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88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2 18:06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九十二節 張子重必須死


    分割幕南與幕北的,就是著名的瀚海。

    一個一望無垠的沙漠、戈壁、荒土組成的死亡沙漠。

    黃沙席捲,烈日高照。

    只有最有經驗的牧民,才敢跨越這片死亡沙漠。

    即使如此,也經常會發生意外。

    但,因為弓盧水的存在,這片死亡沙漠,也有人活動的跡象。

    這條古老的河流,已經存在了超過數百萬年。

    它發源於狼居胥山,流經數千里的草原、戈壁與荒漠,最終注入遙遠東方的黑水(黑龍江)。

    呼嘯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

    居住在這裡的人民知道,是時候啟程了。

    因為這條偉大的光輝之河,傳說中天神足跡之河,即將開始迎來奔流之月。

    浩瀚的河水,馬上就要來了。

    它會滋潤沿途的戈壁、荒漠,在流經的地區,形成一個季節性的繁榮綠洲。

    這是這片死亡沙漠,一年中最好的時光。

    有經驗的部族,已經在向著往年水草最豐盛的地方而去。

    策馬跨過一段乾涸的河道,衛律登上一座小山丘,極目遠眺,在戈壁與荒漠之外,數百里外的幕南風光。

    「丁零王!」一個穿著傳統的匈奴服飾,在鼻子上串著一個巨大的銅質鼻環的粗矮男子,光著膀子,走到他身前,將一張羊皮遞給他,稟報導:「這是單于庭上個月發回來的急報!」

    衛律接過羊皮,攤開來一看,微笑著點頭:「好事情啊!龜茲王撥亂反正,歸順單于!」

    左右聽著,也都笑了起來。

    西域諸國中,匈奴的統治根基素來是由三架馬車所保證的。

    這就是車師以及蒲類諸國、龜茲與其相鄰的溫宿、姑墨諸國,最後就是焉奢以及尉黎諸國。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些國家、部族,其實都是親戚。

    像車師王就與蒲類諸國的國王,其實是兄弟、表兄弟的關係。

    龜茲王甚至是溫宿與姑墨等國國王的舅舅。

    而這三架馬車,各擔其責。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龜茲!

    蓋因龜茲人口眾多,農業與畜牧業在西域都很發達。

    是西域諸國裡僅次於烏孫的強國!

    而且戰略意義也非常重大。

    在地理上,龜茲人控扼著西域最重要的綠洲與水源,而且,箝制著任何西向的道路。

    龜茲王的倒戈,意味著匈奴主力,向先賢憚盤踞的焉奢諸國進軍道路,已經暢通無阻。

    大軍已經可以無障礙的,直趨焉奢,逼迫先賢憚在死亡與臣服中做選擇。

    但……

    衛律的神色,卻並沒有太過開心的模樣,反而眉宇中隱隱有著不安。

    「丁零王,怎麼了?」有心腹問道。

    「唉……」衛律憂心忡忡的道:「據報,烏孫小昆莫,似乎在去歲去了一次漢朝……」

    「而且,還與漢朝人達成了協議……」

    「開春以來,烏孫人就通過龜茲、溫宿與姑墨諸國的道路,秘密向漢朝在輪台的屯田之所,輸送了大量的牲畜!」

    「有傳說,數量多達上萬!」

    「甚至還有糧草、皮革之屬……」

    「這些混賬!」左右聽得都是火冒三丈:「大單于應該狠狠的懲戒他們!必須狠狠懲戒他們!必須讓這些混賬立刻停止這種資敵的行為!」

    每一個人匈奴貴族,其實都知道,當前的漢匈戰略格局,不是因為匈奴人有多麼勇敢,更非是匈奴人一下子就超越了漢朝。

    而是因為漢朝人的補給線越來越長。

    後勤壓力越來越大所致。

    在居延的漢軍,依靠著屯田與在河西四郡的畜牧、經營所得,勉強可以維持住收支平衡。

    但一旦發生大戰,居延和河西的物資立刻就陷入緊缺。

    這時候,就只能從河朔乃至於漢朝內郡,輸送軍糧。

    這是一條漫長的道路。

    衛律曾與李延年交好,他記得,當年曾聽李延年說過,一石糧食,從隴右起運,運到居延,運費與損耗,數十倍於這石糧食在長安的價格。

    更不提,居延只是一個起點。

    漢軍要西進或者北伐,都不得不再從居延,深入千里乃至於數千里,尋找匈奴主力,意圖決戰。

    譬如,余吾水會戰,就發生在距離居延三千多里外的幕北腹心。

    這裡距離霍去病那傳奇一戰的終點,狼居胥山只有不到一千里,距離姑衍山更近,甚至可能不足五百里。

    對騎兵來說,這點距離,在作戰狀態下,數日之功就可以抵達。

    然而,糟糕的後勤,使得漢軍在抵達余吾水後,已經筋疲力盡。

    匈奴主力以逸待勞,堪堪才擋住了那一波突進攻勢,沒有讓那位海西候禪姑衍而封狼居胥山。

    即使如此,漢軍主力也在殺傷了大量匈奴騎兵後,交替掩護,全身而退。

    在戰略上,匈奴人贏了。

    但在戰術上,卻敗的一塌塗地。

    這也是為何,這些年來,漢匈對西域的爭奪越發激烈、白熱化的緣故。

    西域不僅僅是匈奴的生命所在,要害之地。

    更是漢軍贏得這場已經延綿百年的爭霸的勝負手所在。

    得西域者,贏得勝利!

    西域在匈奴之手,不僅僅是一個血包,可以回血,更關鍵的是可以阻斷漢人就近獲得物資,尤其是糧食的捷徑!

    一旦漢軍可以從西域得到穩定的充足糧草供應……

    現在,烏孫人的忽然舉動,等於打開了匈奴人費勁無數心思,在西域對漢構成的封鎖線。

    這條封鎖線,是沿著白龍堆一線,環繞蒲昌海,向東西兩方延伸,以車師、蒲類諸國為第一道防線,而溫宿、姑墨、龜茲則在側後方,環繞漢的輪台要塞構成了第二道防線。

    但現在,這條封鎖線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烏孫人捅開了姑墨、溫宿、龜茲人的封鎖,將物資輸送到輪台。

    這意味著輪台的漢軍,從此獲得了機動能力。

    只要烏孫人的物資不斷,那他們就可以在西域腹地,攪起無邊風雨。

    「先賢憚這個混賬!」衛律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比起屬下們,衛律的見識與眼光、才智,自然要高出許多。

    他一眼就洞見了事實真相。

    烏孫與漢的忽然迅速靠近,可能是原因。

    但絕不是主要原因!

    只要先賢憚的僮僕都尉,紮緊籬笆,阻隔烏孫人的東向通道。

    他們怎麼可能通過龜茲、溫宿、姑墨,將牲畜糧食送到輪台城下?

    必然是先賢憚放水了。

    這個混賬,為了與單于庭相爭,連烏孫與漢的交流通道都打開!

    衛律甚至毫不懷疑,若先賢憚陷入絕境,他會不會帶著人馬,乾脆向東,投了漢朝?!

    而且,很顯然,這是先賢憚在向單于庭示威。

    是警告,也是恐嚇。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你們再逼,勞資就撂挑子!

    現在還只是烏孫與漢交流密切,大批牲畜輸送到輪台。

    將來……

    勞資特碼把天山的缺口都讓開,讓漢朝通過天山,進入西域最重要也是最繁榮的綠洲盆地!

    投鼠忌器之下,單于庭在佔有龜茲後,只能暫停腳步,甚至不敢向前一步。

    衛律可以想像,現在單于和其他人的糾結與難受。

    「必須馬上解決幕南之事……」衛律說道:「我必須儘早趕回去,先賢憚的事情,今年之內一定要解決!」

    再拖下去,夜長夢多。

    萬一,先賢憚、漢、烏孫三方聯手。

    那麼,整個匈奴的西域戰略格局就要立刻崩盤。

    皆是烏孫騎兵與先賢憚的騎兵,從焉奢、龜茲出發,打通與漢輪台要塞的陸路聯繫。

    而漢軍主力出玉門,猛攻蒲昌海與車師,並環繞天山,向西進軍。

    兩者一旦在輪台會師成功,三方勢力就要連成一線。

    搞不好,到時候,連漢人的屬國大宛,也會出兵,從西而來,打通另外一條通道,使得絲綢之路,徹底落入漢軍控制。

    雖然衛律覺得這樣的事情不太可能發生。

    烏孫人也好,先賢憚也罷,都不太可能蠢到做出這等引狼入室的自殺行為。

    但萬一呢?

    故而,衛律此時心急如焚,顧不得立足未穩,還未徹底控制這弓盧水,阻隔探子與細作窺伺的情況下,就匆忙下令:「馬上派出甌脫騎士,向南搜索,與烏恆人聯繫!」

    「將幕南的情報傳回來!」

    「此外,再派人以單于使者的名義,前往漢朝的邊塞,請求與漢再次談判!」

    衛律轉過身去,望向北方,咬著嘴唇,道:「為表誠意,告訴漢朝人,大單于願意先行送還一批被扣押的漢使隨從成員……」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為了在這幕南成功的殺掉那個極有可能成長起來的漢朝新貴,衛律不得不先釋放一批被扣押的人員。

    儘管他清楚,這些人裡,藏龍臥虎,一旦放回去,日後恐怕後患無窮。

    但……

    比起這些人的威脅,顯然,一個有可能成長為霍驃姚的男人,更加可怕。

    若不能在現在就將之剷除。

    一旦其成長起來,哪怕只能達到霍去病一半的成就,匈奴也要永無寧日,甚至踏入滅亡與毀滅的深淵!

    那可是一個拿到嫖姚劍,寫出了《戰爭論》,據說還給孫子兵法做了全新闡述的人物啊!

    他不死,匈奴永無寧日!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2 18:07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九十三節 和平與戰爭


    朝陽初升,紅日漫天。

    賀躍茫然的睜開眼睛,然後,他就看到了一雙澄淨的眸子,閃閃發亮,用著滿是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那是一個漂亮的小娘。

    約莫十五六歲,生著一副好看的鵝蛋臉,皮膚白皙,身材高挑,聲音也是柔糯的非常好聽。

    「為什麼我會知道她的聲音好聽?」賀躍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然後,昨夜的記憶,就開始在腦海中閃回。

    燃燒的篝火,滾燙的馬奶酒,還有那身著絲絹袿衣,在自己面前載歌載舞的少女。

    酒入喉嚨,渾身如炙。

    少女的香氣,沁入心扉,讓人魂魄動搖。

    然後……

    便是一段不可描述的香豔之事。

    記起這些事情,賀躍就恐懼的低頭,看到了被縟下的那點點紅梅。

    而那少女,在見到這些紅梅時,也嬌羞的縮到了賀躍懷中,柔弱的身子,好似沒有骨頭一樣。

    而賀躍卻已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內心之中,無數的思慮,此起彼伏。

    「夷狄非中和氣所化,禮儀不能教,王道不能化,不若棄之!」

    「夷狄胡羶,最為致命,君子遠之,方能自淨……」

    這些都是漢家士林,人所熟知的內容。

    也是無數年輕人,深信不疑的事情。

    在人們印象中,所謂夷狄,不是被發文身,相習以鼻飲,父子同廬而居的蠻子,就是渾身腥羶,皮膚粗糙,辮髮髡頭,醜的難以直視,粗鄙的讓人作惡的胡人。

    雖然,長安城的花街柳巷裡,有時候會有豔麗的西域胡姬、乖巧溫順的僰國歌姬等等特色推出,讓無數人趨之若虞。

    但,固定的印象是很難改變的。

    聯想到夷狄,人們下意識的就會浮現出典型的夷狄形象。

    滿臉刀疤,身姿粗矮,鼻子、耳朵和嘴唇上都掛了銅環的匈奴人,或者渾身惡臭,骯髒不已,父子同妻、兄弟同子的羌人。

    賀躍也不能例外。

    若在過去,休說是與一個夷狄小娘同寢一夜了。

    便是靠近,他也會覺得渾身難受,只會掩鼻而走。

    然而……

    現在,情況卻有些不同。

    懷中的這個小娘,模樣俊俏、身材姣好,聲音也是那麼的好聽。

    更緊要的是……

    這種滿眼崇拜,將自己視為英雄、豪傑與依靠的眼神,是他此生都沒有遇到過的。

    只在夢中與幻想之中,才會出現的情況。

    他只是一個河內郡的小地主兒子罷了,不過是機緣巧合,才被河內大儒周宣收入門牆,得到老師資助,接受了五年的教育。

    然後,就踏上了去長安的路途。

    在長安沉淪三年,但依然一事無成。

    文章詩賦也好,才幹見識也罷,乃至於膽略,都只是中庸之才。

    本以為此生最後的結局,可能是回到家鄉,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吏,或者給某些豪強貴族子弟,擔任蒙師,然後遵從父母意願,娶鄰鄉的地主之女為妻,生幾個孩子,終此一生。

    想到這裡,賀躍就忍不住的抱緊了懷中少女,喜得對方,美滋滋的將臻首貼到他胸膛,用著柔糯好聽的聲音說道:「妾身服侍郎君洗漱……」

    賀躍不發一言,內心糾結而痛苦。

    有心想要逐走對方,卻又捨不得。

    只能任由自己被其擺佈。

    出乎意料的,這個烏恆小娘,不僅僅人長的俊,身材、聲音都極佳。

    就連服侍,都非常在行。

    她甚至懂得,如何系冠帽。

    這讓賀躍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道:「你如何會這些?」

    就聽得對方說道:「家父曾是這塞下的郵傳吏,讀過些書,是以自幼教了奴家許多事情……」

    「且家中父兄,平素皆以中國衣冠服之,故而奴家自是懂得……」

    說道這裡,這個小娘就怯生生的看著賀躍,眼中依舊滿是崇拜之色,用著一種近乎仰慕的神色看著他:「奴家自幼心許中國豪傑,還望郎君不要嫌棄……」

    這時,帳外傳來聲響,幾個男子,大步走進來,看到賀躍與那少女的樣子,他們臉上滿是驚喜,一個看上去頗為粗壯的男子,甕聲甕氣的對賀躍拱手一禮,哈哈大笑:「賢婿昨夜睡得可還安寧?」

    賀躍一臉茫然。

    但這些人卻是不管不顧,很快就有人抬來了幾個箱子,送到賀躍身前,那粗壯男子道:「這些都是俺給賢婿與小女準備的嫁妝,還請賢婿莫要客氣!」

    便不由分說,硬塞到他面前,將這些箱子打開。

    裡面裝的,都是上好的皮毛,其中甚至還有一塊完整的狐皮。

    若在長安,這些皮毛的價值,在十萬之上。

    更有男子,牽來一匹神俊的駿馬,說是給『妹婿』代步之用。

    賀躍誠惶誠恐,忐忑不安。

    既不想拒絕,又不想接受。

    好在這些人也並不計較這些。

    因為,很快就有一位長水校尉的軍官到此,將一紙公文交到了賀躍手裡。

    卻是一份任命狀。

    從今天開始,他賀躍,曾經的長漂一員,就已經是光榮的大漢官吏。

    持節使者,已經下令,在這曾經名為郝連氏族的地區,建立漢安定鄉。

    而他則成為了安定鄉的左亭亭長。

    連身份銅印,都已經製作好了,直接塞到他懷裡。

    從今以後,他就成為了吃皇糧的人。

    這一切,都讓賀躍目不暇接,難以思考。

    但,周圍的人,卻都歡呼雀躍。

    於是,便將他請到了已經開始分戶的族中。

    那粗壯男子,更是逢人就介紹:「這是俺家五娘的郎君,長安來的讀書人,從小讀的都是聖賢書!」

    所有人聽著,都是滿臉震驚,一臉羨慕。

    賀躍懵懵懂懂的看著這一切。

    直到他看到另外一個人,一個熟人,與他同樣是長安志願而來的士子的王景。

    兩人四目相對,然後都看向了各自身後的小娘。

    賀躍動了動嘴唇,王景也動了動嘴唇。

    最終,兩人異口同聲的道:「塞下之人,既已編戶齊民,又立為漢鄉,自然不是夷狄……」

    這句話一出口,兩人都是長出了一口氣。

    內心的壓力與負擔,瞬間不翼而飛。

    ……………………………………

    「侍中公……」續相如大步走到張越身邊,稟報導:「昨夜,有數十名士子,喜結良緣……」

    「這些是名單!」他將一份文書,遞給張越。

    張越接過來,看了看,笑了起來:「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先王之教,果真乃是至理名言也!」

    昨日,在抵達此地後,以烏恆人的習俗,自然是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篝火宴會來歡迎。

    自然,宴會之中就少不得歌舞。

    然後自然是酒為色媒,一切順理成章。

    當然,為了保證效果,張越讓人挑選的佳麗,皆是這塞下各氏族貴族之女,或者模樣俊俏的適齡少女。

    且都是雛兒,以此保證,讓人挑不出錯,也無法拒絕。

    而目標士子,則基本都是選的一些模樣不錯,身體健康,同時出生微寒之人。

    現在,效果已經出來了。

    士子們根本不可能拒絕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的痴迷。

    故而,他們基本上都已經被俘虜。

    將成為張越塞下政策的執行者,也將成為這塞下的第一批文官。

    有了一個如此良好的開始,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好辦多了。

    「今夜,再帶一批人去獨孤氏族……」張越輕笑著吩咐。

    這個媒人,他是當定了!

    帶來的這些士子,一個都別想跑。

    只要這些人在這塞下,紮下根基來。

    文化與教育,自然就會傳播開來。

    而有了他們的存在,郡縣制度,也可以成立起來。

    行政控制與軍事存在,雙管齊下,一兩代人後,烏恆人就會與漢人,沒有任何區別。

    這也是張越為解決幕南問題,開出的藥方之一。

    是懷柔與安撫政策的一部分。

    當然了,張越知道,這樣的辦法,只對那些漢化較深,或者親漢的部族有效。

    「幕南各部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吧?」張越問著續相如。

    「回稟侍中公,末將等近日來,與司馬將軍等日夜商議,如今已是差不多清楚和瞭解了幕南格局與地理……」續相如答道「幕南之所,以南池等近漢長城之地為分界線,越南的部族,越是恭順,越是向北,越是桀驁!」

    「其中尤以呼奢部與鮮虞部最為桀驁!特別是那呼奢部的首領呼奢屠各,野心勃勃,依仗實力,有時候連護烏恆都尉的兵馬也敢衝撞!」

    張越聽著點點頭,相關情報,他也有掌握,還與司馬玄談過了。

    心中,也差不多是有定論了。

    不過……

    他還是想考較一下續相如,於是問道:「依明公之見,對此桀驁之人,該以何策應對?」

    續相如微微一楞,然後答道:「回稟侍中公,末將以為,侍中不如召其首領,來這塞下,訓斥、問罪,觀其志向,再做決斷……」

    這就是要找個藉口,殺了那幾個刺頭了。

    張越聽著搖搖頭,道:「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以節召而殺之,此毀陛下之名譽也!」

    「況且,也不過是治標而已,若是如此,不過能安三五年之事而已……」

    張越所知的歷史上,這樣做過的人,數都不數不清。

    最有名的莫過於女真人統治草原上的所作所為了。

    事實證明,殺一個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因為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所以,要解決問題,必須斬草除根!

    從根子上解決!

    張越微微凜神,握著腰間的驃姚劍劍柄:「既是桀驁之人,當予大罰齏之,詩有雷霆,易有折首!」

    「中國之威,從來如是!」

    只有鐵與血,才能長久的震懾他人,讓人乖順。

    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威德並用,才是正確的外交方式和治理之法。

    「傳我將令:護烏恆都尉與長水校尉,即刻進入作戰狀態!」

    「令各將官,將幕南堪輿,熟背於胸!」

    「我將於三日後,發佈作戰命令與任務!」

    「諾!」續相如聽著,先是一楞,旋即狂喜起來。

    若是有可能,沒有將軍會拒絕一場戰爭!

    他本以為此來漠南,大抵只是一場武裝遊行。

    帶著長水校尉的兵馬,在這幕南巡視一遍,彈壓不臣,最多殺幾個不聽話的傢伙。

    哪成想,天使居然打算一開始,就以雷霆之威,而折首幕南,彈壓各族!

    這可真的是天大的驚喜啊!

    消息傳開,全軍轟動,士氣迅速高漲。

    和將軍們一樣,沒有士兵會拒絕戰爭。

    因為那代表著軍功、意味著賞金,也像征著官爵。

    在這個時代,唯有戰爭,才能讓寒門崛起,才能讓布衣顯貴,才能讓家族昌盛。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2 18:07
第八百九十四節 都是戲精(1)


    暮春之月,幕南草原進入了一年最好的光景。

    青草悠悠,繁花如錦。

    揚起手裡的馬鞭,馳騁在這碧青色的世界中,呼奢屠各只覺得胸有無窮壯志!

    這塊草原,自古就是霸主之基。

    孕育了數不清的雄主、霸主。

    而現在,這片草場,姓呼奢!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呼奢人只能在這片草原之中活動。

    任何越境行為,都會遭到漢人與其他五部的聯合打壓。

    這讓呼奢屠各的不滿,鬱積於胸中,只是陷於局勢,不敢發作。

    「哥哥!」一個年輕的烏恆騎兵策馬而來,報告道:「有客人來了!」

    「是誰?」呼奢屠各問道。

    「他拿著匈奴單于的信物……」

    呼奢屠各立刻眼露寒光:「匈奴單于……嘿嘿……」

    握著馬鞭,他調轉馬頭,冷笑著:「漢朝使者就在塞外,隨時可能入塞……這個時候單于使者找上門來……」

    「匈奴人是覺得,我和那瀚海的蠕蠕一樣蠢嗎?」

    自漠北決戰後,幕南無王庭,匈奴人全麵龜縮進漠北,甚至不敢渡過瀚海。

    於是幕南就成為了烏恆人的樂園。

    瀚海自然也不會浪費。

    戰敗潰逃的匈奴人、世代在當地遊牧的丁零人,還有從北海那邊遷徙而來的其他人種,在當地混居。

    經過這二十餘年的繁衍生息,這些人漸漸開始,形成了一個統一的習俗、信仰。

    匈奴人蔑視他們,烏恆人則仇視他們。

    於是將這些部族,蔑稱為『蠕蠕』,意思就是和蟲子一樣沒腦子,只知道好勇鬥狠的人。

    只要找到機會,無論是匈奴還是烏恆,都會毫不猶豫的殺光這些蠕蠕人。

    可惜這些人,藏在瀚海,有黃沙與戈壁為掩護。

    很難清除乾淨,烏恆人也好,匈奴人也罷,都對他們無可奈何。

    對呼奢屠各來說,匈奴單于使者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是對他智商的蔑視與羞辱。

    「哥哥!」那騎兵卻連忙道:「那使者說,匈奴丁零王,已經到了瀚海,勒兵一萬,等您回覆……」

    呼奢屠各聞言,立刻別過臉去,問道:「果然?」

    「果然!」對方點頭道。

    呼奢屠各這才正色起來。

    匈奴人與烏恆人之間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但,匈奴的丁零王卻與烏恆各部頭人,都有著非常良好的私人友誼。

    不僅僅是因為那位丁零王乃是烏恆人出生,更因為,雙方在很多事情有著共同利益。

    譬如說,走私、情報等方面,彼此都有著強烈需求。

    若真的是丁零王親至,呼奢屠各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漢匈爭霸,他的呼奢部的重要性就要凸顯出來。

    到時候,或許可以得到許多便宜。

    甚至說不定還能趁機將部族的勢力,擴張出這片草原,或許,還能有機會覬覦南池,完成一統幕南的壯舉!

    ………………………………

    武周塞下,各個氏族的分戶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繼安定鄉後,安塞、安遠與安化三鄉陸續成立。

    於是,武周塞下就有了五鄉之地。

    張越於是宣佈,將向長安申請,在此建縣。

    以武周塞為基礎,擴建成為縣城。

    消息傳開,自是歡聲雷動。

    而在這個過程中,塞下一直喜慶聲不斷。

    許多烏恆淑女,紛紛與漢家士子、軍人,喜結連理。

    甚至還有人,是以正妻的禮儀,迎娶的對方。

    藉著這個風頭,張越就將一些後世普遍存在的簡單畜牧技術,傳授給了各鄉官吏以及烏恆貴族們。

    教他們建立青儲窖,以人畜糞便堆肥等技術。

    又宣佈在武周塞、安定鄉等地,建立鹽鐵官署,轉賣鹽鐵商品以及齊魯而來的小海鮮。

    與此同時,其他雁門各塞塞下的氏族首領,也都被請來此地。

    首先,請他們參觀一下武周塞下的情況。

    讓他們親眼看看,氏族解散後,人民的生活狀況。

    然後,拿出齊魯的小海鮮,告訴他們,這是可以減少孕婦母子難產、畸形的神藥,乃是大漢天子仁德無雙,感動上蒼,才賜予的神藥。

    這些氏族首領當然是早就聽說過,武周塞下的親戚們有這種神藥。

    甚至還有人通過關係,買回去一些。

    此刻見到這些神藥,自然人人都想買。

    最後,就是張越親自出面畫餅。

    承諾他們,氏族解散後,原本氏族高層,可以比照漢家爵位體系,進行封賞。

    最高的,甚至可以被封為封君。

    還承諾,氏族高層,可以享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訾產份額。

    更是許諾,可以從太僕衙門,選派一批畜牧官,來指導和幫助他們。

    並以人口比例,調配獸醫。

    最後,更是用出殺手鐧。

    祭出『為太孫殿下選妃』的大旗,更帶他們拜訪了一些嫁給漢家軍官與士人的烏恆女子。

    在這素質三連之下,加上張越在旁連敲代打,威逼利誘。

    各氏族首領,紛紛服從。

    甚至有些人,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將自己的女兒,送來武周塞下,請『天使』擇一良婿。

    還有人表示『小人願獻妻女,以奉天使枕席』。

    不過,張越對這種送別人上雷霆崖上看風景的事情,興趣不大,委婉的拒絕了。

    然而……

    續相如卻很喜歡這種調調。

    於是,喜提了一對母女花。

    這種事情,怎麼說呢?

    就類似周瑜打黃蓋,張越雖然不能接受,但也不反對。

    此外,司馬玄也不聲不響的,娶了三個烏恆貴族的女兒。

    其中甚至有兩人是姐妹。

    讓張越看的真是嘖嘖稱奇。

    當然,也不僅僅是風花雪月。

    護烏恆都尉的騎兵與長水校尉的騎兵,在這幾日中,秣兵歷馬。

    首先是,所有戰馬,都進行了戰前營養補充。

    在牧草之外,加配雞蛋和精飼料,以此確保這些戰馬可以適應即將到來的激烈戰鬥。

    同時,長水校尉隨軍攜帶的各類物資,也開始鬆綁。

    大批乾糧、肉乾、醋布,被分配到士兵手裡。

    張越還令人在塞下各地,大量採購奶酪、馬奶酒與湩乳一類的乳製品,分發給士兵,以作為緊急時刻的軍糧。

    護烏恆都尉的騎兵,則在長水校尉隨軍的隧營部隊協助下,完成了馬蹄鐵的釘掌作業。

    而就在此時,張越得到了一個奇妙的信息——狼猛塞方面傳訊:有匈奴使者,持其單于信物扣關,請求入塞。

    「這使者來的,可真是奇妙!」張越微笑著,將這公文,放在一邊。

    「侍中公,怎麼回覆?」狼猛塞來的大鴻臚官員,恭身問道。

    「不急……」張越笑著說道:「讓使者再等等……」

    自任立政遇刺不治身亡後,漢匈談判就已經基本破裂。

    天子雖然派他來幕南,但卻並未交代他負責重新談判,只是讓他相機行事。

    換而言之,其實,這談判這是一個幌子。

    也就只有任立政,才會認真、拚命。

    在霍光等策劃者心裡面,說不定就連任立政談判,都是一個幌子。

    目的,可能很簡單。

    安匈奴人的心,讓他們放心大膽的去和先賢憚火並。

    仔細想想,還真可能是這樣的。

    大國爭霸,從來不會在乎一朝一夕,一時一地的得失。

    講究的是全局,衡量的是整體戰略利益。

    對於現在的漢室來說,去年關中旱災,引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

    導致了北地存儲的大量為戰爭準備的軍糧,緊急調入關中,平抑糧價。

    畢竟,關中才是老劉家的基本盤所在,核心利益所繫。

    為了保關中,再虧的事情,劉氏也舍得做。

    而這一舉措的後果,將存儲在太原、西河、隴右等地的軍糧,幾乎消耗乾淨。

    最緊急的時候,每天都有三十萬石糧食,從馳道運到關中。

    這樣一來,關中固然是在旱災之下,平穩渡過。

    劉氏天子斬獲民心無數。

    但後遺症卻是,現在漢軍已經失去了外線遠征能力。

    屯駐在居延和河西的漢軍主力,因為缺糧,只好在當地拚命種田。

    李廣利甚至不得不主動放棄了范夫人城,將兵力收縮。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讓匈奴人去自己打自己更划算。

    最起碼,比讓匈奴人趁機再發動一次輪台會戰要划算多了。

    大國博弈就是這樣。

    局部要服從整體。

    當然了,對張越而言,情況又是不同。

    他不在乎談判,不僅僅是因為他知道,這次談判,兩邊都沒有什麼誠意。

    匈奴人只想穩住漢室,害怕其內訌之時,漢軍遠征,再來一次余吾水會戰,打穿幕北。

    漢家則希望匈奴人不要在這個時候,趁機去輪台搞破壞,免得讓大司農的財政徹底崩潰。

    兩者都是麻桿打狼兩頭怕。

    所以就用這麼個幌子騙對方。

    嘴裡喊的都是和平,實際內心全是戲精。

    而張越呢?

    蘇武,他是一定要接回來的!

    但他不需要通過談判這種沒誠意的方式。

    因為……

    他知道怎麼去接蘇武回來。

    不就北海嘛……

    貝爾加湖罷了。

    收拾好幕南的二五仔,他就可以帶人去一趟北海,將蘇武帶回來。

    這對其他人來說,或許難於登天。

    但對穿越者而言,簡單至極。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17:39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九十五節 都是戲精(2)

    鶄澤,在南池以北約六百餘里。

    湖水清澈,碧波蕩漾。

    鷺鳥輕撐腳掌,鑽入湖底,尋覓著小魚。

    蘭幸夷站在湖畔,望著此情此景,眼中飽含著深情與留戀。

    因為,這裡是他的祖地。

    在二十多年前,蘭氏的祖庭就建立在這鶄澤之畔,與白鷺為鄰,和野馬為伴。

    氏族的薩滿,至今還在傳唱著歌頌蘭氏先祖,在鶄澤之畔,與天神之女**,生下第一個蘭氏之子的傳說。

    然而現在,這裡,已經不再屬於蘭氏了。

    鶄澤湖畔,也已經起碼有二十五年,沒有蘭氏的宗種身影出現過。

    這讓蘭幸夷莫名的有些哀傷起來。

    他想起了《詩經》的名篇,忍不住吟誦起來:「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了他的模樣。

    臉色白淨,鬢髮清楚,一頂爵弁,戴在頭上,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絲質的長襦大袴。

    這是一種在漢地貴族武士中,很流行的服裝。

    是短衣的一種,也是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後的產物之一。

    特徵就是很緊身,不似博冠長袍,會影響人的活動。

    或許,唯一能區分他與漢人的就是他的那雙眼睛。

    褐色的瞳孔,閃亮而有光澤。

    這是蘭氏宗種的特徵。

    作為匈奴四大氏族中,目前實力最弱的一個,蘭氏選擇了與單于緊密結盟,來保證自己的地位。

    輕輕低吟著那首著名的名篇,蘭幸夷的眼眶漸漸濕潤。

    心靈與情緒,也漸漸貼合了詩人的情感。

    深深吸了一口氣,蘭幸夷握緊了拳頭,在心中發誓:「鶄澤啊鶄澤,若你有靈,那就請你保佑蘭氏,有朝一日可以回歸故地!」

    「若是可以,我願以烏恆人的屍體,來填滿你的湖區……」

    此時,遠方傳來一陣腳步聲。

    幾個將頭髮結成一條條小辮子的烏恆人,拿著武器,走了過來,對他道:「使者,我家大人有請!」

    蘭幸夷聞言,微微低頭:「有勞諸位帶路!」

    便在這幾個人的監視或者說保護下,一路向前,深入了這鶄澤之側的一處營地。

    營地裡,隨處可以見到正在生火與熬煮鮮奶的牧民。

    一口口石鍋沸騰,奶味在空氣之中瀰漫。

    蘭幸夷看著,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之色。

    哪怕是幕北的蘭氏氏族裡,這種簡單、低效的熬煮鮮奶,製作奶酪的方式也已經被淘汰了。

    趙信城與衛律城的陶瓦匠,日夜不停,為匈奴人製造著各種陶器、瓦器。

    鮮奶的加工方式,也出現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像他的直屬氏族,就有著三口大鼎。

    每口鼎一次就能熬煮數百斤的鮮奶,一日一夜就能加工出上百斤奶酪。

    繼續向前,來到一處穹廬處。

    烏恆人將帳門掀開,道:「請!」

    蘭幸夷於是走進去,看到了一個額前髡頭,只在腦後留著幾條小髮辮,同時,臉上明顯能看到好幾條刀疤的男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狼皮縫製的椅子上,虎視眈眈的直視著他。

    蘭幸夷看著,連忙上前,以匈奴語低頭拜道:「奉偉大的丁零王之命,使者蘭幸夷向尊貴的呼奢大人致意!」

    說著,就從懷中取出了一件精美至極的玉質狼形器物,呈遞在手上:「此乃丁零王托我敬獻呼奢大人的禮物!」

    然而……

    內心中蘭幸夷卻感覺無比諷刺。

    因為,在二十餘年前,居住在此的蘭氏宗種們的打扮,大約也與這個烏恆貴族差不多。

    髡頭、辮髮、刀疤與耳鼻帶環,都是勇士與強者的標配。

    但在現在,蘭氏的宗種之中,已經沒有一個人會去穿戴這樣的服飾了,更沒有人會做這樣的打扮了。

    兒單于以來,高層的匈奴貴族,在趙信、衛律、李陵等人的引領下,漢風漸濃。

    像蘭幸夷這樣,熟讀詩書、春秋之人,不知凡幾。

    狐鹿姑單于的親弟弟於靬王甚至還懂音律,會彈漢地最有名的《鳳求凰》之曲。

    這位孿鞮氏的宗種,甚至常常以伯牙自詡,想要尋找他的子期。

    可笑的是,匈奴人開始去掉辮髮,改服漢服,誦讀詩書之時。

    漢人的走狗,卻開始匈奴化。

    髡頭或許是烏恆人的舊俗。

    但這辮髮、刀疤臉與耳鼻帶環,卻是過去匈奴貴族的特徵。

    換而言之,當匈奴人在學漢朝人的時候,漢朝人養的狗裡,有人在拚命向匈奴靠攏。

    真是……

    「蠢貨啊……」蘭幸夷在心中評價著。

    當今世界,漢人最強!

    無論是軍事、國力,還是文化、制度、組織,都甩開了其他人不止一截。

    蘭幸夷就深深為漢朝高深的文化而著迷,尤其是《詩經》讓他沉醉不已。

    「若我是此人,有著這麼好的機會和身份,肯定已在去長安,求見那些當世大儒的路上……」

    「更會不惜所有,向漢天子懇求,賜給官吏、工匠……」

    不過……

    「蠢貨好,蠢貨才能利用起來!」蘭幸夷嘴角泛著微微笑,褐色的眼眸,盯著那個烏恆貴族,輕聲道:「偉大的丁零王,還托我向呼奢大人問好!」

    呼奢屠各聽著,志得意滿,驕傲無比。

    丁零王衛律,無論在那裡,都是一個大人物!

    能讓這樣的大人物的使者,在自己面前,致意鞠躬,甚至還送來禮物。

    這說明他的聲威,確實已經建立起來了!

    於是,呼奢屠各接過禮物,笑著道:「請使者替我轉告丁零王:呼奢人永遠是丁零王的朋友!」

    「一定……」蘭幸夷微笑著點頭。

    ………………………………

    武周塞下,作戰會議,正在召開。

    一副數日前就被製作出來的巨型沙盤,被揭開了蓋在其實的幕布,露出了真容。

    這是一副目前為止,精確度最高的幕南沙盤。

    山川河流,湖泊戈壁,皆被標記。

    除此之外,張越還讓人將一些從長安帶來的,由少府製作的特殊物件,送到了所有與會軍官手中。

    「此之謂:指南針也!」

    「乃是少府從司南的基礎上,改進而來……」

    眾人接過那指南針,都是一臉好奇。

    只是一個小小的鐵盒子,裡面裝著一根類似針一樣的東西。

    有人嘗試的搖動了一下,然後發現,盒中之針,無論怎麼搖晃,始終指向了一個方向。

    立刻,眾人都開始議論起來。

    對手中之物更是愛不釋手。

    漢軍將領,除了敗仗之外,最怕的就是失期。

    而在野戰中,絕大多數失期,都是因為在茫茫草原失去方向所致。

    譬如說飛將軍李廣的軍事生涯晚期,就充斥了戰敗、失期、迷途。

    不獨李廣這樣的老將,新一代的大將裡,失期、迷途之人,素來層出不窮。

    沒辦法,在茫茫草原,辨別方向,從來都是一個大問題。

    就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也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張越卻是揮揮手,道:「此物之用,甚為簡單,諸君可以會後再做討論!」

    「現在,吾與諸公,來商議一下這幕南之事……」

    走到沙盤前,張越招了招手,讓眾人都靠過來,然後道:「公等請看,幕南地理,就是這樣……」

    「地勢平坦,近乎沒有險要山巒……」

    「但是,其氣候變化,卻很大!」

    「準確的來說,幕南只有兩個季節夏季與冬季!」

    「哪怕是在夏天,晝夜溫差也非常大,三月至四月尤其如是,白晝烈日高照,夜晝卻可能呵氣成冰,甚至有時候會降雪!」

    「所以,全軍上下,都要做好夜間保暖防寒!」

    「諾!」所有將官都是恭身領命。

    張越也沒有過多在這個事情上用力,因為,其實無論是護烏恆都尉還是長水校尉的兵馬,應該都可以適應這樣的氣候。

    所以,他就直奔主題:「君等想必皆知,烏恆自為冠軍仲景候所節制,遷入幕南以來,就是分為九部……」

    「此九部之中,有三部內遷,餘者六部依舊居於塞外,為漢備胡,充為屏障……」

    「吾今奉詔而來,主要就是為塞外六部!」

    「此六部者,呼奢、鮮虞、賀蘭、南池、赤丸、諸水……」張越的手在沙盤上,一一點著,將一面面小旗,插到了整個幕南大草原上。

    「赤丸在右北平塞外,遊牧於遼東之間,暫不提及!」張越將最北方的一個部族先排除掉。

    那也是一個最小的部族,總人口可能不過三萬,勝兵兩三千就了不起了。

    「而在這雁門、上谷之塞外,主要活躍的就是呼奢、鮮虞、南池、諸水……」

    「其中南池部在南池一帶遊牧,其近漢塞,一直忠誠天子,長水校尉中就有數十名士兵,乃是南池部出生……」

    「故而,對南池部,吾意以安撫、勉勵為主!」

    「諸水部,遊牧於故匈奴龍城一帶……」張越輕笑著道:「這一部,近年來雖因老頭人去世,有所反覆,但終究人心向漢,可以以震懾為主!」

    無論是戰爭還是政治,分清楚敵我與主次,都是非常必要的。

    至少,張越習慣如此。

    他不會隨意樹敵,一旦樹敵,就會往死裡打!

    所以,他將視線,越過了沙盤的南池,看向了遙遠的幕南腹心。

    那活躍在靠近瀚海沙漠的呼奢部以及位於幕南中部的鮮虞部。

    在心中思慮片刻,他就指向了呼奢部。

    「這一次,吾等的作戰目標就是它!」

    「呼奢部族!」

    「司馬將軍!」張越轉身看向司馬玄,道:「請將軍介紹一下,此部的邑落、勝兵情況!」

    司馬玄聞言,低頭微微恭身,然後就上前道:「呼奢部,本是黑水烏恆的餘部,隨驃騎將軍遷於幕南後,便為驃騎將軍安置於鶄澤一帶,因其當時首領名曰:呼奢,故更為呼奢部。……」

    「鶄澤過去乃是匈奴蘭氏與呼衍氏的牧場,據說,蘭氏祖庭就在這附近……是故這一地區,水草繁盛,湖泊密佈,乃是幕南最好的草場之一!」

    「經過這二十餘年的休養生息,又吸納和降服了匈奴潰逃部族與奴隸,如今此部邑落幾近八千,人口數萬之多,根據估計,勝兵因在五千上下,極限之時,可以抽調一萬騎兵!」

    「自五年前,其老頭人去世,新任頭人,名曰:呼奢屠各,此人野心勃勃,懷藏不臣之心!」

    「有證據表明,天子欽使任公遇刺,與其脫不開干係!」司馬玄說道這裡就嚴肅無比的從懷裡取出一張帛書,對眾人揚了揚:「這是護烏恆都尉,這些日子來調查的一些成果,其中有許多線索都指向,刺客是從呼奢部的領地通過,來到南池,刺殺欽使後原路返回……」

    張越聽到這裡,馬上就接過話頭,對眾將道:「呼奢部狼子野心,狂勃至斯,真是令本使震驚萬分!」

    「此乃背離天子,忤逆不敬之大罪!」

    「公等豈能安坐?」

    眾將一聽,立刻就紛紛振臂高呼:「願從天使,除此國賊!」

    並沒有任何人,提出想要看看司馬玄手裡的那塊布帛。

    當然,若是有人要看,張越也不會給的!

    國家機密,豈能隨便讓人看?

    事實上,那塊布帛上,沒有任何文字與證據。

    只是一塊空白的布帛,是張越讓司馬玄臨時拿的。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張越連洗衣粉都舍不得買一罐。

    實在是,像這種『證據』,可以宣佈祂的存在,但決不能偽造。

    偽造的話,就可能會欺君。

    欺君這種事情,一旦被人拿住把柄,就會一輩子難受。

    所以,乾脆就玩這麼一出。

    這樣的話就一點錯都沒有了。

    哪怕有人想搞事,張越隨便找一個藉口就打發他丟了、壞了、不見了。

    緊張激烈的戰鬥中,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發生的。

    而之所以,選擇呼奢部來當突破口。

    純粹是因為,張越在仔細研究了呼奢與鮮虞兩部的人口、牲畜與財富總量後發現,雖然呼奢部與鮮虞部在不臣與野心勃勃這兩項上,差不多旗鼓相當。

    但呼奢部的人口、牲畜遠超鮮虞部。

    特別是牛羊,保守估計,呼奢部至少保有了八十萬以上的牛羊數量,此外還有十餘萬匹馬。

    與之相比,鮮虞部那三五十萬頭牛羊,明顯就不夠看了!

    打仗這種事情,若不能賺錢,那還打個毛?!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17:39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九十六節 秣兵歷馬(1)

    「使者此來,代表丁零王,想要說些什麼?」呼奢屠各,輕笑著問道,眼神迷離。

    蘭幸夷聞言,微微低頭,說道:「丁零王命我來問呼奢大人……」

    他抬起頭來,筆直的看向呼奢屠各,眼神尖銳:「大人,想不想要一統烏恆九部,成為烏恆王?」

    呼奢屠各的心臟立刻砰砰砰的跳動起來。

    烏恆王?!

    誰不想呢!

    烏恆九部,橫跨了整個幕南領地。

    從水虎繁盛的具澤到冰雪紛飛的赤山,自瀚海而至塞下,烏恆人的穹廬密佈在這上萬里的茫茫大地。

    九部邑落合在一起,已足有幾近二十萬,人口百萬之上!

    只要統合在一起,馬上就可以成長為匈奴帝國那樣的怪物。

    說不定,還有機會,滅亡匈奴,與漢人平分天下。

    做一個烏恆單于!

    呼奢屠各單于!

    只是想著這個稱呼,呼奢屠各就已經心脈賁張,難以自抑。

    但……

    呼奢屠各更清楚,呼奢部沒有這個能量。

    別說漢朝人了,就是鮮虞部也不是呼奢部可以啃的動的。

    鮮虞人的騎兵,可給他留下過深刻印象。

    蘭幸夷看著呼奢屠各的神色,就知道對方已經意動了,於是便上前道:「只要大人願意,丁零王願助大人一臂之力!」

    「如今,丁零王控弦一萬,勒兵於弓盧水,若是大人點頭,丁零王便可以率鐵騎,長驅直入,為大人夷滅鮮虞、南池與諸水各部,助大人入主南池……」

    呼奢屠各聽著,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喘著粗氣,狠狠的盯著對方,低沉著聲音問道:「那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呢?」

    「呵呵……」蘭幸夷笑了:「大人只需要提供便利,不阻攔丁零王大軍前進的道路就可以了……」

    「還有就是,大人必須向丁零王提供給養和修整之地……」

    呼奢屠各聞言,神色變幻數次,卻終於難抵這樣的誘惑,抿著嘴唇說道:「丁零王的請求,本大人答應了!」

    「只是……」

    他忽然輕笑起來:「不知道丁零王此來,如此興師動眾,究竟所為何事?」

    「殺一個人!」蘭幸夷低下頭,一字一頓:「漢朝使者張子重!」

    呼奢屠各聽了,卻是不相信,冷笑幾聲,搖頭道:「使者莫要騙我!」

    「豈敢欺瞞?」蘭幸夷鞠躬說道:「不瞞大人,這個命令是偉大的狐鹿姑單于親自所下的……」

    「只要大人能幫大匈奴殺了此人,烏恆王的位置,大匈奴一定可以為大人拿下!」

    呼奢屠各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嚥了回去,轉過身去,道:「請使者轉告丁零王,呼奢部不會幹涉丁零王的行動!」

    「多謝大人!」蘭幸夷興高采烈的鞠躬道謝。

    ……………………

    弓盧水之畔,乾涸的河道,似乎在一夜之間就重新奔流起河水來。

    起初,只是涓涓細流。

    但在兩天之內,就化為奔騰的大河。

    隨著河水一起到來的,還有數不清的生命。

    短短時間,原本荒蕪、了無生機的戈壁與荒漠,就變成了一個綠色的海洋。

    甚至,還有蝴蝶,從遙遠之外的草原飛來,在這些綠洲之中翩翩起舞。

    於是,匈奴人的戰馬,立刻就活潑起來。

    同時活潑起來的,還有當地的蠕蠕人。

    於是,呼揭騎兵找到了他們的娛樂活動。

    沿著弓盧水,他們肆意的捕殺和驅趕著蠕蠕部落,蹂躪著這些還在使用石器與骨器的民族。

    原本的生命之河,迅速變為鮮血之河。

    數百上千的蠕蠕牧民,被殺死在重新奔流的弓盧水兩岸與草原上。

    他們的屍骸,在黃沙之中,隨處可見。

    衛律依在一顆聞到水氣味道,重新開始長出樹葉的沙柳身上。

    望著遠方正在『遊戲』的呼揭人。

    這些瘋狂的騎兵,生活在匈奴的金山腳下,世代與自西而來的塞人激戰。

    金山的氣候,寒冷而殘酷。

    當地物產稀缺,土地貧瘠。

    但,每時每刻,都可能有西方來的塞人蠻子,穿越山巒,入侵匈奴的牧場。

    所以,呼揭人在當地,常常陷入苦戰。

    艱苦的環境,養成了呼揭人粗獷的性格。

    更讓這些呼揭人,變得無比殘暴、野蠻。

    在今天的匈奴,他們是唯一一個依然在堅持使用流星錘與青銅鋌為主要武器的部族。

    同時也是少數幾個,依舊還在使用人骨器皿的匈奴部族之一。

    他們最鍾愛的傳統,就是將殺死的敵人的頭骨,製成酒器,陳列在自家的穹廬內。

    誰家穹廬裡的頭骨酒器越多,誰就越受尊敬。

    「這些蠻子,也不消停一下……」衛律搖了搖頭,有些嘆息。

    呼揭人作戰,悍不畏死,無懼一切。

    余吾水之戰時,呼揭騎兵,曾猛攻一個漢家主力兵團,在付出了三成戰死後,依然堅持不退,最終突入那個漢家陣列之中,與漢人步卒廝殺在一起。

    因而迫使漢家主力,不得不調動一部分預備騎兵,前去支援。

    這成功的使得,單于的主力騎兵,得以有序前進,並奪回了被漢軍控制的幾個要地。

    為余吾水會戰,匈奴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也是因此,呼揭騎兵,一戰成名。

    已故的且鞮侯單于,甚至曾說過:「天神令我統治所有引弓之民,而呼揭勇士,就是我手中的流星錘!」

    因此,呼揭人得到了一個單于之錘的美名。

    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

    呼揭人勇猛、野蠻,悍不畏死。

    但沒有組織,更沒有紀律。

    衝起來,根本就不管不顧。

    哪怕死光,也沒有人會後退一步!

    這樣的部隊,是一把雙刃劍。

    打順了,當然會令敵人喪膽。

    但一旦處於劣勢,這樣的騎兵,除了給嚴整的漢軍陣列送人頭,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就像余吾水畔的那一戰,五千衝鋒的呼揭騎兵,活著回來的連兩千都不到!

    而他們的戰果,只是數百名漢軍步卒而已。

    交換比慘烈無比!

    出生漢地,接受過完整的軍事教育的衛律,對這樣的屬下,一直感到很頭疼。

    就像現在。

    雖然他三令五申,不許呼揭人出去找樂子。

    但,根本沒用!

    從萬騎長到下面的騎兵,沒有人聽他的。

    甚至還有人在他制止時,直接回懟:「丁零王就不要插手我們的事情了!」

    「這是呼揭人的傳統與信仰!」

    「勇士們,是在為了未來升入天神國度,而在做準備!」

    「殺戮、征服、劫掠,此乃天神應許給我們的使命!」

    想到這裡,衛律就又搖頭:「若是我的直屬萬騎在這裡就好了!」

    作為匈奴的丁零王,衛律麾下,有兩支萬騎直屬。

    分別是他的高車軍與秦軍。

    高車軍,是以丁零人、匈奴人、西域胡人、塞人,編組起來的軍隊。

    因他們所用的牛車與馬車車輪高大而聞名。

    至於秦軍,則是以歷年來投降、被俘和逃亡匈奴的漢人組織起來的。

    這兩支部隊,雖然人數都不算多。

    但組織嚴密,訓練有素,是他的王牌,也是匈奴的精銳。

    可惜,他們現在都在天山。

    想到這裡,衛律就感覺有些煩躁。

    這時,他的心腹之一,和他一起逃來匈奴的故漢校尉王望,走了過來,拱手道:「音兄,派去狼猛塞的使者有消息了!」

    「漢朝人答應了嗎?」衛律問道。

    「沒有……漢朝人沒有同意使者入塞,而是讓其原路返回!」

    衛律猛地站起來,目視南方,抬起手來:「漢朝人要動手了!」

    「不讓使者入塞,就是信號!」衛律堅定無比:「我曾讀過那位鄉黨的戰爭論,其中有一章說:戰爭是迫使敵人屈服於我們意志的一種暴力行為,故而戰爭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

    「現在他在政治上拒絕了使者,等於宣告,他要採取戰爭!」

    「一種流血的政治,來達到目的!」

    「他的目的是什麼?」衛律盯著王望,問道。

    王望聞言,搖了搖頭。

    他那裡能猜到?

    衛律卻是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看向遠方的幕南,那地平線外的草原。

    「張子重是什麼人?」衛律問道。

    王望依舊搖頭。

    但衛律卻已經在自問自答了。

    「他是董仲舒的門徒,是公羊學的未來領袖!」

    「公羊學的核心,就是尊王攘夷,就是大一統!」

    「幕南烏恆九部,那幾個桀驁不臣的部族,必然是他的目標!」

    衛律掰著指頭數起來:「左右不過是那幾個我的老朋友……」

    「呼奢部、鮮虞部或者剛剛來的新朋友諸水部……」

    「尤其是呼奢部與鮮虞部……」

    說到這裡,衛律就仰起頭來,笑著道:「機會來了!他會自投羅網!馬上下令,召集所有騎兵!」

    「我要給我的這位鄉黨,一個大大的見面禮!」

    「漢人有句話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王兄,我們來當一次漁翁吧……」

    …………………………

    大帳之中,軍事會議,依然在繼續。

    凝視著沙盤之中,鶄澤所在的方位。

    張越知道,那裡應該就是後世的二連浩特一帶,或者其中有部分地區,屬於錫林郭勒地區?

    穿越前,張越並未去過當地旅遊,只是聽說,當地出土過不少恐龍化石。

    而且,氣候乾燥,水源很少。

    不過,那是兩千年後的世界。

    如今,這一地區,水土豐饒,植被茂盛,湖泊密佈,有大小河流十餘條穿梭期間。

    反倒是在後世被以為是中國最美牧場的呼倫貝爾大草原,此時氣候相對寒冷,人煙稀少。

    所以,就算是去過,現在的情況,也會是完全不同。

    兩千年時間,足以讓地球發生滄海桑田的變化。

    內心想著這些,張越就開始下達命令。

    「司馬將軍,請您率領護烏恆都尉的騎兵,趨南池,過平澤,然後向西南迂迴,進入到鶄澤與弓盧水之間的鹽澤待命!」張越對司馬玄道:「必須切斷呼奢賊子北逃的路徑!」

    「七天之內,護烏恆都尉的騎兵,必須完成任務!」

    「將軍可有信心?」

    司馬玄馬上就拍著胸膛保證:「請侍中公放心,七日之內,護烏恆都尉的騎兵,一定穿插到位!」

    現在,護烏恆都尉的騎兵,已經全部換裝了馬蹄鐵、馬鐙與馬鞍。

    戰場機動能力,大大提高!

    過去,至少需要十天才能完成的進軍,現在他們七天綽綽有餘。

    而且,對於護烏恆都尉的騎兵而言,這樣的急行軍,難度也不大。

    因為,他們實際是在內線作戰,可以得到充足的馬匹供應。

    旁的不說,他們可以先不惜馬力,疾馳到南池,然後修整一夜,更換戰馬,繼續出擊,在平澤再換一次戰馬。

    這樣,實際上需要全力機動的路程,只有不過七百里左右。

    對於戰馬來說,這樣的距離,雖然強度很高,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更妙的是,他還可以虛晃一招,在平澤故意北上,做出要去鮮虞部的架勢,實則趁夜向西南迂迴,包抄到弓盧水的南岸鹽澤一帶。

    張越接著看向續相如,對他道:「續將軍,請您率領長水精騎,從武周出塞,向龍城進軍,然後從龍城,直趨鶄澤的東部側翼……」

    張越指向沙盤上的一個地區:「五天之內,抵達鶄澤以東的鴻鵠澤!有沒有信心?」

    「五天?!」續相如有些心裡發慌。

    從武周到龍城,就差不多有五百里了。

    龍城到鴻鵠澤,也差不多有相同距離。

    換而言之,他要在五天內急行軍一千里。

    人能撐得住,馬呢?

    哪怕塞外平原,一路平坦,如今又是極好的行軍季節,馬可以就地得到充足牧草與飲水。

    但這依舊是一個無法做到的事情。

    甚至很可能,還沒有抵達鴻鵠澤,馬就要先死掉一半以上!

    「將軍可以就地補充戰馬!」張越看著續相如,告訴他:「不必憐惜馬力!」

    「打下呼奢部,光是戰馬,就足有數萬匹,足夠將軍換馬的了!」

    其潛台詞,其實就授權續相如,可以採取他認為的所有合適手段來保證行軍速度。

    其中包括,徵用沿途部族馬匹、牲畜與男丁。

    續相如一聽,馬上就沒有意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17:39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九十七節 秣兵歷馬(2)

    「嗚!」低沉的牛角聲,響徹大地。

    聲音三長兩短,正是集兵的號聲。

    無數正在遊戲與娛樂的呼揭騎兵聽到號角聲,紛紛調轉馬頭,向著號角聲所在方向而去。

    不過,也有人依舊我行我素,繼續追趕者自己的『獵物』。

    比如說,屠故射就根本懶得理會。

    他按住一個被抓住的可憐牧民,拿著鋒利的小刀,在他臉上仔細的觀測著。

    就像一個藝術家,在揣摩和想像自己的作。

    這個可憐的牧民,已經被他砍掉了四肢的筋骨,還割掉了舌頭。

    只能蜷縮著身子,滿臉恐懼的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這是一個獻祭給黑神的極佳祭啊……」屠姑射欣喜不已的摩挲著雙手:「今年冬天,我一定要親手將這個頭蓋骨,送到金山的雪山之巔,讓偉大的黑神來享用!」

    在事實上來說,呼揭人無論是人種還是血統,都與匈奴大相逕庭。

    這些金山山麓腳下的遊牧民,皮膚略微比較白,毛孔粗大、緻密,若脫下身上的羊皮襖子,很多人的毛髮,甚至比森林的猴子還要茂盛一些,身材比一般匈奴人要高一些,像是屠姑射就有差不多七尺。

    除了,膚色、血統。

    在信仰上,呼揭人也有異於匈奴。

    和信奉原始薩滿教,認為萬物有靈,一切皆可成神的匈奴人不同。

    呼揭人信奉著一種從遙遠異域傳來的宗教。

    這個宗教確信,這個世界乃是由黑白雙神創造,並互相交替主宰的。

    當白神臨世,光明萬丈,世界溫暖而舒適。

    黑神臨世,萬物寂寥,世界將逐步走向死亡。

    在金山之下的北風中長大的呼揭人,無比確信,如今是黑神統治的時期。

    所以,必須用殺戮與鮮血,向那位神明獻祭,以此確保自己死後不至於墮入無邊煉獄。

    而黑神尤其喜愛祂的敵人的頭蓋骨。

    黑神亦會獎賞祂的虔誠信徒。

    呼揭人深信,戰死之人,將升入這位偉大的造物主的國度,與之永生。

    不僅如此,若生前殺戮的敵人與獻祭的祭足夠多。

    此人,還將獲得黑神的親睞,成為其國度之中的貴族。

    黑神會賜福他以及他的子孫,永遠享有權力。

    最具誘惑的,莫過於在呼揭薩滿中流傳的一個傳說只要有人能在生前,為黑神獻祭足夠多的特殊頭蓋骨,那麼此人就將在死後,在其國度中得到數不清的永遠年輕美貌的神女侍奉。

    而且,黑神還將以無窮偉力,讓其下體永遠堅硬,永遠亢奮。

    這對呼揭人而言,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屠姑射,更是深深的沉迷於其中,無法自拔。

    所以,此刻他認真而嚴肅的端詳著自己的俘虜,然後在隨從的服侍下,輕而易舉的隔開那個可憐牧民的頭皮,熟練無比的剔掉皮肉,在對方絕望的慘嚎與掙扎中,剝離筋血。

    最終,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個血淋淋的頭蓋骨。

    「真漂亮!」屠姑射讚歎著自己的作:「偉大的黑神,一定會喜歡的!」

    陽光下,他沾滿了血跡的身體,猙獰而可怖。

    左右隨從卻都是一臉享受的模樣,紛紛道:「偉大的王,您的勇武,必定會讓黑神歡喜!」

    這時,遠方的號角聲,再次響起。

    變得急促而緊張。

    屠姑射聽著,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與肉沫,搖搖頭:「衛律看來是等急了,就讓我們去看看,這位丁零王有什麼指示!」

    …………

    呼揭人的散漫,讓衛律越發的難以忍受了。

    「這些混蛋,單于就不該讓他們走出金山!」握著手裡的馬鞭,衛律罵罵咧咧。

    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

    但呼揭騎兵,卻依舊沒有完成集合。

    這要是在戰場上,夠漢軍騎兵,衝殺好幾次了。

    但他卻又無可奈何,暫時來說,他只能依靠這些人。

    好在,很快,從趙信城出發的蘭氏騎兵,也要趕來。

    他們本來是用於防備從漢朝的范夫人城殺出來的漢騎的軍隊,不過,現在漢軍放棄了范夫人城,也就使得這支騎兵得到解放,可以來支援他。

    不然,衛律想死的心都有了。

    「單于可真是給了我一把可能傷到自己的刀!」心裡嘆息著。

    終於,一個披頭散髮的呼揭貴族,帶著上百名騎兵,衝進大營。

    而隨著此人的回歸,所有呼揭騎兵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終於開始列隊,開始了集合。

    那貴族正是呼揭王屠姑射!

    「丁零王!」屠姑射騎在馬上,對著衛律大聲道:「抱歉,路上遇到了一個蠕蠕人的部落,花了點時間,我應該沒遲到?」

    他嬉笑著將手裡提著的頭骨交給了自己奴隸,讓他們去硝制。

    自己則跳下馬,來到衛律面前,微微低頭,俯首拜道:「呼揭王屠姑射,恭聽偉大的丁零王命令!」

    衛律勉強按捺住自己的脾氣,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屠姑射道:「大王來的正是時候!」

    「本王有一個重任,要交給大王!」

    衛律揚起馬鞭,他知道,和呼揭人佈置任務和細節,那是對牛彈琴,根本行不通的事情。

    這些金山蠻子的大腦裡,除了殺人,就是搶掠。

    屠姑射卻一點也不在意衛律的神色。

    對呼揭人來說,征服、殺戮與劫掠,才是他們的追求。

    只要有人能讓他們去殺人,他們才懶得管別的事情呢!

    所以,屠姑射馬上就拍著胸膛,拜道:「請偉大的丁零王吩咐!」

    「只要您下令,呼揭勇士,便願為您而戰!」

    「很好!」衛律指著弓盧水以南,說道:「我要大王,率軍渡河,向南進軍,殺掉沿途見到的所有敢於反抗的人!」

    衛律輕笑著:「將他們的女人、牲畜與孩子,全部帶回來!」

    此來幕南,若只是殺一個漢朝貴族。

    那豈不是虧大了?

    尤其是目前的匈奴,資源緊張,人口稀缺。

    若是有機會,衛律並不介意搶上一筆。

    至於烏恆人的想法?

    那並不重要!

    就當自己給他們上的課程好了。

    雖然學費可能有些貴。

    屠姑射聽著,卻是亢奮無比,馬上就低頭道:「如您所願,偉大的丁零王!」

    然後,他就轉過身去,看向自己的部署,拔出自己腰間的一柄青銅小刀,高聲狂吼:「白神與黑神的子民們!」

    「征服的時候到了!」

    「吼!」無數呼揭騎兵聞言,揚天長嘯,興奮莫名。

    更有人撕掉了自己身上的羊皮襖,亢奮的拿著武器,割破自己的臉皮,跪在地上,面朝西北的金山宣誓:「偉大的黑神,請您保佑我,務必讓我殺夠一百個人!」

    「最好,能殺一個漢人!」

    他舔著嘴唇,整個人猙獰不已。

    和其他匈奴部族不同,呼揭人作戰,除了女人外,基本不留高過車輪的俘虜。

    馬蹄所及,唯有毀滅與殺戮!

    於是,在屠姑射的帶領下,這些瘋狂的騎兵,哇哇大叫著,拿起了自己武器,騎上戰馬,瘋狂的湧出大營。

    他們就像颶風一般,向南席捲。

    對這些人來說,唯有殺戮,才是唯一的道路。

    王望不知道何時,站到了衛律身後,他看著那些呼揭騎兵遠去的陣列,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音兄,您這是在讓這些人去送死啊!」

    呼揭騎兵,雖然勇悍,雖然瘋狂。

    但在這幕南,卻很難有所作為。

    因為,漢朝在幕南,有一支主力精銳護烏恆校尉。

    人數雖然不多,可能也就兩千左右。

    但戰鬥力非常強悍,哪怕是對上單于庭的主力萬騎,也能不落下風。

    更不提,幕南九部,一旦發現匈奴騎兵入境,馬上就同仇敵愾,團結起來,他們甚至可能會爆發出無窮的力量。

    因為……

    幕南是匈奴的故地,匈奴騎兵一旦成建制的出現,馬上就會被所有烏恆部族認為是來復仇和搶地盤的。

    「不要緊!」衛律聽著卻是笑了起來:「呼揭騎兵不會遇到阻擋的,甚至可能會暢通無阻……」

    「因為,我事先已經派了使者,去到呼奢部與鮮虞部,求見呼奢屠各與鮮虞胥……」

    「呼奢人和鮮虞人,甚至可能會以為,呼揭騎兵只是單純的想要通過他們的牧場罷了……」

    王望聽著,頓時愣住了。

    「他們會按照您的意思做嗎?」

    「當然會!」衛律笑了起來:「他們絕對想不到,本王這次來,不僅僅是來殺人,還是來搶掠的!」

    這二十多年,烏恆六部,在水草豐盛的幕南草原,安逸的生活著。

    無論是漢還是匈奴,都沒有人抽空來管一下他們。

    任由他們在這裡野蠻生長,這使得這些烏恆人產生了錯覺。

    以為自己可以騎牆,看著漢匈爭霸,壯大自身。

    但……

    這在衛律看來,可笑至極!

    因為,無論是漢還是匈奴,都絕不會坐視有第三方勢力趁機崛起。

    發現苗頭,就會鎮壓。

    譬如他,也譬如那位素未謀面的鄉黨!

    「不瞞王兄,在來之前,本王確實一心一意的,只想與那位素未謀面的鄉黨打個照面,最好將他留在這幕南……」衛律輕笑著:「但,到了此地後,本王發現……」

    「殺死對方,或許只是中策……」

    「呼奢部有差不多十萬丁口,牛羊馬匹幾近百萬……」

    「鮮虞部有七萬口,六十萬左右的牲畜……」

    「其他各部,也都有著數十萬的牲畜群!」

    「哪怕只是帶一成回到幕北,今年冬天,各部的日子都能寬裕起來!」

    「大單于也就不用擔心幕北之事了……」

    「更可以削弱、重挫烏恆各部,使之元氣大傷,二十年內無法恢復!」

    「當然……」衛律輕笑著:「若是有機會,能殺掉或者擒住那位鄉黨,本王也不會錯過!」

    作為接受過完整的漢家精英教育的衛律而言,他有著足夠的戰略意識與眼光。

    他始終保持著清醒與冷靜。

    因為,漢匈爭霸,發展到今天。

    對匈奴來說,只要一著踏錯,就永無翻身的機會了。

    「呼揭騎兵,是我用來攪混水的工具!」衛律自得的說道:「水攪渾了,才好趁亂摸魚!」

    「而本王則在此,率領大軍,旁觀其事,順勢而行!」

    「這就是兵法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王望聽著,欽佩不已,拜道:「音兄高見!」

    衛律聽著,卻是搖搖頭,道:「這算什麼高見?不過是趁勢而為,王兄若在我這個位置,也肯定能想到!」

    他握著馬鞭,看向南方,問著王望:「王兄,猜猜看,我的那位鄉黨,此刻在想什麼?」

    王望搖搖頭。

    衛律又問道:「若他得知,呼揭騎兵搶走他之前,攻陷了呼奢與鮮虞,搶走了他覬覦的東西,他會怎麼辦呢?」

    「是怒而興軍,與我在這弓盧水之畔交戰,還是選擇忍氣吞聲,被迫與我瓜分幕南各部的牲畜、財富?」

    王望仔細的想了想,然後答道:「末將以為,當是後者……」

    「不!」衛律堅定的搖了搖頭:「如其人,我的那位鄉黨,絕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之人!」

    「看著!」衛律笑著道:「我有預感,我們會在這弓盧水照面!」

    「我會看到他!」

    「他也會看到我!」

    「有機會的話,他會殺掉我,我也會殺掉他!」

    「其實,若是可以,我希望請他去幕南做客……」衛律低下頭,低聲說道:「我想好好問問他,長水鄉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長水河裡,還能捉到小魚嗎?」

    ………………………………

    長城腳下,漢軍騎兵,魚貫而出。

    不過兩個時辰,護烏恆都尉的騎兵與長水校尉的騎兵,就全部出塞。

    然後各自分別。

    一向南,趨於南池,一向北,朝龍城挺進。

    馬蹄聲轟隆隆,響徹大地。

    在元狩四年,霍去病率領漢軍主力,出定襄與代郡後,時隔幾近二十七年,漢軍再次大規模的通過長城,直奔塞外。

    站在雁門長城上,張越看著這個情況,嘴角微微溢出一絲笑容來。

    他對左右下令:「我們也走!」

    司馬玄的騎兵,會迂迴到呼奢部的後方,堵住其北逃之路。

    而續相如的騎兵,則會從側翼發起猛攻。

    而他則會率領,塞下各氏族的『義從騎兵』,從正面發起攻擊。

    為了協調,他與續相如、司馬玄都已經約定了進攻發起的時間統一為延和二年春三月十九日拂曉。

    也就是八天後的凌晨。

    所以,張越知道,自己也得快一點才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17:39
第八百九十八節 南池

    塞外的天空,一片碧藍。

    草原悠悠,牛羊成群,風光無限秀麗。

    張越不由得想起了後世那首著名的《鴻雁》,輕聲的低吟起來。

    此時,他已經抵近了目前幕南草原最重要的一個區域。

    也是這一兩百年來,草原上最重要的牧場南池牧場。

    在戰國時期,南池是東胡人的王庭所在。

    一度稱霸幕南的東胡部族,在此建立了他們的統治。

    匈奴崛起後,南池又成為了匈奴右賢王的王庭所在。

    匈奴對漢室的十次入侵裡,有七次是在南池做出決定的。

    在二十七年前的漠北決戰後,幕南無王庭,匈奴遠遁,南池便成為了護烏恆校尉的駐謁所在。

    而且,張越還知道,此地還會繼續興盛兩千年之久。

    在後世,它名曰黃旗海。

    是著名的旅遊景點之一。

    直到,它因為乾旱而漸漸乾涸,變為一個季節性湖泊。

    終於,視線中出現一個巨大湖泊。

    祂是如此的巨大。

    以至於一眼看不到邊。

    湖面,碧波蕩漾,許多飛鳥,在湖上掠過。

    張越遠眺著南池,驚喜不已,問著在驅車的田水:「我命爾等帶來的鯽魚、鯉魚可都還活著?」

    「主公,都活著呢!」田水笑著答道:「而且活蹦亂跳!」

    「善!」張越欣喜不已,對田水道:「等到了南池,就將那些鯽魚、鯉魚放入南池中……」

    「諾!」田水雖不太清楚自家主公的用意,但還是點頭。

    這時,數百名騎兵,從南池方向而來。

    他們來到張越率領的隊伍前,全體下馬,紛紛跪到地上,屈膝匍匐:「塞外野人南池垣,率南池部上下,恭迎天使蒞臨!」

    馬上,就有著人,牽來了兩匹被鮮花裝扮的神俊牧馬來到了張越車駕前,恭身拜道:「此乃我部所養的駿馬,敬獻天使,還望天使笑納!」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

    不過……

    張越卻有些不是很開心,他讓人收下貢物,然後沉聲道:「南池部去年便應該朝貢天子了……」

    「是何緣故,久拖至斯?」

    朝貢制度,是中國獨有的制度。

    傳承數千年,延綿不絕。

    就連匈奴人,也來抄襲、複製,將之用在了對西域的統治上。

    西域各國,每年都有朝貢單于庭的義務。

    即使是烏孫,也要遵循。

    而像莎車、龜茲、焉奢與車師這樣的匈奴控制很深的國家,每年甚至都要將三成的財富,送去單于庭,以換取單于的仁慈。

    不然,便是大軍入境,直接強取了!

    對中國而言,朝貢與否與朝貢的次數是否頻繁,是衡量屬國與附庸忠誠的標準。

    按照這個標準,南池部居然連三年一次的制度性朝貢都不能達標,顯然是很不忠誠了!

    若換上當今天子年輕時的性格,南池部恐怕會被從地球上抹去。

    聽著天使的責問,南池部上下,都是誠惶誠恐。

    特別是那幾位被帶到了張越面前的貴族,感覺腿肚子都在抽筋了。

    烏恆九部,除內遷三部外,就數南池對漢最忠誠。

    往年慣例朝貢長安,次次不落。

    甚至有些年份,牲畜繁育的多的時候,還會額外加貢。

    但,最近十餘年,隨著其他部族,都漸漸停止朝貢長安後。

    南池人心理也開始不平衡。

    特別是部族的年輕人,非常不爽。

    他們不願意將自己辛辛苦苦,蓄養的牛羊,無償的送去長安,給一個他們連面都沒有見過的所謂天子。

    他們也不像老一輩的南池人,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漢天子的賞賜與恩德。

    反而以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從他們生下來那天開始,他們就在這南池了。

    加上其他停止朝貢的部族,也沒有受到什麼打擊和懲罰。

    所以,去年的時候,南池部的幾個貴族,就繞過了老族長,找了個藉口,沒有朝貢。

    一直以來,他們還竊喜不已。

    哪知,會有天使親自責問的事情?

    特別是,這位天使在雁門的作為,如今都已經傳到了南池部中。

    想著傳說中的那些事情,南池部上下,人人忌憚。

    正要告罪的時候,就聽到天使說道:「漢家天子,從來有債必償,南池部今年必須補足延誤的朝貢牲畜、皮毛份額,更須額外加倍!」

    在張越看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因為,若無漢家保護和許可,整個幕南的烏恆九部,恐怕現在都還在烏丸山下的白山黑水之間掙扎。

    他們的人口,永遠無法突破五萬。

    他們的壽命,會被卡在四十歲的天塹。

    至於吃飽肚子這種事情……

    更是永遠不要奢望。

    更別提,能在這水草豐盛,溫暖潮濕的幕南,自由自在的放牧了。

    為了安全、和平與自由,漢家軍人,付出了血與肉的代價。

    從居延到武威,流血數千里。

    憑什麼烏恆人一毛錢都不付出,就可以安享這一切?

    那豈非是對英靈的褻瀆?

    當然,張越也不是不講道理的。

    握著腰間的嫖姚劍,他走出馬車,看向那幾個南池部的貴族:「當然,天子與漢家,永遠不會虧待忠臣!」

    他拍拍手,李池就帶著人,將十餘輛牛車,驅趕到前面。

    掀開車簾,裡面裝載的全部都是用麻繩與草繩捆綁在一起的瓦罐。

    張越拿起一個瓦罐,打開來,放到地上,對他們道:「這些就將是天子對爾等忠誠的賞賜!」

    「以後,只要南池部忠順,定時朝貢,服從天子之命……」

    「這些可以減少胎兒畸形,減少難產概率的神物,便都可以作為回賜!」

    「本使還會請求天子,准許南池忠臣,以皮毛,換取鹽鐵、布帛!」

    這就是張越從米帝學來的神功,漢化後的版本叫『手持刀劍,口銜詩書』!。

    南池貴族們看著那些瓦罐,再聽著張越的承諾。

    終於徹底沒有了怨言,紛紛跪下來,頓首拜道:「南池野人,謹遵天使訓誡,必定忠心耿耿,為天子臣屬!」

    張越聽著,滿意的點點頭。

    市場已經敞開!

    幕南大草原,在後世,哪怕是在沙漠化嚴重的時候,也曾養育了數千萬人口和數千萬的牛羊。

    當然,那是建立在現代化的畜牧業技術與現代化的道路交通運輸基礎上。

    但在如今,只要合理利用,開發得當,以畜牧業養活五百萬人口,不在話下。

    而目前,整個幕南,總人口不過百萬左右,蓄養牲畜數量五百萬以下。

    換而言之,幕南還是很有潛力可以挖掘的。

    而且,張越覺得,農耕與遊牧,其實並非天生的死敵。

    在事實上,兩者有著非常好的互補性。

    牧民們可以產出大量皮毛、奶酪和各色肉類。

    皮毛可以製作出各色毛布,奶酪與肉類富含大量蛋白質與營養。

    而農民通過耕作和生產,可以產出牧民們無法獲得的糧食、鹽鐵以工業品。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農業或者工業大國支撐。

    單純的畜牧業,死路一條!

    旁的不說,就是一條缺乏維生素與各類微量元素補充,各類疾病和生產困難,就會永遠縈繞在他們的頭頂。

    反之,兩兩結合,可以產生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應。

    草原的遊牧民,完全可以通過將他們畜牧放養的牲畜與出產的皮毛、奶酪、肉類,賣去中原,換來他們亟需的粟米、小麥、鹽鐵、茶葉以及其他商品。

    而有了穩定的牛羊供給後,中國農民的全牛耕化作業,自然指日可待。

    他們出產的奶酪、肉類,皮毛更會變成中國百姓的日常食物與身上的衣著。

    完全是雙贏啊!

    現在的世界局勢與環境,則為這種雙贏締造了有利環境。

    虛弱的匈奴,無力南侵,只能在居延和西域與漢拉鋸。

    而新生的烏恆,處於分裂中,漢家威權,也深入人心。

    只要經營得當,一兩代人,新生的牧民,就會完全適應這種新生活。

    只要穩定數十年,那麼,就算未來出了什麼變故。

    這草原也不會有什麼野心家可以崛起了。

    因為……

    屆時,必定是排隊槍斃的時代。

    在火槍火炮面前,騎兵將失去他們的主宰地位。

    內心打著這個算盤,張越就揮手道:「走吧,諸位頭人,本使正要領略一下這南池風光!」

    便在這些人的簇擁下,帶著他從塞下徵集的兩千多義從騎兵,直入南池部的營帳之中。

    然後,自然又是一番敲打。

    讓這南池部答允下了無數不平等條約。

    更立刻派出了一千多騎,加入天使的隊伍。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

    不答應也不行!

    更何況,南池部的騎兵們,都是躍躍欲試。

    作為生於南池的烏恆人,他們是在護烏恆校尉的視線中成長起來的。

    早就羨慕著漢軍的待遇與地位。

    如今,天使親自點兵,哪個不是踴躍參與?

    張越將這些新加入的南池騎兵,丟給郭戎去管理,自己則帶著李池與田水,到了南池湖畔,將帶來的鯽魚與鯉魚,放生到這碧波無窮的大澤之中。

    「主公,您這是?」李池不是很理解,於是輕聲問道。

    「等到明年,你們就知道,你們今天做的這個事情的意義了!」張越輕笑著,將幾條鯽魚放入湖水中。

    南池,也就是後世所謂的黃旗海。

    在歷史上一直到解放前,都沒有什麼魚蝦。

    直到有一天,有人將幾十條鯽魚,放生到這大湖之中。

    不過數年,這大澤就成為了塞上明珠。

    五十年代,黃旗海的鯽魚產量,每年達到了兩千噸!

    至於現在……

    張越看著這碧波蕩漾的大澤。

    如今的南池的面積,起碼三倍於後世的黃旗海。

    粗略估計,其周長至少四十多公里,寬十幾公里。

    這樣的大湖,而且,又因為環境封閉,沒有天敵,哪怕是目前的情況下,一年產出個一兩千噸的鯽魚、鯉魚,應該不在話下。

    這樣,將來護烏恆都尉的肉食,就有瞭解決的地方!

    有了這個物質基礎,南池就一定可以建設成為漢家在幕南的要塞。

    李池聽著,卻是似懂非懂。

    同樣不懂的,還是幾十個隨同張越一起放生的南池貴族與塞下貴族。

    不過……

    他們的想法,卻是有些新奇。

    「天使這是在施展神通吧?」獨孤敬拉著郝連破奴低聲說著:「應該就是如此了!」

    「大概吧!」郝連破奴神色肅穆的道:「我聽漢人說過,天使乃是兵主座下神將下凡,故號稱『張蚩尤』,其額間生有神目,一旦睜開,偉力無窮,就像在參合坡……」

    說到這裡,他們兩個就目光狂熱,無比虔誠的看著正在放生的張越。

    而南池的貴族們,在一旁聽著,若有所思。

    這些傳說,他們也有所耳聞。

    兵主?!

    無論是在漢地,還是在幕南,如今都是一位信徒無數的神明。

    特別是在這幕南各部,兵主蚩尤的信仰,廣泛存在。

    而且,職責眾多。

    除了戰爭本職外,守護、保護牲畜、婦孺,以及平安、健康,都成為其神職。

    對烏恆人來說,這位神明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故而,他們看向張越的神色,越發忌憚。

    以至於,即使時隔百年,南池居民裡的老人,依舊會給他們的孩子,講述今天的故事。

    「你們是不知道啊,當年,張侍中在這南池,親手放生了許多魚……」

    「我的祖父,當年親眼看到放生時候的場景……」

    「魚從張侍中手中掉入湖中,一下子天上照下一道光,湖水沸騰,有神女出來,向張侍中致謝……」

    「南池人從此就都能吃到這香甜的鯽魚與肥美的鯉魚了!」

    不過,如今,湖水卻靜悄悄的。

    盧葦蕩漾開來,一條剛剛被放入湖中的鯽魚,竄入其中。

    然後,它就發現,這裡簡直是天堂。

    沒有天敵,也沒有危險。

    湖水富含營養,到處都是食物。

    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它就決定在這裡安家。

    將最後的一桶鯽魚放入湖水中,張越站起身來,看向身後的人,道:「都去休息吧,明天開始,就要準備作戰了!」

    現在,護烏恆都尉的騎兵,應該已經在穿插了。

    長水校尉的精騎,也應該從龍城出發,在直撲鴻鵠澤的路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8 21:14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九十九節 騷動的長安


    長安,時至暮春,氣氛越發的活潑起來了。

    每天都有無數公卿,排隊前往新豐。

    以至於去新豐的馳道,都被馬車碾的有些破爛了。

    這些,都是去蹲著新豐麥田的人。

    眼看著新豐的麥田,一天天成熟,一天天接近收穫。

    揮舞著五銖錢的權貴與大賈們,紛紛入場。

    現在,市面上,新豐今年新麥預售價格,已經打著滾的向上漲了好多倍。

    而且,還在不斷上漲中。

    已經有封地在三河的列侯,開出了一石新麥五百錢的天價。

    五倍於往年的價格!

    即使如此,也依然不保險。

    因為誰也不知道,建章宮裡的天子,會不會忽然下手?

    畢竟,這位陛下是出了名的見錢眼開。

    所以,為了造成既成事實,很多人甚至乾脆,蹲在了新豐的鄉村。

    就等著百姓開鐮,然後就地連秸稈一起買了。

    不過,這些人這次還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漢天子,現在壓根看不上這麼點蚊子肉。

    「朕這次派張子重出去,真是明智啊!」看著眼前的奏疏,大漢天子神色愉悅,得意不已。

    「呼奢部,牛羊百萬,馬匹二十餘萬……」

    「鮮虞部,牛羊五十萬,馬匹十萬……」

    「諸水部,牛羊三十萬,馬匹十餘萬……」

    「……」數著這報告上羅列的各部牲畜、丁口數據,天子簡單的做了一道算術題。

    然後他就發現,幕南烏恆六部,加起來的牲畜數量,無限接近了四百萬這個數字。

    這讓他心花怒放,難以自抑。

    牲畜是很值錢的!

    特別是現在的情況下,隨著新豐的麥田一天一天的接近成熟。

    整個關中,都已經被轟動。

    無數農民,羨慕嫉妒恨。

    而隨著這個情緒,不止新豐的麥種,價格節節走高。

    新豐所用的技術、農具和耕作方式,也瞬間得到了無數關注。

    於是,曲轅犁、耕牛、耬車的價格,應聲而漲!

    尤其是耕牛,一頭犍牛的價格,從往年的不過六千錢,漲到了一萬兩千錢。

    翻了一倍!

    如今,在關中,哪怕只是一頭牛犢,都有無數人爭相搶購。

    所以,現在天子眼中看到的不是牲畜數字。

    而是數不清的五銖錢。

    「哪怕只是帶回十萬頭牛,都價值十萬萬以上!」天子閉著眼睛,再難忍耐。

    因為,幕南地區的牛群數量,起碼在五十萬頭以上!

    那意味著,僅僅是牛群的價值,就相當於漢室一年財政收入的總和!

    抿著嘴唇,天子再看向奏疏,手指輕輕的敲擊起來。

    然後,他就起身,對一直侍立在側的張安世道:「尚書令,制詔罷!」

    「全權使者,侍中、建文君張子重所奏諸事,朕意以為甚佳,其下御史,群臣文武共議之!」

    於是,所有在京文武大臣,都被這個命令震得頭昏眼花。

    因為,隨同天子詔命同時而來的,還有張越在武周塞下時,快馬傳遞長安的出師表。

    看著這紙出師表,每一個人都忍不住吞嚥口水。

    不止是因為其上描述的幕南事務。

    那些富得流油的烏恆部族保有的巨大牲畜群,讓每一個漢家大臣,都呼吸急促,腎上腺素分泌加速。

    「幕南六部,居然有如此多牲畜和丁口了!」就連韓說,都驚訝萬分。

    他對烏恆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當年的那些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窮鬼時代。

    哪裡能想到,不過二十五年,這些當年窮的連煮飯的鍋都是石頭的部族,居然能不聲不響的繁育如此數量的牲畜群!

    隨即,他就哀嘆起來:「這下,張子重就要撿一件大功了!」

    丞相劉屈氂,同樣憂心忡忡。

    「若其果真能鎮壓幕南,破其部族,獲其牲畜……」

    「恐怕,連海西候也未必壓的住他了……」

    漢軍是最現實、最實際的一個群體。

    誰能打勝仗,誰能帶領他們開疆拓土,建功立業,他們就跟誰走。

    這是秦以來的傳統。

    當初,衛霍崛起時,整個漢軍就立刻大洗牌。

    所有曾經的名將、大將,統統靠邊站!

    不過……

    劉屈氂心中卻又有些高興。

    因為,那紙出師表的最後,提出來的建議,讓他怦然心動。

    「仿治河都護府故事,置幕南都護府……」咀嚼著這個提議蘊含的政治前景,劉屈氂便難以自抑的激動起來。

    因為,這是青史留名的好機會。

    一個幕南都護府的提議,在這一天,讓整個長安不知道多少大臣貴族,徹夜難眠。

    頂層的大臣們知道,這是青史留名和刷存在感的好機會。

    而其他人,則明白這是千載難逢的晉陞之機。

    只要去幕南,當上一任都護府都督。

    只要不出問題,搞出什麼大新聞。

    回來後妥妥的九卿!

    若能有些政績,覬覦三公之位,也是有資格的。

    而商人們,同樣失眠了。

    因為,長安市面上,忽然出現了一些羊毛布料。

    而且價格低廉,最貴的也才賣兩千錢一匹。

    引得無數貴婦,爭相搶購。

    關鍵,這些布料在持續穩定的供應。

    這下子,所有的視線,就聚焦到了供應渠道上。

    然後,他們就發現,是楊氏在經營、銷售這些布料。

    這立刻引發了所有商賈的關注。

    然後,在這些大鱷的種種手段下,楊孫氏在武周塞下的舉動,立刻就人盡皆知。

    所有商賈,馬上嗅到了財富的味道。

    而且,他們馬上就判斷出,這其中蘊藏的暴利!

    「必須馬上去塞下!」

    無數人異口同聲的喊著。

    因為去晚了,可能連喝湯的機會都會沒有了。

    袁氏、田氏、王氏,立刻行動。

    袁家家主袁廣國,甚至親自出動,帶上了自己的兒子和全部的精幹家臣以及大批人手、財富,立刻就前往雁門。

    其他人也不甘人後,紛紛行動。

    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事情不止一定賺錢。

    更沒有任何風險。

    恰恰相反,這是朝堂、天子和國家都樂意的事情。

    只要能參與其中,等於給自己和家族,爭取到了一張護身符。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8 21:15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節 異變(1)


    過弓盧水向南,經過了數百里的荒漠與原野後。

    富饒的幕南草原,便已經袒露在眼前。

    屠姑射勒住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了一下這不同於金山腳下的氣候。

    溫暖、潮濕的季風,正刮過整個幕南草原。

    昨夜甚至還下了一場雪,草原上,隨處可見積雪的痕跡。

    但,嫩草已經長出來了。

    跳下戰馬,用腳重重的在地上踩了一腳。

    腳下的草地,雖然略顯乾燥,但卻很鬆軟。

    不像幕北的草原,一腳踩下,硬的和石頭一樣。

    「這些烏恆奴隸!」屠姑射猙獰著面孔:「他們怎麼配生活在這樣的富饒草原?」

    他轉過身去,問著自己的部下,那些髡頭辮髮,穿著破破爛爛的羊皮襖,拿著青銅武器或者石製武器的士兵們:「呼揭的勇士們!那些烏恆奴隸,和丁零人一樣下賤的東西,比蠕蠕人還懦弱的部族,卻佔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牧場!」

    「他們每天都能吃到新鮮的奶酪,喝到甘甜的河水!」

    「甚至可以安詳的曬太陽!」

    「看這太陽吧!」屠姑射望著那當空的春日:「祂是這樣的溫暖!」

    如今的幕南西北部,白天的氣溫,大約也就十二三度,最高可能二十度左右。

    但……

    與呼揭人在金山的老巢一比,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度假村!

    因為,現在的金山腳下,依然是北風呼嘯,寒風刺骨的季節。

    在呼揭人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夏天這個概念。

    只有冷和更冷。

    這讓所有呼揭騎兵,從心底生出濃濃的仇恨。

    特別是,他們知道,佔據這片草原的乃是烏恆人。

    烏恆人是什麼人?

    奴隸!

    冒頓大單于和老上大單于征服的卑賤種族!

    草原上鄙視鏈的最下層。

    與丁零人、扶餘人和鮮卑人是一個級別的。

    而現在,這些下賤的奴隸,卻佔有了呼揭人做夢都不能擁有的土地。

    嫉妒與憤怒,立刻鬱積在每一個人心中。

    「大王!偉大的王!」一個呼揭貴族提著他的流星錘,走到屠姑射面前,屈膝叩首:「請您帶領我們,將這些下賤的奴隸,統統殺光吧!」

    「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幾個烏恆貴族的頭顱,收藏到我的穹廬中,讓他們日夜看著我是如何鞭笞他們的孩子,凌辱他們的妻妾!」

    其他人紛紛高呼:「偉大的呼揭王啊,白神與黑神最虔誠的信徒,請您指引我們征服的道路!」

    作為一個生活在貧瘠、寒苦的金山腳下的部族。

    呼揭人靠放牧所得,是極為稀少的。

    甚至可以這麼說,若是純粹靠著畜牧,他們都要餓死!

    正是依靠著不斷的對外劫掠與殺戮,他們才能維持存在。

    這些白皮膚,濃毛髮的呼揭人,早在百年前,就是一個依靠著征服與殺戮而興盛的國家。

    他們曾經是月氏帝國的重要盟友,也是匈奴人最忌憚的敵人之一。

    就連匈奴的冒頓單于,也曾在他們手下吃虧。

    祁連山一戰更是震驚草原。

    不過三千呼揭騎兵,以其悍不畏死的決死衝鋒和貼身肉搏,打散了超過八千的匈奴單于精銳。

    迫使冒頓單于只能收兵退卻,積蓄力量。

    過了十五年,才由老上大單于復仇成功,一戰而亡月氏,並定鼎西域。

    所以,在當年,匈奴的老上大單于,將此豐功偉績,寫在了給漢太宗的國書上,得意洋洋的炫耀:以天之福,吏卒良,馬強力,以夷滅月氏……定呼揭、烏孫、樓蘭及其旁二十六國,並為匈奴。

    將呼揭列為一個與烏孫、樓蘭相等的敵人。

    而不是連名字都沒有的『及其旁二十六國』。

    換而言之,在當時,呼揭就已經是有數的強大勢力。

    是有名有姓,有戲份和台詞的角色,而不是連雞腿都沒有的龍套。

    故而,匈奴征服呼揭後,也是極力提防和鎮壓。

    錯非漢匈爭霸,匈奴到了生死存亡關頭。

    匈奴人是怎麼都不會放出這頭野獸的。

    因為,他們就是一群只會破壞,不會建設。

    純粹的野獸與殺戮機器。

    回想著祖先的豐功偉績,屠姑射揚起自己的馬鞭,意氣風發的下令:「呼揭的勇士們,白神與黑神的子民!去征服吧!」

    「殺掉見到的所有男人!」

    「將他們的女人、牲畜、孩子,全部俘虜!」

    「烏拉!」呼揭騎兵們,用他們最傳統的戰鬥號聲予以回應。

    這是在金山腳下,與塞人作戰時常用的號聲。

    就像狼嚎,也如虎嘯。

    隨軍的十幾個薩滿祭司,則拿起了他們的法器呼揭人戰勝的敵人首領身上取下的骨頭與皮做成的器物,向著呼揭騎兵們施法賜福。

    「黑神會保佑你們!」一個薩滿祭司,用著大雁羽毛,從法器裡灑出些不明液體,這些液體的成分很複雜,若用科學儀器分析的話,可能會發現牛羊的血液、人的尿液、精液還有婦女的月事血以及很多其他人畜器官組成的東西。

    這和呼揭人的信仰很像。

    既有匈奴的薩滿教教義,也有著西方異域宗教成分,甚至還有些從遙遠的巴克特里亞傳播來的浮屠教成分。

    但這些呼揭騎兵,卻都是癲狂無比。

    像是磕了藥一樣興奮起來。

    「黑神與我同在!」一個呼揭騎兵,在被撒了液體後,亢奮的大叫起來。

    隨即,草原的平靜被打破了。

    馬蹄聲,隆隆響起。

    煉獄降臨在這與瀚海交界的草原邊陲。

    ……………………………………

    延和二年春三月十七。

    鹽澤。

    司馬玄登上了這鹽澤一側的高地,遠眺四面。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奇特的地理。

    四面都有風吹來,地表上,密佈著無數大大小小的湖泊。

    不過,這些湖泊都是鹹水湖。

    沙灘和戈壁上,隨處可見結晶的粗鹽粒。

    「好地方啊!」司馬玄撫著髯鬚:「若在此建城,足可控扼整個幕南的食鹽供給!」

    這確實是事實。

    幕南地區的主要食鹽供給,除了自漢進口,便是從這鹽澤獲取。

    作為幕南最大的鹽產地,鹽澤每年能向各部提供數百萬斤廉價的結晶鹽。

    呼奢部族,就是靠著壟斷鹽澤的產鹽而興盛起來的。

    所以,他們平時也在此地,佈置了兵力防備其他人來偷鹽。

    只是,不知道為何,當司馬玄率部從鹽澤的西北迂迴而來時,並未發現有任何守軍。

    這使得,他的騎兵得以兵不血刃的佔據這一戰略要地。

    從地理上來看,這處鹽澤,位於鶄澤偏北三百里左右,距離弓盧水大約六百里。

    扼守此地,不僅僅可以阻斷呼奢部北逃的路線。

    更可以從其脆弱的後方發起突襲。

    「馬上派出斥候,對附近百里進行偵查!」司馬玄下令:「其他人原地修整,保養馬匹與兵器,隨時做好作戰準備!」

    「諾!」眾將紛紛領命,各自下去佈置。

    在過去的六天裡,護烏恆都尉的兩千輕騎兵,連續急行軍超過一千里,從南池迂迴到了此地。

    一路上,光是換馬,都換了四次了。

    每一次都要花上大半天時間,主要是為了重新釘馬掌。

    好在,士兵們對這個工作,掌握的很熟練。

    所以,沒有浪費太多時間。

    趁著這修整的時間,司馬玄也親自帶隊,深入部曲之中,探望士兵,鼓舞士氣。

    「君等務必保持狀態,爭取一戰而下!」司馬玄每到一個仕伍,都會對將士們說道:「那呼奢部,可是有數十萬的牛羊與馬匹!」

    「來前,天使已經許諾,將從繳獲之中,拿出部分財富,獎賞有功將士!」

    這也是目前漢軍的慣例與傳統了。

    沒辦法,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崩毀了。

    能夠鼓舞士氣和提高士氣的手段,就只剩下了這單純的物質激勵。

    不過,這個方法確實很有效。

    士兵們聽著,都是歡呼雀躍。

    滿腦子都是數十萬牛羊牲畜這個數字。

    兩個時辰後,司馬玄派出去的斥候,紛紛返回。

    他們帶回了一個讓司馬玄錯愕萬分的情報。

    斥候們從鹽澤向北、南搜尋了數十里。

    他們沒有發現任何牧民。

    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秦司馬!」司馬玄馬上叫來了護烏恆都尉的左部司馬秦武,對他佈置任務:「請你立刻帶人,向鶄澤方向搜索,務必探知情報!」

    此刻,司馬玄不得不懷疑,漢軍出動的情報被呼奢人獲知了。

    若是這樣,呼奢人會有很多種選擇。

    其中,最恐怖的,莫過於北逃!

    尤其是考慮到,鶄澤與弓盧水在直線距離上,不超過八百里這一事實。

    換而言之,呼奢人若決定北逃,此刻,他們恐怕已經在向著弓盧水前進了。

    若不能及時堵住他們……

    司馬玄知道,自己恐怕真的得提頭去見天子了!

    送走秦武後,司馬玄立刻下達了備戰命令。

    旋即,才剛剛修整了不過兩個時辰,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好好補上一覺的護烏恆都尉的騎兵們,就聽到了代表備戰的號角聲。

    而此時,距離呼揭人越過弓盧水,已經過去了兩天。

    這些野蠻而恐怖的騎兵,在整個呼奢部的牧場,肆意的散播著恐怖與惶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8 21:15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零一節 異變(2)

    燃燒的穹廬,照亮了夜空。

    拿著屠刀,屠姑射意氣風發的走入這烏恆人的營壘裡。

    數百個男人,都已經被殺死。

    包括老人和高過車輪的少年。

    女人和孩子們,則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的看著這些北方而來的征服者。

    「你們!」屠姑射拿著手裡的骨刀,看著那些女人和孩子,得意洋洋的拎起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丟了過去:「從現在開始,就都是呼揭人了!」

    「必須,適應和學會呼揭人的生活方式!」

    「必須,信仰呼揭的神明!」

    作為一個在金山腳下的艱苦環境中成長起來的部族,呼揭人能夠延續至今,靠的就是這一套模式。

    殺死敵對方的男人,將他們的女人和孩子,變成自己人。

    引弓之民的傳統和習俗,給了他們這個擴張方式提供了最合適的土壤。

    戰敗方對於戰勝方,擁有一切權力。

    所以,這些烏恆女人和孩子,在恐懼中,都順從的匍匐到了地上,以額觸地,獻上了自己的忠誠:「如您所願,偉大的大人!」

    反正,這草原上,征伐殺戮,只是日常而已。

    更何況,烏恆各部,享用了太久的和平。

    早就被這安逸磨平了棱角,很多人甚至在遇襲時,連彎弓都忘記了。

    以至於,呼揭騎兵,勢如破竹。

    兩天內就突進到了呼奢部的核心。

    現在,他們距離鶄澤已經只剩下不過一百里的路途了。

    對於騎兵來說,這麼點距離,可能只是一次簡單的奔襲就可以辦到。

    不過……

    也因為如此,呼奢部已經在其老巢開始佈防。

    四五萬的牧民和成千上萬的牲畜群,都龜縮到了鶄澤及其附近地區,似乎準備固守待援。

    但那又怎樣呢?

    屠姑射冷笑著上前,從這些女人裡挑出幾個屁股大、骨架寬的(對呼揭人或者任何遊牧民族來說,這樣的女人才是美女,因為她們能生養……),狂笑著驅趕著她們進了一處乾草堆。

    …………………………

    鶄澤。

    同樣的夜空下,呼奢屠各,已經徹底慌了神。

    他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派去南池告急的使者,現在究竟到了沒有?」

    「匈奴人這次派來的騎兵有多少?查清楚了沒有?」

    他不停的重複著這兩個問題。

    讓部族上下的人,也都跟著慌亂起來。

    曾經,烏恆九部中最桀驁的部族,現在卻慌亂的如同被貓發現的老鼠。

    沒辦法!

    來襲的敵人,根本不是他們可以抵抗的!

    就在昨天,呼奢屠各親自帶了部族最精銳的一千五百騎,出發迎敵。

    結果,就在鶄澤外圍,被不過五百敵騎,殺得片甲不留。

    呼奢屠各甚至被嚇得丟下部下,狼狽逃回。

    一千五百騎兵,能回來的甚至不過九百。

    其他人的命運,已經可以想像了。

    也是因此,呼奢人才被一棍子敲醒。

    現在,他們終於明白,居延的漢軍是在和一群怎樣的敵人作戰?

    更加明白了,能把這樣的對手,按在地上狂揍,只能被動抵抗的大漢帝國是何等強盛!

    現在,呼奢屠各只要閉上眼睛,就回想起昨日的情況。

    那些敵人……

    那些可怕的敵人……

    那些穿著破破爛爛的羊皮襖,手裡不過是拿著些落後老舊的青銅鋌、青銅劍和流星錘的騎兵。

    他們渾身散發著惡臭,臉部滿是刀疤。

    悍不畏死,勇猛無比。

    只是一個照面,就有幾十個呼奢勇士,被他們打落下馬。

    更可怕的是這些瘋子,無比熱愛肉搏。

    呼奢屠各就親眼看到,有很多人從馬上躍起,將呼奢部的騎兵撲下戰馬。

    然後,他們用武器、石頭、拳頭,甚至是牙齒,將對手虐殺。

    戰場上響徹了那些年輕氣盛,但卻缺乏經驗與訓練的可憐呼奢騎兵的慘嚎。

    在這些人面前,呼奢人根本不是對手!

    面對這些的敵人,呼奢人幾乎無法對抗。

    只能龜縮起來,甚至坐視著這些可怕的敵人,在整個呼奢部的草原肆虐,將那些沒有來得及撤退或者沒有得到通知的氏族,一點一滴的撕碎!

    太可怕了!

    深重的恐懼,讓呼奢屠各震驚。

    他現在,甚至願意跪著爬去南池,向漢人的護烏恆都尉求援。

    希望漢朝爸爸,可以不計前嫌。

    伸出援手,救他與他的族人一命。

    儘管,呼奢屠各其實知道,從南池到此,哪怕全速出發,也需要起碼四五天。

    但,現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漢朝爸爸了!

    就在此時,一個呼奢貴族,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哭著喊道:「大人,不好了!那些該死的匈奴人,在剛剛突襲了南方的青丘!」

    噗!

    呼奢屠各聞言,一口鮮血,立刻噴出。

    因為,青丘正是呼奢部通向鮮虞部與南池的必經之地。

    當然,也不是不能從其他方向,前往南方的南池。

    但,那樣的話,可能就需要從東北的鴻鵠澤繞路,穿過一片密佈沼澤與濕地的草原,才能抵達南池。

    在時間上來說,至少要多用兩天!

    「難道是天要亡我?」呼奢屠各喃喃自語著,他看著夜空下的鶄澤,感覺前途一片黑暗。

    與數日前,送別匈奴使者時的意氣風發與自得截然相反。

    …………………………

    同樣的星空下。

    鶄澤以東,三百餘里的鴻鵠澤中。

    續相如已經在巡視剛剛紮營的軍營。

    跟隨他而來的,還有上千名被強徵的諸水部的牧民。

    現在,這些牧民正在細心的照料和喂養著長水校尉的戰馬。

    四千匹戰馬,在這夜色下,吭吭哧哧的吃著飼料與飲水,不時打著響鼻。

    「休息一天,養精蓄銳……」續相如暢想起計畫中的拂曉突襲,不由得心曠神怡。

    他相信,呼奢部的夷狄賊子,絕對不會想到會有玄甲軍,在拂曉之時,突入其營地。

    這時候,遠方的夜色中,十餘騎踏水而來。

    正是他派出去偵查和隔絕前方的斥候。

    續相如於是迎上前去。

    然後,他就發現,這些騎兵都帶了傷。

    「將軍!」一個隊率將兩個被捆了起來的俘虜,帶到了續相如面前,稟報導:「末將奉命,向鶄澤方向搜索警戒,今日黃昏時分,在距此百里外,遭遇了一支數十人的匈奴騎兵!」

    「末將遵循將軍命令,率部絞殺之!」

    「這兩個就是俘虜!」

    續相如聽著,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來:「匈奴人?!」

    幕北決戰後,匈奴遠遁。

    幕南已經二十七年沒有見過匈奴騎兵的身影了。

    現在,又忽然出現。

    他立刻就知道,事情變得不一樣了。

    而且,情況可能會變得無比糟糕。

    他馬上就下令:「立刻派人出發,不惜一切,去青丘一帶,與張侍中聯繫上!將此間之事,稟報上去!」

    他緊接著又下令:「擂鼓點將,召集所有隊率以上將官!」

    「趙君!」續相如又看向那個斥候隊率,對他鄭重的道:「請君立刻去通知所有在外的斥候,務必在明日將敵情徹底摸清楚!」

    「不惜代價,哪怕與敵人交戰,也要搞清楚匈奴的兵力,最好能看到其大纛!」

    漢匈百年爭霸,發展到現在,彼此都有著詳細的瞭解。

    尤其是軍隊方面,漢軍大將們,對每一個匈奴主力部族的大纛都能閉著眼睛如數家珍。

    甚至只要看到匈奴大纛,就能知道,對面的敵人是匈奴那支部族的騎兵?兵力多少?風格如何?其將主是誰?

    同樣,匈奴人只要看到漢軍將旗或者軍旗,甚至只需要看到漢軍的行軍方式,就能猜到是那個老對手來了!

    沒辦法,在平城之戰之前,漢匈兩國就已經交火了。

    戰爭,從高帝時代,斷斷續續,打到了先帝時期。

    最終在元光年中,變成了徹底的國戰,撕破臉皮,大打出手。

    這一百多年糾纏與敵對、足夠彼此都對對方有著清楚的認知。

    ………………………………

    呼揭營地中,數十具騎兵屍體,被拖到了穹廬前的篝火旁。

    這些,都是呼揭騎兵的屍體。

    幾個經驗豐富的薩滿上前,解開這些騎兵屍體身上破破爛爛的羊皮襖,然後圍著這些屍體,踱著腳步,嘴中唸唸叨叨。

    最終,一個年老的薩滿,抓過一個被俘的烏恆孩子,用刀子割開他的喉管,將鮮血淋到這些屍體身上,忽然他猛然睜開眼睛,高舉雙手:「黑神告訴我,殺死這些呼揭勇士的……」

    「是漢朝人,是漢朝的騎兵!」

    其他薩滿也紛紛高呼:「黑神從火中,帶來了死者靈魂的訴說……」

    「他們是被漢朝人殺死的!」

    呼揭騎兵們聽著,轟然議論起來。

    出於對薩滿祭司們的尊重與敬愛,他們不敢非議。

    但卻很難相信這個事實。

    漢朝騎兵?

    他們是怎麼出現在這距離長城起碼一千里的鶄澤附近的?

    屠姑射黑著臉,看著這些祭司,作為首領他很清楚,這些薩滿祭司的判斷絕對沒有錯。

    因為,屍體上的傷痕,已經清楚無比的揭露了事實他們是被鐵器所殺!

    而這個世界上,能大規模使用鐵器,並且能夠如此迅速而果斷的將這些呼揭騎兵殺死的軍隊只有漢軍!

    而且,一定是漢軍中最精銳,最強大的那幾支軍隊的斥候,才能有這樣迅速而果斷的擊殺效果。

    可以看到,很多人,都是一劍梟首或者被利器捅穿了身體。

    特別是,好幾具屍體身上都發現了漢朝連弩射擊後的痕跡。

    「立刻派人回去稟報丁零王!」屠姑射陰著臉:「漢朝人來了!」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全場寂靜。

    即使是曾經最狂野的呼揭騎兵,現在也感覺到了有陰影籠罩在他們的身體靈魂之中。

    漢軍!

    或者說漢朝人!

    這是所有匈奴人和匈奴的附庸的噩夢。

    很多從余吾水會戰中倖存下來的老兵,甚至在這一剎那,想起了那個可怕的戰場。

    如林的長戟,幾乎遮天蔽日的箭雨。

    還有那些交替掩護,彼此默契無比的騎兵。

    那是他們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強大的對手。

    更是他們心裡面少數幾個懼怕的存在。

    呼揭人是野蠻,是殘暴,是瘋狂。

    但不傻不蠢,相反,他們聰明而狡詐。

    特別是屠姑射,他現在已經明白,事情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控制的了。

    丁零王衛律必須迅速做出決斷。

    不然,他就可能會率軍撤退。

    反正,呼揭人也搶掠兩天了。

    得到的戰利品和劫掠的婦女孩子,也完全足夠了。

    撤退不可恥。

    因為,哪怕是單于,也多次在漢軍的戰旗下,望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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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