緩緩的而行。周三福早早的打發人回賈府梨香院中報信。預估著薛姨媽、寶釵應該很快就會得到消息。

  賈環則是單獨坐自己的馬車。

  都察院門前的一條街上,一輛華美的馬車穩穩的停在烈日下的柳樹下。馬車中響起一聲驚訝的感嘆,「咦!那不是賈子玉麼?」

  說話的是都察院的二把手,右都御史齊馳…的幕僚曹師爺。曹師爺在雍治九年的救災中和賈環在一起待了有個把月,和賈環很熟。一眼就認出來。

  曹師爺琢磨了一下,派人去大理寺那邊打聽了一下,然後到齊馳的衙房中見他。將去辦的事情說了一遍。

  齊馳笑著點頭。他昨天在出武英殿時和王子騰聊了一下。他看穿了對方的佈置,所以和王子騰要了點好處。今天是派曹師爺過去聯絡。完全達成。

  曹師爺將賈環今天前往大理寺把薛家子保出去的事情說了一遍,笑道:「東翁,這也是奇怪了。賈子玉洩憤之舉,王統制竟然寬恕並不追究。」

  不可能因為這是他外甥就算了。這件事對王子騰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的。包庇的罪名倒是是不會有,但是給賈環這個外甥舉報,名聲不好聽啊。

  齊馳笑了笑,點醒道:「若是賈子玉不舉報王安世,鄭承卻下獄。回頭張安博順利脫身,若是有人在聖上面前提起賈子玉是張安博的弟子,同時也是王安世的外甥,你覺得聖上會怎麼想?」

  「啊…!」曹師爺悚然而驚。這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太大。

  齊馳微微一笑,在公房中喝著茶。王安世能爬到九省統制、軍機章京的位置,可不僅僅是靠著皇帝的寵信,自身做官的本事,非常了得啊!

  …

  …

  盛夏約下午四點多的陽光照射在榮國府東北角的梨香院中。

  管事周三福的消息已經送回來。薛姨媽的情緒立即好轉,忙著指揮收拾房間,準備棒瘡的膏藥,熬製的湯、菜餚準備好。她很著緊這個她的獨子。

  寶釵心裡鬆口氣,帶著晴雯、香菱、鶯兒到偏廳之中稍坐。等待著賈環將薛蟠送回來。心中的情緒難以言表。

  寶釵坐在椅子上,輕聲問道:「晴雯,環兄弟在大理寺給關了兩日,可還好?」她中午留了晴雯在家裡吃飯。關於她哥哥的事情,她已經問過。

  此時,心中突然的想想問問賈環在監牢裡的兩天是怎麼挨的。會不會很難受?

  晴雯性子其實很活潑,不過也不知道寶姑娘心情不佳,道:「寶姑娘,三爺在大理寺沒吃苦頭。」她當然不會將昨晚賈環安慰她和如意的話說出來:我只是在裡面躲了兩晚上的清淨。

  寶釵點點頭。


bpd 發表於 2017-10-1 00:37
第兩百五十六章 兩處情愁

  寶釵的情緒很少外露,問了一句之後,便收了話題。

  不過,晴雯機靈、聰明,見寶釵一抹愁緒、痛苦不覺上眉梢的表情,心中,不禁輕輕的嘆了口氣。

  三爺和寶姑娘兩個人都對彼此有情意。可出了三爺把薛大爺送到牢裡這檔子事,怕是會有緣無分吧!其實,她和如意兩個很樂意見到三爺娶寶姑娘。

  寶姑娘模樣極好,品格端莊,待人寬厚。要是別家的姑娘,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對她們也不知道會如何。哪像寶姑娘教過她們識字?

  鶯兒倒了茶過來。

  香菱慣例是安靜、溫柔的站著寶釵身側。午後的落在偏廳中的陽光將四個美麗的女孩的身影拉的很長。

  若是賈環在這裡,見到她們幾個在一起坐著,如畫的美景,肯定會有些感慨:紅樓金陵十二釵正冊與黛玉一起分享第一名的寶釵、副冊第一名的香菱、又副冊第一名的晴雯。

  如果說寶釵、黛玉是紅樓第一美女,晴雯是紅樓第一丫鬟,那麼香菱則是紅樓第一妾室: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這是香菱在學詩之後,於其自身的寫照。在大觀園眾多美麗、出色的女子之中,綻放出的奪目光彩、雅麗的風華,無愧於她副冊第一的位置。

  此時,她還不知道,賈環已經順手修正了她「平生遭際實堪傷」的命運!

  …

  …

  馬車平穩的停在梨香院的大門口。薛家的幾名管事、奴僕等在外頭。七八人畏懼的給從馬車上下來的賈環行禮,「小的見過環三爺。」

  今天環三爺押著大爺的長隨去大理寺投案。不出意外,那幾個倒霉蛋要被清洗。為首的應兒估計落不了好。那年,數他打的最賣力。

  賈環淡淡的點點頭。

  周三福幾人七手八腳的把哼哼唧唧的薛蟠從馬車裡抬出來。薛蟠哼哼唧唧的叫喚著,宣洩著逃出生天的高興。賈環和周三福押著陣腳,兩個小廝抬著滑竿,將薛蟠抬到正廳裡放下。

  「我的兒啊!」薛姨媽大哭著撲到薛蟠身邊,「我往日叫你不要惹是生非,你偏不聽。現在吃了這麼大的苦頭,總要改改了吧!嗚嗚…」一邊說一邊哭。

  此時,薛蟠被賈環保出來的消息,已經如同一陣風般傳遍了賈府。

  王夫人帶著寶玉、丫鬟徑直趕過去。她和薛姨媽很談的來。寶玉挨打的場景歷歷在目,頗有點感同身受的感觸。現在自是要過來安慰妹妹。

  消息傳到賈母處,賈母想了想,吩咐鴛鴦,「你備幾樣禮物,替我去看看姨媽。蟠哥兒可憐的…」她家裡的孫兒什麼手段,她心裡是有數的。和他作對的,下場基本不好。以薛姨媽兒子的本事,肯定給賈環虐的「死去活來」。

  鴛鴦應了一聲,去賈母這裡的庫房中挑了幾樣禮物,帶著兩個小丫鬟往梨香院趕去。

  賈府之中,邢夫人、王熙鳳、李紈、尤氏、秦可卿都是派人來送禮。

  梨香院的正廳之中,賈環無意多留。小廝、管事們退出去候著,寶釵、香菱、鶯兒、晴雯幾人出來。寶釵有條不紊的吩咐著薛家的丫鬟、婆子們做事。

  慈母多敗兒!賈寶玉是一例,薛蟠這兒又是一例。賈環站在廳中,神遊天外。等薛姨媽哭泣的聲音小了些,道:「姨媽,薛大哥出來了,我就先回去了。」

  薛姨媽心中對賈環不喜,她兒子身上的棒瘡就是賈環讓人給打的呢,但還是開口挽留道:「環哥兒,我在家裡備了酒菜,吩咐了外頭的管事們陪你著喝幾杯。」

  這倒不是薛姨媽故意怠慢,把賈環推到前院去款待。而是將賈環當做賈府裡成年的主子看待。比如:賈政、賈璉過來吃酒,肯定是在外頭由薛蟠招呼著,不可能在內宅裡與薛姨媽、薛寶釵一起吃飯。

  當然,以賈環的年紀,薛姨媽在內宅中招待,最為合適,可以表示親近嘛。但薛姨媽現在可沒有親近賈環的想法。

  賈環略一想就知道薛姨媽內心裡的想法,道:「謝姨媽。不用了。」說著,居高臨下,對趴在滑竿上一臉痛改前非模樣的薛蟠道:「薛大哥,你若是再犯法,我還是不講親戚情面。請薛大哥記著!」

  薛姨媽臉色變了下。這太囂張了!

  薛蟠自從大理寺出來還沒和賈環說過話,他實在有點怕賈環,這時在母親面前,膽氣壯了些,強自的哼了一聲,「我知道。」

  薛姨媽臉色再變,詫異的看著兒子,竟然沒有犟嘴?這不對吧?她兒子什麼時候這麼聽話?

  賈環輕輕的點一點頭,目光和一米開外,中間隔著個薛蟠的寶釵交匯,心裡有些苦澀,帶著晴雯離開。

  寶釵默然的看著賈環離開,心裡的痛苦放大,吞噬著她的心靈,讓她想要流淚。

  她和環兄弟之間已經有一道看不見的溝壑。原因不在她,在環兄弟和她媽,她哥哥的心中。

  她無法改變。

  …

  …

  賈環帶著晴雯從梨香院的西廂房往望月居走。酷暑的傍晚,微風從道路兩旁的林間徐來,涼爽宜人。

  晴雯走在賈環身側,覺察到他心裡的情緒,擔憂的道:「三爺,你和寶姑娘可怎麼辦啊?」

  賈環苦笑一聲,「涼拌。先等著吧。」他現在不具備打薛姨媽一棍子,再給個甜棗,保證薛姨媽不記恨的地位。還需要時間來沖淡薛姨媽的不滿。

  整個事件中,他唯一虧欠的便是寶釵。

  他的婚事已經被提升賈府的日程。賈政交給賈母、王夫人處理。他是不是非寶姐姐不娶呢?應該是的。

  他很難忘卻在賈府裡見到她時的驚艷,第一面,第二面!也難以忘記她的誤會,導致兩人心生愛慕。更知道她內心裡的情意:寧願忍著嬌羞,讓他把玩懷裡的金鎖,也不想他誤會。她與寶玉沒什麼。

  這是一個不會輕易表露情感的女孩。端莊的大家閨秀。一個冷美人,縱是無情也動人。只有細細的去品味她的言語、舉止,才能體會到她那若涓涓溪流般,細微的、清澈的情意。

  劉若英在《為愛癡狂》中唱到: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癡狂…這樣的,現代的表現感情的做法,在賈環現在身處的時代,在寶釵身上,絕無可能。

  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發乎情,止乎禮」的情意,在現實的面前,彷彿不夠承壓,很容易斷掉。只餘下一縷細細的情思,縈繞在兩人的心頭!

  賈環回頭看了夕陽中的梨香院一眼:寶姐姐,你放心!

  此時,寶釵正在薛蟠的臥室中,軟語寬慰著哥哥、母親。眼睛紅紅的,幾滴清淚滑落而下。說不清是為哥哥的遭遇而哭,還是為心底那心碎般的痛苦而哭。

  一種相思,兩處情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

  …

  因為薛蟠受傷回府的緣故,梨香院中熱鬧起來。賈府裡的各房各處都派人來安慰薛姨媽。

  爾後,隨著時間的流走慢慢的安靜下來。王夫人帶著寶玉走後,梨香院重新恢復平靜。

  見薛蟠閉著眼睛要睡覺,薛姨媽叮囑香菱,「你好好照顧著這個孽障,他要什麼,你都應著。」

  香菱十三的年紀,溫柔的答道:「奶奶,我知道了。」

  薛蟠睜開眼睛看著香菱那美麗、標緻的容顏,心中極度的不捨,但又無可奈何,鬱悶的道:「我不要你照顧。你以後跟著我妹妹去。」

  薛姨媽這會兒捨不得罵薛蟠,急道:「你又要鬧那樣?香菱做事,不比別個細心。」

  薛蟠甕聲道:「媽,你別問了。是賈環要求的。他說這樣才肯放我出來。」薛蟠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心裡藏不住話,逕直的都說出來。

  薛姨媽氣的渾身發抖,咯吱咯吱的咬著牙,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來,「…」

  寶釵低頭垂淚。

  …

  …

  賈環在望月居裡剛和秦可卿的大丫鬟寶珠聊了幾句,言明即便薛蟠出來,秦鍾上學也不用擔心。寶珠千恩萬的走了。

  賈環腦海中浮起秦可卿國色天資的容顏,溫柔柔順的性情,輕輕的搖搖頭。他知道秦可卿和賈蓉關係冷淡。

  剛準備讓晴雯帶丫鬟去賈府的廚房中提飯時,身姿高挑鴛鴦穿著一襲淡青色的對襟褂子進來。

  寒暄了幾句,賈環和鴛鴦站在臥室的窗邊說話。天際邊的夕陽落在庭院裡的花園中。小丫鬟們都在外頭等著。

  鴛鴦輕嘆口氣,「三爺,你這次的動靜鬧的有點大啊。又是薛大爺,又是舅老爺。府裡上下怕是沒人敢真正的親近你了。」

  賈環不以為意的輕笑。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取得所有人的好感呢?「鴛鴦姐姐,因為我看起來不近人情?」

  鴛鴦坦率的點頭,「嗯。」

  賈環就笑,「我要是說我有苦衷,鴛鴦姐姐會相信我嗎?」

  鴛鴦十七八歲的年紀,白皙的香腮處有些雀斑,身姿高挑,有一個溫柔的親和力,看著矮她一截的賈環,猶豫了幾秒,道:「我相信。三爺,外頭的事我不懂,不過你終究是姓賈啊。」

  賈環微微一笑,就衝鴛鴦對他的這份信任,賈赦那老色鬼日後就別想得手。以他現在在賈府的地位,肯定可以阻止鴛鴦上吊自殺,把她保下來。

  鴛鴦姐姐,我的基本盤不是賈家的人脈啊!

  …

  …

  六月十三日,前往遵化調查的太上皇陵墓的欽差返回京城,帶回了最新結果。鄭國舅果然在皇陵的工程上偷工減料。

  隨後,皇帝與眾大臣在武英殿議事。下午時分結果就傳變京城。鄭貴妃貶到冷宮,鄭國舅全家秋後問斬。


bpd 發表於 2017-10-1 00:48
第兩百五十七章 出獄

  賈環接到鄭國舅被定罪的消息,正在寧榮街的南街賈家族學中。

  駱講郎自從被救出刑部大牢後,回鄉休養了月餘的時間後,現在才回來。他在宛平縣縣學裡和教諭談過,知道最近的消息,去山長家裡拜訪。

  中午吃過飯後,和龐澤一起過來。正好將鄭國舅被治罪的消息帶到。這會兒下午兩三點許,賈環、張四水、柳逸塵、喬如松、龐澤、駱宏幾人在族學講郎的辦公室中閒聊。

  此時,羅向陽還在給賈家的子弟上課。而賈環搞的族學一期培訓班已經結束。賈環在前天主持了畢業典禮、總結。江興生等人正式進入賈家奴僕的體系中任職。

  此前,單大良在望月居向賈環跪下來請罪,這十來天的功夫,他已經完成當初驅趕族學學生的管事、頭目的清洗工作。換成培訓班的學生頂上。

  現在在賈府管事處裡還掛著裝裱好的,賈環寫的:憶秦娥-西風烈。殺氣凜然。而這幅字掛在賈府的管事處,亦是賈環影響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明證。

  充做講郎辦公室的屋舍是年前東莊鎮磚窯廠建築隊的修建的。東莊鎮的建築隊,依附在磚窯上。分工協作,提升建房子的效率。包括:木匠、泥匠、瓦匠、小工。只要領頭的木匠將建築承重的木料選好。建築隊可以迅速的搭建好一間紅磚黑瓦的瓦屋。

  東莊鎮的磚窯,自是大量的燒製紅磚、黑瓦,滿足市場需求。當然,近期已經在燒製青磚、琉璃瓦、瓷器。青磚的成品,賈環已經看到過。琉璃瓦有一些成品,但成功率不高。而瓷器,經過這大半年的改良,還是沒有什麼進展。只燒出一些土黃色的瓷碗。

  賈環對咸亨商行那邊攀瓷器科技樹的事情,只是略作指點,並不干涉。他說是理工科出身,但也不懂這些技術。只知道土質,裡面蘊含的各種金屬元素,對瓷器的成功率,顏色會起到作用等細枝末節的東西。

  賈家族學的瓦屋通透明亮,位置寬敞,時值盛夏,槐樹的樹葉紋絲不動。炎熱的空氣像火烤般。

  駱宏喝著消暑的綠豆湯,裡面加了紅糖,甜絲絲的,只是他心中卻有點苦。山長這次被陷進去,和山長以左都御史的身份審查東林黨的監生、生員有關啊。

  他心裡有點愧疚。

  另外,首善書院到現在還被查封著,沒有重開。

  放下瓷碗,駱宏嘆道:「今上為人冷酷。鄭國舅全家都要被處斬,童子有什麼罪?」

  柳逸塵極其無語。駱先生完全就是個政治小白、嘴炮黨,就這樣的水準還敢跑去跟著東林黨一起混,最終果斷的被拋出來頂缸。

  要不是賈環用一副唐伯虎的名畫說服了已經回金陵的文壇大宗師望溪先生,駱講郎現在預估已經去雲貴度過餘生了。

  龐澤咳嗽一聲,道:「那個,駱先生,其實今上這次還是收下留情的。鄭承犯的那中錯誤,按照國朝的律法,誅九族過了點,誅三族完全沒問題。」

  龐澤人雖然長的醜,但是知識面廣博。要說周律,現在在座的人沒有比他更熟悉的。

  駱講郎語塞。他其實從政的心思已經淡了,但這麼多年喜歡議論的習慣卻改不了。傲王侯、慢公卿,這是讀書人的本色演出。

  喬如松厚道的轉移話題,「要說,還是看在鄭貴妃的面上吧。畢竟是聖上的寵妃。不過,從聖上一言可廢貴妃,可知聖上在宮中的威望和掌控力度,以及性情。」

  今上通過政變,登上皇位。做事的風格:殺伐果斷。一個寵妃,說廢就廢。這…

  大家都跟著議論了一會兒。這件事已經傳遍京城。

  賈環心裡暗道鄭國舅對鄭貴妃來說,果然是個豬隊友。今上後宮的皇后之位,空懸已經有兩年之久。鄭貴妃那麼得寵,要生下一個皇子,未必沒有機會上位啊!

  可惜。

  這其實再次說明一個問題: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賈環想著賈府裡的二師兄們,搖搖頭,插話道:「不管怎麼說,山長要出來了。」

  山長張安博現在還關押在刑部的天牢中。

  「那是啊。」

  「哈哈。」

  「現在就看這件事的最終結果是什麼。應該是官復原職吧!鄭承毒殺監生,總不能責任給山長背。這事是皇帝的小舅子幹的。」

  眾人都是興奮的議論著。

  這時,已經下課的賈家子弟都湧出來,準備結束一天的課業。眾人這才發現天色已經快到傍晚。

  一身魚白色錦袍的賈薔從門外進來,容貌俊俏,這段時間的學習讓他身上輕佻的世家子弟的氣質洗出了不少。賈薔行禮道:「見過諸位先生。見過環叔。」

  賈環微笑著點點頭,「薔哥兒,什麼事?」

  賈薔笑著道:「環叔,蓉哥今晚在府裡備了酒,請環叔賞光過去吃一杯。」

  賈環一聽就知道什麼事,道:「還請了你璉二叔吧?」

  賈薔詫異的看賈環,隨即佩服的道:「環叔神機妙算!」

  「哈哈!」龐澤,喬如松等人都是爆笑。在賈府這邊,怎麼總感覺百年世族的子弟其實也蠻逗的!估計是賈環在府中的地位太高。畢竟給父親在酒樓當面罵孽子,回頭第二天就沒事,說在府裡只是個庶子的地位,誰信啊?

  賈環也笑起來,「行了,酒就不吃了。我這兩天和馮紫英、衛若蘭那幫人酒吃的有點傷了。你回去告訴蓉哥兒,他想插手蜂窩煤的事情,我回頭會和璉二哥說一聲,分他兩成股子。但要出人出力出銀子。」

  賈蓉要找他什麼事,他心裡清楚。因為,他早前承諾過幫賈蓉弄個生意賺銀子。他帶著賈璉走通光祿寺少卿袁壕的門道。賈家的蜂窩煤現在已經供奉宮中,賈璉隨即在北直隸鋪貨。預估是賈蓉看得眼熱,想要分一杯羹。

  當然,行賄用的五千兩銀子,賈璉已經很識趣的幫他報銷了。他出的只有買消息的五千兩銀子。

  賈薔喜上眉梢,給賈環行禮,「我替蓉哥謝環叔。」

  賈環淡然的擺擺手。

  從賈家的權力格局而言,他需要一個敬畏、支持、服從他的賈家族長。所以,他現在會拉賈蓉一把,不會讓寧國府因為失(沒)血(錢)而(衰)亡(敗)。

  …

  …

  賈薔回到寧國府中,在落雲軒中給賈蓉一說,賈蓉驚喜的連連搓手,來回走著,激動的道:「好兄弟,環叔真是這麼說的?」

  賈薔坐在塌椅中,喝著冰鎮的米酒,苦笑著道:「蓉哥,這都是你問第三遍了。就我看,環叔應該是把他那份應得份子轉給你了。」

  環叔那份,看璉二叔的那個情況,少說一年有三千兩銀子的利。

  賈蓉拿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大口,下定決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

  …

  刑部天牢之中不分白天黑夜。張安博今年六十六歲,在天牢之中,穿著便服,依靠在牆壁上。心中感慨。

  他已經接收到外界的消息,賈環等人奮力奔走,朝堂中有人渾水摸魚,局勢不明,但現在鄭國舅要在秋後問斬。他距離出去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現在的問題是,是官復原職,還是貶謫,或者升職。

  然而,這些問題在他心中並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沒有看錯賈環。其一,在他身處絕境時,還肯為他奔走、竭力營救他。這是品格。其二,能力。賈環經過雍治十一年這連續的幾場權謀鬥爭的洗禮,成長的超乎他的想像。

  這時,一名小吏在門口送了一餐豐盛的酒菜,「張大人,前些日子多有得罪,還望你海涵。」

  張安博看著監牢外的吏員,看著那冒著熱氣、香氣的酒菜,腹中食慾升起來,隨即,莞爾一笑。

  連天牢這裡的小吏、獄卒都知道來交好他啊。重見天日之日,不遠了。

  …

  …

  三日之後,雍治皇帝在西苑的宮殿中召見軍機處的謝、何、劉、韓四位大學士,以及奉旨審查張安博的右都御史齊馳、九省統制王子騰。另有勳貴、王公在一旁。

  府裡的堂皇的殿宇之中,雍治皇帝居中而坐,聽著齊馳、王子騰兩人的匯報。這是一名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身材白胖,身穿明黃色的龍袍,面相威嚴。

  以失察的罪名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張安博下獄之後,御史紛紛上書,羅列張安博的罪名。雍治皇帝委派齊馳、王子騰調查。

  齊馳將事情匯報了一回,最後道:「御史風聞奏事,經臣和王統制查證,罪名皆為子虛烏有。張伯玉是京城名儒,個人的道德、處事,沒有違背法律的地方。」

  雍治皇帝沉默了一會,道:「既然如此,謝學士覺得應如何處置?」

  謝大學士似乎成竹在胸,沉穩的道:「臣以為,可以將張伯玉釋放出來,但他之前已經有失察的罪名,故而,可調離左副都御史的職位。」

  排名第二位的何大學士道:「謝相,豈能因為小罪而擅自責罰重臣,不免令重臣寒心。」說著,出列道:「陛下,臣以為罰俸三年即可。」

  何大學士潛台詞是:你王子騰包庇外甥都只罰俸三年。憑什麼要免掉張伯玉的左副都御史?

  雍治皇帝御極十一年,已經是政治高手,不想聽臣下的爭吵,決斷道:「官升一級,貶出京城。」

  既然殺不了,他懶得看張安博的臉天天在他眼前出現。

  六月十九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張安博從刑部天牢無罪釋放,升淮南節度使、南京禮部侍郎。


bpd 發表於 2017-10-1 00:57
第兩百五十八章 向來蕭瑟處

  因張安博被釋放、升官,大時雍坊中的張府重新變得熱鬧起來。當然,和之前他擔任左副都御史時沒法比。京官到底是要比外官貴重。更何況這個升官還有些貓膩。

  已經快到立秋,而夜晚的氣溫依舊帶著盛夏的炎熱。張府中,張安博、張承劍、賈環、公孫亮等人在偏廳中吃著冰鎮西瓜消暑。燈火明亮,點著驅蚊的香。

  這時節,西瓜不是什麼難的果品,倒是冰塊在夏季尤其的難得。不過冰塊是賈環從賈府裡帶過來的。宮廷、權貴都有藏冰的地窖,供夏季消暑之用。

  但真實情況,自是不是大家想的那樣。這冰塊是賈環用硝石製作出來的。硝石製冰的辦法在唐朝時就有。賈環在聞道書院藏書館的典籍中看到過。以他基本都還給老師的化學知識,要準確的分析原因,寫出分子式有點難度。

  當然,硝石製出來的冰是不能食用的。硝石本身是一種瀉藥。但用來冰一下西瓜還是蠻合適的。

  張承劍圓胖胖的,自鄭國舅下獄之後,他消瘦了點的身材又重新恢復。見大家都吃完西瓜,吩咐老僕送上清水,毛巾。各自洗臉,擦手。大家各自說著話閒聊,氣氛輕鬆而寫意。

  山長被釋放出來了。

  說了會話,張承劍道:「唉,這哪裡叫官升一級?說著好聽,其實還是被貶。軍機處和吏部的官僚們連聖上的命令都敢打折扣。」語氣有些抱怨,不滿。

  南京禮部侍郎是個正三品的官職。而南京六部基本都是朝廷官員用來養老的位置。從左副都御史的位置被趕到南京禮部侍郎,這不是平調、而是貶謫。

  淮南節度使是從二品的官職,這倒是符合雍治皇帝的口諭:官升一級。奈何這是個虛職。

  這就像大學士在國朝只有正五品,但凡是輔臣都加了正一品的虛銜:太師、太傅、太保、少師,少傅,少保。六位殿閣大學士,恰好一一對應。

  張安博一身淺灰色的道袍素服,六十六歲的年紀,看兒子一眼,寬厚的道:「伯苗…」

  張承劍嘿嘿一笑,收了聲。

  何幕僚、左、田師爺都是微微苦笑。山長這個任職的確就是被貶了。淮南節度使的虛職根本就沒有用,就相當於確保山長從二品的級別。真正的權力還是在南京禮部侍郎這個官職。但問題是南京禮部侍郎能有什麼職權?

  六部之中,禮部本來就是個清貴衙門。最大的特色大概就是天下最大的官辦青樓:教坊司歸禮部管。

  此時,南京禮部尚書就是賈環、公孫亮、羅向陽的鄉試座師,天下文壇宗師方鳳九。方宗師坐在禮部尚書這個位置上有加成,但山長如果要做事,禮部侍郎就很憋屈。說的極端點,這個位置連養老錢都很難撈。

  張安博目光環視看自己的學生、幕僚,嘆道:「老夫宦海一生,在南京終老亦無不可。只是有些感慨。」他其實還是想做點事情。他的政治黃金年齡時,在聞道書院教了十年的書。

  賈環心裡輕輕的嘆口氣,有些遺憾。

  山長雖說出來了,但左副都御史的官職卻丟掉。他當時和王子騰達成的協議是將救山長出來。山長能得一個閒職,還是何大學士力爭的結果。但這也沒辦法。政治鬥爭、妥協都需要以實力為基礎、前提。據說,廟堂諸公,都盯著山長這個左副都御史的位置。丟掉,也在情理之中。

  公孫亮安慰道:「恩師,你於心無愧,何必感慨?賈師弟有詩云:江山代有人才出。接下來的天下大事,自有接下來的讀書人處理。」

  羅向陽、龐澤幾人都是笑著寬慰山長。

  張安博撚鬚輕笑。這幾個都是書院最出色的弟子,洒然的道:「文約說的有道理。如此,倒是我執著了。朝廷給我上任的時間很寬裕。但我擔心這一去江南,恐怕再回來都不知道是那一年。我和伯苗近日即將返鄉小住幾日,再啟程前往江南。

  諸位君子,若是願意我和一同前往江南,我們約在處暑(七月十七)之日,在書院匯合。若是不願隨我去江南,我亦可代為安排去處。」

  這是個意向性的說法,也沒人會在現在當場請辭。回頭私下裡會聊一聊。

  說笑著,夜色如水。

  …

  …

  出獄第三天,六月二十一日傍晚,張安博帶著賈環去參加了何大學士府中舉辦的酒宴。這是大學士何朔為好友的送行酒宴。

  賈環以弟子的身份站在山長身側。期間,回答了何大學士、工部左侍郎胡侍郎、大理寺右少卿梁錫、翰林院編修魏翰林幾個問題。都是關於現在流傳在京城中賈環的十首七言絕句的問題。

  深夜時分,一輛華美的馬車離開小時雍坊中,往一街之隔的大時雍坊。街道上有著深夜的漆黑,清冷。

  馬車中,張安博穿著深藍色寬鬆的袍服,倚在軟榻上,笑著問道:「子玉,你不是早想去見識江南風華嗎?你是跟我去江南讀書,還是在京城裡攻讀?」

  他在南京任閒職,可以好好的教導賈環的學問。

  賈環想了想,他確實有去江南的打算。不過他還有點手尾事情沒處理好。寶姐姐的事啊。沉吟了一會,賈環道:「就怕趕不上山長出發的時間?」近一個多月的時間,他不知道夠不夠。

  張安博性情寬厚,並不問賈環有什麼事情要處理,雖然學習,考取好名次是賈環接下來兩三年的頭等大事。「趕不上的話,你可以隨後來金陵。」又笑,「以你的財力,有去金陵的路費吧?」

  賈環就笑,輕輕的點點頭。心裡湧起溫暖的感覺。其實,山長今天帶他來見何大學士,何嘗不是提攜、鋪路。頓了頓,欲言又止,說道:「山長,我聽大師兄說何幕僚,左師爺打算離開。這…」

  山長的幕僚,現在就剩下龐澤、田師爺。他其實不認可山長遣散幕僚的做法。日後未必沒有升遷的機會。山長身為大儒,修身養性,現在身體還好著。這年代又沒有幹部退休制度的。

  張安博笑著擺擺手,道:「借用一句你的定風波: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心境灑脫。

  賈環就笑起來,被山長的情緒感染,心中輕鬆,洒然。

  …

  …

  六月二十三日,賈環、公孫亮、羅向陽、龐澤、喬如松、衛陽、駱宏等人在城南的驛站,灑淚送別山長張安博、張承劍一行。

  山長的家鄉在北直隸真定府靈壽縣。出京城往南行,過通州、保定府,便是真定府。

  六月二十四日。驕陽如火。上午時分,賈環正在望月居指揮著晴雯、如意製造可食用的冰。這關係到他的賺錢計劃。身邊,兩個小姑娘嘰嘰喳喳。性子活潑,嘴巴利索的晴雯,清秀、柔美的如意,驅散著他心中些許離別的惆悵。

  正說話時,外頭小丫鬟來回賈代儒來拜訪。賈環有些詫異,洗了手,到外書房中見賈代儒。

  盛夏時節,書房中明亮。賈代儒七老八十的年紀,特意換了一件乾淨的儒衫,坐在椅子上,喝著茶。見賈環進來,顫巍巍的起身。

  賈環伸手示意賈代儒隨意,坐到書桌後,問道:「太爺今日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賈代儒道:「我帶了點禮物來謝三爺。我孫子賈瑞重新回到門房裡做事了。」他說話時,神情還帶著點赫然。七十多歲的人謝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有點尷尬的。不過,他心裡確實很感謝賈環。孫子能有個差事,還是賈環照著的,他即便死了,孫子也過的下去。

  早前,賈環安排賈瑞從族學裡退學,到賈府的門房中去做個小頭目,賈代儒過來道謝了一次,說:「三爺日後但有差遣,老朽絕不推辭。」這一次,姿態更低了些。

  賈環聽著就明白,微笑道:「太爺客氣了。瑞大哥算是『官復原職』。」單大良在賈府裡按照他的意思清除了一些管事、頭目。之前被趕出去的賈瑞現在自然又回來了。

  想著賈瑞這個在原書被王熙鳳整的「強擼灰飛煙滅」的貨色,賈環琢磨了一下,試探道:「太爺,瑞大哥老大不小了,該成親了。」

  賈代儒立時就滿臉的感慨,嘆道:「三爺,我何嘗不想,但家裡沒有銀子,聘禮…」因族學的事情,賈環每年給他四十兩銀子的養老銀子,但銀子到手,總還是不夠花。

  賈環聽賈代儒說了一會,道:「如今瑞大哥也算是有差事的人。也能過日子。我贈送大爺五十兩銀子。太爺盡早把瑞大哥的婚事安排下去。」

  以周朝當前的物價,二十兩銀子去買一個媳婦回來,還是沒問題的。不過,賈環要賣人情給賈代儒,當然是要做足。

  賈代儒感激的起身作揖謝道:「謝三爺!三爺若是有事請吩咐。老朽必定竭盡所能的辦到。」

  賈環笑一笑,「不著急。」

  賈代儒千恩萬謝的去了。賈環在書房中微微沉思。別看賈代儒七老八十,但三五年內他都不會死。

  賈環收攏賈蓉、賈代儒,是為他日後全面接管賈家做準備。這兩個人,一個是賈家的族長,一個是族老。

  至於,賈瑞那位強擼兄,娶妻之後會不會戒擼。賈環並不關心。不作死就不會死。

  …

  …

  下午時分,賈環剛調好一杯冰、牛奶、果漿的混製品,慫恿著晴雯、如意兩人嘗一口時,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在望月居門口。大師兄公孫亮從馬車上下來。


bpd 發表於 2017-10-1 01:08
第兩百五十九章 向南

  賈環得了信去了外頭和大師兄公孫亮見面。裡屋裡晴雯、如意兩人看著眼前楠木半桌上潔白的小瓷碗中混合著成膏狀的東西。

  晴雯靈秀的明眸看著如意,抿嘴笑道:「如意,你先嘗嘗。你不是最聽三爺的話嗎?三爺說是甜的呢。」

  如意苦著小臉道:「誰知道啊!中午這什麼撈子橘子味冰激凌味道怪死了。」

  晴雯咯咯嬌笑。其實,三爺自己也吃了。說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過,她看著三爺剛才吃了一小口,好像挺滿意的表情。

  兩人遲疑著,最終還是本著一起吃苦頭的想法,一人吃了一小口。隨即,兩人的眼睛微微瞇起來,瞇成月牙形,歡快的淺笑從俏臉上溢出來。

  真是甜的啊!

  …

  …

  公孫亮是來找賈環商量怎麼處置山長在大時雍坊裡的房產的問題。羅向陽、喬如松、龐澤等人已經返回妙峰山下的聞道書院。山長讓他幫忙把房子處理掉。

  賈環成功製成冰激凌,雖說還要改進製作方法,控制成本,但心情還是很不錯。吩咐錢槐上了茶,聽公孫亮說明來意、情況,笑道:「大師兄,只要不發生戰亂,京城這裡的房價只會越來越高。房子不著急賣啊!你說隔壁有家被鄭國舅牽扯的官員想要賣房子?我看可以讓咸亨商行出資將其買下來,打通了併在一起。日後若是山長還能回京,位置也寬敞些。若是不能,等上幾年,手頭急著用錢時再賣,也是可以的。」

  國朝又沒有房產稅怕什麼?過戶的交易稅也低。在帝都持有大量的不動產,肯定賺的。

  「如今四海昇平,那有什麼戰亂?」公孫亮笑著嘆口氣,「我是不想老師回京城的。這次要不是賈師弟你想出辦法,後果難料。宦海險惡。」

  皇帝對山長的惡意,聞道書院眾人現在都是心知肚明。山長能在南京禮部侍郎的位置致仕,或許是一件好事。

  賈環感嘆道:「也是!」

  從年齡、身體這個角度而言,山長的仕途未必沒有進步的空間。當然,從皇帝這個角度而言,還是算了。天天在皇帝面前晃,天知道「英明神武」的雍治皇帝會幹什麼?

  說笑幾句,公孫亮道:「哦,想起件事來。我昨天晚上在龍江先生府上喝酒。龍江先生讓我帶句話,他替韓秀才向你道歉。韓秀才那事…,嗨,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韓秀才在東林黨意欲攻擊老師時,卻沒有給賈師弟通氣。這真不是君子的做派。而且事後也不和賈師弟解釋,這讓他有點無語。只是龍江先生說:第一,韓秀才其實並沒有親手去對付聞道書院。第二,韓秀才的性格耿直、不善交際,所以事後沒有向賈環解釋。

  這兩個解釋算是說的過去,否則,即便是道歉的話,他也不會在賈環面前提起。

  賈環就笑,「大師兄,這事就這樣吧!」

  龍江先生致歉,賈環心裡要好受點。但,和韓謹的關係破裂就是破裂了。他很難再去信任韓謹。

  從龍江先生的角度看,是局勢變化,各為其主。有點造化弄人的感觸。

  而山長提醒過他,人都是會變的。他不知道韓謹心裡是怎麼想的。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

  …

  下午時分,京城城南的長亭中,龍江先生寧儒帶著長隨在此地為即將回蘇州的韓謹送行。

  官道之上,車馬川流不息。

  寧儒是一名四十多歲的老帥哥,一聲華服,頭戴唐巾,富貴之氣浸潤而出。在亭中讓美麗的侍女斟酒。舉杯道:「子桓此去,不知仍否有再見之日。望一路珍重。」

  韓秀才自被國子監放出來後,被國子監除名。學籍從新發給到縣中。仕途、科舉之路都將變得極其的艱難。

  韓謹穿著一身直裰,喝了酒,「謝寧前輩為我送行。水仙姑娘那裡,望寧前輩寬恕她。」

  等到東林黨的這場大戲的結局出來。他如今也要離開京城了。

  寧儒笑道:「看不出子桓還是護花人。放心吧!」京城流傳名士與名妓的故事,他願意為五鳳館的水仙贖身,準備贈送給韓謹做小妾。然而,水仙竟然不願意。這令他很惱怒。

  韓謹點一點頭,回頭看看巍峨的京城,心中感慨。情與名,利與義,誰說的清?

  韓謹背著行李,坐到僱傭的馬車中,前往通州。他將沿京杭大運河回家鄉蘇州。

  寧儒目送著朋友遠處,長長的嘆了口氣。讓長隨去賈府給賈環下請帖。也不知道文約是否將他的致歉帶到啊!

  …

  …

  張安博升任淮揚節度使、南京禮部侍郎以及鄭國舅、鄭貴妃倒台,在朝廷當中引起了一些波瀾。種種爭奪、權謀、暗算等手段都用上。然而,這些事情與賈環是沒什麼關係的。

  他並不大關注。只在大師兄公孫亮下午來時,聊了一會兒。賈環稍微有點感興趣的是,住在榮國府北街對面的汝陽侯趙豫聲勢大減。當初中舉時,他兒子趙星辰還在酒樓上和大家口角過。

  東林黨失勢時,趙星辰受了牽連。汝陽侯與東林黨黨魁李大學士交好。而這次鄭國舅、鄭貴妃出事,汝陽侯又受到牽連,據說與毒殺監生案有關。預估,汝陽侯最近日子不好過。

  閒聊著到晚上,賈環留了大師兄吃晚飯,請駱宏、柳逸塵、張四水作陪。席間,讓柳逸塵幫著大師兄調動咸亨商行的資金把山長家隔壁的兩進住宅給買下來。

  具體操作思路,就是將山長的住宅高價賣給咸亨商行。算是書院的一份心意。這樣山長去金陵的用度也寬鬆些。然後,再有咸亨商行出面買下隔壁的住宅,讓建築隊合併在一起。日後是租,還是賣,看情況。

  自雍治九年冬山長出仕,到位居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這一切都畫上句號。接下來,書院的眾人都將是讀書、備考。

  咸亨商行則是在青磚、琉璃瓦、瓷器上繼續自己的道路,並維持著以聞道書院為中心建成的,發展教育經濟的東莊鎮。

  …

  …

  時間緩緩的流走。秋天的腳步漸漸的來臨。鴛鴦雖說和賈環說賈府內沒有人敢和他親近,但只是一種估計。

  六月二十八日,賈環在東跨院後的抱廈廳迎春房中和迎春下圍棋。探春、迎春以及丫鬟們圍在一旁觀看。笑語連連。

  上好的木質棋盤放在桌几上,賈環和迎春兩人對弈。一隻素手以食指、中-指優雅的夾起一枚晶瑩潔白的棋子放在棋坪中。落下一子。

  賈環就是一笑,應了一手。他的二姐姐隨著年紀的增大,出落的越發的美麗,鵝蛋臉兒,中等身材,肌膚微豐,氣質溫柔可親。

  惜春坐著一旁的高登上喝茶,明眸一閃,道:「三哥哥,你快要輸了。」她今天穿著見淺綠色的裙子,年齡雖小,模樣卻是精緻美麗,只是性情有點冷。但她在賈環面前還是很能說話的。

  賈環洒然的笑道:「輸了就輸了。四妹妹,你來陪二姐姐下。」他想起雍治7年的春節時,惜春和他說話時的場景。她年紀越大,越發的懂事了,因而想要在佛經中求取解脫。

  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賈環大約知道這是什麼緣故,可以說是幼年的心理創傷吧。惜春是賈敬那個假道士的庶女,賈珍的妹妹。父親修道,母親死去,哥哥不管,養在賈母面前。有點類似於留守兒童。

  要花時間矯正過來。

  只是,賈環現在還沒時間給四妹妹送溫暖、談人生,化解她心中的鬱結。不過,這個不急。賈府不會到的。賈惜春想要出家躲避現實,基本不可能。

  惜春道:「我下不過二姐姐。」

  迎春臉上露出些遺憾的神色。下棋能贏她還是很高興的。可惜賈環不是她的對手,四妹妹不和她下。

  探春輕笑,「我來吧。三弟弟讓開。」最近府裡發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三弟弟和寶姐姐兩人現在見面就會避開。而林姐姐和寶二哥到底要親近些。所以,經常是她們三個和三弟弟一起頑。

  賈環笑著起身。

  探春一遍撿著棋子,一邊笑道:「三弟弟,你不如打發晴雯、如意去看看寶姐姐。」三弟弟和寶姐姐的事情,她亦是覺得很可惜。兩個人明明好好的,但牽扯到外面的大事、家族,就身不由己了。

  賈環輕輕的笑了笑,「三姐姐,我心裡有數。」

  怎麼娶寶姐姐,他心裡有計劃。現在的問題在於薛姨媽正在氣頭上,他需要時間的流逝來消弭薛姨媽的怒氣,再做運籌。媒人的事情,他已經想好。

  他在等王子騰那邊的動作。他們倆的協議,可不是僅僅包含讓山長出來。還包括,推動賈元春上位。所以,他前些天會對山長說,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初秋的時節一起坐船前往江南。

  …

  …

  賈環的婚事,賈母和王夫人已經在留心。去年九月賈環中舉時,京城中的權貴都曾經向賈府問詢。最終尊重賈環的意見,以年紀太小,都推辭了。

  現在,賈環自是推不了。

  賈母上房處,賈母和王夫人兩人說著話,商量著賈環的婚事。兩人微微有些分歧。原因很簡單,這個年代的婚姻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賈母代表的是賈政。她是賈政的母親。而王夫人作為賈環的嫡母,需要考慮的卻是王子騰的態度。一個是上到下,一個是下到上。

  但現在還處在大範圍的圈選階段,小分歧並不影響兩人的關係、商量這件事。

  正說著話時,一名中年管事風塵僕僕的從西角門進到賈府裡,向管事的大管家單大良匯報消息。隨即消息傳到內宅:林姑爺不行了,接林姑娘回去見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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