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889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3 21:10
第九百一十二節 寇可來,我亦可往!(1)

    太陽升至樹梢時,鶄澤的戰鬥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此時,整個戰場,滿目瘡痍。

    到處都是倒伏的人馬屍體。

    血腥味濃郁到,連禿鷲與野狼都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張望、徘徊。

    數不清的蒼蠅,飛舞在這片土地上。

    一隊漢軍騎士,策馬走在其中。

    巡視著戰場,尋找著可能存活下來的同袍。

    而軍法官也開始入場,在長水校尉的將官們簇擁下,開始就地記錄和登記軍功斬首數字。

    所有人都是喜氣洋洋。

    「陣斬數字,起碼在兩千以上!」秦武向續相如報告著:「此外,還繳獲了一面呼揭大纛,斬得其自呼揭王以下貴族、頭人三十餘人,生得七百餘俘虜,匈奴賊寇,僅三百餘殘兵敗將逃遁……」

    續相如聽著,臉都笑成了一朵花,立刻就問道:「已經派人去向侍中公報告了嗎?」

    漢軍制度,司馬以上軍官,每次出戰,就都有業績標準了。

    依照軍法,屯曲長,每次戰爭的業績標準為二十三個首級。

    而像續相如這樣的列侯兼任將軍的大將,業績壓力就更大了。

    身為長水將軍,統帥長水校尉出征的他,沒有遇到戰爭也就罷了。

    遇到戰爭,斬首數字便不得低於八百級。

    不然,就是不合格。

    下次休想再得到領兵機會!

    甚至可能會被追究責任。

    如今,斬首兩千,可以說是超額完成了任務目標。

    在軍法中,這叫『盈論』。

    而盈論是有激勵的。

    各有相應的評判標準。

    像是這一戰的戰功,就足夠包括續相如在內的所有將官,統統陞官加爵。

    身為將主,他甚至可能得到益封的獎賞。

    自然,續相如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這個好消息,快速報告給可能還不知情的張侍中。

    然後,讓這位持節使者,快些上表請功。

    這既是他本人的心理,也是全軍將士此刻的共同心情。

    「將軍放心,末將早已經派出了最精幹的騎士,向南尋找侍中公的蹤跡……」秦武笑著說道。

    續相如滿意的點點頭。

    兩人正要繼續說話,這個時候,鶄澤中的呼奢部貴族們,卻已經趕著羊群,帶著駿馬,恭恭敬敬的走出營地。

    他們還押著一個被扒光了衣服後,五花大綁起來的男子。

    這些人被漢軍帶著,來到了續相如面前。

    一見面,所有人立刻就統統趴到了地上,叩首拜道:「罪奴等萬死再拜將軍大人,死罪!死罪!」

    續相如只是掃了一眼他們,就將眼睛別了過去,連看也不看。

    一時間,氣氛無比尷尬。

    這些人互相看了看,只好再拜道:「大人明鑑,罪奴等本是一心忠誠漢室之人,奈何為呼奢屠各及其兄弟蠱惑、矇蔽,才行差踏錯,險些鑄成大罪,如今,呼奢屠各等罪奴,已為我等擒下,願交大人處置!」

    續相如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冷笑了兩聲。

    沒辦法,這些人只好跪在地上,拚命磕頭,哀求著:「罪奴等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望聖天子赦免,無論大人與朝堂,對罪奴等如何責罰,罪奴們心甘情願,絕無怨言!」

    續相如這才有了些許的生色,冷著臉,看向他們,輕聲道:「爾等之罪,非本將可以言語之事……」

    「只是,有一點,須得曉瑜爾等……」

    「大人請吩咐!」所有人立刻俯首,恭恭敬敬的磕頭,用比伺候父母還要孝順的眼神,看著續相如,眼中滿滿的都是孺慕之情。

    續相如握著劍,冷冷一笑:「本將,乃漢長水將軍、承文候續相如!」

    「可當不起爾等大人之稱!」

    他可不敢有這麼一群『孝子賢孫』。

    也受不起這樣的稱呼。

    會折壽損福的!

    所有人聞言,只覺兩股戰戰,根本說不出話來。

    ………………………………

    無名山丘谷地內,張越端坐在軍帳內,拿著毛筆,在帶來的白紙上,奮筆疾書著。

    他正在將這一路上的心得與體會,記錄下來。

    尤其是這些日子來的行軍、作戰和見聞、想法記錄下來。

    回長安後,他打算依照這些記錄與心得,編寫一本西元前的《騎兵操典》。

    結構上,他打算採用後世歐陸近代軍事革命之前的啟蒙作品,公認的西方近代軍事職業化和標準化鼻祖,荷蘭的莫里斯親王所著的《莫里斯操典》的形式。

    不講什麼形而上,深奧的軍事理論、戰略、戰術。

    只講最基本的東西。

    騎兵每天的行軍速度。

    最基本的作戰姿態。

    騎兵在近戰與遠程時的標準形態。

    單兵作戰的注意事項。

    日常訓練與戰時編組。

    別看這些東西,說起來很簡單。

    但實際上,是一個複雜而科學的嚴肅事情。

    一天兩天,是根本不夠的。

    必須得等這一戰打完,回到長安,總結和檢討之後,彙總各方情況,才能真正動筆。

    而那無疑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因為,這部操典,將不止會有文字。

    還會有成百上千副繪圖。

    儘可能用簡單、淺白的形式,將騎兵的訓練、戰鬥和列隊、衝鋒、騎射等等事情,具體化和標準化。

    正沉浸著在創作之中時,田水掀開帳簾,走了進來,欣喜的報告:「主公,續將軍派人來聯絡了!」

    張越聞言,立刻放下筆,起身問道:「續將軍?」

    「然也!」田水興高采烈的稟報:「主公,據說續將軍在今日拂曉,突襲了鶄澤的呼揭騎兵,一戰全殲其主力,得其王首、大纛!」

    張越聽著,立刻就握緊了拳頭,大喊了一聲:「善!」

    「長水校尉,果然不愧是天下強軍!」

    「馬上去將使者請來,我要詳細詢問具體情況!」

    「諾!」

    不久,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漢軍軍官,就被請到了張越面前。

    來人見到張越,也是興奮不已,當即納頭就拜:「末將長水校尉甲部隊率鄭澤,拜見侍中建文君!」

    張越立刻上前,扶起他,道:「鄭隊率請坐,與我細細說來……」

    鄭澤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長水校尉從昨日發現敵人後撤說起,一直說到殲滅呼揭主力。

    張越聽完,忽然笑了起來:「這麼說的話,呼奢部還存在?」

    「這可真是一個難題呀……」

    若是呼揭人徹底攻破鶄澤,那對張越來說,可能是更好的結局。

    現在的話,張越還得想想,怎麼處置這些傢伙了。

    不過,先不管這些了。

    現在的關鍵,還是要先去鶄澤,與續相如匯合。

    然後,再與司馬玄聯繫上。

    這樣的話……

    他手中,就會有七千騎兵。

    其中,四千精銳漢騎。

    擁有這樣的兵力,完全可以……

    大鬧天宮!

    想到這裡,張越立刻就下令:「全軍拔營,向鶄澤進發,今日傍晚之前,必須抵達鶄澤!」

    時間,就是生命。

    張越很清楚,現在他已經獲得了主動權。

    若是行動迅速,他甚至可以趕在弓盧水的匈奴主力,沒有得到情報之前,就率軍進抵弓盧水。

    一旦可以在弓盧水獲勝……

    張越的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元狩四年,也就是二十七年前。

    他的偶像,也是中國歷史上最傑出的將軍,漢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率軍於漠北決戰後,乘勝追擊。

    渡弓盧水而禪姑衍,然後封狼居胥山。

    創造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傳奇。

    徹底的打垮了當時不可一世的匈奴帝國,使得從此幕南無王庭。

    而現在……

    張越獲得了一個可能與偶像相同的戰機。

    他腦海中,立刻回憶起了,居延方面的報告。

    從去年的秋天開始,為瞭解決日逐王先賢憚的勢力。

    匈奴狐鹿姑單于,調兵遣將,將其主力,向天山方向集結。

    僅僅是漢軍觀察到的匈奴大纛,就已經多達二十餘面,總兵力無限接近二十萬!

    毋庸置疑,那是匈奴最大,也是最強的機動兵團。

    就像漢室在居延的李廣利兵團一樣。

    而現在……

    在這幕南,呼揭部主力已被全殲。

    若能趁機迅速進軍,在弓盧水消滅或者重創衛律兵團。

    那麼……

    整個幕北,匈奴人的老巢,就要出現一個巨大的防禦真空。

    漢軍完全有機會,長驅直入,在匈奴主力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將他的老巢,搗一個天翻地覆!

    說不定,甚至可以再現霍去病當年的那傳奇遠征。

    達成所有武將的終究夢想禪姑衍而封狼居胥山!

    只是想到這個,張越就激動難耐。

    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去鶄澤。

    可惜……

    烏恆的騎兵,做事情拖拖拉拉。

    等了半個時辰,都還沒有將營地收拾好。

    張越索性就丟下了這些傢伙,帶上自己的親衛隨從們和一部分的烏恆貴族,輕車簡從,直趨鶄澤。

    這才在當日傍晚之前,趕到了鶄澤。

    當張越抵達此地時,戰場的屍骸,已經被打掃乾淨。

    兩千多具呼揭人的屍體,被堆磊在一起。

    他們的首級,則按照漢軍的慣例,用沙土與枯葉,堆磊在一起,成為一座座大大小小的京觀。

    這既是為了誇耀武功,也是現實的需要。

    因為,漢軍軍法和秦軍軍法,一脈相承。

    有著同樣一個規定:以戰故,暴首三,乃校三日,將軍以不疑致士大夫勞爵!

    意思就是斬首所獲,必須面向全軍公示三日。

    三天後沒有疑慮,也沒有爭議,這些軍功才能實打實的被記錄,被承認。

    所以,這些京觀,其實是長水校尉各部的『財產公示』。

    張越看著這些京觀,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而此時,續相如已經帶著全軍將校,迎了出來:「末將等拜見侍中公!」

    「賴陛下洪福,侍中公運籌帷幄,將士用命,末將今已夷滅呼揭,斬其首,俘其人,而鑄之京觀!」

    「還有俘虜?」張越一聽,微微詫異,隨即他想了起來,他的那道『呼揭首級比匈奴四大氏族本部』的命令,長水校尉並沒有接到,所以有俘虜也正常。

    這可讓張越遺憾不已。

    「俘虜?」續相如一聽,馬上就聞絃歌而知雅意:「侍中公可能聽錯了,哪有什麼俘虜?皆是些傷重將死之人,大約也是救不活了……」

    張越聞言,讚賞的看了一眼續相如,不過,他還是搖頭道:「殺俘不詳,將軍若是可以,還是儘量救治吧……」

    不管怎麼說,諸夏民族也是禮儀之邦啊!

    正所謂,戎,昭果毅以聽之之謂禮!

    果者殺敵,致果曰毅。

    這是先王與先賢們的諄諄教誨。

    所以,在戰場上,戰而殺之,是對先王與先賢道路的尊敬。

    但,現在別人都放下武器,並為漢軍所俘虜了。

    這個時候再殺,就是對先王與先賢的侮辱和褻瀆了。

    白起一生,光輝燦爛,就因為坑殺趙國降兵,為人唾棄至今。

    張越可不想重蹈覆轍。

    至少,他不願授人以柄。

    續相如聽著,自是頓首,道:「諾,末將知道了!」

    對他來說,這些俘虜,其實殺與不殺,都差不多。

    就聽著張越道:「對了,有個事情,正要告知將軍……」

    「吾在昨日,已經下令:彼呼揭者,凶暴殘虐,實與虎狼無異,入寇幕南,實為漢敵,故其首級比匈奴四大氏族本部首級論!」

    續相如聽著,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匈奴四大氏族?

    現在他無比後悔,為什麼要留俘虜!

    為何不下令『格殺勿論』。

    他也理解了為何侍中公會在聽到他有俘虜時,做出那樣奇怪的表情了。

    感情……

    我錯過了好大一筆的軍功啊!

    現在,呼揭部族的俘虜們,應該慶幸,他們投降的是兩個有節操的漢家貴族。

    若換一個人,此時就已經斷然下令『盡殺之,取其首級以記功』了。

    續相如雖然怦然心動,但良知和張越那一句『殺俘不祥』,還是讓他忌憚。

    沒有翻臉不認人,最多只是不會再管他們的死活了。

    死也好,活也好。

    都是他們的命!

    在懊悔之後,續相如忽然想了起來,再拜報告道:「啟稟侍中建文君,呼奢部貴族、頭人,如今正在末將帳中,肉袒戴罪……」

    「侍中,將要如何處置他們?」

    張越聽著,嘿嘿一笑,道:「走,先去問問這些亂臣賊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7:39
第九百一十三節 寇可來,我亦可往!(2)

    在續相如等人的簇擁下,張越很快就見到了他想要見的『亂臣賊子』們。

    「天使……」

    十幾個呼奢部的貴族們,一見到持節而來的張越,馬上就頓首磕頭:「罪奴等拜見天使,恭問聖天子安!」

    張越看著他們,冷哼了一聲:「爾等居然還能記得自己乃是漢臣妾……這可真不容易啊!」

    眾人聞言,只能是將頭貼在地面上,根本不敢回答。

    張越是持著節旄,昂起頭來,道:「本使持節而來,除安撫幕南諸部,宣慰士民外,主要就是為了前任欽使任立政遇刺一案……」

    「爾等都說說看,漢家將這鶄澤牧場,恩賜與爾等,命爾等鎮守於此,為漢屏障,何故能有刺客通過爾等的牧場,進入南池?」

    「天使容稟……」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呼奢貴族,立刻磕頭拜道:「此皆呼奢屠各所為,與我等無關……」

    「呵!」張越冷笑一聲,根本不信這種鬼話。

    雪崩的時候,那裡有無辜的雪花?

    這就像後世,有些人總喜歡說,霓虹的人民是無辜的一樣,說的好像,罪與惡都是那幾個戰犯做的的一般。

    而事實是二戰時,除了少數有良知的霓虹人。

    絕大部分人,都是戰爭的幫凶和罪行的實施者。

    現在,也是一般。

    呼奢底層的牧民裡,或許有無辜的。

    但其高層……

    那裡有什麼真的忠臣?

    恐怕,這些人都和那個現在被他們推出來背鍋的呼奢屠各一般,都做著漢匈爭霸,順勢崛起的美夢。

    「在本使面前,還敢抵賴?」張越獰笑著;「真以為中國無人乎?」

    也不與這些傢伙囉嗦,張越徑直道:「爾等最好如實招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此中國制度也!況且,本使乃是持節使者,天子節旄之所在,如朕親臨是也!」

    「爾等若是繼續抵賴,欺君之罪,可是要誅族的!」張越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向這些人:「當然,若是爾等能幡然醒悟,戴罪立功,指正元兇,本使還是可以向天子為爾等求情的……」

    在天子節旄之前,在漢軍的赫赫神威之前,加上張越的暗示。

    這些人互相看了看,立刻就知道了,他們應該怎麼做了。

    於是,紛紛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紛紛表示願意『戴罪立功』。

    然後,就將任立政遇刺之事的前後始末,一股腦的將他們知道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張越聽著,笑容漸漸冷冽。

    「很好!」聽完這些人的招供,張越摩挲著手掌。

    按照這些人的供述,有從幕北來的人,通過了牧場,然後在偽裝成鮮虞部的牧民,從龍城進入的南池。

    換而言之,任立政遇刺一案,除了這呼奢部外,起碼還有鮮虞部與諸水部的配合。

    這也就能解釋的通,為何任立政身處安全的幕南榷市,卻能被刺客摸清楚行蹤,並果斷行刺了。

    有內鬼在串通消息,而且不止一個人在私底下協助。

    現在張越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是學曹阿瞞。

    召集各部頭人,當著他們的面,將這些人的供詞燒掉。

    以示,以後絕不追究。

    這樣的話,幕南各部貴族頭人,肯定是感激涕零,尤其是涉及的那兩個部族。

    說不定會見將張越視為再生父母,親爹一般的人物。

    漢家統治,在幕南也可以穩固十年,甚至二十年。

    但是……

    張越毫不猶豫的否決這個可能。

    不止是因為古人的教訓,更多的是出於現實的考量。

    欲要安定幕南,最終消化此地。

    就決不能姑息養奸!

    況且……

    這大軍一動,黃金萬兩!

    張越帶著長水校尉,遠道而來,靡費無數。

    總不能是來學**做好事的吧?

    「續將軍,請將軍立刻派出使者,前往鮮虞部和諸水部,傳其貴人來此對質!」張越扭頭吩咐:「再派人去,召集烏恆六部頭人來此!」

    張越抬起頭來,望著前方,已經是一片狼藉的鶄澤大地:「讓各部頭人都好好看看……」

    「匈奴人作下的罪與孽!」

    呼揭人過去數日在這鶄澤地區的暴行,就是最好的愛國主義教育。

    只要各部頭人和貴族,來這裡看一看,他們就會知道,一旦失去了漢朝爸爸的庇護。

    他們會是怎樣的下場?

    而恐懼,是最好的統治工具。

    「諾!」續相如點頭領命,隨即就佈置了下去。

    張越將視線,重新看向了呼奢部的貴族們。

    「至於爾等……」他嘴角輕笑著:「附逆可是大罪……」

    「天使饒恕……」這些人馬上就嚇得兩股戰戰,拚命磕頭:「罪奴等本是忠臣啊,都是被呼奢屠各那個小人矇蔽,行差踏錯,才冒犯天威,如今罪奴都知罪了,還望天使寬恕!」

    「寬恕?」張越笑了。

    「孟子曰: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中國自古,便有寬恕之風,謂之君子之行也!」

    這些人聽著,終於露出笑容,紛紛頓首拜道:「天使仁慈,罪奴等感恩不盡!」

    張越聽著,卻也只是笑笑。

    為他們可憐的文化知識感到悲哀。

    確實,中國自古君子,有恕心。

    孔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但這句話反過來,也可以理解為『己所之慾,施之於人』。

    這就是教化。

    孔子、孟子、墨子、韓非子,老子、屍子、莊子……

    無數先賢都曾孜孜以求的道路。

    將中國文明、制度與法制,播散天下,化夷為夏,天下大同。

    教化有兩條腿。

    一條腿是詩書禮樂,這是文功。

    另一條腿就是破山伐廟,毀滅淫祀,誅絕野蠻,祛除胡風。

    這就好比,在學校裡,學生若是安分守己,專心讀書。

    老師自然是因材施教,諄諄教誨,引導他走上一條對社會對國家對民族有貢獻的康莊大道。

    可是,若有學生調皮搗蛋,不愛學習,反而沉迷於各類有害身心健康的活動裡。

    譬如早戀啊、暴力啊、霸凌他人啊。

    老師若是坐視不理,那就是害他。

    而現在,作為老師的大漢帝國,脾氣是很暴躁的。

    打戒尺,罰站和罰抄,只是小兒科。

    僅僅是用來矯正一些有些劣跡的學生的手段。

    對於呼奢這種嚴重沉迷於暴力、色情與遊戲,企圖當一個小混混的劣生。

    老師迫不得已,也就只能用些比較嚴格的手段來矯正了。

    譬如說,雷電法師楊教授的方法就很不錯嘛。

    可以讓呼奢人從身體到心靈,全方位的感受一番大漢老師的威嚴與胸懷。

    反正,等他們長大了,懂事了,肯定會感激的。

    ………………

    走出軍帳,張越就對續相如道:「續將軍,煩請將軍派兵去控制和協助呼奢牧民,整頓其牲畜、訾產,恢復秩序!」

    續相如點點頭,道:「回稟侍中公,末將已經在做了……」

    在戰鬥結束後,他便派了一個司馬部前去負責此事。

    而經歷了呼揭人折磨、摧殘後,呼奢人早就已經沒有了什麼心氣神。

    而面對身為救世主的長水校尉,自然是萬般服從,一切順從,近乎予取予求。

    「侍中公……」續相如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打算如何處置呼奢部?」

    「呼奢勾結匈奴,大逆不道,其罪滔天!」張越輕聲說著:「如此大罪,焉能再留其在此?」

    「侍中是要流放他們?」續相如問著。

    流放,是漢室對於附庸的一種嚴重懲罰。

    譬如說,湟中月氏義從,就曾有部族不敬天使而被流放到了西海,與羌人雜處。

    「流放?」張越笑了:「本使只想要讓他們贖罪而已!」

    單純的流放,只能造成問題,而無法解決問題。

    也無法真正有效的震懾他人。

    最重要的是無法產生什麼經濟效益。

    張越看著續相如,輕聲道:「呼奢部的青壯,當去內郡,去家上的治河都護府麾下,開山鑿河,三年勤奮,方可贖其罪!」

    「至於婦孺……」

    「發與漢商,紡紗織布,營做女工……」

    呼奢部,應該還有起碼四五萬的人口。

    其中青壯男子,在一萬上下,餘者都是婦孺老弱。

    在張越看來,這可是很有利用價值的勞動人口。

    在草原上走了一圈,看過了各地牧民的情況後,張越就已經知道了。

    遊牧民其實和中國的農耕人民是一樣的勤奮、耐勞與忠厚的。

    想想也能理解。

    逐水草而居的人民,倘若不勤奮、耐勞,早就餓死了。

    若不夠忠厚,豈能忍受上層貴族的層層剝削與壓迫?

    東亞民族,事實上都有這麼一個特點。

    這片土地,資源不夠豐富,氣候不夠宜人,環境也不是那麼安逸。

    至少是沒法和亞馬遜叢林與非洲、印度次大陸的肥沃之地相比的。

    內郡有水旱蝗澇,各種天災人禍,連年不絕。

    草原上也是一般。

    在這樣的艱苦環境中,成長起來的民族,必須勤勞,必須勇敢,必須耐勞。

    不然,不需要敵人,大自然就會淘汰他們。

    尤其是草原上的婦女們!

    不夠勤奮、耐勞和逆來順受,就絕對活不長!

    而這樣的婦女,是最好的勞動人口。

    至少,楊孫氏和袁氏會非常喜歡她們。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6 17:51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一十四節 寇可來,我亦可往!(3)


    張越很快就拿到了鶄澤一戰,漢軍的戰損報告。

    兩千漢騎,奔襲鶄澤。

    損失戰馬,兩百餘匹。

    包括兩個什長在內的,四十餘人戰疫。

    此外,還有輕重傷兵三百餘人。

    這個數據,看上去很誇張。

    但卻是當代漢軍,在正常情況下,與匈奴騎兵交手的真實反映。

    三十五年前,衛青的打的河南戰役,比這誇張多了。

    元朔二年,衛青與將軍李息,從左右兩個方向,對河套發起進攻。

    衛青率部,奇襲梓嶺,梁北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取高闕要塞,堵住了匈奴在河套地區的白羊部與樓煩部主力,全殲之。

    此役,衛青斬首兩千三百餘,繳獲牛羊馬匹橐他數以百萬計,俘虜了數千人。

    猜猜看,衛青損失了多少?

    史書上記載,說是『全甲兵而還』。

    意思是出去多少人,回來多少人。

    連甲冑也都完完整整的帶回了長安!

    當然,那是誇大之語。

    實際上,張越掌握的情況來看,衛青還是損失了一些兵馬的。

    石渠閣裡有衛青本人當年的軍報,也有隨軍的軍正(軍法官)的報告。

    結合兩者的闡述,河南戰役,衛青部的直接戰損,大約是死傷四百餘。

    其中,戰死者不滿百。

    這就是打出了碾壓優勢時的必然結果。

    後世的八里橋之戰,英法聯軍與數萬清軍激戰數個小時。

    打完了一看,英軍戰死三個,法軍兩個。

    即使是清軍,也就損失了一千左右(清廷自己統計是三千)。

    要知道,八里橋之戰的時候,可不是現在。

    那時候,交戰雙方都動用了大量火槍、大炮。

    更出現了激烈的白刃戰和爭奪戰。

    而鶄澤之戰,漢軍騎兵,則是從一開始就碾壓了自己的敵人。

    無論裝備還是技戰術,都遠遠超過了呼揭人。

    兩者的差距,可不僅僅是代差。

    交戰雙方,不僅僅是裝備上有差距。

    訓練、戰術和身體素質方面,也都存在著鴻溝。

    想想看,長水校尉的士兵,平時吃什麼?

    呼揭人平時的食物又是什麼?

    就完全可以理解這種誇張的戰損比了。

    不客氣的說,在這個一漢當五胡的時代,哪怕換一支普通的漢軍,只要戰術得當,指揮正確,也完全可以用很小的代價,擊潰或者消滅呼揭的騎兵。

    匈奴人沒有三倍以上兵力優勢,就不要妄想著,可以在正面戰場,擊敗或者包圍一支有著充足補給和高昂士氣的漢軍。

    反觀呼揭,直接斬首,一千四百以上。

    其後的戰鬥中,又陸續消滅了頑抗之敵一千餘人。

    剩下的數百人,全部被俘虜。

    當然還有數百人向北逃遁。

    算是張越昨夜夜襲消滅的那個小分隊。

    入寇的呼揭騎兵主力,現在已經不復存在。

    最多可能還有兩千左右的殘部,滯留在外。

    而這些人,將直接被在鹽澤的司馬玄部堵住。

    最終可能,只能有幾百人逃回弓盧水。

    看完報告後,張越立刻就在續相如和十幾個長水校尉軍官的注視下,就地撰寫向長安的報捷奏疏。

    花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將這封奏疏寫好。

    然後,交給續相如,讓後者立刻快馬急送長安報捷。

    其實……

    張越本可以再等等,等司馬玄所部聯繫上了,再統一報告。

    但是……

    馬上就可能要去打弓盧水的衛律部。

    甚至可能要遠征數千里,去幕北做一番事業。

    這奏疏就必須寫,而且得馬上寫。

    早在數百年前,司馬鑲且就已經說過:軍賞不逾月,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

    當代的漢軍,千里從軍,跟隨將軍們南征北戰,可沒幾個人是為了國家大義、社稷興衰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

    當兵,只是為了積攢功勞,發家致富,封官拜爵。

    很現實,也很簡單。

    別說士兵們,軍官們也都是如此。

    辛辛苦苦打仗,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就是為了這些東西。

    後世北宋的高粱河之戰怎麼慘敗的?

    還不是就是趙光義小氣,不肯馬上兌現賞錢,搞得士兵們怨聲載道,原本好好的局面,被他一個人搞爛。

    張越可不會做這種傻事。

    將送奏疏的使者,送走,張越就對著長水校尉將官們,拍著胸膛保證:「諸君此戰,立有大功,吾以向陛下為公等請功,凡有功者,必皆得重賞!」

    諸將聽著,都是喜笑顏開,紛紛拜道:「願為陛下,侍中公效死!」

    「善!」張越扶起眾人,道:「除朝堂的官爵封賞外,本使還將以持節使者之名義,就地對全軍進行犒賞!」

    「本使保證,此戰繳獲之一半輜重、俘虜、牲畜,將在發賣後,按功勞大小,均分全軍將士!」

    大家聽著,更加歡喜了。

    擊敗呼揭後,從其營地,繳獲了數以萬計的馬匹、十餘萬的牛羊,更有著被他們俘獲的數千名呼奢婦孺。

    這些都是戰利品。

    總價值,起碼是數萬萬!

    數萬萬的一半是多少呢?

    等於說,這一戰打下來,長水校尉全軍,人人都成為了百萬富翁!

    消息傳出去,立刻就是全軍歡聲雷動,士氣高漲。

    甚至,就連傷員們,也都是高興不已。

    當兵打仗,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張越更是立刻獲得了所有士兵軍官的一致支持與愛戴。

    而同時,將士們內心的不安分和狂野念頭,更是不可收拾的暴漲起來。

    打一個呼揭部,就能拿到這麼多的封賞。

    若功勞更大一些呢?

    無數人立刻就想起了,流傳在漢軍中的許多傳說。

    大宛戰爭結束後,一夜之間,漢軍批發了一千多名千石或者封君,兩百多名列侯、關內侯、兩千石、三個九卿以及一位相當於大將軍的海西候貳師將軍!

    但這都還只是小兒科。

    對於漢軍而言,真正的傳奇,莫過於二十七年前的漠北決戰結束後的封賞規模了。

    朝廷僅僅是黃金,就賞賜了多達十餘萬金。

    據說,當時,連個隨軍的馬伕,都拿到了好幾塊金餅。

    而有功勞的士兵、軍官們,人人都賺的盤滿缽滿。

    哪怕只是一個小卒子,退役回鄉後,也立刻就能掏出大筆錢財,買地置業,娶當地最漂亮的小娘,過上悠閒安樂的地主生活!

    而中上層的將官們,則搖身一變,從寒門變成了豪門!

    當年的傳奇,因為足夠耀眼。

    故而傳頌至今,成為了無數人的大漢夢。

    而現在,在暴富和陞官進爵的雙重刺激下。

    長水校尉上下,都不可避免的狂熱起來。

    就連給他們養馬、伺候傷兵、打雜的諸水牧民們,也跟著興奮起來。

    因為,按照漢軍慣例,他們隨軍出征,雖然只是打醬油,並未實際參與戰鬥。

    但也依舊可以分享到一部分的賞賜和軍功。

    雖然不多,可能也就是一成左右的首級分享和不到半成的封賞分享。

    但……

    這對這些平日裡苦哈哈的牧民而言,無異於天上掉餡餅。

    自然也都跟著狂熱起來。

    財帛動人心,利祿更是最好的興奮劑。

    於是,當張越透露,有意向北征,尋機在弓盧水消滅衛律軍團,活抓或者擒殺這個大叛徒,甚至進而帶著大家去幕北找找樂子的時候。

    續相如馬上就激動起來,立刻就向張越請戰:「侍中公,末將與長水將士,願為先鋒,為侍中踏平弓盧水,活抓衛律,登臨瀚海!」

    張越看著,笑了笑,道:「將軍不要激動……」

    「此事,暫時還只是一個設想,待我與司馬將軍聯繫上,同時,偵查清楚衛律動向,再做決定不遲!」

    「反正,衛律暫時是跑不掉的!」

    衛律兵團哪怕現在就得到消息,從弓盧水立刻北撤,也不是一兩天可以辦到的事情。

    撤退,可比進攻困難多了。

    特別是,衛律要撤退,首先要面對的,就是瀚海。

    也就是後世著名的蒙古高原的沙漠與戈壁組成的一條荒漠地帶。

    就像大幕一樣,橫斷了蒙古高原與幕南地區。

    所以又稱為『幕』。

    這一條大幕,可是非常浩瀚的。

    正面長度,超過了一千里,縱深寬大,也差不多有七八百里。

    要渡過這個瀚海,不僅僅需要熟悉地理,知曉此地虛實。

    更需要時機。

    貿然闖入,大自然可不會管你的地位高低貴賤,而是一視同仁。

    旁的不說,春夏兩季,狂猛的沙塵暴,一旦出現,就足可葬送數百上千人。

    更何況,衛律怎麼敢隨便撤?

    他只要敢隨便撤,漢軍隨便派一支騎兵,銜尾而追,他就起碼要丟下三成兵力。

    甚至說不定,全軍覆沒!

    所以,衛律即使要撤,也必須有序撤退,而且還得選一個好時機。

    續相如聽完,立刻就跳了起來,對張越道:「末將這邊親自帶人去鹽澤方向,與司馬將軍聯繫!」

    說完,立刻就風風火火的出去,帶上一支騎兵,向北而走。

    同時,其他將官,也紛紛來張越面前請戰,紛紛請求,准許他們向北派出斥候,偵查和搜索弓盧水的情況。

    只是,被張越所拒絕。

    因為……

    張越知道,漢軍一旦出現在弓盧水附近,就會打草驚蛇。

    與其那樣,還不如用一些帶路黨……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6 17:51
第九百一十五節 被激怒的烏恆


    第二天,司馬玄所部終於聯繫上了。

    因為,在事實上,他們距離鶄澤,也很近很近了。

    不過一百里而已。

    所以,在當天中午時分,漢軍主力得以在鶄澤勝利會師。

    而司馬玄也將其部的戰報,報告給了張越。

    奇襲丘谷,斬首三百餘,生捕六百餘,繳獲戰馬、牲畜三萬餘,得婦孺兩千餘。

    然後,又在昨日,陸續的攔截和消滅了差不多三百多潰散的呼揭騎兵。

    張越只是看完這個戰報,就興奮的不得了。

    「這樣的話,接下來的數日,衛律就有很大概率,將變成一個瞎子、聾子!」張越握緊了拳頭,激動不已。

    司馬玄的護烏恆都尉騎兵,就像一個篩子,攔截住了大部分的北遁逃兵。

    剩下的漏網之魚,已經不成組織,多數可能只是三五人組成的小隊伍。

    甚至可能只是單槍匹馬,在亡命北逃。

    這樣的逃命小分隊,是不大可能在短時間內就逃回弓盧水的。

    飢寒、意外、迷路以及草原上的狼群,都是這些逃兵北逃的障礙。

    換而言之,漢軍現在在信息戰上,將獲得絕對優勢。

    主客的地方,在這瞬間易手。

    現在,漢在暗而衛律在明!

    現在張越可以大約估計出衛律所部的方位、動向,而衛律則將對漢軍的一切,一無所知。

    他將不知道漢軍的動向,不知道漢軍的數量,不知道漢軍的部署,甚至不知道呼揭騎兵主力已經被消滅。

    這種信息上帶來的優勢,在冷兵器時代,就已經足夠成為勝利的基礎了。

    畢竟,漢軍現在就像一個開了全圖的魔獸選手。

    只要微操過關,不被秀,差不多就可以碾壓對手了。

    「馬上去審訊俘虜!」張越立刻叫來執金吾的那幾位刑獄官下令:「吾要立刻知道,衛律所部的兵力、部署,最好再審出幕北的匈奴部署情況……」

    「諾!」刑獄官們聞言,立刻就興奮的領命而去。

    這次幕南之行,他們也跟著沾光了許多。

    旁的不說,單單是這『審訊戰俘』為大軍提供情報支持,就足夠讓他們在自己的履歷上留下光輝燦爛的一頁。

    回到長安必定是升職加薪!

    更不提,還可以與如今必然將要崛起的侍中建文君交好。

    那更是足可保證將來仕途富貴的重要保障!

    將這個事情佈置下去,張越就帶著司馬玄等人,去了護烏恆都尉的部隊裡,看望和慰問士兵。

    同時,宣佈立刻就要向天子報告他們的功勞,為他們請功。

    更表示,護烏恆都尉的士兵將官,將和長水校尉一般,獲得同等對待。

    自然,立刻就士氣高漲。

    …………………………

    而在張越在護烏恆都尉軍中的時候。

    郝連破奴和獨孤敬,也帶著烏恆義從們,終於趕到了鶄澤。

    一到此地,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裡……還是鶄澤嗎?」南池部的一個貴族,用力的吞嚥著口水,滿眼驚懼。

    哪怕,戰鬥已經結束了一天多。

    戰場也被打掃了一遍。

    但是……

    鶄澤的創傷,卻不可能這麼快就痊癒。

    所見之地,滿目瘡痍。

    曾經秀美的水草之鄉,讓人豔羨的鶄澤牧場,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遍佈殘骸與硝煙的狼藉之地。

    特別是,在鶄澤湖岸的南部,面向所有烏恆人都崇拜的赤山方向。

    一個巨大的死屍坑,讓人觸目驚心。

    呼奢的薩滿祭司們,幾乎是流著淚,跪在了那個墓葬坑前,唸著烏恆人世代傳頌的追魂歌,祈禱著死去之人的靈魂歸來,祈禱著赤山山神,派出祂的使者,將這些可憐的死者靈魂帶回永恆的赤山。

    鮮豔的野花,織成花圈,戴在成百上千隻的獵犬脖子上。

    婦女們懷抱著這些獵犬,就像抱著家人。

    然後,在薩滿祭司的指揮下,這些婦女將許多干枯的柴禾,綁在了這些曾經陪伴了她們無數日子的愛犬身上,再親手點燃這些柴禾。

    熊熊火焰中,獵犬們哀嚎著打滾,吃疼的奔走。

    直到最終被火焰吞噬,跌落在地。

    獨孤敬看著這個場面,只覺得頭皮發麻,無比恐懼。

    「這是喚靈!」他低聲呢喃著。

    在他身旁,南池部的幾個貴族互相看了看,也都點頭,道:「確實是喚靈!」

    和匈奴人一般,烏恆人同樣信奉原始薩滿教。

    不過,他們信奉的薩滿教和匈奴人有些差異。

    烏恆人信奉的是赤山山神,他們相信,所有烏恆人死後其靈魂,都將回歸光榮的赤山。

    在傳說中,赤山山神,有著一隻巨大無比的神犬作為護法。

    這只神犬的主要職責,便是將那些被敵人詛咒和束縛的烏恆人靈魂,拯救出來,並帶回赤山。

    故而,烏恆人普遍養犬。

    哪怕是內遷部族,也都會蓄養許多犬隻。

    在平時,這些犬類是烏恆人最好的幫手。

    甚至是家庭成員一樣。

    烏恆人輕易不會傷害自己的獵犬,也不吃狗肉。

    只有在發生某些可怕和恐怖的事情的時候,烏恆人才會這樣傷害自己的獵犬那就是自己的至親,遭遇了無比恐怖的詛咒。

    他們的靈魂被敵人詛咒、褻瀆,不能再回歸偉大的赤山,去與先祖團聚。

    這時候,才會舉行這種名為喚靈的儀式,通過薩滿祭司的引導,借助獵犬的靈性,尋求赤山神犬的幫助,以解救自己的至親靈魂。

    換而言之……

    眾人互相看了看,然後,走到了那個大坑前,只是一眼,所有人都被嚇得蹬蹬蹬的連退好幾步。

    因為……

    坑中擺著的不是屍骸。

    而是一個又一個,成百上千,數之不盡的骷顱頭。

    這些骷顱頭的骨骼上,密佈著種種痕跡。

    甚至還有水銀和煙燻的印記。

    這是草原上,流傳已久的一種惡毒的詛咒之法。

    是將自己的敵人,永久的囚禁與折磨的辦法。

    甚至有部族相信,將敵人的頭蓋骨,製作成各種器皿或者當成收藏品,擺放在自己的穹廬裡,就可以將敵人的力量,據為己有。

    通常,這種連敵人的靈魂都不放過的可怕方式,只會發生在某些極端情況下。

    譬如,當年匈奴的老上單于,將月氏王的頭蓋骨製成酒器。

    以徹底的詛咒那位與匈奴為敵的王者,並永久的囚禁和折磨他的靈魂。

    而現在……

    這大坑裡,起碼有數百個飽受折磨與羞辱的頭骨!

    「太瘋狂了……」有人低聲呢喃。

    但是……

    很快,他們就發現,他們還是太小瞧匈奴人了。

    因為,當他們向前看去。

    他們看到了數以十計的大坑。

    有的已經被埋葬,但有的卻和眼前這個大坑一樣,還未舉行儀式,喚回靈魂。

    更讓人恐懼的是……

    他們看到,數十輛漢軍的武剛車裡,那堆積如山的頭骨。

    「怎麼會是這樣?」獨孤敬咬著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郝連破奴萬分恐懼。

    「匈奴稽粥氏率獸食人!」一個漢軍軍官,帶著人,走到他們面前,為他們揭曉了答案:「根據我們的審訊,呼揭王及其貴族,對其部下下達過『除女人、嬰兒外,一切高於車輪之人,盡斬之,取其頭骨、人皮以獻黑神』的命令!」

    「他們所過之處,就殺光男人、老人和所有高於車輪的孩子……」

    「以其頭骨為器,甚至取死者之脊柱、內臟為其祭祀之用!」

    「又其人皮,製為祭祀之鼓樂器物……」

    「我軍擊敗、消滅呼揭後,從其營地中,清點出各種頭骨足足七千餘個,人皮鼓及其他祭祀之器,數十以百計!」

    「更找到了上千個尚未來得及製作的頭骨……」

    「這還只是長水校尉部得到的……」

    「司馬將軍所部所得,還未清算在內!」

    漢軍軍官的聲音,讓所有烏恆人毛骨悚然。

    「該死!該死!該死!」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這是人類的天性。

    哪怕呼奢人,平時與各部關係很糟糕。

    但看到這些死者猙獰的頭骨,再想著漢軍軍官的描述。

    每一個人心中,都已經是怒不可遏!

    這一刻,他們都有明悟了。

    烏恆與匈奴。

    兩個只能活一個!

    若不消滅匈奴,所有烏恆人都將是這個下場!

    男人會被殺光,女人、孩子盡數為其奴婢。

    最重要的是,殺了還不要緊。

    靈魂都要被囚禁、折磨和詛咒,在無窮的歲月裡,受到無窮折磨。

    於是,所有烏恆人。

    不分貴賤,無論身份高低。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團結起來,同仇敵愾。

    「我們去見天使!」郝連破奴在沉默許久後,忽然高聲喊道:「我們必須復仇!」

    「復仇!」

    「復仇!!!」

    高亢的呼聲,響徹天地。

    因為,現在哪怕是最愚蠢的烏恆人,都已經知道。

    倘若匈奴人重回幕南,那麼,躺在這些坑裡的人,就一定是他們自己以及他們的子孫。

    所以,從現在開始,他們只能一條心的跟著漢朝戰車,滾滾向前,將匈奴帝國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

    只有這樣,烏恆才可能免於這樣的噩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20:26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一十六節 請求


    「天使……」

    「天使……」

    數十名烏恆貴族,烏泱泱的來到張越面前,紛紛屈膝跪下,磕頭頓首:「我等請戰!請戰!」

    「請天使派我等去弓盧水,與匈奴人作戰!」

    經歷了呼奢的慘痛教訓,又有了自身的親身經歷後。

    每一個烏恆貴族,現在都明白。

    就靠烏恆,是不可能戰勝匈奴人的。

    只有王師,只有大漢天子的軍隊,才能保護他們、庇護他們,使他們免於被虐殺、欺凌與羞辱、折磨的厄運。

    認識到這一點後,這些人對長安的忠誠度與對漢室的傾慕感,立刻就暴漲起來。

    同時,他們也自然明白了。

    若無漢家幫助和壓陣,烏恆騎兵連匈奴人的毛都摸不到!

    張越看著這些人,早已經知道是這麼個結果,上前扶起他們,道:「諸位稍安勿躁……」

    「我軍目前,還需要修整,且,各部頭人尚未到齊,還是再等等吧……」

    有著漢地遊學經歷的郝連破奴一聽,立刻上前頓首拜道:「天使容稟:吾等塞下野人、幕南無知之人,從前愚昧不堪,不達大義,幸天使當頭棒喝,令吾等幡然醒悟,知吾等能安享太平,全賴天子聖德,漢家寬厚!」

    「如今,天使持節,代天行權,以王師浩浩之姿,而拯塞外之人於水火之中,吾等感激涕零!」

    「小人聽說,昔者子貢贖人讓金,孔子斥之,以為從此魯人不贖人也;子路拯溺得牛,孔子贊之曰:魯人必拯溺者也!」

    「小人等不敢讓王師辛苦,而無所報!」

    「願與各部商議,均分王師出軍之費!」

    其他人都紛紛拜道:「此乃小人等夙願,願天使許之!」

    郝連破奴又道:「此外,王師舊日駐軍南池,所費皆中國之財,天子聖德之厚,令小人等感激涕零……只是……王師屯於南池者,不過兩千之眾……」

    「小人冒死,向天使懇求,請天使向天子求情,增其南池駐軍……一應開銷,各部願共擔之!」

    別人不說,諸水部的牧民與南池部的義從們,可都是被嚇壞了。

    他們知道,若是這一次,天使沒有帶兵前來,只靠著護烏恆都尉的兩千騎兵。

    面對那些窮凶極惡的匈奴騎兵,幕南各部,怕是半個月都堅持不了。

    死的也就不會僅僅只是呼奢人了。

    鮮虞、南池、諸水這三部是首當其衝,必然損失慘重。

    辛辛苦苦養育的牲畜,與部族的婦孺,更是會被擄走。

    他們可是已經見過了一些被呼揭人擄走又被解救的婦孺。

    那些可憐人,哪怕是撿回了一條命,也依舊被人折磨的奄奄一息,渾身傷痕。

    故而……

    他們立刻就集體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護烏恆都尉只有兩千兵馬?

    那怎麼夠!

    必須增兵!

    越多越好!

    至少,需要維持一支五千人以上機動精銳騎兵兵團,才能在萬一匈奴入寇時,有一定保障!

    若能有一萬王師,屯駐南池以及其他重要戰略之地。

    那麼,大家就可以安享太平,舒舒服服的放牧了。

    不必擔心被匈奴人闖進來,一下子就搶走牲畜,擄走婦孺,就連命和靈魂也一起拿走!

    與之相比,承擔些漢軍軍費,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安全,這種商品,在平時是被人無視的。

    但當危急時刻出現,其價值是無價!

    現在,至少南池貴族和諸水牧民,深深的覺得,每年花些財帛,就買到安全,太划算了!

    當然,獨孤敬等人,出於兔死狐悲的心理,願意替塞外的這些窮親戚,承擔一部分負擔,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而獨孤敬等人之所以願意,拉一把過去鄙夷的窮親戚們。

    除了義憤,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有利可圖。

    他們可都是嘗到了將羊毛紡織後出售帶來的好處。

    而塞外六部的窮親戚們,每年都能生產出數不清的羊毛。

    且這些窮親戚們也有足夠的人手,可以處理這些羊毛。

    這樣的話,他們就只需要當一個二道販子,將這些羊毛,賣給漢朝商人或者乾脆自己加工成毛料。

    利潤之大,超乎想像。

    替各部負擔一點軍費,壓力並不大。

    再說,這對他們也有好處。

    幕南不保,他們就沒辦法安心在塞下賺錢了。

    張越聽著,卻是有些意外。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個情況。

    出徵費用,居然還能找到報銷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們居然願意承擔將來漢軍在幕南的駐軍費用!

    這可真是天上掉餡餅了!

    自然,張越當即就欣然允諾,對眾人道:「諸公一片赤誠,真是令本使感動,這樣,本使會向天子秉明諸公的一片赤誠之心,並代替諸公向陛下懇求,相信陛下必不會令忠誠的臣民失望!」

    天子肯定會開心!

    也必然會高興!

    有人願意幫漢家養騎兵?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好事情!

    張越頓了頓,在心裡面尋思了一陣後,接著道:「當然了,即使未來增加幕南諸軍,軍費也不會全部分擔到各部!」

    「天子聖明,心懷天下,憐憫蒼生,也不會如此!」

    「本使將極力向陛下懇求,由大司農與少府來支出大部分的駐軍開支!」

    這倒不是張越聖母了。

    而是現實考量下的決斷。

    因為……

    軍隊,特別是封建軍隊,乃是出了名的有奶就是娘。

    誰發軍餉就跟誰走!

    到了近代,都是這樣。

    袁世凱小站練兵的時候,就是通過親自發餉,將北洋新軍牢牢纂在手上。

    故而,未來幕南諸軍的軍餉,必須得由漢室中央發放。

    這是死規定。

    張越也不願意貪這個小便宜!

    再說,烏恆人恐怕未必知道,駐軍花費會是一個怎樣恐怖的數字?

    在沒有在幕南,將毛紡織業發展起來前,就算他們想承擔,也是承擔不起來的。

    張越自也不會傻到固澤而漁,讓各部背上沉重負擔。

    那只是眼前之利,而非長久之計。

    要消化幕南,大棒固然重要。

    但胡蘿蔔與小恩小惠,也是同樣重要的。

    剛柔並濟,威德並用,方是正道!

    獨孤敬等人聽著,卻是歡喜不已,為漢家胸懷所折服,紛紛頓首拜道:「天使慈悲,天子聖德,小人等感激涕零,無以為報,獨世世代代,為漢臣民,為陛下走狗、鷹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確實是他們的真心話。

    張越聽著,呵呵的笑了起來。

    只希望,他們能一直堅守今天的本心,不忘今日。

    「天使!」郝連破奴再拜道:「小人還有一個請求,請天使答允……」

    「說!」

    郝連破奴抬起頭,看著張越,咬著牙齒,道:「呼揭凶寇,滅絕人性,小人懇求天使,將這些凶寇,交由小人等處置!」

    張越聽完,看了郝連破奴和其他人一眼,曬笑道:「此事易爾!」

    「本使會下令,從俘虜之中,選出那些窮凶惡極之人,交由各部處置!」

    烏恆人,也確實需要一個發洩仇恨的渠道。

    再說,那些呼揭俘虜留在手裡,張越也很發愁。

    人道毀滅吧,會髒了自己的手。

    帶回去吧,又太便宜他們了。

    既然烏恆人願意當這個惡人,張越求之不得。

    當然了,張越也並不會將所有俘虜都交出去。

    那些願意合作,願意給漢軍帶路的人,還是可以留下一條狗命的。

    眾人聽著,卻是歡喜不已,紛紛頓首,謝道:「天使恩德,小人等銘記於心!」

    ………………………………

    於是,很快,呼奢人也都知道了。

    天使會移交出被俘的呼揭人,交給他們處置。

    一下子,那些呼奢貴族就都激動起來。

    紛紛求見張越,想要張越允諾,將呼揭人交給他們。

    張越一見這個情況,就搖了搖頭。

    自然知道,這些傢伙的想法。

    他們大概還以為,此事之後,他們還能繼續留在這鶄澤吧?

    所以都打起了借助這個事情,來聚攏人心,狐假虎威,謀求未來呼奢部之主的位置。

    只能說……

    很傻很天真!

    便毫不留情的統統拒絕。

    與此同時,張越給司馬玄下令,命令他帶領護烏恆都尉的騎兵,進入鶄澤的呼奢氏族之中,清點人口、牲畜,統計死傷數字,維持秩序。

    於是,護烏恆都尉的兵馬,旋即進入鶄澤,並立刻接管了整個呼奢餘部的一切事物。

    直到此刻,呼奢部的貴族們才好像察覺到了些什麼。

    但卻已經無能為力了。

    他們根本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情況的發生。

    更無力做出任何形式上的反抗。

    現在,他們為魚肉,漢為刀俎。

    況且,呼奢牧民們,早就已經厭棄和拋棄了他們。

    根本就沒有人願意再服從和效忠。

    反而,對於救世主,呼奢牧民們,抱以了極大的熱情。

    故而,司馬玄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徹底的控制了整個呼奢部,並按照張越命令,開始將他們分成三個部分、劃分草場,救治和醫治傷員。

    這下子,呼奢人對漢軍的感情和孺慕,更加深重。

    徹徹底底的拋棄掉了原先的主人。

    於是,名為呼奢的部族,徹底消散。

    其人民、牲畜、財富,統統落入了漢軍的掌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20:27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一十七節 女神

    一天之後,張越拿到了司馬玄送來的有關呼奢部的初步統計報告。

    看完之後,張越忍不住沉默了起來。

    呼奢部在戰前,大約擁有五千左右的邑落。

    人口約為六萬到七萬左右。

    擁有各類馬匹、橐他約十一萬匹,牛羊牲畜大約八十萬左右。

    而現在……

    呼奢部已經只剩下三千多個邑落。

    幾乎被腰斬。

    更可怕的是,有超過三十二個氏族,被整體毀滅。

    青壯男丁人口數量,直接跌落到了不足一萬!

    剩下的全是婦孺老弱。

    戰前,呼奢人擁有大約兩千五百左右的騎兵,現在,只剩下不到五百。

    在呼揭人的進攻中,至少有一萬三千人被殺或者失蹤。

    兩萬多婦孺被俘虜。

    比起人口損失,呼揭人的財產損失同樣嚴重。

    馬匹橐他數量,現在只剩下了不到六萬。

    牛羊數量,跌落到了不足五十萬。

    就這還是因為漢軍及時趕到,若續相如的長水校尉再晚來一天,損失規模可能會放大百分之二十以上!

    毫不誇張的說,呼奢部的整個組織、結構,都已經在戰爭被摧毀。

    特別是大量青壯男子的損失,使得在事實上,呼奢部現在成為了一個寡婦和孩童的集中營。

    有超過七成的婦女,在戰爭中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父親、兄弟。

    超過五成的孩子,失去了父親。

    戰爭的殘忍與破壞性,展現的淋漓盡致。

    讓張越感慨不已,唏噓不已,慶幸不已。

    感慨生命的脆弱,唏噓呼奢人的慘狀,慶幸漢家在這個叢林世界,不是呼奢這樣的羔羊,而是一頭咆哮山林與草原的猛獸。

    是主宰者,而非被狩獵的對象。

    故而,這樣的情況,已經不可能在發生在漢家疆域。

    司馬玄卻湊到張越面前,恭身問道:「侍中公,這一兩日來,南池、諸水以及塞下氏族的義從們,常常藉機靠近呼奢營地,似乎是有所想法……」

    「末將要不要干預?」

    張越聞言,微微一楞。

    旋即就明白了過來,想了想,張越道:「司馬將軍,請將軍去傳本使的命令:非有功不得近呼奢營地!」

    「只有曾斬下過匈奴首級,有戰功之人,方可接近,且最多只能帶一個可以證明直系血緣關係的親人同入!」

    「除此之外,便獨有漢軍外家成員,可以接近,如有功之士!」

    司馬玄聽著,連忙恭身領命:「諾!」

    他雖然不是很理解張越這個決定的用意。

    但身為軍人,服從命令是他的天職。

    而他是一個職業軍人。

    送走司馬玄,張越嘴角微微的翹了起來:「我卻是忘記了,漢與烏恆的文化、風俗與審美差異……」

    「更忘記了,這草原上,真正的財富到底是什麼?!」

    對內郡的漢家將士,或者生於漢地,成長在漢郡的長水士兵們來說。

    或許,在他們眼中的美女,是那種溫婉典雅,膚白貌美,身材婀娜,知書達理,賢惠持家之人。

    受到漢家影響,內遷氏族的貴族和中上層,也都有著這樣的審美與習慣。

    但是……

    在草原上,卻不是這樣的!

    逐水草而居,必須與天爭,與人爭,與氣候搶跑的遊牧民。

    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他們看重的女性,姿色、身材,都不是關鍵標準。

    他們看重的,概括起來,用通俗的話說就是屁股大,能生養。

    而且,生過孩子的,更受歡迎。

    生育次數越多,受歡迎程度越高。

    而這其中,最受歡迎的是,帶著孩子死了丈夫,失去了父兄與夫家兄弟的寡婦。

    這就像是後世股市中業績優良,前景看漲的藍籌股一般。

    是極為寶貴和珍惜的資源。

    一般情況下,想要遇到一個這樣的寡婦,就和買彩票中頭獎一樣,幾率是無限接近於零的。

    為什麼?

    因為寡婦好啊!

    首先,她已經證明過自己的生育能力了。(有盈利前景和空間)

    其次,她還證明過自己帶孩子的能力了(管理、結構優良)

    最最重要的是,她還帶了孩子!(有優良資產,相當於某個科技公司,卻在浦東啊曼哈頓啊,有幾千畝的用地在遊牧民眼裡,孩子還真的是這樣的優質資產,因為,遊牧民很少在乎什麼血統啊、綠帽子啊或者別的什麼東西。不管是誰的孩子,只要有人能繼承自己的家業就可以了,這就好比後世成吉思汗的妻子被人搶走,奪回來後,生了仇人的孩子,成吉思汗照樣視若己出一樣。)

    而現在,呼奢部卻擁有著至少數千個這樣的藍籌股。

    尤其是那些被呼揭俘虜的一萬多婦孺,幾乎都具備了這樣的潛質。

    所以,醒悟過來後的張越,立刻就知道,應該牢牢攥住這些優質資產。

    並將她們視為最重要的籌碼!

    ………………………………

    隨著張越的命令一下。

    幾乎所有的義從騎兵都是哀鴻遍野。

    但天使的命令,卻像是天規一樣。

    命令宣佈後,沒有任何人敢觸犯。

    因為現在,天使的種種傳說,已經深入人心。

    無論他是塞下氏族,還是南池、諸水義從,都知道和明白,天使是何等偉大的人物。

    而漢軍在戰場上摧枯拉朽的表現,更使得他們深受震撼。

    在這樣的情況下,誰敢違背偉大的天使的命令?

    誰又敢在天兵天將一般的漢軍面前造次?

    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曾經在戰場上,斬獲過軍功的人,或者那些家庭有女子嫁給了漢軍將士為妾的人,興高采烈,趾高氣昂的走入那些呼奢營地,在他們的女神周圍炫耀、撩撥和誇耀自己。

    每一個人都是羨慕嫉妒恨。

    南池草就是這樣的一個羨慕之人。

    他趴在一個小草堆上,遠遠的看著自己的女神,在別的男人面前,露出了笑容。

    內心就和毒蛇一樣瘋狂的悸動著。

    他眼中的那個女神,是那麼的完美。

    她寬大的骨盆,迷人而絢爛,被風沙吹的粗糙黝黑的皮膚,泛著迷人的光澤。

    就連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厚體味,都是那麼的誘人。

    更讓南池草心動的是,她還有著三個孩子!

    最大的那個,已經七歲了,最小的也有四歲了!

    沒有比她更完美的擇偶對象了。

    只要娶了她……

    南池草知道,自己至少可以少奮鬥二十年!

    首先,他不必再排隊,等候父兄死去,再繼承他們的妻子。

    其次,他甚至都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可以得到三個孩子。

    三個可能在將來繼承了他的名字的孩子。

    而且,這三個孩子,還能馬上就幫上忙,最起碼可以替他照看羊群、撿拾柴禾。

    還有比這更好的選擇嗎?

    沒有了!

    「唉,為什麼我就沒能砍下一個呼揭賊子的頭顱呢?」南池草悔恨萬分。

    他想起了前夜的戰鬥。

    本來他是有機會的。

    可就是因為害怕、畏懼和膽怯,不敢上前,結果那個呼揭人的腦袋被一個他不認識的塞下人割走了。

    現在……

    那個人肯定就在那營地裡,追逐著他的目標。

    甚至說不定,可以得到好幾個寡婦的親睞!

    想到這裡,南池草的心就和刀割一樣的疼。

    他恨自己,當初為何要膽小!

    「阿草!」忽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南池草回過頭去,就看到了自己的玩伴和他出自同一個氏族的南池胡走了過來。

    「阿胡,什麼事情?」南池草問道。

    「阿草,你不是有一個妹妹,今年十五歲了嗎?」南池胡問道。

    「嗯?」南池草不是很明白,他的那個妹妹,是他家的大問題。

    十五歲了,都還嫁不出去!

    主要緣故,都要怪他父親。

    太寵溺了!

    以至於,她生得根本不像草原上的女兒。

    身子柔柔弱弱的,皮膚白的都能掐出水來。

    這樣的女子,確實很討人歡喜。

    但,卻很少人敢娶。

    因為……

    身子柔柔弱弱,等於生育風險劇增。

    皮膚白嫩,等於不擅長放牧、熬煮鮮奶,甚至可能缺乏家務能力。

    這樣的女子,無論是在匈奴還是烏恆,除非是生在部族首領之家,或者貴姓之氏,不然,就很難嫁出去!

    因為,遊牧民娶妻,是為了生育子嗣,幫助照料和處理一些家務。

    長的漂亮,生得好看,並不能當飯吃。

    除非,她能美的讓上層的貴族動心。

    而顯然,南池草的妹妹並沒有達到這個標準。

    至少,南池部的貴族們,就看不上這個小氏族族長的女兒。

    「我打聽過了,王師的很多軍人,都喜歡像你妹妹那樣的女子……」南池胡卻是急切的湊到南池草身邊,對他道:「你快些去軍營裡,現在,王師的很多大人物,都在為他們的部下甄選適配的女子……」

    「你去報名,將自己的妹妹推薦上去,這樣,王師就會派人去南池,接你妹妹來這裡,萬一有人看上了,那阿草你就成為了王師的親戚了啊!」

    「有了這個身份,就可以去那營地裡……」

    南池草一聽,感覺不可思議。

    他不明白,王師這樣的大英雄,大人物聚集之軍,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的妹妹那樣的身子纖細,嬌生慣養,甚至都沒有嫁過人的女子?

    但……

    想著前方營地裡住著的成千上萬的女神。

    南池草一咬牙,就跟著南池胡,向著漢軍的軍營方向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20:27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一十八節 衛律必須死

    站在箭樓上,張越看著軍營中的熙熙攘攘,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都已經將標準公佈了下去吧?」張越問著身旁的司馬玄與續相如。

    兩人都是恭身道:「回稟,侍中公,末將等已經遵命執行了!」

    「善!」張越笑的更加燦爛,甚至還有閒情雅緻,吟誦詩歌:「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子之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他讓司馬玄與續相如公佈的正是漢軍軍人的選妾標準。

    首先第一條,必須是處。

    這是硬指標!

    其次,相貌、身材,也有著要求。

    最後就是年紀,必須是十四到十八歲的少女。

    即使如此,報名自薦者,依然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

    起碼有數百名隨軍義從與貴族,向漢軍推薦了他們的妹妹/堂妹。

    更有許多呼奢貴族,帶著自己氏族最漂亮的少女,來到軍營,參加選秀。

    一下子,就吸引了無數目光與注意。

    漢軍上下士氣,也因此再上新高峰。

    當然,漢軍內部,也是有標準的。

    要想國家做媒,分配妾室。

    首先,未婚者優先。

    其次,就是軍功優先。

    軍功越高,序列越靠前,可選擇的範圍就更大。

    當然,這兩個標準,都只是士兵的標準。

    軍官的話,自然有著特殊的特權。

    吟誦著《桃夭》,看著軍營中的盛況,張越的心情,迅速的愉悅起來。

    一個龐大的計畫,更是在他胸中成型。

    「對了,鮮虞部和諸水部的頭人,到了哪裡了?」張越忽然回頭問道。

    「侍中公,末將已經派人去接了,應該快到了吧!」作為護烏恆都尉,司馬玄立刻就答道:「至遲明日傍晚就應該能抵達!」

    「嗯!」張越點點頭:「派人再去催催!」

    「本使可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衛律部的大餐,還在等著他呢!

    這兩日,通過對俘虜的審訊和對照供詞。

    張越已經掌握了有關衛律部的基本情況。

    根據從那些被俘的呼揭貴族嘴裡掏出來的情報,張越現在可以大致知道,衛律部的兵力詳情。

    根據俘虜供述,這次衛律南下,就是衝著他漢侍中張子重而來的。

    而且,命令是由匈奴單于狐鹿姑親自下達,交由衛律執行的。

    呼揭部,更是狐鹿姑親自調遣,加強給衛律的部隊。

    其戰略目標與任務,就是伺機在這幕南,圍殺他這個侍中官!

    這讓張越知曉後,真是有些『受寵若驚』,驕傲無比,卻有忌憚非常。

    匈奴人為了殺他,可真是下了大本錢了。

    除了呼揭部外,衛律還帶來了另外一個叫『烏籍都尉』的軍隊。

    這是一個在如今默默無聞,但在未來卻會大有作為的軍隊。

    張越回溯的歷史告訴他,再過數十年,到得匈奴分裂時,會出現五單于對峙。

    其中有一個勢力,就叫烏籍單于。

    鼎盛時期,烏籍單于與其他四位單于,力量相差無幾。

    彼此乒乒乓乓一頓亂戰,打的好不開心。

    只是奈何後來,屠奢單于逐漸強大起來,將包括烏籍在內其他三家擊敗,迫使他們臣服。

    然後……

    呼韓邪那個濃眉大眼的傢伙,一看自己打不過屠奢,就把心一橫,向南投入了漢朝爸爸的溫暖懷抱。

    之後,就是昭君出塞,漢匈迎來了百年和平。

    當然,現在這個烏籍都尉,還沒有數十年後的強勢。

    如今,它只是匈奴國內一個直屬於蘭氏控制的右大都尉的萬騎。

    兵力也不多,只有四千餘人,這次衛律也只帶來了一半兵力,也就是兩千騎。

    除了烏籍都尉的兩千兵力外,衛律還帶來了從幕北召集的兩千多騎兵。

    這樣他就控制了至少四千兵力,算上呼揭的差不多五千騎。

    總兵力接近一萬。

    雖然這點兵力,在漢匈戰場上連個水花都飄不起來。

    然而,用這麼多兵力,不遠萬里,來殺張越。

    張越真是深感榮幸!

    這和通緝犯會為了自己的懸紅而驕傲是一個道理。

    作為穿越者,張越更清楚,這將成為自己的政治資本。

    當今世界,幾個人能值得匈奴人,用一萬騎兵來殺?

    不過……

    在同時,張越也感覺到了匈奴人的韌性與可怕之處。

    果然不愧是能漢家爭霸百年,一度威壓世界的帝國!

    哪怕是翻遍整個張越已知的上下五千年歷史,能如匈奴這樣,與諸夏民族羈絆、競爭數百年的民族,也不過是屈指可數的。

    無非就是契丹、女真、蒙古。

    至於什麼柔然、突厥、烏恆,都只是一波流的主。

    也只有的敵人,才值得成為鼎盛時期的大漢帝國的對手。

    正是因此,張越才徹底下定決心,不惜代價,也要將衛律留在弓盧水!

    不能讓跑回去!

    像衛律這樣受過漢家高等教育,熟悉漢室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同時還在匈奴身居高位的人物。

    若是活著,必定會成為隱患!

    旁的不說,萬一衛律和李陵,真的推動匈奴改革成功了。

    東亞就會出現兩個對立的帝國。

    兩者戰爭,更將延綿持續下去。

    搞不好,可能會延綿數百年。

    畢竟,匈奴人雖然失去幕南、河朔與河西。

    但它依然擁有著漠北與西域。

    更糟糕的是,它還控扼著絲綢之路的要害和關鍵,有著西征的潛力與能力。

    對匈奴而言,最糟糕的情況,無疑是漢軍佔有西域,徹底將其鎖死在幕北。

    而對漢家來說,特別是對於張越這樣有著全球視野的穿越者而言。

    最糟糕的情況,莫過於匈奴開始改革,並且在西域紮下根基,建立穩固統治,借助西域的資源和人口,與漢家對耗。

    在最可怕的情況下,匈奴人若是一邊與漢對峙,一邊派出一部分兵力向西進攻。

    萬一,匈奴人鑿開了通向印度次大陸的通道。

    只是想想,未來匈奴單于叫囂著:「即使死光最後一個身毒人,匈奴也絕不屈服……」的可怕場景,張越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冷戰。

    再說,匈奴其實不需要去印度次大陸。

    只要他們能在蔥嶺兩端建立起穩固的道路與交通,並保證這個體系通暢。

    那麼,康居王國就會成為匈奴帝國的又一個血袋。

    別人不清楚,張越還不知道?

    康居那可是匈奴人最大的小迷弟。

    歷史上陳湯遠征,就是深入康居境內,斬下郅支單于的首級而歸。

    郅支單于是怎麼跑去康居的?

    答案是康居王請過去的。

    連在那個匈奴衰微、敗亡的時候,康居人都願意出人出錢,幫助匈奴反漢。

    現在的話……

    一旦康居人和匈奴人搭上線。

    康居的資源、人口與財富就極有可能為匈奴所用。

    而一旦發生這樣的情況,漢匈戰爭就冗長起來。

    好在,現在,因為烏孫與大宛的存在,匈奴的西向通道實際上是被阻斷的。

    但……

    想起俘虜們供述的,衛律與李陵在匈奴的作為。

    張越就深深的忌憚起來。

    這兩人,在匈奴可是在大力推行漢化。

    不止是文化上,他們推崇漢家的詩書禮樂與制度文字。

    在經濟上、在生活方式也是這樣。

    匈奴人在西域推行的『騎田制度』,在幕北築城,聚集工匠,培養工匠,都是衛律與李陵的手筆。

    而一旦這些改革措施落地,並取得成效。

    那麼,匈奴就會從一個純粹的遊牧帝國,演化為半遊牧半農耕的帝國。

    張越所知的歷史上,這樣的帝國模板,可是有許多。

    譬如遼、金這兩個大慫的剋星。

    而這樣的帝國,在戰爭潛力和發展前景上,可是遠遠強於遊牧帝國的。

    而留下衛律,張越明白,自己的動作,就必須快起來。

    迅速行動起來,趕在衛律沒有反應過來前,完成部署。

    並抓緊時間,將所有可以利用起來的資源,全部利用起來。

    張越現在已經下定了決心了。

    若明日中午以前,那鮮虞部與諸水部的頭人還沒有抵達鶄澤。

    那麼,他就會放棄他們。

    然後帶著大軍向北出發。

    而那就意味著,等張越回來的時候,鮮虞部與諸水部,都將被毀滅!

    ………………

    幾乎是在差不多的時間。

    弓盧水畔的衛律,已經有些焦急了。

    因為,他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得到呼揭信使的消息。

    這讓他感覺有些不太妙。

    所以,他開始向弓盧水以南,派出斥候搜索和聯繫呼揭。

    「呼揭人該不會在幕南搶瘋了吧?」想起五天前,呼揭使者傳回來的消息,衛律不免責備起來。

    那時,呼揭人報告他說,在幕南光是牲畜就得到了十幾萬之多。

    婦孺一萬餘人!

    簡直就像老鼠掉進了米倉。

    呼揭王屠姑射更是吹噓『鶄澤屯有牲畜數十萬,婦孺數萬』『本王已揚鞭於彼,鶄澤旬日可破矣』。

    想到這裡,衛律就不免罵了起來:「屠姑射這個混賬,若真的是因為搶掠過甚,而不向我稟報戰況,回到單于庭,我一定要拔掉他的皮!」

    至於呼揭會不會出問題?

    這個衛律不擔心。

    因為,在他看來,即使漢軍出動精銳兵團猛攻。

    也肯定留不住呼揭人。

    他們可是騎兵!

    而且有五千人!

    打不過,還不會跑嗎?

    就算是五千頭豬,騎著馬在草原上逃竄,漢人想要全部抓起來,至少也要有五六天!

    何況是五千騎!

    五千經驗豐富的精銳騎兵!

    罵完,衛律就道:「再派人渡河,加緊向南搜索!」

    「本王要盡快知道消息!」

    「遵命!」立刻就有貴族領命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20:27
第九百一十九節 汝妻子漢養之

    第二天一大早,張越就起來了。

    和往常一般,他帶著田水、李池和郭戎等親隨,在鶄澤湖畔散步。

    此時,三天前的戰爭留給鶄澤的痕跡,已經漸漸消失。

    平靜的湖面上,無數鳥兒在其中撥水嬉戲。

    遠方,呼奢的營地裡,炊煙裊裊,那是呼奢的婦孺在熬煮鮮奶,準備製備奶酪與湩乳。

    這是遊牧民族最重要的生產方式。

    也是他們賴以為生的根本所在。

    無論是匈奴還是烏恆,他們百分之九十的飲食,是由各種奶製品構成的。

    駐足湖岸,張越遠眺著遠方的炊煙,內心之中也是有了想法。

    「本使送去慰問和勉勵的禮品,都發下去了嗎?」張越問著身邊的郭戎,負責聯繫和溝通呼奢上下以及其他義從們的,就是郭戎。

    而郭戎也幫了張越許多忙,替他『暗示』『明示』、拉攏和分化這些塞外部族,立下了許多功勞。

    其中就包括了昨天,獨孤敬等人掀起來的『哭求王師增兵』的戲碼。

    不然,獨孤敬他們能有那麼聰明?

    「回稟侍中公,卑下已經將東西都分發下去了……」郭戎連忙答道:「按照侍中公的要求,卑下按照戶口和成員多寡的關係,分發了從長水校尉以及護烏恆都尉之中收集的數十石茶餅以及侍中公帶來的數百壇『神藥』……」

    「很好!」張越點點頭,滿意極了。

    他給自己的定位,其實是一位推銷員。

    將漢家文化、語言、禮儀與制度,推銷給幕南各部的推銷員。

    同時也是將漢家商品推銷給烏恆人民的推銷員。

    目前來說,這個工作做的不錯。

    特別是從大司農訂購的那些齊魯小海鮮們,徹底打響了名聲,贏得了整個塞外民眾的信任。

    就是茶葉推廣工作,進展有些慢。

    這主要是因為,烏恆人沒有喝茶的習慣。

    更沒有煮奶茶的傳統。

    不過不要緊,作為穿越者,張越明白,要開闢市場,就要捨得。

    所以,他在觀察發現了烏恆人沒有喝茶和煮奶茶的傳統後。

    馬上就讓郭戎去漢軍裡徵集帶來的茶葉,並免費無償的作為禮物,向呼奢牧民贈送。

    他甚至已經派人回善無,去善無徵調茶餅。

    再多送幾次,張越相信,烏恆人一定會無可救藥的愛上茶葉。

    就像他們現在迷戀齊魯的小海鮮一般。

    只要這兩個事情做好,這幕南的烏恆各部,就再也無法離開漢家了。

    因為,無論是小海鮮還是茶葉,都將成為他們的枷鎖。

    再加上未來會發展起來的毛紡織業,他們的經濟將被漢家牢牢掌握。

    「爾等覺得,呼奢該如何處置?」張越忽然問道。

    「這……」郭戎低著頭,道:「此等大策,卑下等不敢妄言!」

    「姑且言之!」張越呵呵的笑著。

    「那……卑下就斗膽說了……」郭戎小心翼翼的道:「依卑下之見,此地不能再留給呼奢人了……」

    「呼奢必須遷之!」

    張越聽著搖搖頭,問道:「遷走呼奢,換誰來此呢?」

    他指著鶄澤,再看向遠方,道:「爾等請看,這鶄澤延綿數十里,水草豐盛,鶄澤西北又有鹽澤,產出幕南大半的牲畜用鹽!」

    「而以鶄澤為中心,至於青澤,方圓數百里,地勢平坦,草木繁盛,無論換了誰,來到此地,都可以迅速興盛強大起來!」

    「若有野心之人,再趁機向西南擴張,控制鮮虞海,將兩者連通,則將擁有王霸之基也!」

    「若天時有利,甚至可以席捲天下,縱橫四海!」

    所謂鮮虞海,就是鮮虞部如今所在牧場核心。

    匈奴語稱白海、哈溜海,後世稱之為呼倫貝爾。

    鮮虞海與鶄澤,乃是張越所知的大部分北方遊牧帝國想要崛起就必須控制住的龍興之地。

    戰略地位,相當於中國的關中、河洛。

    郭戎聞言,顯然被問住了,他想了片刻,道:「那麼,將此地化為禁區,不許遊牧如何?」

    張越聽著,搖搖頭,道:「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

    「草原上,只要有牧場無人,立刻就會有人佔據!」

    後世,鮮卑人最初是草原霸主。

    他們佔據著幕南的廣闊空間,沒有任何人可以挑戰其霸權。

    但是……

    當鮮卑人南下,進入中國,相繼建立政權,將人口遷入後。

    一個新的強勢霸主,就在鮮卑人撤離後的十幾年內橫空出世。

    那就是柔然。

    一個在現在和未來數百年,都沒有什麼人關注的小部族。

    草原上的地位,甚至還不如過街老鼠般的丁零。

    這就是為何,北方遊牧民族問題,一直無法得到解決的根本所在。

    這片草原,只要出現真空,立刻就會有人自動填補。

    然後迅速強盛起來。

    「只能留下呼奢?」郭戎有些不是很樂意的問道。

    「我還沒有想好!」張越看著前方,低聲呢喃。

    這確實是一個難題。

    一個好像怎麼選,都可能有問題的抉擇。

    呼奢人必須得到懲罰,此地必須有人鎮守,防止出現真空,但也不能交給其他烏恆部族,那無疑是將一塊肥肉丟給一條惡犬,他現在會感激,但將來就說不定了。

    「或許……」張越忽然想到了一個事情:「我還可以這樣子做!」

    他摩挲著雙手,猛然間明悟了過來般。

    他立刻帶著郭戎等人回到軍營,然後立刻將司馬玄找來,問道:「司馬將軍,如何呼奢之中,除漢軍將官外,那些人的聲望最高?」

    呼奢現在已經被司馬玄徹底的肢解了。

    過去的貴族高層,更是都被漢軍控制起來,準備送往長安問罪。

    在事實上來說,這個部族已經不復存在。

    至少在烏恆人的理念裡是這樣的。

    司馬玄想了想,回答道:「回稟侍中,各個營地裡,都有些頗有威望之人,在輔佐末將處理著各種事務……侍中若是需要,末將可以派人將他們請來!」

    「善!」張越笑道:「還請將軍去將他們請到本使面前……有些事情,本使要與他們分說……」

    「諾!」司馬玄恭身道:「末將遵命!」

    半個時辰後,二十多個衣著各異,神色忐忑的男子,就被帶到了張越面前。

    和張越見過的那些呼奢貴族不同,這些人有許多連漢話都不會講,只能是慌慌張張的趴在地上,一言不發。

    張越見著,微微抿了抿嘴唇。

    他知道,若自己不做干預,未來這些人裡說不定會出現新的貴族與統治階級。

    然後,呼奢就會變成一個全新的部族。

    戰爭與動亂,從來都是梟雄的溫床。

    不過現在嘛……

    張越微微一笑,對他們道:「爾等這幾日來,協助司馬將軍,做的不錯,本使甚為欣慰……」

    自有司馬玄在一旁,用著烏恆語言翻譯(漢軍的高級將領,一般都掌握了好幾門外語,匈奴語、無恆語、月氏語甚至烏孫語都是必修課)。

    這些聽完翻譯,臉上終於露出些欣喜的模樣,於是嘰哩哇啦的紛紛磕頭感謝起來。

    張越看著,搖頭道:「不過呢……呼奢部過去不朝天子,又與匈奴暗通,謀害漢使,罪孽深重!」

    這些人轉而又惶恐起來,拚命的磕頭謝罪,紛紛解釋著什麼『俺們不知情啊』『天使恕罪啊』之類的話語。

    張越聽著司馬玄翻譯過來的話,輕笑著搖頭:「此事本使自然知曉,不然,也不會如此寬宏大量的對待爾等!」

    「只是……」張越站直了身子:「漢家制度,殺人償命,傷人及盜抵罪!」

    「爾等即使不知情,也是從犯、也是幫凶!」

    「國法無情啊!」

    那些人更加驚恐起來,拼了命的頓首求饒。

    從司馬玄翻譯過來的內容來看,這些人為了求得寬恕,真的是什麼條件都說得出口了。

    有人表示,願意從今年開始,連續十年,每年向長安朝貢一萬匹馬。

    這還只是比較一般的條件。

    有人甚至直接表示,願意每年都將部族出產的牲畜的三分之一,朝貢長安,更願意每歲向長安貢獻黃金、珍寶。

    讓張越聽得都有些心動起來。

    好在他很清楚,這些都只是空頭支票,不過是這些人在恐懼中慌不擇路的許諾。

    鬼都知道是肯定不能兌現的。

    旁的不說,單單是每年一萬匹馬。

    那已經差不多是呼奢這個部族,正常情況下全年的馬匹生產數字了。

    即使他們真的辦到了。

    堅持了下來,結果卻可能更糟糕。

    因為那樣的話,等於漢室在用一種殘忍而可怕的手段剝削與壓迫這些牧民。

    那樣種下的只會是名為仇恨,而非融合、親和的種子。

    十年後,這種子落地生根,幕南就要永無寧日!

    作為穿越者,張越明白,真正的民族融合、團結。

    決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實現。

    先賢與先王們早已經教導過他了,並最終借秦始皇之口,將這一政策簡單、詳細的闡述完畢。

    書同文、車同軌,一度量!

    看著這些人,張越輕聲笑著,聲音如春風一樣和煦:「用不著這樣誇張……」

    「天子與本使,也不是稽粥氏那樣的苛刻殘暴之人!」

    「本使以為,從前,呼奢部之所以背離天子,最終引火燒身,乃是因為與漢家交流不夠,呼奢人不知漢法、漢律之故……」

    「故而,本使決定,從呼奢部之中,挑選青壯,輪流入漢境,為天子服役……」

    「這既是懲罰,乃是為了懲罰呼奢背離天子,也是慰勉!」

    「每一個為天子服役、勞作之人,進入漢境後,本使保證都可以享受比漢家臣民的待遇!」

    「在薪俸、伙食方面,一如漢人!」

    「工作勤勉者,也可以如漢人一般,得到獎勵和賞賜!」

    這是張越在最開始的設計上,進行了調整和重新設計後的想法。

    不再將所有呼奢青壯男子,強制送去齊魯挖掘河道,修築道路。

    而是改而將他們作為一種勞動力使用。

    而且,也不再是終生制的類似奴隸的勞工了。

    而是有契約規定和相關福利待遇、薪酬的勞工。

    這樣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首先,可以解決呼奢問題。

    想想看,當未來,那些在漢郡完成了契約,返回此地的男子,他們還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嗎?

    必然不是了。

    漢家律法、制度、文化、習俗,肯定都會在他們身上留下深刻印記。

    絕大部分人都會變成一個和中國內郡農民一般無二的人。

    在內郡的經歷,也會使得他們自動成為大漢政權的認同者與捍衛者。

    而非現在這樣懵懵懂懂,只知道跟隨貴族與頭人的牧民。

    這等於是,漢家用了一些資源和金錢,培養了一大批的為自己守邊的民兵!

    其代價將遠遠小於從內郡移民來此。

    其次,更可在此地留下一個釘子。

    呼奢部的存在,加上漢軍保護,就可以有效防止此地在未來落入野心家之手。

    沒有鶄澤,無論是幕北的人想要南下,還是幕南的人想要北上,都變得不可能。

    這樣在事實上,草原就不可能出現一個統一政權。

    而代價,卻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金錢與資源。

    而且,這些金錢與資源,並沒有浪費。

    它們會創造價值!

    更妙的是,若此事可行。

    那麼,未來漢家就可以從幕南各部,持續引入勞工。

    讓他們挖河修路,為漢家的基礎建設添磚加瓦,然後再回到幕南,為漢畜牧、守邊。

    形成一個良性循環,構築一條民族團結、融合與共同發展之路。

    使漢與烏恆成為命運共同體。

    想到這裡,張越就美滋滋的樂呵了起來。

    而他面前的那些烏恆『新貴』們,卻在聽完了司馬玄翻譯過來的話後,都集體陷入了沉默。

    去漢郡,為天子服役?

    事實上,這其實是榮譽!

    在過去,只有為漢家立功的人才享有這樣的資格。

    所以,他們其實並不抗拒,甚至很是歡喜。

    但問題是……

    「偉大的天使啊……如今呼奢青壯損失很多,我們若是走了,婦孺怎麼辦?」有人小聲提出了這個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草原上的婦女可從沒有什麼守貞觀念。

    丈夫不在,就找別人,這是最常見的事情了。

    更何況,他們這些日子可親眼目睹了那些失去了丈夫的寡婦們,是如何被那些其他部族的男人勾引的事實。

    他們雖然不在乎自己頭上多一頂帽子,但卻很害怕,若自己不在,家裡的老婆帶著孩子跟野男人跑了!

    張越聽著,卻是微微一笑,然後鄭重的保證:「爾等進可以放心!」

    「為天子服務者,必將受到護烏恆都尉的保護!」

    「爾等入漢,儘管去!」

    「汝妻子漢養之,勿憂也!」

    於是便承諾了一堆諸如『勾引為天子服役者妻子者斬』『敢有逃者誅』等保障。

    聽得這些人眉開眼笑,便再無顧忌,紛紛磕頭謝恩。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0 19:08
我要做門閥 第九百二十節 作死的人

    送走那些呼奢人,張越將自己的想法,再重新思慮一遍。

    最終確認,這應該是當前的最優解了。

    當然,其實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學我大清的明君聖主們對草原用過的政策。

    拉攏、腐化上層,用宗教洗腦和麻痺下層。

    再配合減丁政策,將草原狼馴化為草原羊。

    我大清的政策,好是好,可惜太沒底線了,而且,在提高生產力和促進社會發展、進步方面可以說一無是處!

    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漢室沒有執行我大清政策的基礎!

    因為,大漢帝國,或者說所有的漢人政權,都從未將自己的屁股放在奴隸主的位置上去思考問題。

    不像我大清,時時刻刻唸著一個『事有不逮,便退回關外祖宗龍興之地』的想法,於是便將所有人,都視為奴才、包衣。

    寧與友邦,不與家奴。

    漢唐宋明,哪個有過這樣的念頭呢?

    崇禎亡國的時候說:朕死,無面目見祖宗於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屍,勿傷百姓一人!

    我大清呢?

    所以啊,政治基礎不同,政策自然也會不同。

    更不提,他張子重還是董仲舒的繼承人,公羊春秋未來的扛把子,儒家的話事人。

    而公羊學派,推崇的是大復仇,是大一統,是正義與公平。

    要是離得遠一點,或許還可以玩玩代理人,打打擦邊球。

    就在家門口,怎麼秀操作嘛?

    再說,這幕南可是本土。

    不止是後世的地圖上的本土,更是諸夏民族自古以來神聖不可侵犯的疆域。

    殷商之時,孤竹國統御之所,乃是子氏墨姓諸侯國,是商王的親戚,更是殷商革命的功臣!

    見過在本土秀操作的統治階級嗎?

    開歷史倒車也不是這麼開的。

    ……………………

    中午的鶄澤,陽光熾烈,氣溫攀升到接近二十度。

    湖面微波粼粼,錦鱗游泳,碧波蕩漾,景色無比壯觀。

    然而……

    十餘座堆磊著無數猙獰首級,散發著惡臭的京觀,卻就矗立在此,讓人見之心神恐懼,只覺毛骨悚然。

    京觀之前,一面匈奴的大纛,被人直接丟在地上。

    羊皮縫製的大纛上,繡在上面的黑雕圖案之上,無數馬蹄印留在其上。

    諸水小奴騎在馬上,看著眼前的這些京觀,不由得膽顫心驚。

    跟隨在他身後的數十名貴族們,同樣兩股戰戰。

    「王師神威,真的是天下無雙啊……」良久,諸水小奴擠出一絲笑容,低聲讚歎。

    於是他翻身下馬,從懷中取出一個信物,拿走手中,對著那十幾個策馬而來的漢軍騎士,恭身一拜:「天子奴婢,粗鄙野人,諸水小奴奉命朝拜天使!」

    為首的一個漢軍騎士湊上前來,檢查了一下他的信物,然後還給他,道:「請閣下在等候,待我前去通稟!」

    「有勞!」諸水小奴努力的笑著,滿臉的巴結與討好。

    不用再去看其他,只看著眼前的這些京觀。

    他就知道,在漢人面前,再怎麼卑躬屈膝都是正確的。

    ……………………

    此時,張越正坐在鶄澤南岸,觀看著一場長水校尉與護烏恆都尉之間的撞球比賽。

    這種他將後世的橄欖球規則帶到漢室的運動,如今在關中是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販夫走卒最喜愛的運動。

    從長安到新豐,幾乎每一個地方每一天都有著比賽。

    而當這項運動,被長水校尉,帶來幕南後,也立刻受到了護烏恆都尉將士們的歡迎和喜愛。

    更受到了烏恆上下的追捧。

    正觀看著場內的撞球比賽,田水就湊到張越耳畔,低聲報告:「主公,諸水部的首領來了……」

    「哦……」張越頭也不回的道:「帶他先去參觀一下呼奢部的墳塋……」

    便繼續興致勃勃的投入到對比賽的欣賞中。

    對他而言,現在,諸水部的貴族們,確實沒有眼前這場比賽重要!

    這不是傲慢,而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告訴這些傢伙本使很生氣,你們該想想辦法,怎麼平息本使的怒氣!

    待田水走後,張越昂起頭來,看向天空中的太陽:「中午了啊……」

    「留給鮮虞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等到太陽下山,鮮虞部再不抵達。

    他們就不要來了。

    其實……

    張越心中甚至覺得,鮮虞部最好不要來了。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有藉口,在未來將這個部族毀滅。

    畢竟,現在他已經打算,讓呼奢人繼續留在鶄澤。

    這樣就不得不給他們留下足夠生計的牲畜。

    換而言之,漢軍最終可以帶回長安的牛馬羊群數字就要大打折扣了。

    鮮虞人若是撞上槍口,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正好可以拿他們的牲畜來抵充呼奢人的缺口。

    可惜,這場撞球比賽,張越也終究沒有看完。

    因為,從善無出發的第一支補給車隊,也在隨後抵達了鶄澤。

    整整三百輛武剛車,運來了數以萬計的箭矢以及數以千計的弩機零件、無數醬料與醋布。

    此外,楊孫氏也帶著上百名隨從,跟隨著補給車隊一起抵達。

    這倒是讓張越頗為意外。

    詢問後才知道,這個小婦人是來求援的。

    原來,她已經得到了消息。

    長安的大鱷們。

    包括袁氏、田氏、李氏在內的大賈的重要人物,都已經帶著大量人手與金錢,從長安星夜兼程,趕去雁門。

    這小婦人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產業,被人截胡。

    這就讓張越有些失望。

    不過,旋即一想,他又釋懷了。

    因為楊孫氏的到來,馬上就為他解救了呼奢人的問題。

    特別是那上萬婦孺的安置問題。

    這些人在張越看來,是很難辦的,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來管理、照顧,防止她們被人拐走。

    但在楊孫氏手裡,卻是最有價值的勞動力。

    一萬多廉價勞動力!

    這對楊孫氏來說,就是錢和利潤啊!

    果不其然,張越只是和這小婦人一說,她便立刻兩眼放光,激動不已,直接撲到張越懷中,要不是白天,恐怕都能……

    將楊孫氏打發去呼奢婦孺營地裡,派了軍隊保護後。

    張越終於騰出了時間和功夫,可以接待諸水部的人了。

    於是就找來田水,問道:「諸水部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田水答道:「主公,小人帶他們看了呼奢人墳塋,諸水部的首領與隨從,看上去都被嚇到了……」

    「嚇到了?」張越笑著道:「這就對了!」

    其實,張越自己也很不理解,諸水部的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還是智商不夠?!

    呼奢人和匈奴人眉來眼去,還可以用野心來解釋。

    鮮虞人也是一般。

    唯獨這諸水部,與匈奴人有聯繫,還暗中勾結,那就是純屬腦子有坑!

    因為……

    他們遊牧的地區,正是匈奴人舊日的核心,他們祖先長眠之地龍城!

    匈奴人一旦重回幕南。

    或許呼奢、鮮虞以及其他部族,都可以饒恕。

    獨獨諸水部,必定要斬草除根!

    一個拔了他們祖墳,還將冒頓、老上挫骨揚灰,最後在他們的祖墳上放牧的敵人。

    匈奴人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將他們帶來見我吧!」張越說道。

    「諾!」

    一刻鐘後,數十名穿著羊皮襖或者狼皮襖的烏恆貴族,就被帶到了張越面前。

    「粗鄙野人,諸水部酋長諸水小奴,拜見天使!」一個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髡頭小辮,身材低矮,長著一張滿是坑坑窪窪的臉的男子,跪到張越面前,磕頭頓首:「小人聽說天使大駕光臨,特意命人為天使準備了些禮物……」

    便有人捧著一個木匣上前,呈遞到張越面前。

    木匣打開,露出了裡面的事物一隻展翅翱翔,栩栩如生的金雕。

    這金雕,乃是用純金打造,做工精巧,價值連城。

    但張越卻只是掃一眼,就冷哼著,問道:「諸水貴人,可已經看過呼奢人的墳塋了?」

    諸水小奴聞言,渾身都打了一個冷戰。

    他腦海不由自主的就回憶起了那些在鶄澤湖岸的京觀以及那數之不盡的呼奢大坑,以及墳塋四周明顯的舉行過喚靈儀式的痕跡。

    更不提,每一個墳塋旁,都放著十幾個被裝在木匣之中,用來警示和告誡的未下葬的骷顱頭。

    只是想起那些猙獰的骷髏,諸水小奴就兩股戰戰。

    因為他很清楚,倘若匈奴人進攻的是諸水部。

    諸水部的下場,會比呼奢部慘烈數十倍!

    呼奢的婦孺甚至還可以活命。

    諸水部,則必定雞犬不留!

    「奴婢知罪!」諸水小奴馬上就趴到地上,拚命磕頭:「奴婢知罪!」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張越笑著上前,扶起他,道:「不過,若無懲戒、教訓,我恐將來有人舊病萌發……」

    「還請天使懲戒!」諸水小奴立刻就識趣的拜道。

    「這樣……」張越微笑著,看著這個諸水部的貴族,道:「諸水從今之後,除每三年的定時朝貢外,還需每年向九原與定襄,輸送牛羊各一萬頭!」

    「當然,漢家也不讓爾等吃虧,這些牛羊,本使特准,地方官府以布帛、鹽鐵,平賈而易之!」

    「如何?」張越盯著他,輕聲問著。

    「謹遵天使教訓!」諸水小奴想了想,馬上就跪下來,叩首謝恩!

    這對他而言,確實是很寬鬆的條件了。

    張越卻是笑了笑,道:「除此之外,諸水部將來的世子,必須由天子冊封!」

    「且世子必須送去長安,在大鴻臚學習!」

    「小人遵命!」諸水小奴再拜頓首。

    「善!」張越擺擺手,道:「先就這樣吧!」

    送走諸水小奴等人,張越轉過身去,看向軍帳中那個已經被建造起來的幕南沙盤。

    心中滿懷壯志。

    「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他微笑著呢喃:「偉大領袖的教導,果然放之四海皆準!」

    對於諸水,敲打和警告為主,輔以經濟控制和上層同化就可以了。

    畢竟,現在的情報已經顯示,其實諸水部在任立政遇刺案上,牽扯不深,他們是真的以為那些刺客只是走私商人。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呼奢,則已經慘到不能再慘。

    所以呼奢人是一個榜樣,一個樣本。

    用於警告和教育烏恆各部不跟漢天子走,你們的下場會有多麼慘!

    現在來看,效果很好。

    然後,就是借此拉攏和團結其他各部。

    於是,鮮虞就被孤立了。

    哪怕現在,鮮虞的首領趕到鶄澤。

    他也只能答應和同意張越為他們擬定的無數苛刻條約。

    他若不來,那就更好了。

    看著沙盤上,標記的鮮虞牧場。

    張越都忍不住流起了口水。

    那可是幕南最大的金礦!

    鮮虞海,後世的呼倫貝爾大草原。

    因呼倫湖與貝爾湖而聞名,而在二十世紀前,這兩個內陸湖泊,盛產地球上最好的皮草水獺皮。

    此外,當地還是這個地球上最好的牧場之一!

    無論氣候還是環境,都很適合漢家移民。

    不似這鶄澤,氣候乾冷,條件艱苦,風沙很多。

    若是滅掉鮮虞部,從內陸移民數萬過去,很容易就可以在當地紮根。

    比起還未開化的烏恆人,當然還是漢家自己人更好。

    春秋不是說了嗎?

    內諸夏而外夷狄。

    這種好地方,自然要劃到自己碗裡!

    ………………………………

    一直等到傍晚,鮮虞人終究還是沒有趕到鶄澤。

    這讓張越既高興,又憤怒。

    高興的是,鮮虞人自尋死路。

    而他的憤怒,也是因此而起。

    鮮虞人居然敢違抗命令?

    這是赤裸裸的背叛!

    更是對漢室的挑釁!

    錯非張越眼前,還有著衛律在,他已經下令提兵向西北,去鎮壓和剿滅這個膽敢不尊號令的部族了。

    「傳我命令!」張越望著已經落入天際的太陽餘暉,抬手下令:「除鮮虞於漢藩屬之列!」

    「曉瑜諸部:從今開始,鮮虞非漢臣也!」

    言下之意,已經昭然若揭:二三子可以鳴鼓而擊之!

    命令傳出,烏恆各部,震驚非常。

    諸水小奴,更是慶幸無比。

    因為他知道,天使的這個命令意味著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0 19:09
第九百二十一節 戰前(1)


    到得日暮時分,續相如就帶著人,找到了張越,報告道:「侍中公,先期派出的斥候,已經完成任務,並返回了……」

    在他身後……

    十幾個穿著漢軍甲冑,但卻濃髮白膚,深鼻高目的騎士,長身向前,頓首而拜。

    正是被俘的呼揭人,若有熟悉呼揭的人在此,必定能認出他們——全是貴族!

    這也正常。

    一般的人,那裡有什麼資格當帶路黨?

    不是掌握權力、資源的人,即使自己想當,別人也不會要。

    就好比衛律,他逃去匈奴,立馬就是丁零王,成為實權貴族。

    還有李陵,一點頭投降,就是堅昆王,單于女婿。

    而其他人呢?

    譬如,那個被李陵遷怒殺死的漢軍降將李緒。

    不過螻蟻而已,李陵一刀殺之,匈奴單于還得說殺得好!

    而其他比李緒地位更低的降兵,怕是連當奴婢的資格都要爭取!

    這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當然了,也不是隨便什麼貴族,都有資格當帶路黨,獲得投降機會的。

    就像這些呼揭人,若沒有衛律存在,張越早一刀一個全砍了。

    正是因為有衛律存在,張越需要進行戰略欺騙。

    所以,他們得到了一個向漢家展示自己忠誠的機會。

    故而,要當帶路黨,除了身居高位,握有資源和權力外,還得自身對別人有用。

    若只是米蟲廢物,哪個肯要?

    國家錢多,養著玩嗎?

    那還不如養幾條寵物狗呢,最起碼寵物狗還會賣萌撒嬌。

    顯然,這些投降的呼揭貴族,都是有些用處的。

    而且都很合作、順從。

    這不意外。

    遊牧民族,戰敗後對戰勝者的服從度是非常高的。

    甚至堪比霓虹人。

    尤其是貴族,特別自律,識趣。

    這些呼揭貴族也是這樣,戰敗被俘後,很快就服從了漢軍的皮鞭與刑具。

    反倒是底層的那些騎兵,有很多即使被俘,也依舊桀驁不馴,皮硬的很。

    「說說看,爾等都遇到了誰?」張越看著他們問道。

    續相如用著匈奴語,將張越的話對他們重複一遍,然後,這些人立刻就爭先恐後的開始了報告。

    將他們的『功勛』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

    張越聽著,不由得點頭。

    他猜測的沒錯,衛律確實派出了大量斥候和使者,越過弓盧水,向南靠近。

    好在,遇到他提前準備和佈置起來的這些帶路黨。

    又派出漢軍士兵與諸水牧民,穿著呼揭的服裝,騎著呼揭的戰馬,驅趕著牲畜,在鹽澤以北活動。

    遇到靠近的匈奴斥候和使者,就讓這些貴族上前搭話。

    內容當然是精心編造好的。

    是張越在抵達鶄澤後,就與鄧爽等人,根據呼揭貴族們口供,結合現實,編寫的段子。

    現在,就看衛律會不會上當了?

    不過,即使衛律不上當,張越也拿到了足夠的情報了。

    因為,這些降將除了將張越要他們傳達出去的消息傳出去外,還打探到了許多有價值的情報。

    特別是他們供述的,衛律援軍已經抵達的消息,馬上就引起了張越的注意!

    將這些人安排下去休息,張越立刻就召集了護烏恆都尉與長水校尉的軍候以上軍官開會商議。

    「剛剛得到情報,匈奴的姑衍王虛衍鞮親帥其姑衍萬騎,已經抵達弓盧水上游與衛律部回師!」張越將一支新的棋子,放入了已經佈置好的沙盤上:「這姑衍王乃是匈奴單于狐鹿姑的胞弟,僅次於其子左谷蠡王壺衍鞮、其另一個同產弟右谷蠡王虛閭權渠的宗種,是稽粥氏的絕對核心人物!」

    作為侍中,張越對匈奴國內,特別是王族的權力排序,可以說是如數家珍。

    匈奴王族,漢因老上稽粥單于之故,俗稱稽粥氏。

    這是因為,老上單于在位時期,匈奴對漢室的壓力最大,挑戰最強。

    但在實際上,匈奴單于的姓氏乃是孿鞮氏。

    匈奴語讀作撐犁孤涂。

    意即天地之子,日月所立,心胸廣大的君主。

    而孿鞮氏既是匈奴王族,亦是匈奴帝國最強大的部族!

    其他四大氏族的騎兵加起來,也不過剛剛超過孿鞮氏直屬的騎兵。

    更不提孿鞮氏本身還有著大量別部(分支)。

    故而,匈奴的權力,在實際上是由孿鞮氏控制的。

    不過,即使是在匈奴帝國最鼎盛的時期,孿鞮氏的力量,也從未統一的匯聚在某一個強人的掌握下。

    哪怕是冒頓、老上這樣的雄主,也未曾徹底的懾服其部族的所有實權派。

    像是老上稽粥單于,就終其一生,拿他的弟弟右賢王沒有絲毫辦法。

    軍臣單于,對他的堂弟,左谷蠡王尹稚斜同樣沒有辦法,最後甚至在死後,連兒子都被尹稚斜驅逐。

    尹稚斜單于倒是比較集權,因為他的反對派,都被衛青霍去病幹掉了……

    包括那些讓他頭疼的於單支持者。

    如今,匈奴帝國的權力結構體系,依然充斥著爾虞我詐、明刀暗箭的鬥爭。

    都不用講別的事情,就拿蘇武被扣押來說就可以證明了——蘇武為什麼被扣押?因為他的副使張勝聯繫上了兩個且鞮侯單于的反對者,他們密謀反動政變,扣押且鞮侯單于與母閼氏,然後與漢議和。

    結果事情敗露,所有謀反者統統被殺。

    蘇武雖然不知情,但依然被牽連。

    要不是衛律極力推薦和說情,也是一刀的事情。

    這也是為什麼漢家這些年來都一直以為蘇武已死的緣故——謀殺單于,還能活命嗎?

    到的今天這個時候,匈奴帝國的權力結構,其實也已經分明了。

    作為統治集團,孿鞮氏內部是一分為二的。

    單于狐鹿姑是一派,而日逐王先賢憚是另外一派。

    狐鹿姑雖然佔據優勢,但先賢憚的實力,同樣不容小覷。

    至少五萬騎兵,加上他控制的西域力量,拉出十萬兵力還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兩者在天山一帶,形成了對峙。

    而現在來的這位姑衍王虛衍鞮,在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匈奴國內的第四號人物,是壺衍鞮和虛閭權渠之後的第三順位繼承人。

    從張越掌握的情況來看,這位姑衍王甚至是比其兄長狐鹿姑單于還要激進的改革派。

    他和另一位王族成員,於靬王屠奢故當,並稱為匈奴的知漢雙傑。

    和沉迷音律、詩歌,喜愛吟詩作賦,到處cos漢家士大夫,甚至傳說曾經扮作賈誼、司馬相如和嚴助模樣的屠奢故當不同。

    這位姑衍王,喜歡兵法。

    崇拜中國的秦孝公、韓昭候、魏文侯、魏武侯。

    據說他曾經命人在其穹廬之中,放了一個純金的馬骨架。

    有欲模仿燕昭王招攬豪傑文人,引來樂毅的意圖。

    將這位姑衍王的背景與其在匈奴國內地位,對著眾將簡單的闡述了一遍。

    所有人立刻都來了精神!

    這可是大boss!

    漢匈兩國交兵以來,斬殺、俘虜的匈奴最高階的貴族,也不過是單于的叔叔、姑父之屬。

    孿鞮氏的核心人物,從未有過被殺/被俘的記錄(逃亡的於單不算)。

    若能擒獲或者斬殺此人,那麼……

    大家都流起了口水,心情激動無比。

    這可不是一個列侯侯國那麼簡單的大功勞啊!

    說不定,可以堪比當年亥下之戰的那些幸運兒——當初,在烏江之畔,項羽自殺後,有五個幸運兒搶到了項羽屍首的零件。

    然而,這五人全部封侯!

    其中一家,富貴至今,那就是關中華陰的楊家。

    但張越卻沒有這麼激動,相反,他非常冷靜。

    「諸君,姑衍王率軍四千,皆是匈奴精銳果敢之士,乃是匈奴單于為了拱衛其幕北龍城核心而建立的騎兵!」張越平靜的說道:「這支部隊,可不同於舊年我們接觸過的匈奴騎兵……」

    「據說,皆選匈奴各部,果敢能戰之兵為銳卒,用烏孫良馬為騎,以漢家降將為軍官,仿照北軍六校尉的訓練、編組之法,組建而成!」

    「其器械,盡為漢軍軍械,甚至傳說全員裝備了騎弩,擁有大量長戟、魚鱗甲!」

    「可謂匈奴單于最精銳的騎兵!」

    「再加上衛律本身,還有著五千餘騎兵,匯合了姑衍王虛衍鞮的部隊後,衛律現在的兵力已經達到了九千,接近一萬!」

    「敵人實力,已經倍於我軍!」

    漢軍現在的總兵力,也就不到四千。

    實際上可以動用的可戰兵力,甚至連三千都不到!(鶄澤一戰和丘谷一戰,漢軍戰損很少,但傷兵的復原速度,沒有這麼快。再加上,鶄澤這裡必須留下部分兵力看守,以及本身需要預留一部分兵力,作為預備隊,所以可以投入戰鬥的兵力,最多就三千了)。

    當然,匈奴人實際上的可戰兵力,也不會有九千這麼誇張。

    但,相對於漢軍,在人數上,他們是佔據絕對優勢的。

    「侍中公,我們可以抽調南池、諸水與呼奢的騎兵為義從!」有軍官起身道:「應該可以至少補充三千到五千的兵力!」

    張越點點頭,道:「閣下所言確實如此!」

    「但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後,張越道:「烏恆義從,未經訓練,戰力堪憂,即使徵調五千騎兵,也最多不過可以為我軍壯威,擔任戰場的側翼掩護而已……」

    想要烏恆人擔當主力?

    參考呼奢部……

    兩三千的常備騎兵,數萬的人口,被不到五千的呼揭騎兵打的媽媽都不認識。

    數日之內,就被堵在家門口,連門都出不來。

    錯非續相如即時趕到,張越大約只能來給呼奢人收屍了。

    而現在,呼奢部的人口損失已經統計清楚了。

    損失超過了一萬五千的人口,其中常備騎兵,只有八百人還活著。

    剩下的都死光光了。

    而他們的戰果?

    大約也就殺死、殺傷三五百的呼揭騎兵而已。

    這還是烏恆九部裡戰力最強的部族!

    換了南池和諸水人,恐怕續相如趕到的時候,就真的只能給他們收屍!

    這不是貶低,而是現實。

    烏恆人在幕南,無憂無慮的生活了二十幾年。

    連戰爭是個什麼樣子都已經忘記了。

    平日裡最激烈的戰鬥,不過是親戚們搶奪牧場。

    如何能與在漢匈戰場上,千錘百煉的精銳匈奴騎兵抗衡?

    真要將烏恆騎兵送到戰場上,張越毫不懷疑,他們可能連匈奴騎兵的一次衝鋒都無法抵抗,就要崩潰!

    眾人聽著,卻都是笑了起來。

    張越看著,平靜的揮了揮手,道:「不要嘲笑他們!」

    「孟子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生於安樂死於憂患!」

    「烏恆人就是因為安樂太久,不知憂患,才有現在的表現!」

    「若給他們時間,未必不能成為一支強軍!」

    當然,其實更靠譜的解釋,是因為長水校尉的存在。

    幾乎所有烏恆部族之中的強者和精英,都被長水校尉吸納。

    留下的人,再強也強的有限。

    不過,張越不會點破這一點。

    相反,他會不動聲色的,大力加強這一趨勢。

    將烏恆的人才、精英,吸納到大漢帝國的統治集團之中。

    讓所有烏恆人,都以為漢服務為榮。

    都以獲得漢家戶籍為幸。

    最終,徹底消化整個烏恆與幕南。

    「續將軍!等此戰結束,長水校尉之中,出生呼奢、諸水、南池等部的將士們,都準備一下,給他們假期,讓他們衣錦還鄉!」張越輕笑著,對續相如道:「富貴不歸鄉,如衣錦夜行嘛!」

    「諾!」續相如點點頭。

    張越則回頭,繼續看向沙盤,問道:「諸公,我軍欲用三千不到的機動兵力,消滅衛律兵團九千之眾,該以何策為佳呢?」

    眾人於是收斂心神,看向了自己面前的沙盤。

    這是根據呼揭俘虜口述與舊年霍去病、衛青戰報以及漢軍斥候偵查情況,構建起來的弓盧水流域的地形。

    對於弓盧水,其實漢軍沒有人陌生。

    因為那是漢軍的榮譽之地。

    霍去病傳奇一戰的起點與高潮。

    時隔將近二十七年,漢軍再一次將視線和注意力投注於這一地區。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這一地區的獨特地形與奇妙地理。

    而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的,正是當初霍去病渡河前的攻擊發起點。

    亦是漢軍主力與匈奴左賢王主力曾經激烈交戰的戰場。

    一個名曰:崖原的地方。

    而張越在看到此地的時候,就知道了它後世的地名:達裡岡愛。

    一切中原王朝,欲圖北伐漠北,首先必須控制和掌握的戰略要地。

    滿清皇室曾經最遠的一個皇家牧場、林苑牧區。

    毋庸置疑,衛律部的主力,正盤踞於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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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