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910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2:49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九十節疫情(3)

    張越與上官桀在一個侍從的引領下,步入殿中,來到天子麵前,恭身一拜,道:「臣毅(臣桀)恭問聖安,吾皇萬壽無疆……」

    「朕躬安……」天子微微矜持的問道:「兩位愛卿此來何事?」

    張越上前拜道:「臣聞說長安有傷寒疫情爆發,心知陛下必為之憂慮,而臣深受聖恩,蒙陛下不棄,用為侍中,國家有事,安能置身事外,故而與上官侍中聯袂而來,特向陛下請命,願為陛下前驅,防治傷寒貢獻微薄之力……」

    上官桀也立刻拜道:「臣聞說張侍中欲來向陛下請命,深受感動,念及陛下隆恩,乃願附驥尾後……」

    天子聽著滿意極了。

    他用力的掃了一眼,跪在一側的於己衍和梅福。眼神都能吃了他們!

    於己衍和梅福,尷尬無比,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

    若是旁人,在他們面前做出這種事情來。

    他們兩個肯定會懷恨在心,尋機報復。

    但……

    他們只看了看張越的背影,就乖乖的將這個念頭收了起來。

    對方可是張蚩尤!

    大名鼎鼎,戰無不勝的張子重。

    這幾個月來,倒在他手裡的,已經有一個丞相,一個太僕,一個婕妤,再加一整個古文學派和一個諸侯王。

    與這些人相比,他們兩個只是小蝦米罷了。

    況且……

    仔細想想,其實他們兩個得感謝對方才是!

    若沒有對方,自己兩個恐怕少不得要回家種田了。

    甚至說不定,會被以『輔佐不力、瀆職懈怠』為理由,安一個『狡猾』的罪名,給送去居延修地球!

    只是……

    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服的。

    尤其是梅福!

    他是公孫賀倒台後,天子親自從丞相府諸多徽事裡選拔上來的能吏。

    在丞相府上工作了將近二十年,對於政務大小之事,都是熟諳於心。

    他自認為自己已經用盡辦法,想盡了一切可行的主意。

    他就不信了!

    對方不過是一個小年輕,學術、權勢再高,還能懂防治疫病?

    只是礙於天子在眼前,不好詰難。

    就聽著天子道:「兩位愛卿公忠體國,朕心甚慰……只是,張卿……上官卿,對如今疫情可有主意?」

    於己衍與梅福立刻就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反正,天子不也說了,叫他們好好看,好好聽,好好學嗎?

    上官桀聽著,連忙看向張越。

    張越則是微微一笑,上前拜道:「啟奏陛下,臣舊時,曾研讀黃老之書,於《素問》《靈樞》《難經》頗有所得,也算半個岐黃之士……」

    「後因陛下恩德,簡拔為侍中,許出入蘭台、石渠閣,博覽百家之書,亦從中有見過先賢之作,故而對傷寒之疾略有所備……」

    天子聞言,點點頭,對這個解釋深信不疑。

    畢竟,這個侍中官過去可是獻過養生之法的!

    而且,這些養生之法,經過自己實踐,確實是有效!

    連養生都懂,區區傷寒疫病,也應該是知道應對的。

    於己衍和梅福,也都是噎住了。

    當今之世,黃老之士與醫生是聯繫在一起的。

    一個優秀的黃老學者,必定是一個優秀的醫生。

    同時還是一個出色的算命先生兼星象家。

    這一點,蕭何曹參王陵張蒼,已經用鐵的事實,向天下證明過了。

    張越笑著繼續道:「以臣所知,所謂傷寒,分為五類,《難經》曰: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素問》又曰: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臣從《難經》《素問》之言,以自有所省,將傷寒分為內外之因所引發的風、寒、濕、燥、熱、火六邪之侵引發的疾病……」

    「而今長安之疫病,臣雖然暫不能確定為何種傷寒,但以臣之見,恐怕十之八九乃外感風寒之邪,感而發作之疫病……」

    「此類疫病,具有種種傳染性……」

    「因其類型不同,可通過空氣、水、衣物、唾液等方式將外邪傳播……」

    「故臣以為,若要防治,則需將防與治做好……」

    「防之事,需潔淨疫區水源、地表土壤,禁止隨地吐痰,並焚燬病人所穿衣物,捕殺老鼠……」

    「至於治,則要對症下藥,以病人具體情況,分別施藥……」

    傷寒疾病,在二十世 之前的地球,都是無藥可救。

    獨中國的中醫找到了治療辦法。

    無論那些詆毀中醫者,如何鼓譟,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在漫長的千年時光中,為諸夏人民的健康築起長城的是中醫。

    是張仲景、孫思邈等中醫大家的著作和研究。

    後世中醫的沒落,在張越看來,其實是整個諸夏文明的衰落帶來的。

    若諸夏文明最終引領了世界,那麼,很可能中醫就能取代西醫的地位了。

    要知道,原生中醫可比原生西醫科學、進步無數倍。

    在西方人治病,純靠放血加不洗澡的時候,中醫就已經開始重視對症下藥和研究疾病的起因和發展過程了。

    甚至,在三國時期,華佗先生還做過外科手術。

    證明就是,後世的閹豬技術,乾淨利落。

    當然,也並不是說中醫就比西醫先進、進步。

    事實上,中醫本身毛病也不少。

    但任何事物都有一個發展階段的嘛。

    中醫如是,西醫如是。

    換個角度想想,若是諸夏文明先於西方文明崛起,並控制世界,主宰地球。

    那麼,能不能發展出一條中醫特色的現代醫學體係出來呢?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一定可以!

    畢竟,連靠著放血治病的西方醫學都能變成科學。

    中醫為何不行?

    現代西醫的技術體系,放在中醫身上,同樣也可以適用。

    無非就是你講細菌感染,我講外邪感染。

    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個套路。

    而後世中醫的沒落與衰敗,其實只有一個原因。

    路被人走了,而且,本身文明的資源不夠!

    堆不起來了!

    但在現在……

    張越相信,只要有資源,那中醫一定可以將別人的路走光!

    但天子與其他人聽著,卻都像是聽天書。

    沒辦法,在如今這個時代,知識是少數人的專利。

    而醫學知識更是少數人中的少數人的專利。

    民間絕大部分的所謂醫生,都是平時算命、跳大神,有事就診脈。

    至於能不能治好?純粹聽天由命!

    只有少數精英知識分子,世代從醫之人,才能準確診斷!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2:49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九十一節 佈置工作

    「卿可有把握?」天子聽不明白,索性就懶得去想了,直接問道。

    「臣願立軍令狀……」張越俯身拜道:「三日之內,必定控制住疫情!」

    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差不多從上官桀嘴裡瞭解到了長安城爆發的疫情規模大約百人感染,只是因為分佈範圍較廣,才引發恐慌。

    但,京兆伊和執金吾,在他來之前,就已經隔離了主要疫區。

    剩下的,無非是用一些後世的方法來消毒、淨化疫區的水源、土壤,並對染病者進行治療而已。

    更重要的是史書上並未記載這次疫情。

    換而言之,很可能規模很小,只是引發了暫時性的恐慌。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次疫情被更大的事情掩蓋了。

    仔細想想,似乎好像在歷史上,就是這個時間點,公孫賀父子下獄,同時天子腦抽,產生了幻覺,以為有人要行刺他,於是下令長安戒嚴。

    但,說到底,疫情就算後來規模擴大,也大不到什麼地方去。

    所以,張越能拍著胸膛,立下軍令狀。

    天子聽著,頓時龍顏大悅,臉色一下子就放鬆了。

    他冷冷的看著於己衍和梅福,哼哼嗤嗤的道:「京兆尹,長史,可都聽到了?」

    於己衍和梅福聞言,連忙爬著上前,叩首拜道:「臣等無能……」

    有什麼辦法呢?

    天子之前,逼著他們立軍令狀,他們不敢。

    現在,這張蚩尤一來就拍著胸膛立軍令狀。

    兩相對比,他們兩個怕是在天子心中成為了庸官、昏官和無能之輩。

    好在,天子現在心情還不錯。

    若換了過去,恐怕他們兩個,少不得要去廷尉衙門喝喝茶,談談心了。

    說不定,廷尉還會問他們:「公等皆兩千石,國家重臣,天子用之,以為左膀右臂,何故不思盡忠為國?」

    那樣的話,恐怕,就真的沒臉見人,只能自殺謝罪了。

    「爾等既知無能,那就好好輔佐侍中張子重,聽其號令,控制長安疫情吧!」天子冷冷的道:「如敢違逆侍中張子重之令,既以『狡猾無道』治罪!」

    「諾!」於己衍與梅福苦著臉,緩緩的低頭:「臣等謹奉詔!」

    一個京兆尹,一個丞相長史,地位都在對方之上,但現在,卻只能在對方面前,聽從號令。

    這滋味,於己衍和梅福心裡面都是苦的很。

    但沒有辦法,只能受命。

    天子看向張越,道:「朕就以卿為長安除疫大使,賜節,許便宜行事,兩千石以下官吏及關內侯以下貴族,若有膽敢違背卿命者,卿可先斬後奏!」

    「兩千石以上,關內侯及列侯,敢有違命,卿可押送廷尉,朕將令廷尉嚴懲之!」

    「上官桀為卿副使,相機決斷!」

    張越聞言,連忙頓首拜道:「諾!臣謹奉詔!」

    上官桀也拜道:「諾!臣謹奉詔!」

    到這個時候,上官桀也算是看明白了。

    其實張越拉他來,是保護他。

    他若不來,那就……慘了!

    天子肯定會問:「上官桀在哪?」

    得!

    到那個時候,自己恐怕就得捲鋪蓋回老家種田了。

    所以,他看著張越,有些感激。

    只是,那傷寒疫病,依然讓他恐懼。

    以至於,剛剛出了玉堂大門,他就立刻拉著張越的手,壓低了聲音,問道:「張侍中,您真的有把握?」

    張越看著他,呵呵的笑了笑。

    對於如今的人們來說,傷寒是絕症,這是事實!

    一旦感染傷寒疾病,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風寒感冒,也是有著巨大危險。

    稍不注意或者體質稍微差一點,就可能發展成高燒、肺炎,進而導致呼吸系統衰竭。

    一般來說,得了傷寒,只能聽天由命。

    挨過去就痊癒了,挨不過去就死。

    大部分醫生,對於傷寒病,也只能是開點安慰性質的藥物。

    或者用點薑湯,聊盡人事。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因為,到現在為止,醫方卜噬,依然沒有分家。

    中醫,在很多時候依然帶著遠古時代的印記。

    這一點,哪怕是黃老學派的名宿,也不能例外。

    甚至是號稱最後的扁鵲的淳于意在世之時,在遇到一些無法用藥的病例的時候,也只能跳大神,向神明禱告祈求。

    但在三國時代,一位中醫大家,改變了這一切。

    張仲景和他的《傷寒雜病論》,將中醫從巫、卜、醫、噬之中分離了出來。

    從此,中醫走上了一條陰陽辯證,對症用藥的道路。

    而張仲景最重要的貢獻,則是為中醫開闢了治療最主要也是最關鍵的傷寒疾病的道路。

    更值得人們紀念的是這位中醫大家,所用的種種方子,全是廉價的可以就地取材的藥物。

    從桂枝湯到葛根湯,莫不如是。

    從那以後,哪怕是一個身無分文的農民生病,也能用得起藥了。

    而恰好,張越有一個叔叔是數十年的老中醫。

    上高中前,他經常在叔叔的診所裡玩耍,沒事就翻那些放在桌子上的中醫著作。

    從《傷寒雜病論》到《千金要方》,他都看過。

    只是後來,隨著學習、工作,這些記憶都已經模糊,甚至遺忘。

    直到他穿越到此世,有著黃石在手,終於有了找回這段曾經的記憶的能力。

    當然,在這之前,他得先去找點『肥料』來。

    他對上官桀,笑著道:「上官兄放心好了……」

    「區區傷寒之疾,並非什麼大不了的病症……」

    若是鼠疫,他自然沒有對策。

    但區區流感或者傷寒桿菌,他還是有辦法對付的。

    全部治癒所有病人,他不敢保證,但控制和限制住疫情,並且治癒大部分病人,他還是有把握的。

    上官桀聽著,只能是相信張越。

    「先去一趟京兆尹衙門吧……」張越回過身來,看向微微顫顫的從殿中走出來的於己衍與梅福兩人。

    梅福的話,張越不瞭解。

    但於己衍?

    張越對他可謂熟悉無比。

    正好,藉著這個機會,把手伸進京兆尹衙門內部,甚至將京兆伊衙門架空!

    反正,這種事情,他又不是第一個干的。

    前輩們。

    譬如說晁錯啊郅都啊寧成啊義縱啊咸宣啊張湯啊,都做過。

    而且做的比張越還過分!

    據說當初,晁錯還只是一個太子家令的時候,就已經在操縱內史的事情了。

    等他當了內史,御史大夫和丞相,都要靠邊站!

    都要聽他的!

    中大夫袁盎和他唱對台戲,就被他直接趕回家種田了!

    在漢室,真正的權臣,都是從小就開始霸道的。

    為小吏必凌上官,為副手必架空主官。

    ……………………

    於己衍走出玉堂,只覺得渾身都有些虛脫。

    他微微擦了擦額頭的汗滴,嘆了口氣,給劉氏當官就是這樣。

    功勞是天子的,而鍋卻得自己接著。

    他雖然早已經習慣,但這次依然嚇的屁滾尿流。

    他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在玉堂高台前等著自己的張越和上官桀,嘆了口氣,心道:「或許這樣更好……」

    他自知自己的斤兩。

    自當官以來,他已經習慣了聽從別人的命令做事,更習慣了在別人的指揮下做事。

    若讓他主動去承擔某個大事,他怕是還會做砸!

    畢竟,他性子軟,膽小,被人一嚇就可能縮卵。

    帶著這樣的念頭,於己衍走到張越面前,拱手道:「請天使吩咐,下官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梅福也是無奈,只好跟上來,也拜道:「請天使吩咐,丞相府當如何行事?」

    張越看了看兩人,笑道:「二位明公,切莫責怪晚輩遇俎代庖,實在是事情緊急,若不抓緊時間,一旦疫情擴大,則吾等皆當蒙春秋之誅……」

    於己衍與梅福對視了一眼,這個解釋,他們當然是很難的接受的。

    也不是很相信。

    他們又不是公羊學派的,對什麼春秋之誅,不是很感冒。

    只是……

    對方現在已然佔據了絕對優勢,又給了台階,還不識趣,那就是自己要作死了。

    要知道從現在開始,這個張蚩尤,可再非是一個簡單侍中官了。

    他是欽命全權除疫大使,有便宜行事的權力!

    惹他不高興,隨便找個藉口,丟去給廷尉,誰會給他們說話?

    當初,張湯不就隨便找了個藉口,搞死了同級別的九卿大司農顏異?

    於是,兩人都拱手道:「豈敢?天使憂心國事,吾等感佩至極!願聽天使號令!」

    張越聽著,也是點點頭,道:「既然二位明公如此體諒,那現在就去京兆伊衙門吧……」

    張越對於己衍道:「請京兆伊,先派人快馬回衙,告知京兆伊各曹主官,立刻為我整理好相關染病者的檔案以及其病症資料……」

    這是判斷和診斷這次疫情究竟屬於哪一種傳染病的關鍵!

    只要找到病因,就能針對性的做出部署。

    於己衍沒有多想,當即拜道:「諾!」

    反正現在負責人是這個張蚩尤,聽他命令做事就可以了。

    這是他的特長!

    張越又看向梅福,道:「請長史也派人馬上回衙,吾要馬上看到,丞相府的相關報告以及藥材物資的清單……」

    梅福雖然有些不舒服,但也點頭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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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九十二節 聽診器

    一個時辰後,張越拿著天子節,在於己衍、梅福和上官桀的簇擁下,步入京兆尹官邸大門。

    京兆尹官邸和張越上次來時,幾乎沒有變化。

    依舊是那麼一個看上去風光無比的衙門。

    官邸之外,停滿了各種馬車。

    早已經接到消息的京兆伊各曹長官,也都在京兆丞方永的帶領下,列著隊在門口迎接。

    一見到張越等人,他們立刻迎上前來,紛紛拜道:「下官等恭迎天使!」

    張越掃了他們一眼,道:「不必多禮,事態緊急,立刻向我匯報各項工作……」

    京兆丞方永好險沒被噎到。

    「這張蚩尤,果然是張蚩尤啊……」他在心裡暗想著:「果真是蠻橫!」

    但臉上卻不得不擠出笑容,拜道:「諾!」

    京兆尹是兩千石,但京兆丞卻只有一千石。

    而對方,恰好有對千石及以下官員,先斬後奏的權力。

    惹毛了他,丟了腦袋,找誰哭去?

    「天使還請入內……」方永笑著道:「相關文牘,下官等人皆已經準備好了……」

    張越聽著,點點頭,道:「馬上拿到官衙正廳,我要立刻看到……」

    他現在已經沒空和人客套、耍嘴皮子了。

    他在天子面前可是立了軍令狀,三天就要控制住疫情!

    而傳染病的傳染速度,卻是無法預料的。

    他必須立刻掌握第一手資料!

    至於,京兆尹上下的埋怨或者說不滿?

    那就不關他的事情了!

    更不提,他還存著立威和抽打京兆尹的心思。

    最起碼,要讓京兆尹從此見到他,都不敢違背!

    這樣等到明年,他就可以將自己這個新豐令的實際控制範圍,從新豐一個縣,輻射到除長安外的大部分京畿。

    畢竟,新豐還是太小了,人口也單薄。

    根本不足以支撐起他的野望。

    在張越看來,在三年內,他就要將新豐模式,複製到整個京兆尹治下的二十八個縣。

    並培養出相應的合格官員。

    也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掌握一個強有力的利益集團。

    不然,單靠一個新豐,話語權和影響力還是太小了。

    而思路,他自然早就有了。

    後世的那些大都會是怎麼擴張,新豐就會怎麼擴張。

    於是,他徑直走入京兆伊官邸,來到官衙正廳,毫不客氣的坐到主位上。

    讓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態度這個天子的欽命使者,全權除疫大使,沒有心思和他們開玩笑!

    張越甚至特意將天子節,放在案上。

    在這樣的壓力下,京兆伊的工作效率,想不提高都不可能。

    只一刻鐘,所有資料,就被抬到了張越面前。

    「天使,此乃所有染病病患的文牘、戶籍以及京兆伊上下的處置措施……」方永將幾個箱子,送到張越面前,稟報著。

    他又指著其他箱子,介紹道:「而這些則是疫區閭裡的其他文牘檔案……」

    張越見著點點頭,立刻就開始看起來。

    而這一看,立刻就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是瞠目結舌,彷彿看到了怪物一般,無比的震驚。

    在眾人眼中,張越幾乎是一目十行的掃著相關簡書。

    速度更是快如閃電,通常,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張越就已經看完了一卷文牘,並開始閱讀下一卷。

    這種速度,在他們看來,幾乎是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速度!

    但對張越而言,卻還是太慢了!

    一卷簡書,不過百餘字,至多兩三百字。

    放在後世,連一頁童話書的字數都不如。

    這些箱子裡的簡書加起來,最多三五十萬字。

    擱後世,也就是一個讀者,一兩個小時的閱讀量。

    而他又通過了空間的強化,雖然不敢說過目不忘,但,在短時間內強行記住這麼點資料的能力還是有的。

    只花了半個時辰,張越就看完了所有的簡牘。

    他放下手裡的竹簡,心裡面已經差不多有了概念了。

    這次長安爆發的疫情,應該是一種流行性感冒病毒。

    患者大都表示,頭疼、發熱,關節乏力,並有鼻涕。

    當然,具體是不是,還需要進一步的實地診斷。

    張越想了想,扭頭對上官桀道:「上官兄,煩請兄長為我去一趟少府,找東園令做一個物件來……」

    張越說著,就找來一塊帛布,在其上畫了一個東西的三維結構圖,同時以文字寫明要求,並將之交給上官桀。

    上官桀接過來一看,有些驚訝,因為帛布上的東西,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要求更是奇怪。

    但他沒有多問,直接拿了帛書,就朝外走。

    張越卻是看著上官桀遠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讓上官桀去少府找東園令做的東西,在後世人盡皆知聽診器。

    當然,現在沒有橡膠,也沒有可以有效導音的振動膜,後世那種常見的聽診器,可能做不出來。

    但退而求其次,做一個原始的聽診器,卻是沒有問題。

    說起來這個事情,還是張越曾經聽機關裡的人說笑話才知道的。

    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總之某次聚會,有人在酒桌上講了個笑話,說是現在的醫生們都恨死了當年發明聽診器的那個混蛋!

    因為在以前,醫生看病,都是可以貼著小姐姐的胸脯聽診的!

    張越當時聽得很好奇,就用手機查了一下。

    還真有這麼回事。

    也看到了早期聽診器的樣子。

    一個類似竹笛的圓筒形,底部呈喇叭狀的工具。

    可能沒有後來的聽診器便捷和準確,但至少,解決了聽診的問題。

    而聽診器一旦出現,並大行其道。

    中醫的發展,就要走上一條不同的道路了。

    既然,可以通過工具聽內臟的聲音來診斷病情,那麼人們會不會去想辦法,發明一些更好的工具來探知人體內部的奧秘?

    甚至……

    為了瞭解人體構造,從而推動解剖學的發展呢?

    即使別人想不到,張越也可以在背後推一把的嘛!

    當然,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機會,讓黃老學派,找到生存之路,至少能讓他們延續下去!

    若能如此,那就真的是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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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節吾來遲了!

    送走上官桀,張越就將視線看向於己衍,道:「京兆尹,煩請帶路,我要去一下疫區……」

    他想了想,道:「就去左二里吧… …」

    從京兆尹的報告來看,嵩街的左二里,正是疫情最初爆發的地方。

    此地是長安城裡典型的平民住宅區。

    居住在其中的,基本都是給長安城的商賈、貴族和官員服務的居民。

    主要從事的也是漿洗衣物、編制各種柳條製品以及搬運、打雜等活計。

    人口流動性是相當大的。

    更重要的是,張越發現,似乎疫區都屬於類似閭裡。

    這就奇怪了!

    眾所周知,傳染病可是不分貴賤的。

    醫聖張仲景立志消滅傷寒,就是因為他的宗族,死於傷寒者不計其數。

    換句話說……很可能,最初的疫區,在現在都依然被人隱瞞著。

    若是這樣的話……

    「找死!」張越在心裡冷哼著。

    隱瞞這種帶有傳染性的疾病的人,不是蠢就是笨!

    而且,只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不管怎麼樣,都需要確定源頭,才能控制疫情!

    於己衍聽著,卻是嚇尿了。

    去疫區?

    那不是找死嗎?

    要知道,那可是傷寒!

    是無藥可救的絕症!

    歷來,傷寒一爆發,官府唯一能做的,只有隔離疫區,等著疫區裡的人死光或者裡面的人自己撐了過來!

    任何救助,都是徒勞的!

    二十多年前,長安城就曾爆發過一次。

    當時,有十幾個墨家的墨者和三十多名公羊學者,甘冒奇險,深入疫區,打算隻手挽傾天。

    結果,他們的努力,沒有起到絲毫作用,反而搭進去了大半。

    自那以後,連最喜歡嚷嚷『強勉』的公羊學派的儒生和最愛『興天下之大利』的墨家墨者,面對傷寒疫情,也是退避三舍。

    沒看到現在,連太學都在這個事情上裝啞巴了嗎?

    「張天使……」於己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道:「下官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使何必去冒險?萬一……」

    「哪有什麼萬一?」張越笑了一聲,對於己衍道:「京兆尹也不必害怕,傷寒還要不了我得命,也威脅不到明府……」

    若是後世的流感,張越可能還會畏懼。

    但在如今,在這個沒有被抗生素和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誘導自然界的病菌變異的時代。

    哪怕是最牛逼的流感病毒,恐怕也奈何不了張越的免疫系統的一根毫毛。

    至于于己衍?

    其實也不用怕,他看上去挺健康的,只要不主動接觸病原體,也應該會沒事。

    哪怕不幸感染,張越也能治好他。

    於己衍聽著,連牙齒都開始顫慄了起來。

    但又沒有辦法,只好低頭道:「諾,下官遵命……」

    但卻怎麼都沒有辦法移動自己的腳趾。

    對傷寒的恐懼,讓他的身體都顫慄不已。

    張越看著搖了搖頭,找來一塊帛布,用剪刀隨手做了一個三層的口罩狀的物體丟給於己衍,道:「明府戴上此物,遮住耳鼻,自然無虞……」

    要不是想著,於己衍還有用,是個合適的傀儡人選,張越都想讓他自生自滅,自己去疫區得了。

    要知道,一旦疫情被控制甚至被消滅。

    到時候,於己衍不敢去疫區這一點,就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最起碼,都得回家種田!

    只是,像於己衍這麼合適的傀儡人選太難找,張越也只能勉為其難,替他兜著點了。

    於己衍接過口罩,趕緊戴上,終於有了一絲絲的安全感,對張越拜道:「多謝天使海涵……」

    但內心依然害怕,總覺得戴在臉上的口罩,是無法阻止傷寒侵襲自己的。

    張越沒有辦法,只好對他科普道:「明府可知,傷寒疫病的致病原理?」

    於己衍搖搖頭。

    張越道:「所謂傷寒,有多種,如今爆發的這一種,屬於外邪侵襲感染所致……」

    「而所謂外邪,世俗常稱之曰:風、寒、濕、熱、溫、火等,其實不然,這只是外邪導致的病症表現,我嘗讀先人筆記,聞越人先生曰:外邪之屬,千奇百怪,多種多樣,其微小至極,肉眼所不能見,人吸之空氣,人飲之水,皆有外邪存在……」

    「而如今長安爆發的傷寒之致病外邪,當屬於一種可以在空氣之中遊蕩的外邪感染所致……」

    「戴上口罩,可有效阻隔外邪……」

    於己衍一聽,雖然一個字都沒有聽懂,但卻也莫名的有了信心。

    畢竟,越人先生,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神醫扁鵲!

    扁鵲先生說的話,當然是可以相信的。

    張越見著,卻是在心裡嘆了口氣。

    沒有辦法,在如今這個時代,跟人講細菌、病毒,是不會有人願意聽的,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正如你在這個時代,是很難將元素週期表以及化學、物理公式解釋清楚。

    但倘若用外邪來取代細菌、病毒,或者將元素週期表、化學、物理公式以煉金術的方法表述。

    那麼,就算人們不能理解,也會相信,甚至爭相學習和使用。

    特別是當人們發現這些方法有效的時候!

    諸夏民族是地球上最擅長拿來主義的民族。

    漫長的歷史時期中,諸夏民族融入和吸納了不知道多少種舶來文化、物種、宗教,並統統本土化!

    只要有用、有利的東西,人們就會趨之若虞。

    所以,說不定此番疫情還是一個不錯的宣傳機會。

    一個改變和改革中醫學的契機。

    講道理,中醫其實也挺與時俱進的。

    不然,後世中醫裡的那些舶來物怎麼解釋?

    只是,這個事情得一步步來。

    不能急,先讓人們接受外邪=自然界中微小不可見的致病原這個概念,再去普及其他。

    ………………………………………………

    在於己衍的帶領下,張越乘車,來到了嵩街背面,渭河一側的一個被姍欄與軍隊,嚴格隔離的閭裡。

    「天使,這裡就是左二里了……」於己衍戴著口罩,對張越介紹。

    張越看了看前方的閭裡。

    姍欄已經將此地徹底圍了起來,閭裡本身的高牆與閘門也關閉了。

    至少有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與官吏,蹲守於閭裡外圍五十步的地方。

    弓弩都已經滿弦,看樣子,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殺死一切出來的人。

    這很殘忍!

    但很有效,是人類在沒有辦法解決疫病時不得已而為之的決策。

    只是,這樣做就等於徹底放棄了隔離區的人。

    他們的生死,全部交給了上天。

    更讓張越哭笑不得的是,在外圍的姍欄處,有許多戴著各種面具,搖頭晃頭的傢伙,在潑灑著各種各樣的符咒。

    不知道的人,大約還會以為,漢家進入了魔幻時代了呢!

    「左二里有五十七戶人家,口兩百三十八口……」張越輕聲唸著記下來的數據:「有染病者二十一人……」

    接近十比一的患病比例,是現在疫區感染率最高的。

    而且,這個數據還是昨天的。

    經過一天發展,新增感染或者潛在感染者恐怕已經翻倍!

    張越清楚,流感病毒是有潛伏期的。

    他走到姍欄前,舉起手裡的天子節,下令:「開門!」

    守門的官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跟在張越身後的官員,尤其是京兆尹於己衍,有些猶豫。

    但對漢家天子節旄的服從,讓守門官兵,不由自主的服從了命令。

    姍欄門立刻被打開,張越帶著於己衍以及隨行的數十名宮廷衛士,穿過姍欄門口,步向前方死氣沉沉的閭裡。

    緊緊關閉的閭裡閘門內,守門的裡正和他的兒子們,聽到動靜,連忙探出頭來。

    三重犛牛尾組成的天子節,是最容易也是最好辨認的物體。

    一見到那被高高舉起來的節旄,已經年邁的裡正,立刻淚流滿面:「天子使來矣,吾等有救了!」

    對於已經陷入絕望之中的人們來說,這時候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天子節,就是最好的激勵。

    這表明國家和天子,沒有放棄他們。

    他們不是這個世界的孤兒!

    瞬間,整個閭裡,都轟動了。

    ……………………

    張越卻是持著節旄,走到閘門前,大聲道:「吾乃欽命長安除疫大使張子重,奉天子詔命,來此慰問及看望閭裡父老!」

    嘎吱一聲,閘門立刻被打開。

    一個穿著皂衣的老人,帶著幾個年輕人,走了出來,一見面就哭著拜道:「草木左二里裡正汪勇恭問聖安……吾皇萬壽無疆……」

    年輕人更是難掩激動,紛紛頓首道:「草民等恭問陛下聖安,陛下萬福!」

    這是自發現疫情以來,他們所看到和接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天子遣使來此,還有大量官吏、士兵隨行。

    他們很清楚,這意味著,他們的家人、鄰居有救了!

    最起碼,國家會想盡辦法來救他們,而不是像之前一樣,旁觀他們的生死!

    張越連忙上前,扶起他們,柔聲道:「君等受苦了,吾來遲了!」

    說著就對這個年邁的裡正與那幾個年輕人長身一拜。

    作為裡正,他們在疫情爆發後,堅守職責,這本身就值得尊敬。

    更何況,張越作為天子的代表,必須告訴閭裡裡被困的人民國家不會拋棄他們!

    汪勇一聽這個話,立刻就哭的稀里嘩啦。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8 22:14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九十四節各方的反應

    「張子重主動請纓,去疫區了?」

    一個消息,在長安的公卿列侯士大夫之中不脛而走。

    人人聞而詫異。

    「這張子重,怕是太……」有人咂舌不已:「太過膽大了吧……」

    「那可是傷寒疫病啊……」心有餘悸者,恐懼的說著。

    對於傷寒疫病,公卿士大夫們畏之如虎。

    哪怕是那些,曾經在戰場上,敢於和匈奴人白刃相見的列侯,在面對傷寒時也和普通人一樣,充滿了畏懼和害怕。

    民間甚至有人供奉著瘟神和疫鬼,祈禱這些冥冥之中的惡意存在,不要傷害自己。

    沒辦法……

    無數年來,祖祖輩輩的經驗,都告訴人民,傷寒疫病是天災,是人力所不能救的絕症。

    尤其是這種傳染性的傷寒疫病,一旦發作,就會大片大片的收割生命。

    無論王侯將相,在這些魔鬼面前,都不能倖免。

    染病者,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上蒼。

    但現在,卻有不怕死的傢伙主動請纓,甚至進入了疫區。

    這給無數人,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哪怕是一直看張越不順眼的夏侯始昌聽說了以後,也是嘆道:「張子重,真大丈夫也!」

    而其他公羊學派的大儒,更是在震驚之餘,感慨道:「古之君子,怕也不過如此了……」

    而那些本來就已經被廢奴運動和之後的請願活動而刺激的熱血沸騰,以為自己將要主宰天下,掌握世界的年輕人,更是被此事振奮。

    很多人都說:「仁者愛人,義者利人,張侍中行天下之大仁義也,實吾輩楷模!」

    張越的腦殘粉數量,更是一下子激增。

    沒辦法,對公羊學派來說,始終有一個詛咒,在他們的心頭縈繞。

    孟子的名言,一直在他們的心頭迴響: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

    數十年來,人們見過了無數平時大義凜然,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公羊大儒了。

    也見過了太多太多,平常一口一個天下蒼生,一口一個春秋之誅,臨到頭來卻縮卵縮的比誰都快的名士。

    哪怕是高層的鴻儒、博士身上,也見過很多例子。

    最明顯的,莫過於董仲舒與其弟子呂步舒。

    一個為君權所迫,竟然欺師滅祖。

    另一個在皇權壓力下,縮卵了……

    故而,雖然公羊學派的調門很高。

    但底氣卻不是很足。

    如今,張越的行為,卻等於將他們從深淵之中拉了出來。

    此事,至少表明了,這個世界還是存在真儒,真正的理想者,類似子路先生那樣的『君子死而冠不免』的君子。

    最起碼,這現在,公羊學派的人,感覺到了一些來自心靈的安慰與救贖。

    人人都是目光怔怔,密切關注著事態的變化。

    而其他人,就有些幸災樂禍了。

    特別是博望苑裡的穀梁君子們。

    「這張子重以為他是誰?」榮廣興奮無比的和自己的師兄弟們說道:「這一次,他將自取滅亡!」

    那可是傷寒疫病,無可救藥的絕症!

    在榮廣看來,此番,這個可怕的敵人,怕是自大的有些過分了。

    他甚至在心裡祈禱著,這個敵人,在疫區感染上傷寒,然後不治身亡。

    就像那幾個曾經像他一樣年輕的過分,又可怕的恐怖的傢伙一樣。

    譬如,終軍終童,也譬如冠軍景恆候霍去病。

    只要他死了,穀梁學派就能喘上一口氣。

    尤其是他,可以大大的出一口氣了!

    一個如斯恐怖,又和皇室關係密切的公羊新星,給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大到,讓他徹夜難眠,甚至難以呼吸。

    榮廣心裡明白,只要他活著。

    整個世界,都將被對方的光芒所照耀。

    他這樣的人,將成為萬千繁星中不起眼的一個。

    甚至,連拱月都沒有資格!

    還是死了好!

    死了,自己就有出頭的日子!

    師兄弟們就更興奮了。

    「這張子重若死,那麼新豐和皇長孫,就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了……」有人流著口水,迫不及待的道。

    新豐,現在可不比以往了。

    不僅僅有著無數資源和政策,更匯聚了無數財富。

    旁的不說,就是那個工坊園,據說就有著上百商賈的數千萬投資。

    此外,新豐還有著上萬萬的債券資金。

    隨便過去佔個坑,都能吃的滿嘴流油!

    奈何這張子重,站在新豐,所有人都沒有地方下嘴。

    若是他死了……

    這麼大一塊肥肉,足夠大家分著吃上好幾年。

    更別提,若能爭取回長孫,那麼大家子孫的富貴也有了保證了。

    大家正議論的興高采烈,暢想著未來的美好。

    忽然,一聲咳嗦,讓他們回到現實。

    「爾等不要太過分了……」拄著枴杖的江升,巍顫顫的在韋賢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張侍中此行,乃是為保民、存民、愛民,此乃夫子之教,儒生之道也……」

    他冷冷的掃過榮廣等人,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情,甚至深感絕望。

    沒錯,穀梁學派,是將人民當成統治對象,當成不應該有自己想法和思想的群體。

    但是,在另外一方面,穀梁同樣強調,要愛民、保民。

    最典型的莫過於對宋襄公的評價。

    在宋襄公問題上,穀梁學派的觀點與公羊是截然不同的。

    公羊學派認為宋襄公是君子,是仁者之君。

    但穀梁卻是不啻以最嚴厲的批判,批評宋襄公:茲父之不葬,何也?失民也。其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戰,則是棄其師也。為人君而棄其師,其民孰以為君哉!

    幾乎就差沒有公開說宋襄公不為人君!

    而現在,他的弟子門徒,卻連基本的是非也不分了。

    而且看他們的言辭,幾乎只有利益,而沒有原則。

    「吾到底都教了些什麼弟子啊……」江昇在心裡感慨著:「若皆是這樣的弟子門徒,穀梁之學,哪來的什麼未來?」

    經過多次挫折與打擊,江升醒悟了過來。

    要和公羊學派重新競爭,穀梁就必須變革。

    必須去和現在已經儼然開始要代表諸夏和儒家的公羊學派爭奪民心、士大夫心。

    而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表現出風度、表現出仁義之心,表現出原則。

    而榮廣等人,沒有!

    他回頭看著韋賢,道:「賢啊,為師只能靠你了……」

    江升心中明白,無論那張子重此番生死如何。

    僅僅是他深入疫區這一個事實,就足夠為公羊學派加分無數。

    他若是因此而死,對公羊學派來說,甚至比他活著更好!

    因為,這張子重一死,他就昇華了。

    公羊學派將會將他塑造成一個殉道者,一個為理想和天下而赴死的勇士、義士、君子。

    反過來,將公羊學派的形象,變得無限好。

    而這對穀梁來說,簡直是噩夢。

    而他若沒死,也是同樣糟糕。

    一個敢於親冒奇險的公羊學派的大臣,天知道,他在未來會有多少追隨者和信奉者。

    更不提此子過去,用無數事實證明了他的能耐。

    韋賢聽著江升的話,看著自己老師疲憊的臉龐,連忙恭身道:「弟子明白……」

    榮廣等人卻都是低著頭,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面根本不以為意。

    仁義道德?那值幾個錢?

    民本?愛民?那也只是說給傻子和笨蛋以及太子聽的。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之所以拜江升為師,只不過是因為想要搭上太子的便車而已,做一個從龍之臣。

    韋賢卻是抬起頭,忽然問道:「老師,您說那張子重,會不會真的有辦法解決傷寒疫病?」

    江升聽了,先是一楞,隨即搖頭道:「怎麼可能?傷寒,乃天意也,乃天對當今施政的告誡,豈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那萬一呢?」韋賢小聲的問道,他研究過那個張子重的行為,他發現了一個很關鍵的事實此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沒有萬一!」江升斬釘截鐵的道。

    榮廣也道:「那張子重怎麼可能治癒傷寒?若是他能解決傷寒之疫,那我便……」榮廣想了想,道:「我便……肉袒奔走於長安尚冠裡大道之上!」

    怎麼可能呢?

    那可是傷寒疫病,不是骨折、外傷。

    自古以來,只聽說過,靠著神明保佑而痊癒的例子,從未聽說過,有誰能攻克傷寒的。

    就像旱災、地動、瘟疫、洪災。

    人類在這樣的偉力面前,只能戰戰兢兢,俯首稱臣。

    反正上溯三王五帝,下追夏商周三代,也找不到誰能阻止傷寒疫病的記錄。

    韋賢聽著,看了榮廣一眼,道:「但願如此罷……」

    若不幸或者萬幸,對方真的做到了控制甚至是消滅長安傷寒疫情的事情。

    韋賢知道,那將導致什麼事情?

    整個天下,都將為此沸騰。

    再沒有比這個事情,更能轟動,更能讓人關注的了。

    因為,這將令天下受益!

    甚至足以令這個張子重封神!

    那樣的話,太可怕了!

    或許,到那個時候,只能想辦法,讓天子忌憚和猜忌他,借皇權的手來壓制甚至消滅他了。

    不然……

    整個天下,都將徹底生活在此人的陰影下。

    至於自己?

    恐怕也只能捏衣而拜,再拜而辭!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8 22:15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九十五節 奇蹟(1)

    左二里中,張越走在閭裡的巷子裡,這是一條典型的漢家閭裡小巷。

    街坊節比而居,所有宅院,錯落有序。

    大部分住宅都是標準的兩進小院,基本都是面南朝北,一堂二戶的格局。

    這種房屋結構,有著悠久的歷史。

    後世曾在二里頭夏文化遺址之中,發現過類似結構的院落。

    以張越所見,這些院落也基本都是以古老的版築法建造而成的。

    所謂版築,既是以夯土與木框架混合而造,最早能追溯到遠古時代,龍山文化遺址之中就發現了最初的版築結構屋舍。

    諸夏文明第一個公認的聖人、賢臣,諸子百家都曾共同尊崇的殷商名臣傅說就干過版築的活計。

    而這種建築方式,發展到漢代,也已經臻於巔峰。

    已經發展出了壁帶與壁柱加固的設計,甚至還將之用於城塞、要塞的建設,由之發明了最初的腳手架來施工。

    恢弘的秦漢長城,就是用版築法加腳手架建設起來的。

    其堅固程度,甚至哪怕經歷了兩千年風吹雨打,也依然能找到其存在的痕跡甚至是遺址。

    不過,這種底層的閭里民居,就沒有那麼堅固了。

    大部分屋舍的結構,在張越看來,都已經差不多達到危房的級別了。

    這些屋舍,恐怕都是些爺爺房甚至曾祖父房。

    只是從外部看,很多外牆的夯土都已經開裂了,牆垣上更是有著數不清的裂痕。

    屋舍之中,一聲聲痛苦的呻吟聲,傳入耳中。

    「汪裡正……」張越問著跟在身邊的老裡正:「如今閭裡之中有多少染病者?」

    汪勇遲疑了片刻,看了看張越,才打著膽子道:「不敢欺瞞天使,如今閭裡之中,染病者十之六七……」

    「甚至有人家,閤家患病……」汪勇說道這裡,低頭抹了把眼淚,深深作揖:「望天使將此地詳情告知天子……若天子再不施救,左二里,就要絕戶了……」

    張越聽著,神色嚴肅,疫情的發展和感染速度,遠超他的預計!只一日之間,就將感染群體擴大了數倍!太可怕了!

    張越看著汪勇,道:「裡正放心,本官此來,就是奉天子之命來除疫救人的!」

    「本官先看看病人……」張越看著汪勇問道:「裡正,請帶本官去病情最重的人家……」

    他又回頭對戴著口罩,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的於己衍道:「請京兆伊去催一催上官侍中,本官要的東西立刻送來……」

    這個膽小鬼聞言,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拜道:「諾!」

    汪勇見著,內心感激不已,道:「天使請隨小老兒來……」

    就領著張越來到了一處院落前,道:「這裡便是如今閭裡之中,病情最重的張氏……」

    「張氏?」張越驚訝了一聲:「戶主是寡婦?」

    「是……」汪勇低頭道:「張氏夫君數年前,隨貳師將軍遠征,沒於余吾水……」

    「丟下這孤兒寡母……可憐吶……這張氏為了拉扯幾個子女長大,便婉拒了他人的善意,沒有改嫁,而是在長安城中,靠著給人漿洗衣物、編些柳條,辛苦度日……」

    「可卻……染上了這疫病,病倒在床榻上,其的子女為了照顧她,也都相繼染病……真是造孽……」

    烈屬啊!

    張越聽著,肅然起敬,對汪勇道:「煩請裡正為我開門……」

    汪勇點點頭,掏出一把鑰匙,將被緊鎖的房門打開,房門剛剛打開,一股濃烈的腐爛臭味就從院子裡傳了出來。

    張越微微掩了掩鼻子,然後就跟著汪勇走了進去。

    一進門,他就看到,小小的院子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和大大小小的木盆。

    盆中浸泡著許多泡在水裡的衣物。

    兩個小小的瘦弱的身影,掙紮著拖著一些柴禾,在往東側的廚房去(漢代屋舍院落,幾乎不分階級,都將廚房設在東側,所以有『東廚』這個稱呼)。

    而在正面的堂口,一個穿著破爛的婦人,有氣無力的躺在一塊木板上,曬著太陽。

    還有兩個孩子,躺在她的兩側。

    見到有人進來,婦人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根本沒有力氣起來。

    那兩個拖著柴禾的少年,也都回頭看過來。

    他們見到裡正帶著一個陌生的錦衣貴人以及一大群官兵走進來,顯然都有些慌神,不知所措。

    張越卻是仔細打量著他們。

    這兩個少年,應該都是男孩子。

    大約十四五歲左右,身體瘦弱,臉色發青,沒有什麼精神。

    甚至連走路都有些踉蹌。

    看來,他們也感染了。

    只是,症狀較輕。

    但……

    張越看著這院子裡的情況和他們的身體狀況,他很清楚,這兩個少年也撐不了多久了。

    這個時代的底層人民,根本就不具備,一個可以通過自身免疫系統,擊敗病毒的基本條件。

    更不提,這個院子的情況和環境,簡直糟糕透了。

    這裡就是病菌最好的溫床與滋生地!

    張越輕輕抬起手,下達命令:「來人,將此院落內外所有物品,統統清理,然後焚燒!」

    「諾!」跟在他身後的一個軍官低頭領命。

    張越看著他,補充道:「所有參與者,全部都要戴上口罩……」

    「此外,派人告訴閭裡外的軍隊,立刻開進閭裡,清理閭裡的每一個屋舍之中的雜物,統一焚燒!」

    對於防治流感或者任何一種傳染病,最重要的措施,就是保持清潔衛生。

    那兩個少年,卻是傻了。

    他們糯糯的上前,有些害怕的看著張越,躬身拜道:「貴人……貴人……請……」

    張越看著他們兩個,道:「想不想治好你們的母親和兄弟?」

    「想……」

    「想,就要聽話……」

    「本官先看看爾等的母親……」張越穿過人群,徑直走到堂下,低頭看著那個躺在一扇破舊的木板上,有氣無力的呻吟著的婦人和她的兩個孩子。

    張越蹲下身子,伸出手,在婦人額頭上摸了一下。

    她的額頭燙的驚人。

    又在那兩個一臉青紫色的孩子的額頭上摸了摸,同樣很燙。

    「高燒啊……」張越回頭,看向汪勇,道:「病人發燒,需要立刻降溫,裡正家可有乾淨毛巾或者布帛?」

    汪勇聞言,點點頭。

    「很好……請裡正立刻取來……」張越沉聲道:「此外,請裡正動員現在閭裡所有能動的人,馬上生火燒水,熬煮薑湯……」

    微微想了想,張越又道:「丞相府的物資清單,馬上給本官送來……」

    梅福聽著,雖然不快,但還是道:「下官已經在催促了,相信馬上就能送來……」

    汪勇也馬上領命而去。

    說話中,剛剛離開不久的於己衍,帶著上官桀回來了。

    同時來的,還有丞相府的幾個官吏。

    他們帶著兩個箱子的文牘,將這些文牘放到張越面前,拜道:「天使,此乃丞相府所有的藥材、巫術以及卜噬名錄……」

    張越聽著,臉色一黯,有些哭笑不得。

    但,在這個時代,醫方卜噬是一家。

    當藥石無靈的時候,嘗試向鬼神求助,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有些時候,這種無奈之舉,還會奏效安慰劑有的時候,真的比藥物還有用!

    張越來不及吐槽,連忙道:「將藥物名錄給本官……」

    於是,數十捲竹簡,被送到了張越面前。

    從數量上來看,這些簡書可能還不及巫術和卜噬的一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雖然說,諸夏民族的醫學發展的很早。

    但是……

    藥物的數量,在納入藥物範疇的,在現在依舊很少。

    張越將所有的簡牘看完,微微沉吟,然後道:「請梅長史,立刻下令,從丞相府之中,調集全部的大黃、黃連、黃芩……」

    這些都是張越記得的後世民間常用的中藥。

    「此外,京兆尹,煩請明府傳令各衙,立刻全面蒐集長安城中的桂枝、葛根、桂皮、梔子、桔梗和橘皮……」

    這些是張越現在能想到的,能起作用的東西。

    而且,在長安城和附近地區,應該都有著廣泛存在。

    大約也就桔梗和橘皮,可能有些可能。

    眾人聽著,立刻便領命而去。

    此時,汪勇帶著人,走了進來,對張越一拜,呈上一疊粗麻布道:「天使,您要的乾淨布帛……」

    「開水和薑湯呢?」張越問道。

    「回稟天使,小老兒已經讓人在燒了……」

    「燒好了就拿來……」張越吩咐道。

    他看向一旁的上官桀,朝他伸手,問道:「東園令已經將東西做好了嗎?」

    上官桀立刻將一個竹笛狀的木製器皿送到張越手裡。

    這個東西,對於東園令的能工巧匠來說,根本不存在什麼技術難題。

    要知道,東園署可是能製造,後世長沙馬王堆之中出土的那件絲帛蟬衣的可怕存在!

    區區原始聽診器,閉著眼睛也能做好。

    張越接過聽診器,終於露出笑容,對上官桀拱手道:「辛苦上官兄……煩請兄長,去外間督促官兵,務必要將整個閭裡內外的所有雜物、破舊衣物、污水統統清理並焚燒,同時還要用石灰,灑滿閭裡街道和院落,務必要不留死角……」

    而他自己則拿起那個聽診器,放到木板上的婦人的胸膛上,對她道:「夫人,請深呼吸……」

    耳朵則貼在了聽診器上方的竹筒口。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8 22:15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九十六節 奇蹟(2)

    很幸運,婦人肺部沒有雜音,心跳雖然虛弱,但還算有力。

    這很顯然是一個好消息!

    只要沒有肺部感染,基本就還有救!

    只是……

    她的兩個孩子,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張越放下手裡的聽診器,看著那兩個不過幾歲的小孩子,眼中帶著些同情。

    他們的肺部回音,帶著粗糙的雜音。

    再加上他們一直在咳嗦,毋庸置疑,已經是發展到肺炎了。

    哪怕是張越,也知道,自己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肺炎!

    除非張仲景或者孫思邈在此,不然,恐怕張越是只能靠蒙了。

    沒辦法,中醫是最需要經驗和長期的病例認知的行業!

    沒有經驗的話,縱然看遍所有醫書,也就只能是打打雜。

    這也是中醫的弊端。

    不像西醫,雖然也需要技術與經驗加持,但危急關頭,愣頭青也可以趕鴨子上架。

    特別是一些普通的感染,中醫要辯證,西醫就是量量體溫,做個化驗,確定感染源,然後針對性的來一針。

    可惜,在如今這個時代,不具備任何生產抗生素的條件。

    哪怕是最初級的抗生素磺胺。

    張越估計,哪怕從現在開始攀化學科技樹,從無到有,縱然有著開掛般的指導,至少也需要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看到將最初的磺胺百浪多息製備出來的希望。

    雖然這種抗生素,其實最初只是染料。

    但它終究是一種化學製品。

    想到這裡,張越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一個記憶。

    那是……

    他閉上眼睛,記了起來,那是上大學時,某次和一個妹子去參加一個科普性質的活動時,得知的事情。

    阿司匹林,也就是乙烯水楊酸。

    其中,水楊酸可以從楊柳樹的樹皮之中提取。

    雖然,張越不知道該怎麼提取。

    但是……

    長安城,楊柳樹多的要命!

    多煮點楊柳樹樹皮,總能讓人喝到水楊酸。

    而水楊酸是現在張越能找到的最有效的消炎藥了!

    以目前這個時代的病菌對藥物的抗藥性來說,只要是消炎藥,都是萬能的!

    畢竟,最開始的時候,一個幾十單位一針的青黴素就能治癒一個肺結核患者!

    想到這裡,張越就激動了起來,他立刻對左右吩咐:「馬上派人,去長安城中,找楊柳樹,去剝樹皮,越多越好!」

    新鮮的楊柳樹樹皮之中,含有的水楊酸成分是最多的!

    這是救命藥啊!

    「諾……」大家雖然不明白,楊柳樹樹皮有啥用?

    但,張越是除疫大使,他說了算!

    於是他的命令,立刻被得到了執行。

    很快,全長安的楊柳都倒霉了。

    渭河兩岸的無數楊柳樹,都被人剝下了樹皮。

    成千上萬的樹皮,堆磊在道路兩側,很快就被馬車運走。

    無數人看到這個情況,都是竊竊私語。

    「聽說,這是那張子重的命令……」

    「楊柳樹樹皮能治傷寒?」

    人們疑惑著,很快就用腳投票,加入了剝樹皮的行列。

    雖然,大家其實壓根沒有信心,也不太相信楊柳樹樹皮能治病。

    但……

    諸夏民族自古就有一個優良傳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萬一是真的呢?

    這就是救命的寶貝啊!

    同時,張越命令,讓人收集的桂枝、葛根、桂皮、桔梗、橘皮等物資,也在長安城裡掀起了一場小風暴。

    本著疑病從有的原則,人們下意識的收集這些東西。

    ………………………………

    左二里中,卻是另外一番情況。

    無數的生活垃圾與污水、廢棄物品甚至是各種木盆、衣物都被軍隊用鹿車運到了閭裡深處的空地,然後點上了一把火。

    同時,幾輛滿載生石灰的馬車,進入閭裡,將所有角落都進行了消毒。

    這個事情,是上官桀親自督辦的。

    他自然做的很好。

    而,閭裡之中依舊健康或者說,能夠工作的男女老少,都被集中起來,開始燒水和熬煮薑湯。

    很快,一碗碗薑湯和一桶桶開水,被送到了病人面前。

    張越親自指導人們,如何護理和喂食病人薑湯。

    熱毛巾加滾燙的薑湯下肚,許多病患都有了些許生色。

    這讓整個閭裡都是歡喜鼓舞。

    而上官桀、於己衍和梅福等人,則先是震驚無比,然後就充滿了幹勁!

    因為,他們看到了控制甚至是治癒傷寒的希望!

    若此事成真,那麼……

    傻子都知道,這是天大的政治資本!

    於是,他們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甚至都不需要張越再吩咐和下令了,他們積極的參與了所有能參與的工作,甚至親自下場,生火煮水。

    當從丞相府運來的黃芪、大黃、黃連運來時。

    於己衍和梅福都搶著向張越請示。

    「天使,接下來,下官等人該如何?」

    張越卻是檢查了一下,運來的藥物。

    大黃、黃芪與黃連算是中醫運用最早的幾種藥物之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人用來治病。

    只是,在現在君臣佐使的概念還沒有出現,這些藥物的潛力也沒有被發覺。

    這個事情,要一直到東漢時期,經過無數人的努力和總結,才出現在《神農本草經》的記述之中。

    張越微微沉吟片刻,其實,他也不是太懂怎麼配藥。

    但沒有關係……

    他微微閉上眼睛,思索片刻,從腦海中調出來曾經回溯時偶爾看到過的一些中成藥的藥盒。

    然後,他就看到了三黃片、黃連上清片等藥物的配方。

    這是最傻也是最笨的解決方法。

    雖然依舊不知道比重和配比,但……現在也不能太強求了對嗎?

    想了想,張越道:「等其他物資運來,再熬藥吧……」

    他本人則帶上人,在閭裡之中巡查起來。

    讓他深感幸運的是,此番傷寒疫情,爆發時間還算短,發現的也比較早,所以,雖然感染者增多了,但是普遍病情都不算嚴重。

    在經過了清潔以及物理降溫,又喝了薑湯發熱解表後,一些人的症狀甚至得到了緩解和減輕。

    其他人也多少舒服了一點。

    也就那些重症患者和孩童、老人,相對危險和棘手。

    一個時辰後,桂枝、葛根、梔子、橘皮以及大量的楊柳樹皮被運來了。

    張越立刻下令,讓人分作兩個部分。

    一部分清洗好楊柳樹樹皮後,熬煮給病人服用。

    另外一部分則,按照張越給的一個配方,將其他藥物配比後混合熬煮。

    一時間,整個左二里,到處都是熬藥的藥罐和煮樹皮的大鼎。

    同時,張越讓人將新鮮的楊柳樹汁液沉澱後,喂給那些重症患者。

    同時叮囑人們,注意勤換敷頭的布巾。

    很快的,第一個奇蹟出現了。

    在喝下楊柳樹汁液後,大約一刻鐘,原本躺在木板上虛弱無比,連動彈的力氣也沒有的張氏,忽然出聲了:「我餓了……想喝粥……」

    聽到這一聲呼喚,她的兩個兒子,立刻喜極而泣,興奮的道:「母親,兒子這就給您去煮粥……」

    此事,立刻就傳遍了整個左二里。

    「真有效?」於己衍聽說了後,馬上跑了過來。

    當他見到已經能坐起來的張氏後,兩個眼睛都快鼓出來了。

    他一把扯掉一直戴在臉上的口罩,高興的都要在這個院子裡跳舞了。

    傷寒!!!

    無數年的惡魔,纏繞在人們頭頂的恐怖疫病,居然能被治癒了!!!!

    於己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更清楚,自己在其中能分到什麼樣的功勞?

    不客氣的說,只是這一個事情,就足以讓他從庸臣、碌碌無為之人,變成名臣,變成名士!

    於是,他在張越面前,不由自主的變成了一個小弟。

    上官桀和梅福的反應,比於己衍還劇烈。

    當他們看到張氏的樣子時,他們就明白了,張越沒有撒謊,他真的可以治癒傷寒!

    這……太了不得了!

    尤其是梅福,此刻心中徹底沒了半分怨言與不快。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崇拜與敬畏。

    特別是當藥湯與楊柳樹皮湯被灌到一個個病人嘴中後,隨著時間流逝,開始好轉的人越來越多。

    等到黃昏時刻,整個左二里的病患,基本都開始了好轉。症狀較輕的男子,甚至已經可以自由活動。

    於是,所有參與救治的軍民官吏,都知道,奇蹟發生了!

    而張越這個天使的形象,也立刻變得無比高大。

    幾乎所有人,都用著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無論他走到那裡,走在何地。

    身上始終匯聚了所有人的注意。

    尤其是患者和患者家屬眼中,張越已經不是人了,他是神!

    下凡拯救萬民的神!

    光芒萬丈的神明!

    張越對這種情況,自然早有準備。

    他又不準備造反,也沒有打算和王莽一樣篡漢。

    當今天子,也不會容忍這種情況!

    所以……

    他立刻就公開告訴上官桀、於己衍和梅福等人:「此事,乃天子聖德垂恩,以授種種藥物與我,本官只是遵照天子詔命從事而已……」

    此事,他不止在官員面前強調。

    更對所有來見他的病患和百姓宣講。

    而早在張氏開始好轉的時候,他便已經寫了奏疏,送去建章宮,將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報告了天子,更將一切功勞都推給了天子。

    按他的講法,這次能除疫成功,全靠了『陛下布聖德,嘉恩臣民,竟授皇室秘藥與天下』,天下人能有這麼一位聖天子,當真是『何其有幸哉!』。

    而他,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撐死了也不過是『受命之臣安守本職而已』。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8 22:15
第四百九十七節 漢家野望

    夜幕徐徐降臨,張越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建章宮中。

    左二里發生的事情,現在,整個建章宮都已經聽到風聲了。

    傷寒!?

    無數年的詛咒與夢魘,都已經被制服!

    還有什麼是這個侍中幹不掉的?

    「真是蚩尤下凡啊……」無數的宮女宦官,都用著敬畏和崇拜的眼神,對張越行著注目禮。

    在他們眼中,張越的張蚩尤之名,徹底坐實了!

    因為在漢季,兵主蚩尤不僅僅是戰神,還是肩負著相當於後世門神的角色。

    保護家宅安寧和庇佑家人健康,同樣是這位兵主的神職。

    在邊塞地區,蚩尤同志甚至還需要負責照看牲畜,並保護草場。

    蚩尤神也由之成為了漢季民間信仰最廣泛,名聲最大的神明之一。

    而在人們眼中,連傷寒疫病都能征服的張越,不是蚩尤的乾兒子是什麼?

    現在,在宮裡面,已經有傳說,蘇文蘇御府就是因為得罪了這位張蚩尤,而遭神明震怒,在雍縣五帝廟被降下天罰而死的。

    張越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情況。

    「恐怕這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啊……」張越心裡暗想著。

    他很清楚,甚至在他主動請纓要承擔長安的防疫工作時,就已經能預料到這個局面了。

    畢竟,機關不是白混的!

    可惜……

    若早二十年,張越遇上這個情況,恐怕很可能要飲恨當場!

    那個時候的天子,根本就不可能容下他。

    但現在嘛……

    張越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現在的天子,已經六十有三,早已經步入晚年。

    雖然他的政治智慧與政治經驗,隨著年紀的增長,越發老練。

    但同樣的,對於死亡的恐懼與身後名的正視,超過了正常人的理解範疇。

    若他穿越前只是一個普通人,可能還會對君王將相,有著高估,總覺得這些人個個都是諸葛亮,人人都是司馬懿。

    老狐狸,算無遺策。

    但……

    張越卻早已經明白,級別再高的領導,本質上也是人。

    他們與普羅大眾一樣,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都需要吃喝拉撒,也都有七情六慾。

    也存在著擅長和不擅長的領域。

    穿越後的這些日子,讓張越的這種認知,更進一步得到了加深。

    旁的不說,就拿已經死掉的公孫賀父子來說吧。

    一個丞相,一個太僕,智商加起來,足足有好幾百。

    他們曾經縱橫政壇,屹立不倒,讓無數對手望而生畏。

    但是……一離開他們熟悉的環境,瞬間變成低能兒。

    公孫敬聲甚至能蠢到玩巫蠱這種一旦發現就要死全家的危險事務!

    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而當今天子,也是一樣……

    他固然有英明神武的時候。

    但,在很多時候,他就是一個尋常的老頭子。

    想法和思維,與後世那些退休後拿著退休工資,呆在家裡,能被電視上的廣告給忽悠的拿出退休金的老人差不多。

    尤其是,當關鍵字為保健、長生的時候。

    智商直接降為負數。

    所以,古人說:肉食者鄙,不是沒有道理的。

    張越在心裡想了想,很快就給自己組織好了語言,打好了腹稿。

    他心中清楚,服侍這位陛下,最重要的就是姿態。

    要端正態度,要認清自己。

    尤其是,不能認為他會相信自己。

    曾經有很多人,都以為,自己和這位陛下關係很好,就自以為是,然後gg的傢伙。

    反正老人嘛,都是要哄的。

    無論是老皇帝還是老領導,概莫如是。

    很快,玉堂的壁門,就出現在了眼前。

    此時,宮中已經點起了無數燈火。

    尤其是玉堂殿內外,篝火明亮,幾如白晝。

    張越與上官桀拾階而上,走上玉堂。

    「文令君,陛下何在?」張越來到玉堂前,問著今日值班的宦官。

    這個宦官是剛剛從甘泉宮那邊調回長安,接替過去的蘇文位置的文荀。

    上次張越去甘泉宮時,曾和他打過照面。

    文荀一見張越和上官桀,馬上就笑了起來,道:「二位侍中,陛下早有吩咐,讓二位回宮後,即刻去入覲……」

    他微微作了一揖,道:「請二位侍中隨奴婢來……」

    便領著張越和上官桀,穿過玉堂正殿的宮闕,來到了後殿的一處閣樓前。

    他輕輕推開閣樓的門,隔著簾子,恭身稟報:「陛下,侍中張子重及侍中上官少叔覲見……」

    過了一會,從閣樓之中傳來天子的聲音:「傳……」

    「諾!」文荀低頭一拜,便掀開簾子,對張越和上官桀道:「二位請入內,陛下就在裡面……」

    張越與上官桀連忙提起綬帶,跨入閣樓之中。

    一進門,張越立刻就發現,這其中別有洞天。

    閣樓內,數十盞連枝燈的燈光,將這個不過百平方的房間,照的猶如白晝。

    地板是用的最好的大理石鋪成,數不清的異域奇珍,陳列在房中。

    身毒的火浣布、大宛的白銀器、烏孫的黃金馬鞍、繳獲自匈奴的黃金王冠,還有來自一些更遙遠地區的奇珍。

    譬如,整整一箱子,已經被打開,散發著黃橙橙光芒的金幣。

    天子則站在這個箱子前,手裡抓著一把金幣。

    他回過頭,看了看張越與上官桀,笑著道:「兩位愛卿來的正好……」

    他凝視著自己手中的那一把金幣,嘴角露出了絲絲笑意,對著張越介紹:「這是大夏的金幣,當年,貳師將軍伐大宛,從大宛繳獲回來的……」

    張越聽著,不明所以。

    上官桀聞言,卻立刻拜道:「陛下大志,臣必誓死踐之……」

    天子聽著,卻是搖搖頭,道:「遠服大夏,朕恐怕有生之年,難以目睹嘍……」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內心也是泛起了絲絲的苦澀。

    自博望侯張騫,鑿開西域,為諸夏民族打開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門。

    張騫帶回來的異域情報和信息,對於漢人來說,幾乎不啻相當於是後世西方的大航海時代的麥哲倫發現新大陸!

    因為,在那以前,漢人普遍認為,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國家。

    一是漢,一是匈奴。

    在漢家大臣眼中,中國的北方是匈奴,匈奴的北方還是匈奴。

    哪怕在當時,曾有無數證據顯示,似乎在遠方的世界,還存在著其他王國。

    譬如,太宗時,因為月氏西遷,造成了整個中亞地區重新洗牌,一批大夏王國(巴克特里亞)的難民,逃入漢境,獲得了太宗皇帝的庇護。

    漢分隴西郡枹罕縣一部為大夏縣,安置了這批異域遠方的難民。

    但在傳統認知中,大多數人依舊是認定了這個世界只有漢與匈奴的存在。

    而張騫的地理大發現,徹底推翻了舊有的觀念與認識。

    並從未徹底改變了漢家的戰略與國策。

    張騫歸國後不久,漢室朝堂就制定了河西攻略,並立刻付諸實際,從匈奴人口中奪取了河西走廊,並從此開始了對西域的經營。

    此後,漢匈的角力,進入了全新時代。

    東北亞地區真正進入了怪物房的階段。

    但……

    很少有人知道,漢家天子,不止惦記著西域。

    他的眼睛,還在掛記著西域之西,那遙遠的富庶之地。

    大夏……

    也不能怪他惦記。

    誰叫當初,張騫回來後報告他,將大夏王國,形容的無比美妙。

    更重要的是富裕、但是軍力孱弱,人民溫順。

    不然,漢室就不會特地給那個遠方的異域王國,安上一個大夏的名頭了。

    給數萬里之外的王國,取名大夏本身就說明了漢家朝堂和天子,對於當地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與關注。

    不要忘了,夏這個國名,除了是三代之一的夏朝的國名外。

    還頻繁的出現在中國史書之中。

    齊恆公曾自誇說:寡人南伐至召陵……西伐大夏,涉流沙。

    秦始皇也曾自豪的宣稱: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

    民間廣為流傳的穆天子傳說,也有著大夏王國打醬油的橋段。

    故而,張騫和漢家給遠方的那個馬其頓殖民者後裔建立的王國,安上一個大夏的名頭,從來就沒有懷什麼好心思。

    這位天子更是惦記了它許多年。

    特別是李廣利伐大宛,帶回了更多有關大夏的情報和物產(譬如這箱金幣)後,這位陛下對大夏的痴迷,就已經幾近走火入魔了。

    可惜,太遠了!太遠了!

    途中又有著匈奴這個混蛋在攔路!

    搞不定匈奴,他的大夏夢就只能是一場空!

    可他怎麼甘心?又如何甘心?

    手中抓著這些異域遠方出產的金幣,再想著當初張騫向他匯報大夏的情況之時。

    這位陛下,就已經握緊了拳頭。

    「大夏呀……」他喃喃自語著:「朕的大夏呀……」

    張越看著這個情況,卻依舊有些不是很明白。

    不能怪他,諸夏民族自古就非常含蓄。

    很多事情,假如沒有做到,就會隱藏在文字之中,以寄希望於後來者。

    就像張騫鑿開西域,就花費了大量篇幅和筆墨來描述和介紹大夏。

    甚至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的介紹。

    為什麼?

    因為,惦記上了,但暫時吃不到啊。

    所以,就在這個國家上畫了個圈,意思就是:子孫後代看著點啊……這裡有一個自古以來的……你們懂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0 22:34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九十八節天子的認可

    還好,上官桀看到了張越迷茫的模樣,連忙拉了他一把,低聲對張越道:「賢弟……不要忘了,恆公曾伐大夏,秦始皇帝也曾受大夏朝貢… …」

    「春秋王正月,大一統……」

    「此臣子之責也……」

    張越一聽,先是吃驚不已。

    甚至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但隨即就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心裡甚至忍不住有些吐槽:「還能這麼玩的嗎?」

    那所謂的大夏,也就是巴克特里亞王國,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應該是在中亞的阿姆河流域,是連接印度次大陸與東亞、中亞、西亞的橋頭堡。

    亞歷山大東徵時,打到當地,隨即建立起了殖民地。

    隨後數百年,這些希臘-馬其頓殖民者後代,在當地生根發芽,並不斷向印度次大陸滲透。

    以張越瞭解的情況來看,至遲在漢太宗在位時期,這個王國依舊是中亞一霸。

    直到……

    一個影響整個亞洲歷史的大事發生。

    匈奴發起了對月氏的戰爭,在戰爭過程中月氏敗亡西遷。

    西遷路上,月氏人先是暴打了當時還是一個統一王國的巴克特里亞,導致大宛的獨立。

    隨後,月氏人又找到了大夏的本體,從此就瞄上了這個在他們看來孱弱、可欺的王國。

    在張騫西使,找到大月氏王庭的時候,大月氏人已經基本完成了對巴克特里亞王國的侵蝕與征服。

    而如今……

    月氏人正一頭紮進大和尚們的忽悠之中。

    貴霜王朝與貴霜文化的雛形,即將破殼而出。

    仔細想想,張越差不多也能理解天子的想法了。

    大約,在當今天子看來,那大夏人都快被月氏人打成豬頭了。

    而月氏人是匈奴人的手下敗將,匈奴人是自己的手下敗將。

    於是,將這個關係稍微捋一捋,天子就知道,自己是可以無障礙的征服大夏的。

    所以,對大夏有想法,也就自然而然。

    明白過來後,張越立刻就跪下來,頓首拜道:「臣亦願誓死踐陛下大志!」

    春秋王正月,大一統!

    這是公羊學派的核心主張!

    既然,宗周的穆天子,春秋的齊恆公和秦始皇,都曾經征服並且令這個叫『大夏』的王國稱臣納貢。

    那麼,這個王國就理所應當,也必須是自古以來就屬於諸夏民族神聖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身為臣子,身為士大夫,身為國家大臣。

    張越無論如何都有義務也有責任,令海內混一,四海一統!

    至於大夏人或者說現在征服了大夏的月氏人心裡面有什麼想法?

    那就不關張越或者漢室的事了!

    聖天子垂恩於爾,將興教化之事,爾等蠻夷難道還敢拒絕?

    那你的良心真是壞透了!

    而且還是背祖忘宗,大逆不道!

    不將你們綁起來,吊到北闕城樓上吹風,那就是對不住你們那些曾『深受天子恩德教化』的祖宗!

    總之就是一句話不服就死!

    大漢帝國,有這個底氣,也有這個實力,做這個事情。

    真理,在漢軍馬蹄的踐踏範圍之內!

    唯一的問題是,大夏與漢室相距太遠!

    比當年貳師將軍李廣利遠徵大宛時的距離還要遠一倍!

    路上還有匈奴這個攔路石。

    一時半會,想要過去和大夏人、月氏人打個招呼,宣示一下漢家對他們的宗主權,估計都有些難度。

    至於大軍遠徵?

    短期來看,是不太可能的。

    畢竟,漢家又不是遊牧民族,管殺不管埋。

    作為文明國家,漢室自詡自己對全世界負有責任。

    打下一塊土地,得教給當地人文化、知識和禮法。

    但將大夏作為一個遠期目標,卻是可以的。

    張越更是早有此意了!

    天子看著,卻是呵呵的笑了起來。

    這個小閣樓,他已經很久沒來了。

    也是今日,在看完了張越從左二里送來的那封奏疏後,他才臨時起意,來到這裡。

    因為,他看到了將這個曾經以為不可能的野望實現的可能。

    微微沉吟片刻,天子就對張越問道:「張愛卿,朕授給卿的藥物以及藥方可還有效?」

    他是一點也不客氣的將張越在奏疏上說的事情,全部當真了。

    雖然他知道,那是張越故意退讓給他的。

    但……

    作為天子,他本就該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會的完美聖人!

    他也很清楚,這個事情,對於鞏固他的統治,有多麼巨大的好處!

    想想看,假如天下臣民都知道,他偉大仁慈寬愛的天子,得到了上天所賜的藥方與藥物,於是他將這些知識,完整無缺的傳授給自己的臣民,讓他們去克服傷寒疫病。

    那天下臣民,還不得將他視為聖王?

    當然,對於張越這個小留候的乖巧和忠誠,他非常滿意。

    這種推功於上的風格,他過去只在史書上見到過。

    如今,卻親眼目睹了!

    這讓他在欣賞和滿意之餘,也是飄飄然了起來。

    如今,在他心裡,張越的評價已經更上了一層樓,從小留候,向著傅說、伊尹、周公、召公、南仲等名臣方向發展。

    而若小留候是當世之傅說、伊尹、周公……

    那他豈非不就是當朝的武丁、湯王、武王?

    張越一聽天子的話,就知道,自己的奏疏奏效了。

    而他賺大了!

    別看,這個事情表面上張越其實就沒有撈到多少好處。

    甚至,可能只是賺了一個辛苦。

    但服侍領導,不能看得失。

    要看未來……

    目光要放長遠。

    他立刻就拜道:「臣受命於陛下,戰戰兢兢,不敢有失,如今特來回稟陛下:賴社稷之靈,祖宗福佑,陛下之聖德,疫區百姓病情基本已經好轉,人人皆感念陛下聖德,請求臣向陛下轉達:皆願餘生為陛下牛馬走,至死不渝!」

    天子一聽,笑了起來:「這就好……這就好……朕便放心了…… 」

    「既然朕的方略有用,那卿就將之推廣到全城,務必盡快讓疫情穩定……」

    「諾!」張越恭身拜道:「臣謹奉詔!」

    上官桀在旁邊看的都快呆住了。

    「還能這樣玩?」他感覺,自己可能落伍了。

    這種新奇的拍馬技能,他聞所未聞。

    看樣子,有必要好好研究研究!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0 22:35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九十九節吃貨的狂想

    延和元年秋九月甲子(初一)。

    天子詔曰:朕以眇眇之身托於天下君王之上,至今四十有六年,德不能綏民,恩不能服遠,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恐以朕之不德而害先帝之遺德。

    前時,關中夏旱,歲不封登,民或困於飢寒,朕甚憫之,乃令士大夫公卿,行以『配給制』,按戶給米,以紓民困。

    今長安又疫,傷寒之病篡逆全城,百姓惶恐。

    賴祖宗之福,社稷之靈,上天之佑,朕夢高帝以授藥,乃使侍中張毅、上官桀而用之,傷寒竟亡!

    書云: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

    嗚呼!先王之德美哉!

    其以藥與天下共之,士大夫公卿當明知朕意,廣而告之,曉瑜天下臣民。

    詔書下御史,御史中丞暴勝之得之,惶恐不已,與公卿共閱,然後上書賀道:「陛下嘉大德於天下,士民所共睹,臣等所共見,關中夏旱,長安疫病,陛下皆以大德克之,今民皆安康,疫情消散,臣等以為,雖古之湯武、盤庚,亦不如陛下之治!自古王者功成治樂,臣等愚鈍,請令太常制樂,以獻宗廟!」

    奏疏抵達蘭台,很快就得到了回覆:可!

    於是太常卿商丘成受命,要給當今天子製定一套樂舞來歌頌這位陛下的美德與功績。

    這幾乎是赤裸裸的不要臉了,伸手跟天下人要一個死後的廟號了!

    因為,只有有廟號的君王,才能享有死後,在宗廟有一套獨屬於他的樂舞。

    要是在以前,是沒有人敢這麼不要臉的!

    畢竟,先帝功績那麼大,都沒有撈到一個廟號。

    當今就算是在其巔峰時期,也不敢去想這個事情。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至少在天下人看來,這位陛下在今年可真的是神武異常,威風凜凜!

    先是關中旱災導致全面歉收,眼看著就要發生大災難。

    結果……

    一直到現在,關中米價也沒有發生波動,始終被控制在每石百錢左右的水平。

    而且……

    因為麥粉、蹲鴟、蒻頭製品的湧入,反而大大豐富了關中百姓的飲食結構。

    尤其是中上層貴族地主士大夫們的飲食結構。

    他們反而因此胖了不少,也健康了許多。

    很多曾經有些胃病和其他慢性病的貴族,甚至因為輪著吃包子、面條、魔芋豆腐、芋頭粉絲,連病情都緩解了。

    至於底層百姓?

    在這樣的饑荒歲月裡,卻也沒有餓著。

    他們現在甚至頓頓都吃飽了!

    因為,麥粉的走俏和受追捧,導致他們持有的麥粉配額,可以以兩倍或者三倍的量來換取廉價的蹲鴟與蒻頭製品。

    蹲鴟與芋頭製品的口感,當然不如麥粉,也不如粟米。

    吃多了甚至還有些不適。

    但老百姓哪裡還管這些?

    從前的饑荒歲月,餓極了的人連草根樹皮都能啃下去。

    現在,能夠吃飽或者吃個半飽,已經很不錯了。

    而隨後長安城的傷寒疫情,更是以毋庸置疑的成績,向天下做了證明。

    從疫情爆發到完全控制住,只用了三天。

    而徹底消除疫情,只用了五天。

    五天內,長安城中的絕大部分患者,基本痊癒。

    這在天下人眼裡,已經不是奇蹟,而是神蹟了!

    特別是當這位陛下,親口告訴群臣治癒傷寒的藥物,是他做夢夢到了高帝神靈的指導,然後教給了侍中張子重和侍中上官少叔去執行的。

    誰敢說什麼不是?

    誰又能質疑什麼呢?

    總之,朝野上下,一片歌功頌德。

    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位陛下,臉不紅心不跳的指使了暴勝之,玩了這麼一齣戲。

    效果當然是極棒的!

    可能在長安城,還會有人狐疑。

    但出了長安城的大門,那就真的是海清河晏,聖人出世了!

    關中百姓,本來對劉氏就很有好感。

    前段時間,關中夏旱,導致大規模歉收,但國家卻沒有不管不顧,而是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資源。

    至少保證了基本的民生需求。

    這就更是加分項。

    現在,大家聽說,天子連傷寒都能克服,還有著高帝神靈託夢這種通殺所有群體的裝x橋段。

    人民當然是信了。

    一時間,漢室的統治,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幾乎整個關中的百姓,都在忙著一邊歌頌聖天子,一邊收集各種楊柳樹樹皮、桔梗、梔子、橘皮、桂枝。

    只是……

    還是有些不和諧的聲音,長安城的八卦黨,就在私底下傳說著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

    不過,在現在,這些聲音都是被無視的。

    甚至被以為是胡說八道!

    …………………………

    在這樣的一片和諧之聲中,張越坐在玉堂的一處偏殿裡,看著數十名宦官宮女,挑揀著燕窩。

    這些燕窩都是剛剛從遙遠的詹耳郡懸崖採來,然後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來的長安。

    總數大約有上百個。

    每一個都是極品的純天然野生大燕窩。

    若擱後世,就這一批燕窩的價格,恐怕就是大幾百萬了。

    但在如今,它們最大的成本,只是運輸費用而已。

    至於採集成本?

    張越聽說,好像總共也就幾匹布帛……

    看著這些燕窩,張越嘴角也是浮起了微笑:「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啊……」

    有了燕窩,珠崖和詹耳,就再非是什麼不毛之地。

    為了燕窩,會有很多人前往當地開拓的。

    只要人去的多了,很快人們就會發現,珠崖、詹耳除了毒蟲猛獸,還有能一年三熟的土地。

    當然,青蒿也是必備品。

    心中想著此事,張越的心情,也就變得極好了。

    「侍中公……您看看,是不是已經挑乾淨了?」一個宦官,捧著一盤泡在水中的潔白的燕窩絲,呈到張越面前,恭身問著。

    張越低頭一看,這些已經泡了兩三個時辰的燕窩,色澤白淨,沒有雜質,便滿意的點點頭:「做的不錯……一會去領賞吧……」

    他則拿起這盤燕窩,走向玉堂的廚房。

    拿了一個專門熬煮食物的甕,張越挑了大約十幾克燕窩,放進甕裡,然後兌入清水,放上十幾克紅棗、一勺蜂蜜(沒辦法,現在別說方糖,連紅糖都沒有……)。

    然後就以小火,慢慢烹煮。

    身周,十幾個湯官令的廚師,全神貫注的關注著,不敢放過任何細節。

    張越卻是做好了這一切後,就甩甩手,走出了廚房,拿了一卷簡書,躺到院落裡曬起了太陽。

    半個時辰後,他端著被熬煮的香氣四溢,熱氣騰騰的燕窩,送到了天子麵前。

    「陛下,請用……」張越微笑著道:「這就是燕窩湯,能養陰潤肺,滋補身體,每日一盅可益壽延年……」

    天子一聽,眼睛都亮了。

    現在,他對張越在養生方面的信心是百分百的。

    因為,到現在為止,他聽從張越的建議,所做的一切都收到了效果。

    於是,他迫不及待的拿起湯勺,嚐了一口燕窩湯。

    那清甜的香味,立刻沁入心扉,讓他整個人都感覺舒坦了起來。

    「美味啊!」天子大讚,特別是這燕窩湯在清香之中還混雜著一股讓他回味良久的甘甜。

    甜這種味道,立刻就讓他的大腦分泌出了大量多巴胺。

    整個人的心情,也由之變得愉快無比。

    於是,他飛快的將面前的燕窩湯消滅的一乾二淨,吃完了以後,他閉上眼睛,讚道:「有卿在,朕可真是有福!」

    這燕窩湯可比方士們忽悠的什麼晨露、丹藥好吃多了!

    這麼好吃的東西,效果也肯定非常棒!

    張越卻是忽然嘆了口氣,故作惆悵。

    天子一看,就奇怪了,問道:「卿因何嘆息?」

    「臣是在嘆,陛下尚不能完全品嚐到此物的美味……」張越低聲拜道。

    「此物的真正美味?」天子舔了舔嘴唇,問道:「卿的意思是……」

    「若有蔗糖所做的方糖,此物的甜度,還能更上一層樓……」張越恭身道:「只是可惜,那蔗糖產於交趾、日南……」

    「這有什麼關係?」天子卻是不以為意的揮手道:「朕這就派使者去交趾郡和日南郡,讓他們朝貢蔗糖……」

    對他來說,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無論是天上飛的,還是水裡遊的。

    張越聽著,卻是露出了一絲不為人察知的微笑,拜道:「陛下聖明!」

    現在的諸夏民族,極度的缺乏糖的補充!

    當然,在目前的地球上,幾乎所有地區都缺糖!

    除了少數含糖量高的水果和蜂蜜外,人們的味蕾能品嚐到'甜味'的機會非常非常低!

    這讓張越真是扼腕嘆息。

    假如沒有糖,人生多無趣?

    沒看到現在長安城裡,隨著張越將魔芋豆腐推向市場,大豆豆腐也隨之流行,而豆腐腦於是成為了長安街頭最親民的一種早餐小吃。

    許多百姓,都開始挑起擔子,沿街叫賣豆腐腦。

    但問題是……

    因為沒有糖,所以廣大人民群眾,竟然只能用醬菜來佐豆腐腦。

    這怎麼可以?

    豆腐腦不放糖能吃嗎?

    所以呢,在交趾、番禹、日南甚至珠崖、詹耳地區,大力發展甘蔗種植業,就是張越的努力方向。

    只要成功了,並帶起了蔗糖貿易的節奏,那麼這些地區,就不再可能脫離漢室。

    更可以讓全天下的人民,都能吃到物美價廉的糖料。

    真真是一舉兩得!

    當然了,僅靠天子向當地下令,要求朝貢蔗糖,只是一個引子,一個讓人們認識到蔗糖的方式。

    就像現在的燕窩。

    到目前為止,還只有當今天子一個人知道它好吃而且能養生保健。

    但……

    皇帝帶頭而且喜歡吃的東西。

    素來會被其他人追捧和效仿。

    有道是,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珠崖、詹耳兩郡的金絲燕怕是要提前兩千年迎來災劫。

    它們的窩,被人類盯上了,而且是全球最強力的吃貨民族。

    只是想想,張越都為它們捏了一把汗。

    不過不要緊,在沒有工業化前,人類對大自然和物種的威脅,講老實話,還沒有這些物種的天敵強力。

    所以……

    它們大約就是要辛苦了一點。

    某些個體會比較倒霉,但整個種群受到的影響,應該不會太大。

    所以,張越也就心安理得的推銷起他的計畫。

    天子卻是看著張越,道:「卿曾對朕言,燕窩、山參、鮑魚、魚翅、蟲草之美味、養生之用,朕過去還不覺得,如今,卻是深深折服了…… 」

    「燕窩已是如此美味,那魚翅、鮑魚、山參又該有何等滋味?真是令朕期待……」

    張越聞言,恭身道:「陛下且耐心再等一兩個月,就可以全部嘗到了……」

    金絲燕、鮑魚和人參、蟲草,張越並不為它們擔心。

    就是那鯊魚……

    張越在心裡默默的給它們說了一聲抱歉。

    吃貨民族提前兩千年發現它們的美味,只能說這將注定是一場浩劫!

    在可以預計的未來,各大洋的鯊魚,一個都別想跑!

    若諸夏民族未來君臨地球,恐怕,鯊魚這個物種,將取代渡渡鳥的地位了……

    哪怕是現在,東海、南海裡的鯊魚,恐怕也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想想也是可憐。

    鯊魚這種物種,據說在三疊紀就已經出現,在地球上繁衍進化了無數年。

    它們撐過了恐龍滅絕的隕石災難,卻將要栽倒在吃貨之手。

    因為,張越要讓諸夏民族重視和發展對海洋的控制,就必須得找個誘因。

    美食,永遠是諸夏民族無法抵禦的!

    心裡面想著這些事情,張越就聽到天子問道:「卿準備回新豐了?」

    「回稟陛下……」張越連忙收斂心神拜道:「是的,臣已經和長孫殿下約好,明日一同返回新豐……」

    「馬上就要入冬了,新豐的水利建設,臣得回去盯著……」

    離開新豐也有差不多半個月,必須回去看一看,並製定計畫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得保持低調,爭取儘量在這幾個月不要出現在人前,搞出什麼大新聞了。

    安安穩穩,過渡到明年。

    等到新豐的麥子一豐收,那就大事將成,一切牛鬼蛇神都將被歷史的車輪碾碎!

    天子聽著,點點頭,笑道:「那卿便放手去做吧!」

    「朕會授給卿全權的!」

    這一次,張越可不僅僅幫他搞定了古文學派,樹立了權威。

    更重要的還給他提前撈到了一個廟號。

    雖然其實,他一點都不想要什麼廟號,但倘若長生不能得,廟號就成為了最後的追求了。

    立了這麼大功勞,天子當然知道,自己要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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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