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從白蛇傳開始 作者:虛數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0-4 16:28:0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7 61149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9:04
第130章、仇人

人生若只如初見。

也並非一直如此美好。

最好不打傘,喜歡清涼的雨絲。在臉上,變成朦朧。

“十三娘,為什麼這麼說?”

朦朧總會逝去,與其視而不見,不如聽聽。

十三娘的表情一如當初在望河樓,冷寂,冷寂的可怕。“我這次下山,除了尋找機緣,也是為了斬去俗世孽債。”

不想听,這絕非什麼好事,更不會是什麼可以炫耀的故事。只會是痛。

“我母親本是一歌女,卻為一惡棍施暴。那個惡棍便是我的生父。”

果然不是個好故事啊!

“在山上,我一直無法開悟,師父說我是無法做到太上忘情。母親為我而死,這仇,我是非報不可。”

“其實我一早便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但我卻一直都不敢去。我告訴我說不用他,我也能成為劍仙。到時我會以劍仙的絕強之姿面對他。可是現在我懂了,就和寧哥哥的劍神一樣,不放下,是無法進軍無上劍道的。”

西門吹雪的故事,寧采臣沒有改,因為那本就是完美的西門吹雪。

也許西門吹雪的人生並不完美,但西門吹雪是完美的。

西門吹雪的故事,他已寫完,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蜀山傳自太上。太上忘情,還真是像啊!

“十三娘,你誤會了,我想表達的並不是這意思,書中不也有無數感人之處嗎?比如對他的兒子。他兒子總是哭……”

十三娘打斷他:“你還要說他遇上孫秀青嗎?他第一眼看見孫秀青的時候,寂寞的格局開始改變。

說是第一眼並不恰當,說是孫秀青也不恰當,準確的說,他在陸小鳳的第一個故事中,他寂寞的格局開始改變。

他為一個女人治傷,然後彼此相愛。再到後來,他們還有了一個孩子。

他不再孤單一人,有人陪他等、有人伴著他、有人傾聽他、有人理解他。他不再孤單一人,在形式上,在感情上,他都有了一個依托。”

她不像是說別人,反倒像是說自己。“寧哥哥是想讓他有感情人化嗎?我也想啊!可是劍本無情,求證劍道又豈能多情?他的劍道越來越遠了啊!直到他重新認識到了這點。”

“不!”寧采臣反駁道,“他似乎離得劍道越來越遠。可是沒有人知道,遠,在很多時候,只是我們看待事物的角度而形成的。如果真的有人能在人生的格局之外俯視,是可以看到西門離劍道是越來越近。

沒有人可以從一出生就沒有人性中的各種情感,要想走出人性情感的局,首先就必須入局。”

寧采臣說的這些全是人道理念,為的便是讓她明白。唯一差的是沒有解釋天地人三道的關係。

可三道的關係真說了,反而壞事,不是自己,而是十三娘。

當她得知自己為之苦惱奮鬥的,其實只是人道時,也許永遠都超脫不出的人道。又有幾人可以承受住這打擊。

就連自己,一個從來都沒有什麼仙道、神道之人,不也曾動搖過嗎?

一個從小便灌輸她追求天道為人生目標的人生觀,突然得知自己再度受騙了,絕不是幫她,而是害了她。

“嗯。”十三娘點點頭說,“所以我要先認他,然後再殺了他。”

十三娘走了,走得很堅決。

這件事,他似乎不好插手,也許從律法規條上找出無數的方法,讓她不去殺死自己的父親。

但是這世界不是這麼簡單,是一個孝道重於法理的時代。

強姦,是可以打死的。

只是動手的不該是她。

當寧采臣想明白,避出去時,只有茫茫雨夜路,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夏侯劍回來了,重新包紮了傷口。不過與他同行的,卻是燕赤俠。

“夏侯兄,你來的正好。十三娘要去報母仇,快幫我找她。”

“十三娘的仇人在哪?”

“不知道。”

“她去了哪兒?”

“不知道。”寧采臣低沉了下去。“不過我知道那仇人曾施暴了她的母親。”

十三娘的故事,是極大的隱私,寧采臣決定隱瞞了。

夏侯劍看向燕赤俠,彷彿是想看透他的內心似的。

他們能是到一起,本就奇怪了。現在這樣就更奇怪了。“夏侯兄,燕捕頭,你們這是?”

燕赤俠沒有對夏侯劍解釋,而是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語氣說道:“我這次來,是有任務的。”

“什麼任務?”

夏侯劍看著他,決定相信他。“寧相公,他發現了一個拐賣婦女,逼良為娼的團伙。他來找我幫忙。”

寧采臣點點頭,在他看來,這逼良為娼很正常,也正好在捕快的職責在。

燕赤俠見寧采臣對這事陌不關心,有些不太高興。這時的他是正義感過盛,有妖必斬,有壞人必抓。

寧采臣的陌不關心,讓他心生的好感,直線下降。文人……

不過他又想得到幫助,至少是夏侯劍的幫助。“這夥人與一般人不同,他們偷來女子,是讓人迫害凌辱,而不是賣與妓寨。”

“什麼?不會這麼巧吧?”

寧采臣不敢相信有這麼巧的事,但是這卻也是一個線索。

這時代有多少這樣的變態?十三娘的母親又與多巧只是被施暴,又是的歌女的。

“走,我幫你!”寧采臣大聲道。

“好!這才是男兒所為!”只兩句,便拉來寧采臣,他自然是高興。

寧采臣的劍法,特別是那劍輪舞,使得燕赤俠相信他絕對是一個不次於夏侯劍的幫手。

“他們人多嗎?”寧采臣又問道。

他又注意到個細節。他的劍法一對一,是湊和了,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

“人數不少。”人數若不多,他也不會找人幫忙了。

“有弓箭嗎?”

宋朝的弓箭很出名的,這又是寧采臣注意的一個細節。

“這個…沒有註意。”雖然朝庭嚴懲個人有弓弩,但是弓箭早已進入了大門大戶,就是弩也有不少。

這群人有沒有,燕赤俠不敢打包票。

寧采臣想了想,說:“好!我這再去找兩個高手幫忙。對方人多,有備無患才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21:47
第131章、回來

“等一下,我只是偶然發現這麼個組織,跟踪他們到了杭州,他們具體在哪兒,我還沒有找到。”

寧采臣要加入,燕赤俠自然要把他掌握的情況說出來。

寧采臣神秘一笑:“那正好,我這兩個朋友可是真正的地頭蛇。有她們幫手,再神秘的組織都逃不到。”

他所說的朋友自然是白素貞與小青。是,她們是不是杭州本地的妖,但她們是蛇,叫法並不算錯。

更關鍵的是,這個世界的法力資源太豐富了。不說衣食住用行,甚至他們都用法力來娛樂。

掐指一算這種在凡人間看上去,了不得的本事,在他們看來卻很簡單。而以白素貞的人品,寧采臣相信當她得知原因後,是一定會主動出手幫忙的。

“白姑娘、青姑娘,事情就是這樣,我希望你們能和我們一起出手,抓住這群敗類。”寧采臣自信滿滿說道。

他們這個組合,抓幾個人販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白素貞和小青卻拒絕了,非常的突兀。

“為什麼?”這是寧采臣所無法理解的。畢竟他邀請白素貞與小青根本就不是為了利用,更多的卻是為她們考量。

仙道、神道全為人道限制,她們想得成正果,至少需要人道的認可。而人道的認可,又有什麼比幫助人族來的更快,更方便的?

是,寧采臣是不可能說出天地人三道的關係,但這不等於他不會暗地去引導他願意幫助的人。

小青皺著眉子說:“那個燕捕頭是壞人,他殺了我們好多同類。”

白素貞:“青兒!”

“就是壞人,我又沒有說錯。”在她的立場,殺妖的自然是壞人。

“青兒!”白素貞埋怨了小青一下,卻說出了另一番解釋:“寧相公,不是我們不願意幫忙。那寧捕頭本身殺氣便重,殺死妖族過多,形成了一種對我們的壓制。在他面前,青兒都有可能把持不住神智。一旦露了行藏,我等姐妹很可能會因此丟了性命。”

白素貞的擔心不無道理。

燕赤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實在沒有多少把握。

即使他是大俠,也是人類的大俠。故事中的寧采臣在遇到中老年的燕赤俠是成功勸服了他,但那隻是故事,現實中是否同樣勸服他,寧采臣不敢打什麼保票。

“難道你們一點力都出不上?”

小青嘟著嘴,就想告訴他什麼都幫不上,白素貞卻攔住了她,笑著說:“也不是一點兒都幫不上。只要你能取來那群人身上的任意東西,我都能算出他們的老巢來。”

只是掐算,也許比不上直接出面,但只是這也算有貢獻了。

“這樣也好!我代受他們拐騙的女子謝過你們了。”

白素貞:“不用。身為女人,這是我應做的。這樣的惡棍,若是我遇到,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寧采臣告辭離去。出師不力,讓他對這件事有了不好的感覺。“不會的,十三娘雖然江湖經驗差,但她不是那麼容易被抓住的。只要討來人販子的東西,再找白姑娘算算就知道了。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嘴上這樣說,腳下同樣不慢,來到燕赤俠落腳的客棧,人卻是不在,只有夏侯劍,“他去哪了?”

“剛才他看到一個探子,急急追了去。”夏侯劍不緩不慢說,似乎又想起什麼來,他又說道:“對了,十三娘回來了。”

“回來了?”

寧采臣在發楞,沒法不發楞,因為以當時十三娘的絕然,不變成李莫愁便不錯了。

“這走了……呃,有兩個時辰吧?”

“沒錯。她走到半路,想投下客棧,歇下腳,發現自己沒有盤纏,便回來了。”

驚,絕對是驚啊!

大俠也好,蜀山也好,可全是傳說中的人物。這樣的人物竟然也會缺盤纏。寧采臣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十三娘一直在等寧采臣,夏侯劍洩了她的底,只會讓她生氣。用腳使勁去踢夏侯劍的腳。夏侯劍轉身走了,正好避開了她的腳踢。

沒人了,只剩下他們二人,以及桌上的油燈燃燒著豆大的火苗。

自己這樣回來,十三娘感覺非常不好意思,扭捏半天,才一咬銀牙,大聲道:“寧哥哥,借我些盤纏。”

“你身上就沒帶錢?”

“當然沒帶了。我去的地方是修仙,是仙人呆的地方,怎麼會有錢?”

“不至於吧!我只聽說姜子牙下崑崙,一文未帶,你也這麼慘?”寧采臣不信。

十三娘卻很高興道:“對,就是這樣。”

看她那高興的樣子,彷彿是寧采臣為她找了個藉口似的。

修真界的事,寧采臣是不懂,但這修真者總是人,不可能一文不花。姜子牙還可以用崑崙乃聖人道場,沒有低俗的金屬,全為仙草仙石做解釋。可是蜀山也是嗎?他抱有懷疑。

“你不信是不是?那你借不借我盤纏。”十三娘只要盤纏,他即使不信,只要給了盤纏就好。

寧采臣想了想,說:“盤纏不是不可以給。不過我們凡人與你們修仙問道者不同。需要銀子,得拿勞力來換。”

十三娘聽了,一臉的委曲,看上去要哭似的。

下定決心去報仇,卻因為盤纏而折回。現在寧哥哥又不幫自己,她沒哭出來,便是好的了。

寧采臣狠了狠心,不去看她的表情。因為這畢竟不是一般的複仇,為母仇殺生父。報了,也許並不是什麼好事。

十三娘見寧采臣對自己無動於衷,一扭身進了房。再出來,卻是端來了筆墨紙硯,在寧采臣面前滴水研起墨來。

“十三娘,你這是在幹什麼?”

“用勞力換銀子。”

這是怎麼說的?

寧采臣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卻故做不知道:“你研墨,與銀子有什麼關係?”

十三娘把磨了幾下的墨,往他身前一放。“快寫。寫完了,本姑娘再給你磨。”

寧采臣用筆蘸了蘸這所謂的墨汁,一筆落下,卻全是水痕,幾乎沒有任何墨色。“這也叫墨?”

十三娘拿過筆,同樣畫了畫,又蘸了蘸墨,再畫,仍然是水。

十三娘,搓了搓手,不安道:“人家這是第一次磨墨,不會嗎?再給你磨就是了。”

不得不說十三娘真的很有“天賦”。

這墨是變成墨汁的,可是在她身上卻表現了更多墨對人的吸引力。

墨依然很淡,但是她本人卻變成了個大花臉。

最後還是寧采臣看不下去,勸她道:“天色已晚,休息去吧!”

十三娘這才停下,站在桌前,卻仍然不走。

寧采臣看她這樣,便知道她還沒有放棄。

用筆蘸了蘸墨,是灰色的。丟下筆,說:“嗯,有進步,就給你個大錢,做辛苦錢。”

十三娘看看那銅製的大錢,看了許久,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文銅錢收了起來。

這一幕,對寧采臣的觸動很大。

目送十三娘回了屋,夏侯劍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說:“公子,看來十三娘的決心很大。”

寧采臣點了點頭,說:“是啊!夏侯兄,麻煩你去白姑娘那一趟,讓她千萬不要把錢借給十三娘。”

夏侯劍說:“公子,你這樣做,留得住她一時,留不住一世。”

這點寧采臣也知道:“能拖一時,是一時吧!”

夏侯劍沒有多說什麼。

寧采臣靜靜守著油燈。

這夜的杭州是熱鬧的,處處可見談論的人群。

以往,高談闊論是讀書人的專利。這一夜眾多販夫走卒,武夫力者們加入了進來。

外面的熱鬧,到了第二天,帶來了一場新的購書狂潮。

宋朝有多少兵丁?

有說百萬,有說二百萬,或更多。

這還僅僅是軍伍,加上武者,再加上他們背後的家人朋友,其必然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縱觀歷史來看,軍人的社會低下時,往往就是國家軍事薄弱時。

在這種時候,人們反而愈發渴望高強的武力。現實中沒有,就在小說故事中尋找。

能不能激起這股慾望,就看能不能找到激發點,能不能激發出來了?

這一夜,寧采臣他們做的很成功。

真人版電影,不僅刺激了他們的慾望,其神秘感更是在後世都沒人做到的。

無數人尋找著當時的大俠,更多的人衝進書局,衝進任何一處賣書處。因為無法理解,因為看到的畢竟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人只是聽,聽他人說……

聽來的,不如看來的。這些聽過之後的人,自然便成了潛在的讀者群。

這也是宋朝富裕,當所有書商都死盯著那一撮文人士子時,宋朝更多的人口基數卻為人所忘記。從來沒人知道,原來販夫走卒,低賤的軍卒們也有那麼大的讀書欲。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21:47
第132章、不考

其實所有人都有娛樂的慾望,讀書也是一種娛樂休閒方式。而在古代,在這個時代,卻恰恰是為人所不注意的。

詩詞歌賦是很美,但這只是一小撮人的娛樂休閒方式,更多的人是參與不進來的。

一本武俠,雖然有所誇張,但總歸是他們懂得的。即使不明白,看了書,也就明白了。

這不像經史子義,沒人為你傳道授業解惑,根本就明白不了。

文人士子都弄不明白,就更不用說只是初識字的廣大百姓了。

寧采臣開闢的不僅僅是武道,更是一條更多人的休閒娛樂之路。

這條道路一開闢出來,便是幾乎無窮無盡,嚇死人的購買力。就像後世,初開放市場一樣。

這樣強大的購買力,可是樂壞了崔老闆。

就是寧采臣也嚇了一跳。深刻感受到了宋人富有,怪不得有西方商人會說宋城的城門關都比他們的國王這要富有。

小說是什麼?除了娛樂休閒,是幾乎無用的。它不比經史典籍,讀了也參加不了科考。

會有這麼多人買,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而寧采臣更震驚的是他的浩然正氣再度漲了,傾刻間便多了六道四寸浩然正氣。這是他自己獲得的浩然正氣,不是《黃庭內景經》收刮來的。

這突然多出的浩然正氣也證實了寧采臣關於浩然正氣是人道功德玄黃氣的推斷。

這是可以理解的。武,本就是冷兵器時代,人族護身生存之術。

推廣武,只會大利於人族生存,自然會為人道所酬。若不是寧采臣寫出的《鳳舞九天》更多的與這時代武功相符,其受到的獎勵也會更多。

一本的成功,不說崔老闆的催促,就是寧采臣也知道再接再勵。這次的目標更明確,直指軍伍。

而既是軍伍,又與武沾邊的,後世便有一本《大唐雙龍傳》,正合適抄下去。

裡面不僅有武,更重要的是,裡面的武推高到了仙的地步。一本《長生訣》拉近了人與仙的差距。

十三娘真的很認真在學習磨墨,她這份認真只會讓寧采臣心疼。

“公子,燕捕頭兩天沒回來了。”夏侯劍做出一副無意的樣子。

寧采臣知道他實際上是擔心的。“你不用太擔心了。他可是三路總捕頭,追捕犯人拿手的很。一兩天不回來,也是正常。你若擔心,去衙門打聽一下也就是了。”

“哼!誰去打聽,他若著了毛賊的道,那他也就不配再做我夏侯劍的對手!”

夏侯劍很認真,彷彿他說的是真理。

“公子,我去白姑娘那換藥了。”

“去吧!”武之道,能打聽的都打聽了,接下來衍化,全是摸索,有他不多,少他不少。更重要的是,讓他去問問,打聽一下,也好心安。

十三娘歪著腦袋:“寧哥哥,他不是昨兒才敷的藥嗎?”

“嗯。”

“那他現在為什麼又去?”

寧采臣:“這藥換得越勤,好的越快。懂了嗎?”

“懂了。”十三娘點著腦袋,突然眼珠子一轉,說,“原來他是看上了白姐姐,怪不得那麼大的劍,他都躲不開。”

噗-

寧采臣若是喝茶,非噴了不可。就是現在他也閃得不清。

“小丫頭一個,你懂得什麼叫喜歡?”

“人家已經不小了,當然懂了。”挺挺堪比大人的胸部,一臉驕傲道:“就像,就像是寧哥哥對白姐姐,就叫喜歡。”

噗-

上次噴出的若是水,這次非噴血不可。

上次是驚,這次是氣的。

十三娘繼續說:“不過白姐姐已經有許哥哥了,寧哥哥搶許哥哥的娘子。羞-羞-羞羞臉!”

刮臉,嘲笑寧采臣,她得意得很。

寧采臣知道她是的故意的。“丫頭,快磨墨,不然不給你飯吃!”

這是寧采臣的算計,十三娘幹活要付工資,即使給的再少,她也有存夠盤纏的一天。於是寧采臣開始收她的伙食費了。

以現在看來,十三娘的勞動所得,是絕對不夠她的伙食費的,就更不必說什麼零食了。

寧采臣用這個來卡她,她氣呼呼加重了磨墨的力度。彷彿磨的不是墨,是寧采臣這“小氣鬼”似的。

春闈名單下來了,寧采臣果然榜上有名。

“采臣啊!這一次你真的不參加?”沒人會想到寧采臣竟然會放棄這個名額。

科考畢竟是為國掄才大典,並不是說你想考就考的。它需要有人推薦,而隨著宋朝的冗官越來越多,這推薦名額也便限制的愈發嚴了。

寧願一個都沒有。也不會阿貓阿狗的,什麼人都能考。

“老師在上。學生今年讀書時間日短,以致對今科全無把握。”

這前三名,本就是從窮小子步入小地主的變化。寧采臣家中又父親早亡,一應事務都需他操勞。再加上這杭州先是雪,又是旱,還鬧瘟疫。

寧采臣著實出力不少。所以對寧采臣的話,學官大人是一點兒也沒有懷疑。他只是可惜,這麼好的苗子,竟然為天災耽誤了。

以以往來看,這寧采臣本就不擅考試,逼他,反而會讓他更加考不好。

於是學官大人不僅沒逼他,反而說了許多安慰人的話。“采臣,你還年輕,多打一年基礎,來年考個更好的名次,與急匆匆去考,要好的多。今年不考就不考吧!多多溫書。對了,你不是想去府裡借書嗎?我這就幫你開證明。”

冗官的增多,不僅讓科考更難,同時也使得進士名次有了更大的作用。

排名越靠前的,越是能獲得好官職,而靠後的,別說一好官職了,一名之差,便有可能成為候補,而這一候補下去,也許便是一生。

鄉間的舉人越來越多,若是人人都有官做,寧采臣那次的儒士宴也就不會來這麼多的舉人了。

“是,老師。學生謹記老師的教誨。”寧采臣平靜如常的致謝告辭。

他表現得中規中矩,一點兒也沒有因為誤了一科,而有悔恨不滿之色。

這一點顯然更為學官大人所看中。“不驕不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好,好,好!我杭州又出人才了!寧采臣這養氣下去,到了明年科考必然有個好名次!”

有才卻考不好。古人只規結了一個原因:養氣不足。所以寧采臣的表現才會讓學官這麼高興,不參加了,卻連說三個“好”字。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21:48
第133章、兩次拋棄

告別了學官大人,寧采臣的心情卻並不是很好。

李師師的信到了,秀氣的字跡,他很容易便猜到花船上的姑娘。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但比起官員們來,她們是有情有義得多。

說什麼“不以言罪”,原來只是說說罷了。

寧采臣知道自己大意了。怎麼說自己也是師從有名的大教授,竟然真的相信了官員們宣傳的。只是他卻忘了一件事,任何事都在乎實力。

是,他是個大才子,但除此之外呢?

他什麼都不是。

寧采臣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言官盯上自己,或許是那個左玉郎。

“混蛋!”

這次科考他之所以不參加,除了他沒做好準備外,並不是因為怕了。而是他不得不考慮更多,考慮寧母。

老實說他已經做好了跑路的打算了,這東方的妖魔鬼怪他是見過了,西方的狼人、吸血鬼,他還沒見識一番。

當然,他也不是等著結果不動。

回來後,他把剛開始寫的《大唐雙龍》推到了一邊,動筆寫起《笑傲江湖》來。

他的《笑傲江湖》改的最多,首先獨孤求敗的故事替換掉了令狐衝,其次東方不敗成了巫人。

故事發生在夏啟年間。一首“王圖霸業”變成了戰敗的王蚩尤傳人的嘶吼。

不變的是東方不敗同樣練功練成了女人,這時更遇上了劍魔獨孤求敗,一場愛戀爆發了。

過分執著於情愛,以致於忽視了夏啟,登頂之戰變成了夏啟、獨孤求敗一方對她。

這樣的身世,這樣的人物,又有誰認為她不配談王論霸?

你不是說我不配說嗎?好,我就弄一個配說的給你。

寧采臣甚至邪惡的想,自從秦始皇焚書坑儒以來,上古三皇五帝史早已失傳。誰敢說我寫的不是歷史。

唯一讓寧采臣出乎意料的是,魔劍竟然不是惡劍,而是生剋之道。

一本《鳳舞九天》成全了無情劍。

他本以為這一本會讓他擁有惡劍,殺戮之劍。這是他正需要的。

真上門來,他會殺。束手待斃,他才不傻。

只想想這萬一下了砍頭令,別人是一刀就死,自己頭掉了還活著。寧采臣便絕對不願意被抓。

名為魔劍,卻只是相剋之劍。真是有些名不符實。

劍身一寸二,依然無法大用。

一寸二的相剋之道,已是《黃庭內景經》從他書上收刮下來的所有的相剋之道。

人道相剋之道與地道的水克火等五行陰陽不同,後者自己領悟,前者人道領悟。

人,為天地主角。何為主角?自然得有克制之力。

如果只是一群任意的宰割的羔羊,那麼任誰也不會承認人族的主角之位。就像當年受巫妖殺戮的人族一樣,那叫什麼主角?

外力能幫助人族的,道祖已經全做了。剩下的一切靠人族自己了。

什麼時候人族可以克制萬物了,才不愧為“主角”之稱。

所以寧采臣每次的推動,才會有人道以浩然正氣相贈。

而寧采臣在推動了相剋之魔劍後,浩然正氣更是有了自主回復之能。即,人族不滅,相剋之道常在,浩然正氣長存。

一本相剋之道便讓他賺入了十七道浩然正氣。

對此寧采臣自然是極為滿意的。“好了,總算是寫完了。十三娘,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不,我不餓。”十三娘搖了搖頭。

這些天十三娘變得文靜不少,女性的纖細柔弱也是越來越明顯,大有一代俠女向病西施衍化的趨向。

她不願意去,寧采臣也不勉強。他是餓了,今天寫了一天,能不餓嗎?此時寧采臣覺得自己都吞掉一頭牛。

飯菜上來了,他卻聽到了哭泣聲。循聲尋去,卻是十三娘在哭。

“十三娘,你怎麼了?”

十三娘以一雙淚眼婆娑的眸子望著寧采臣:“寧哥哥,我餓,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

“那你為什麼不吃飯?”

“吃了飯,我就沒有錢做盤纏了。”

原來她沒有忘,原來她一切為的還是盤纏,還想著報仇。寧采臣沉默了……

“走,十三娘,這次寧哥哥請客。”

“真的?”

“真的。”

“騙人是小狗?”

“騙人是小狗。”

十三娘這才開開心心地跟寧采臣去吃飯。

看她左手一個包子,右手的湯匙裝湯,嘴裡更是塞滿了滿滿的食物。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依布吃到偶朵掃天沒吃包過了(你不知道我多少天沒吃飽過了)。”

看著她餓死鬼投胎似的,寧采臣問道:“報仇,真的那麼重要嗎?”

十三娘不出聲了,只是默默地吃著食物,節奏慢下來不少。

寧采臣想了想,講起了一個故事:“從前有個人,他很小便為父母所拋棄,他是那麼的小,根本沒有自立的能力,幾次差點死掉……”

十三娘一邊咀嚼著口中的東西,一邊認真聽著寧采臣的故事。

“後來這人長大了,有能力了,在知道他的父母是誰後。他卻沒有去找他們,而是遠遠避開,繼續過著他自己的日子。”

十三娘聽完,嚥下了口中的食物,搖搖頭道:“避不了的。”

“為什麼避不了?只要你不想,完全可以不去找他。”

十三娘搖搖頭道:“不是我去找他,是他找的我。我本來一直都有意避開他。”

“什麼?”

寧采臣沒有想到原因竟然會是這個,他實在無法理解是什麼樣的理由會讓他主動聯繫十三娘。

“他是怎麼知道你的?”

“是師父告訴我的。一下山,我就去找了他,與他相認。”

這下寧采臣更糊塗了。“既然相認,為什麼你又離開。”

“因為他竟然讓我嫁人。也就是那次,我知道了他與我娘的事。”

事情竟然曲折至此。可以想像,當時十三娘與其生父相認,一定是非常高興的。

唉!

寧采臣嘆了口氣。

他們既然已經拋棄了你,相認不如不認。拋棄一次已經夠痛苦的了,拋棄兩次,又有幾人可以承受?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21:49
第134章、田地

“所以,這次我無論如何都會去,是絕不會手軟了!”

“好!我幫你!”

寧采臣要去看看這個惡棍到底長得一副什麼樣子。

十三娘哭了,一邊落淚,一邊吃著口中的食物,還一邊說道:“謝謝你!寧哥哥。”

與此同時高太尉府上。

高俅坐在高大的躺椅上愜意的很,突然隨著宮中內侍到來,他立即彈身而起,身體敏捷得就像是一個武林高手。多年的蹴毬練就的一身敏捷。

“王公公,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宮中的老太監們一笑起來有如夜裊一般。“高太尉,還不是那件事。這不,我也老了,想著在家鄉置辦下個陰宅。”

一聽,果然還是這事。高俅為難道:“公公有所不知,您所求的土地已被賞賜於院試第二名。本來嗎,一小小秀才,那地收就收了。但這人卻偏偏極有才華,就連官家都極為賞識他的才華。”

一個宮中的太監,本來以高俅的官職是不用怕他的。可誰讓他是鄭貴妃的人。而自己偏偏還剛剛得罪了這鄭貴妃。

其實高俅覺得這事他很是冤枉,那李師師明明是王詵的主意。最後卻落得自己一身不是。

王詵是宋神宗的妹夫,今上的姑父,自然沒人敢惹。

可官家也是。一邊寵愛著李師師,一邊又對鄭貴妃疼愛不減。

這鄭貴妃也是了得,自從入宮,便一直是官家的至愛。即使十五年前有傳言是她害死了大皇子,官家也一直對她寵愛倍至。

這樣的女人,高俅哪兒敢惹。久而久之,就是她身邊的人,外官也是輕易不敢招惹的。

前不久,這太監便來找自己,為弄幾畝地,做百年後的陰宅。

都說太監害人,高俅現在是有了深刻的理解了。

王太監要哪塊地不好,偏偏要一廩生的田地。

誰家好好的田地最後葬了一個死太監都不會高興,更不必說廩生了。

廩生也就罷了,雖說文人高貴,可那要看和誰比。

萬萬想不到的是這廩生不調查不要緊,一調查,就是高俅也頭疼了。

這廩生的詩詞,官家是極喜歡的。雖然李師師那小娘說是喜愛這詩詞,才彈唱出來,但是高俅絕不相信世上有無緣無故的愛。

一查才知道。原來他們在杭州就相識,甚至聽老媽子說,姑娘能來,也是為他所勸。

高俅不敢得罪宮裡的娘娘,這宮外的娘娘他就敢得罪了?同樣得罪不起。

王公公一遍又一遍說著自己老了,想買處葬身的陰宅,都難能如願。

這話,高俅仔細聽著,連連應是。嘴上說著王公公洪福齊天,當延壽百年,不過他心中卻不是這樣想。反而想著,你怎麼還不死,你現在就死,我也不用為難了。

王太監說了半天,高俅就是不鬆口。他也急了,嘿嘿陰笑:“其實高太尉無須為那秀才擔心,老奴聽說那秀才在家鄉提了反詩,恐怕即將大難臨頭了。嘻嘻。”

太監真是毒啊!那秀才可是你家鄉的鄉親。

高俅只覺得從頭涼到腳,作為非科舉入仕的官員。高俅十分注重各種關係,否則他也不會從一書僮官至太尉了。這裡面自然有著蘇軾的人脈關係。

寧采臣在家鄉的狂放不羈,高俅也使人打聽過。

正因為打聽過,他才更不想動他。

從小在蘇軾身邊長大,他自然知道狂放不羈的文士有多好使用。比如他,他只是稍使手段,蘇軾便為他鋪橋架路。

沒有蘇軾的鋪橋架路,他一小小書僮又怎麼可能會入帝君王目,又怎麼會遇上端王。這一切之始便在於他是蘇軾的書僮,蘇軾也為他出了力氣。否則天下蹴球者眾多,哪有他表現的份。

單只這點,他便不想動寧采臣,更不必說寧采臣有後還有個李師師,而李師師的背後則是官家。主意打定,他也就說道:“哦?這倒沒聽說。不這本朝不以言罪人,沒有因此捕人的理由。”

“你……哼!”王太監見他不給面子,拂袖而去。

“王公公,王公公。”高俅叫了幾句,見沒留住人,也就隨他去了。

一個太監罷了。

為他得罪新娘娘實在不值。

只是這一切高俅的兒子卻看不懂了,高衙內問道:“爹,你不是常告誡兒子,這宮中的公公不能得罪嗎?”

“不錯,這點你能記住,實在很好。”高俅滿意地撫須點頭。

“那爹你這是?”

“宮中的公公不能得罪,但不等於外面的人便能得罪。”

高衙內更不懂了。“爹,你是說那個秀才比王公公還重要?”

“為父不是科舉入仕,這在仕林是不小的負擔,而你又不好為官。為今後記,一個能為我所用的官員極為重要!”

有些事,即使是親兒子也是不能說的,比如這官家外出嫖妓。

不過比起寧采臣的人脈來,高俅更得意的自然是自己人生最大的創舉,控制了蘇軾。

天下書僮何其多,高官的書僮又有多少?但有幾個如他一般,能做到太尉的?沒有,一個都沒有。

本來他以為蘇軾那樣的人,天下也就一個。他也就只能藉一次勢。可現在又多了個寧采臣,這人無論才學、性情,都與蘇軾極其相似。更妙的是,他的關係可比當年蘇軾的關係更加親密,一直通達到了官家的枕邊人。

這樣的人,他要不利用,他就不是高俅了。

與之相比,一個太監又算什麼。

王抵王公公離開了太尉府,憤憤不平。“好你個潑醃貨。官做大了,就不認人了!哼!雜家就不信了,沒了你高太尉。這點兒小事,雜家自己也辦不來。”

他們這等殘疾人最怕別人削了他們的面子。

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是看上了寧采臣的地,那麼現在可就是非要不可了。

這老太監到杭州還需些時日。寧采臣卻與十三娘上路了。

據十三娘所說,她父親是山東的一夥賊人的頭目,武功不弱。再多問,她卻不說了。

沒有更詳細的資料,寧采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聽說是夥賊人,寧采臣是帶上了從白素貞那兒討來的符紙,以防萬一。妖魔鬼怪的世界也並不全無好處的,至少這對付凡人簡單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21:54
第135章、迷路

寧采臣要去哪兒,去做什麼,白素貞問得很詳細:“公子恕罪,這與人尋仇,我們姐妹是不能參與的。”

這點寧采臣可以理解,人道之下,妖去殺人,別說得成正果了,不業力纏身就不錯了。怪不得西遊時,有妖怪寧願賣力氣與人類,而不是抓了人類來吃。他們也許還不知人道存在,但至少感覺到了與人為善的好處。

小青轉著鼓碌碌的眼珠,不知想些什麼。寧采臣前腳走,她後腳便消失了。

出了杭州,趕了一天的路,正想找一家客棧投宿,可由於他們只顧著趕路,錯過了城鎮。荒山野嶺的上哪兒去找客棧。

正想著找處地方歇腳,卻突然發現前面還真有處客棧。

三間大草房,全是草皮蓋成。門前有一小娘,嬌可動人,見寧采臣他們近了,忙迎上去:“二位可是住店,這方圓十里地,可就我這處客棧。”

十三娘聽了,自然感謝太上保佑,抬腳便要進去。

寧采臣卻一把拉住了她,反而問那店娘道:“姑娘,你這客棧可就你一人?”

“是我一人。”她點點頭。

“你父母呢?”寧采臣又問。

她面帶悲容:“小女子自幼父母雙亡,是婆婆把我養大,前些時日,婆婆也離我去了。現在隻小女子一人打理小店。”

聽了這話,十三娘更是同情,想安慰於她。不想寧采臣卻說:“我們住在不遠,就不打擾姑娘了。”拖著十三娘便離去。

走得遠了,十三娘才掙開他的手。“寧哥哥,她那麼可憐,我們為什麼不住?也算幫她一把。”

寧采臣說:“幫她?只怕我們是有命住進去,沒命出來。”

“怎麼說?”十三娘不解。

“方圓十里的荒山野嶺,只一姑娘開店。這等環境哪是姑娘能存活的,沒有山賊打劫,也會餓死。而看她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髻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雖不覺奢華,但這是什麼地兒。所以我覺得不是綠林黑店,就是山魅精怪所化。 ”

寧采臣根本不用注意細節都知道。一個姑娘家家的,在荒山野嶺裡開店,想幹什麼?一個普通人又怎麼可能活下來?

不用想,都知道疑點很大。

這時樹上一綠影一閃而逝。再出現時,已回到草屋。

她氣呼呼地砸了爐上的湯:“姑奶奶這麼辛苦跑你們前面,又是蓋房子,又是煮湯,又是放蒙汗藥。姑奶奶容易嗎我?你竟然一口都不喝。好!軟的不行,那就不要怪姑奶奶來硬的了。”

不大會功夫,這房屋便已倒塌,只剩下一片廢墟。

十三娘與寧采臣再回來時,便看到的這副景象。

“可惡!讓她逃了!”十三娘還想行俠仗義,斬妖除魔一番,卻連個人影都沒捉到。

一夜平安,再往前走,他們便謹慎多了,逢著歇腳吃食之處便打聽下前路。

這愈近山東,路愈是不好走。

前面一個歇腳處打聽,這前面三五里地極為難走,全是小路,有虎豹出沒,更有剪徑的賊人。若走官路,須繞道多走五十里地。

這用腳走路,真的是很累人的,宋朝缺馬,他們一直是步行。而且他們可是沒有文諜的,有誰見過殺人前,先寫文諜的。

寧采臣是士人,即使有人死了,也很難有人懷疑他。十三娘不同,從蜀山而來,哪來的家庭戶籍,真報了出來,不是做瘋子,就是被人供起來。

他們沒得選,只能走小路。

說是三五里地,約行了數十里地,也沒有走出去過。

他們是無法回頭,否則一定會注意到他們來時的歇腳處又沒了。

晚春的植物已經長了出來,山林也顯得茂密,未經開發的山林,是今天人很難瞧見的。一切都保持著原生態。

人走在草叢上,竟驚出一隻白兔兒來。雪白的毛皮,紅通通的兔眼,望前路去了。

十三娘見了兔子,立即興高彩烈地追趕過去。一路上只見樹木,不見動物,更無鳥叫,單調的嚇人。

“有這畜生引路,倒能走快些。”寧采臣微微一笑,加快了腳步。

山徑崎嶇靜复深,西風黃葉滿疏林。偶因逐兔過前界,不記倉忙行路心。

趕了不久,只見前面有五十來株大樹叢雜,時值晚春,葉兒正綠。那兔子往樹叢中一跳,消失不見了。

十三娘很不甘心,跺跺腳,卻也不再追下去。

一路追趕還不覺,一停下來,才知道天色漸晚,夕陽斜掛兒。

“寧哥哥,怎麼辦?走不出去了!”十三娘又急又怕。

看她急怕的樣子,寧采臣都懷疑她是不是從蜀山出來的。

“不用怕。這林子這麼廣闊,應該會有山戶獵人。我們去借宿一晚,問明了路,明日再趕路好了。”

林子這麼大,即使知道東西南北也沒用,一座山翻錯,也許就到了別的地界,若遇上河道,甚至還要再折回來。與其這樣,還不如找個山戶問問。

說找山戶,便看到不遠處有炊煙起。

寧采臣與十三娘立即快步趕去。

山坳處有一木製的房屋,房屋的煙囪正向外冒著裊裊炊煙。煙氣中迷漫著淡淡的肉香,離得老遠,卻依然聞到。

木屋沒有牆,只是簡單一木屋。

看著這木屋,寧采臣又遲疑了。這是山林之中,怎麼會不拉院牆?難道一點兒都不擔心有野獸闖進來?

“寧哥哥,你怎麼了?”看著寧采臣的遲疑,十三娘也不急急進去。

寧采臣笑了:“沒什麼?”上前去叩門。

無論是什麼?現在都得問路。

門剛敲響,便有一年青男子的聲音響起:“誰啊?”

寧采臣又皺了下眉,不過卻不動聲色道:“兩個過路的,迷了路,打擾了。”

“等一下。”裡面傳來了開門聲。

門裡轉出一男子,一見便大生好感。

他雙眉修長,充滿粗獷的男性魅力,但那雙清澈的眼晴,卻又是那麼秀逸,他鼻子挺直,象徵堅強、決斷的鐵石心腸,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翹的嘴,看來也有些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來,堅強就變作溫柔,冷酷也變作同情,就像是溫暖的春風吹過了大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21:55
第136章、出山

這樣的男子,不僅沒有讓十三娘感到安全,反而嚇了一跳,心中立即不安起來。拉著寧采臣的衣袖,只想趕快離開。

寧采臣沒有離開,而是裝做什麼都不知的樣子,上前見禮問道:“這位小哥請了,敢問這裡距離前面的集鎮還有多遠?”

“不下二十里地。”

是不近,但是寧采臣對此並不關心,他關心地是對方眼睛看去的方向。

猛然詢問某件事,人們是會下意識地向他們認為的正確答案去想去看。這也是為什麼律師總是跳躍性或突然問問題的原因。寧采臣也學過,並用了出來。

那男子一回答完,寧采臣便告辭離去。弄得他還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他當然做錯了。誠然,長相好的人會給人很大的好感,但那也要看什麼地方。

荒山老林的,無論出現美女,還是帥哥,都是極不正常的。這個時候,出現一個醜惡的山賊,也比出現男俊女美,更讓人放心。

有了方向,寧采臣與十三娘商量了一下,決定連夜趕路,不再夜宿。

趕路沒有多久,天色便晚了。只見:暮煙橫遠岫,宿霧鎖奇峰。慈鴉撩亂投林,百鳥喧呼傍樹。

點點螢光,是在這時代極尋常的螢火蟲的光芒。

“寧哥哥,咱們吃些乾糧再趕路吧?”

一直趕路,體力消犛本就大,再是山路,十三娘早就餓了,寧采臣也餓了,同意在這吃飯。

撿些枯樹枝,寧采臣取出發前買的一應炊具,這些東西都存放在劍鞘中。對寧采臣有這麼方便的劍鞘,自從知道,十三娘都快羨慕死了。

不過無論她的目光有多渴望,寧采臣都不會給她的。不說這劍鞘的方便,單是呂祖的東西,他就不能隨便送人。更何況蜀山可是好東西不少,她只要開悟,儲物的法寶絕對不少,到時候就該寧采臣打她的秋風了。

十三娘就著火烤饅頭,寧采臣去打水。

山嶺之間聽得溪澗里水響,聞聲尋將去,卻足足盤過了兩三處山腳,望山跑死馬,這聞聲也不差。到得那澗邊看時,卻是一溪好水。飛流直下,清澈見潭底。

寧采臣雖口乾舌燥,卻沒有喝上一口,而是直接用鍋舀了帶回去。

古代的水沒有受過污染,可以直接飲用,只是寧采臣習慣使然,燒開了才會喝。

生於後世,又是孤兒,自然得萬分小心。喝生水也會喝壞肚子,而一旦生病,又是一大筆的支出。

去的時候還好,來的時候多了口鍋,又雙手端著走,再尋舊路,自然慢上許多。

等他來了,十三娘早等得心焦。饅頭已烤好,鹹魚也烤過,卻沒有吃。見寧采臣來了,立即迎上去。就著鍋口,便痛飲了兩大口,也是渴得厲害了。

寧采臣等她喝夠了,才放在火上燒。古代水,生喝也可以,他是習慣,並不代表不能喝。這類乾淨的山泉,在後世可是花錢才喝的到。

水開了,寧采臣也喝了。這時又放入兩條鹹魚,燒起魚湯。

白湯香飄,勾得二人食慾大開,正欲取了吃。

突然一陣風起。自古便有“雲從龍,風從虎”之說。星月光輝之下,“哇嗚-”大吼一聲,忽地跳出一隻吊睛白額虎來。

看那猛虎似為香味引來。

不過寧采臣的第一反應卻是這虎可能為人所養。

君不見多少山中修士都有騎虎養虎的愛好。趙公明、申公豹莫不如是,就是本朝龍虎山天師道也在飼養老虎。

“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在此?”

寧采臣仰天大叫,總是要試一試。

不遠處,白素貞與小青二人。“青兒,你與寧公子前後腳離開。我還以為你是去幫手,想不到……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姐姐,還不是為了那內丹。人家也想像姐姐一樣,化成人形,自由自在,哪兒都去得。”小青嘟著嘴。

“你呀!”白素貞搖搖頭,“還不收了法力,與我離開。難不成你真想讓蜀山盯上你不成?”

小青天性未除,白素貞也不好過於苛責於她。蛇與龍相類,天性中都免不了帶點小氣。再說小青只想嚇嚇寧采臣,並不是真想讓老虎吃了他。

小青撤了法,白素貞手一指。老虎戀戀不捨地望了眼湯鍋,才掉頭回到山林之中。

白素貞再一揮衣袖,帶走了小青。

看著老虎突然跑出來,又突然回去。十三娘驚魂不定,雖有武藝在身,但還是年幼,見了老虎還是會怕。“寧哥哥,你是如何得知是家養的老虎?”

“師父是你來了嗎?你又在考驗徒兒了?”

寧采臣哪知道,只是這是妖魔鬼怪的世界,他才詐上一詐,總是個方法。好在奏效了。想了想說:“這事你應該比我熟才是。你們修道的不都會養有座騎嗎?”

“我知道?沒有啊!師父雖然常常考驗我,但是師父從沒用過老虎。我在蜀山也沒見過有人養老虎。”

寧采臣笑著說:“你們蜀山全都講究御劍飛行,自然用不到養猛虎代步。”

十三娘更好奇了:“怎麼寧哥哥對我們蜀山這麼熟?寧哥哥去過蜀山嗎?”

“哈哈!我是沒去過蜀山,不過對你們蜀山我還是知道不少的,比如你們蜀山的境界劃分。”

“不可能。”十三娘更不信了。一個沒去過蜀山的怎麼可能知道蜀山的境界。寧哥哥又不是修煉中人。

寧采臣大聲說:“蜀山劍境有五,分別是:出入青冥,馭劍千里,隨心現化,身劍合一,寄託元神。”

“寧哥哥,你在對誰說話?”寧采臣仰天大聲說,看上去是那麼奇怪。

“自然是對你師門長輩。”

“師門長輩?是說我師父?剛才十三娘也喊了,可惜沒有回應,應該不是師父。”

寧采臣說:“你不覺得奇怪嗎?這麼一路上的遭遇。不是人為,我是不信的。仙家收徒,肯定是要考驗一番的。就連呂祖當年也受了考驗,才最終得授仙法的。”他不相信是巧合。

“真的嗎?那我下山後的所做所為,師門全都知道。”

寧采臣點點頭。因為這樣解釋更合理。他哪想到小青還惦記著他肚中沒有的“內丹”。

寧采臣太機警,小青才想到了驅虎這招,然後再來個“救美”什麼的。主要是為了藥倒寧采臣,她才好任意施為。

寧采臣不知道這些,他還以為是十三娘師門的考驗什麼的。

只是十三娘聽了,心態卻起了變化。

我下山的所做所為,師門一直都在關注,那到底應不應該殺他呢?這會不會也是師門的一種考驗?還是先不殺,先觀察他是什麼人再殺。這不是手軟,而是為了師門的考驗。如果我發現他無惡不做,我就更能殺他了。哼!一個賊頭,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人,死有餘辜。

而等了好大會兒功夫,十三娘的師門都沒有出現。寧采臣不得不懷疑他的判斷。

即使為了考驗弟子,在他說了那番話後,也該出現才是。對,會問他為什麼知道;錯,更要出來喝止才是。

沒有,什麼都沒有。不僅沒人出來,就連傳音入密之類也沒有,只有山風徐徐地吹。

十三娘卻很有信心,彷彿師父不出現,是一件極正常的反應。

仙門到底怎麼考驗弟子,寧采臣只是聽說,遠不如這蜀山弟子知根知底。既然她都說是,那就是了。沒什麼好懷疑的。

雖然老虎離去了,他們還是快速吃了晚餐,繼續趕路。不過在趕路前,他卻往小青先前藏身處笑了笑。倒引得遠處的小青一陣噴嚏。“姐姐,那壞人一定知道了。這一切都是故意的,否則哪這麼巧,總是我倒霉。”

古代沒有電燈,一入夜,除了星光,是一點兒光亮也沒有。森林中就更加黑暗了,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為過。再加上不知多少年的枯枝敗葉,每一步都很艱難。

好在寧采臣早有準備,從白素貞那討了照光用的光明符。看不到路,便撕開一張,變成了古代版手電筒。借助這光明,他們才能繼續上路。

就是如此,走出這段山路,也花費了一夜,天放光明才走了出來。

“什麼人?”

草叢中起身一個個偽裝的獵戶漢子,看著寧采臣十三娘吃驚道:“莫非是山神土地顯靈?你們這公子小姐,如何敢獨自過得嶺來?”

也不知這是什麼地界?看樣子倒是普通人,不能實話實說,說謊騙過他們吧!

寧采臣答話:“我們是去山東投親的客人,聽說這路近,便走了近道。”

眾獵戶齊叫道:“你們就沒遇上斑額大蟲?”

十三娘問道:“什麼是大蟲。”

“是那老虎。”

寧采臣拉住她:“實未遇上。”

眾獵戶聽了,紛紛祝賀他們的幸運,指點他們下山之路。

“這景陽岡上自從有了這窩虎在上面,三五個月,沒人敢行了。你們真是幸運。”

“是,我們不是此地人。若知有虎,說什麼都不會從這走的。”

寧采臣連連稱是,在眾獵戶的祝賀聲中,下了山。走出山林,便有官道相連,這次他們是再也不會穿什麼山林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21:56
第137章、進粱山縣

“寧哥哥,咱們分明遇上虎了,怎麼說沒有呢?”下了山,十三娘不能明白。

別說是她,就是寧采臣也不知為什麼他聽到景陽岡,會說沒遇上老虎。

“咱們怎麼說?說遇上了老虎,老虎沒吃咱們?那虎到底是不是人養的,也沒個准信。萬一這樣說了,村人上山,豈不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十三娘說:“咱們可以幫村民捕了那虎。”

“如何捕?我就一文弱書生。”

寧采臣笑了,就你剛才在虎林害怕的樣子。你捕虎?老虎不捕你就好了。不過這心意是好的。寧采臣又說:“不用擔心,這虎會有英雄打殺的。”

是了,這虎是武鬆的。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裡,好容易發現了幾分相似,總是忍不住努力呵護,不讓它出現大的偏差。

有人說,一個穿越者最大的優勢,便是知道後世的發展。

再度上路。一個挎劍的士子是沒有人會盤問的。

挎劍是士子的特權,可不是所有挎劍的都是士子。那些來去匆匆的武林人士,城卒門子也是能不查就不查。

對他山來說,軍卒只是份職業,為此丟了性命,可就不值了。

山東自古就有武術之鄉之稱,到了山東,往往是挎劍的豪客,要遠多於讀書的書生。

各色人等,即使伐柴燒炭的也比江南多了分武者氣息,人看上去也更壯實。

水泊梁山位於山東省西南部梁山縣境內,由梁山、青龍山、鳳凰山、龜山四主峰和虎頭峰、雪山峰、郝山峰、小黃山等七支脈組成。宋江結天下英雄好漢於此。

既然來了,自然要來看看。現在不看,真等宋江上山,除非入夥,否則恐怕就看不到了。

到梁山縣來,十三娘並未反對。她不說那仇人是哪座山的賊頭,他們只好從頭問起。

反正同樣是問,也就奔梁山而來。

進了縣城,人山人海的不說。寧采臣與十三娘也傻眼了。

沒名沒姓,還是個賊頭,上哪兒去說,總不能是說:“打擾了,請問這賊人在哪?”

“十三娘,你們相認時,見過的人多嗎?”

“嗯,是不少人,有二三十個。”

“這就好辦了。走,我們去酒肆。”

哪個賊窩,寧采臣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這賊人強盜是一定有眼線的。而酒肆顯然是一個最好暴露自己的地方。不知道他在哪兒,那就讓他來找十三娘好了。

“來,老闆,快講講那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約定好決鬥的日子後,怎麼樣了?”

還未坐下,便有書迷大聲嚷嚷著。

“寧哥哥,想不到這裡也有你的書迷。”十三娘小聲道。

“是啊!是沒想到。”

古代傳遞信息並不快,一個軍情從邊關傳到京城,也沒少過十天過。

現在,不過是一本書,一本娛樂性質的雜書,竟然不僅傳過來了,這說書人竟還說上了。不得不說這商人的傳播速度竟超過了軍方。

顯然商人們是看出來了,這樣的書在山東,這個武術之鄉是必然會火。否則他們也不會花大代價押運來。

山東不同江南,走不得水路。陸路多是山嶺不說,更有強人盜賊。從江南送書過來的人力、成本,都遠高於江南。

一般只有大利的東西才值得他們運送,比如青鹽。

他們會運雜書來,顯然是冒了風險的。不過這風險他們冒對了。

不僅僅是這書本身的利潤,更重要的是為了聽說書,他們的酒樓就沒少過酒客。

單單是這酒客,這書的運價太貴,都值得他們拼一把。他們是看出來了,這運的是娛樂,更是招攬生意的金礦。

江南,絲竹樂器就可迎來酒客。這山東不同,除非找大漢高唱《赤壁懷古》,是很少有人欣賞絲竹管樂的。

可大唱《赤壁懷古》,時日長了,也就成了噪音。

一直以來山東都以說書吸引客人。但是這時代武人的小說太少,幾乎沒有。

說的更多便是漢初,三國未成形,唐朝未動筆。多數都是說書人自己編寫。

各人有各人的故事,各人有各人的視角。撞車的事,時有發生。

單一個山東狗肉的故事便衍生了無數版本。

這樣一來,百年爭鳴是有了,卻形不成權威。

小說畢竟只是小說,今天在王家喝酒,樊噲是一流武將。明天在張家喝酒,樊噲又變成一小小護衛。

別的不說,這投入感情的讀者,肯定是鬱悶的要命。

現在好了,一部《鳳舞九天》,擺明了就是講武者的故事,一下便抓住了山東人的心。大家的版本又一樣,是高手永遠是高手。再不會發生張家是高手,王家是低手的情況。

統一性有了,大家可以放心大膽地聽下去,也就形成了連貫性,不用再為版本的不同,先吵出個高下,再去選擇自己樂意去的店家。

既統一,又連貫,還寫的是他們,這讀者聽眾自然只會更多,而不會聽一半,走一半。

就連山上的樵夫也忍不住旁聽一番。

見山東人這麼歡迎武俠。寧采臣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麼這縣城裡這麼多著白衣的。

白衣不可怕,可怕是山東人開始修鬍子,嘴上八字胡與上面的眉毛平齊,連大小粗細都一模一樣。

這大概便是古人版的COSPLAY了。

一個四條眉毛陸小鳳是瀟灑,可這人數一上來,是看上去這麼的噁心。

黑的、灰的、黃的、白的,只要是毛髮會有的,這兒都全了。

如果後世真有陸小鳳,他一定會說,這才是我的時代。

因為這時代的男人們幾乎人人都有鬍子,而陸小鳳除了鬍子外,還得著古裝,否則便差了不少味道。

熟悉的人物,自然讓人心生好感,流連不捨。特別是在異國他鄉,就更是如此。

不知不覺,酒肆裡都上了燈,他們才察覺天色已晚。尷尬一笑,他匆匆帶上十三娘去找住處。

剛出了酒肆,便有一腳力跑來。“小姐,老爺有請?”

“你老爺是?”

那腳力沒有理寧采臣,而是對十三娘說:“小姐,你不記得我了。上回便是我為你引的路。”

十三娘仔細看看他,記了起來。又看看寧采臣說:“好吧!頭前帶路。”

梁山縣看上去不大,與杭州城比起來,也就是一個不算的鎮子。

引路人彷彿故意似的,七轉八轉的,轉了好久,才把他們引到客棧。

這客棧很偏僻,一般人都注意不到。是民宅中聳立的一客棧。除此之外,客棧的一應招牌、拴馬柱,全都有。

只一打量,便知道這客棧正是山匪們的落腳點。建在民居,是為了讓他們更好逃脫特意選在這的。比起生命安全來,這生意顯然就不那麼重要了。

“小姐,老爺在樓上等你。”

十三娘點點頭,向樓上行去。

掌櫃的、小二本就是山上的人,所以十三娘到了也沒有上去招呼。反而在十三娘踏入客棧之後,便立即關門停業。

這麼謹慎!

寧采臣跟在十三娘後面。

突然那引路的漢子攔住了寧采臣:“老爺見的只是小姐,閒雜人等,還是不要上去的好。”

寧采臣啞然而笑。這謹慎的過了頭吧?連一書生卻怕?

十三娘立即挺身而出:“寧哥哥是與我一起的,寧哥哥不上去,我也不上去。”

十三娘很認真,那漢子卻難辦了。

寧采臣也不解圍,就看他們的熱鬧。

僵持不下時,樓上天字號房卻傳來個聲音:“讓他們上來吧!文弱一書生,亮也沒有什麼本事?”聲音很含混。

寧采臣抬頭望去,連個人影都沒有。顯然是在房內,沒有出屋說的。

十三娘替寧采臣鳴不平,別人他是不知道,但寧采臣是頂有本事的人,什麼都知道。她剛想開口,寧采臣卻攔住了她,輕輕搖頭,一起上了二樓。

二樓有一間房亮著燈,便是他住的房間。

來到房門前,十三娘有些遲疑,深吸一口氣,才推開了房門。

房內分一室一廳,大廳對著門,一個秀才打扮的人坐在圓桌邊上,桌上一盞燈,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這房間也是一桌四凳,也沒有更多的擺設,只有一門通向臥室。

文秀才三十左右,唇上有須,分左右八字。身著一襲白色的秀才袍。

在這時代,由於染色技術的不發達,看一個人的身份地位,看衣裳就行了。本色的服飾一般是只有極度貧困的人才會穿的。

一個賊頭,還是個讀書人,他顯然不會窮得穿不起衣。寧采臣的判斷是,山東就是山東,連賊頭都玩上了COSPLAY。

“坐。”他沒有伸手,反而是命令式的口吻。表達了無上的父權權威。

十三娘聽話地坐下。寧采臣揚了揚眉,也沒有發作。

按說無論是親女,還是寧采臣這文人之間都不應如此。

不過對一將死之人,寧采臣自然不會多加計較。要說前世學法時,他最恨的便是這類人。他只想看看,等十三娘開口殺他時,他還會不會同樣的如此高高在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21:57
第138章、白衣秀士

中年文士沒有急著說話,直到寧采臣他們坐下,才開口說:“就是你拐帶走了我的寶貝女兒嗎?”

語氣中,三分威嚴七分怒氣。

寧采臣是準備看別人笑話的,卻沒有想到自己卻被別人先笑話了。

“你一小小的秀才,有何資格娶我的女兒?”

寧采臣是啞口無言,不是對他的質問,而是他回答不了,這是哪跟哪,怎麼先把自己繞進去了。寧采臣看向十三娘,期待她的解釋。

十三娘卻彷彿沒聽到似的,低頭擺弄著她的衣襟。

這種黑鍋不能背,也不想背,寧采臣立即起身解釋道:“這位先生,你是不是誤會了?我什麼時候拐帶你女兒了?”

只是這話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外面便闖進來個人來。“伯父,聽說十三妹回來了?”

這人身著錦服,頭上插花,一臉的青春豆破壞了那張長相不錯的臉。

他闖進來,正看到寧采臣坐在一邊,又指著寧采臣道:“原來是你拐走了我未婚妻!”

話不多說,便立即大叫大嚷起來:“快來人哪!與本公子拿下這個賊子!”

話音未落便跳進來四五個差人,不管不顧便往寧采臣頭上套,彷彿演練了無數遍一樣的熟練。

寧采臣雖然不明白他們是為什麼就認准了自己,但是他絕對不會讓他們用枷鎖套住自己。“大膽!小小差人竟敢胡亂捕拿有功名的士子!”

這差人狐假虎威欺負一下普通百姓,自然是無所顧忌,但是讀書人不同。讀書人地位本就比他們高。寧采臣再一怒斥,他們便慌了手腳。

這是什麼人?為什麼我們傢伙都亮出來了,還敢喝斥我們?莫不是大有來頭不成?

狐疑間,手下自然便緩了下來。

他們一慢,那個衙內便顯得極為不滿,大聲訓斥:“你們發什麼呆?還不快動手,趕快拿走這廝!”

寧采臣皺眉:“你到底官居何職?怎麼胡亂拿人?”

那衙內挺起胸膛,驕橫無比道:“你這廝,聽好了!小爺的干爹是宮內的王公公。”

噗-

真是差點吐了,這都什麼人是,做太監的干兒子也這麼高興。

“呸!我還以為是誰家的衙內,原來是個死太監的兒子。別人也就罷了,你這人,十三娘是絕對不會嫁與你的。”

寧采臣義正詞嚴,王卜慌了手腳,看向中年秀才,急急道:“王伯父,你倒是開口啊!”不等回話,他又威脅道,“你若不把女兒嫁給我,我就不讓乾爹錄取你!你是不要想做真正的秀才!”

寧采臣氣度不凡,自他來了,便一直高高在上。他不由心中嘀咕:這個秀才氣度不凡,想來極有才學。與他比,我是比不上的。近日干爹又囑咐我萬不可得罪有才華的士子。這真正的士子,我不好得罪,但是這白衣秀才,我又怎麼惹不起?

王卜把寧采臣那兒的氣全發在了中年文人身上。

這男人身著秀才袍卻不是秀才,實在是出乎寧采臣的意料。

更出乎寧采臣意料的是,這男人竟然一下子放低了姿態。“別!卜哥兒,我這人沒多大野心,只是想中個秀才,光耀門楣,就心滿意足了。”

恬著臉,卑微無比,與剛才簡直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

一個現代人自然是無法理解古人那種對功名的渴望,范進中舉可以發瘋,捨棄一個女兒又算什麼?

“這是我的女兒,我說嫁給誰就嫁給誰!”那邊剛剛還在低聲下氣,轉眼間,卻再度高高在上,十足的威嚴。

“伯父,這科舉功名是為朝庭掄才,哪是一個死太監私相授授的?他又有什麼權力授與伯父功名?”

寧采臣的勸說讓他冷靜了不少。

仔細一想,也是。是聽說過有考官出售功名的,還沒有聽說過太監也可以。

十三娘並不太清楚功名是什麼,她只知道這功名肯定是頂重要的東西,否則誰又會用女兒來換?她雖然這樣想,但卻還是很不開心。現在見父親猶疑,不由認真看著他。

殺父?說易行難。

畢竟是血緣相連,哪是說殺便殺得的。

她是不想殺的,但這也需要一個藉口,一個他是好人的藉口。

十三娘看他,他正好向王卜看去。

王卜見他不信自己急了:“你要知道我乾爹可是鄭貴妃娘娘宮中的管事。鄭娘娘是誰?那可是宮中第一人,連官家都聽娘娘的。”

鄭貴妃是真的很厲害,至少對徵宗是如此。官家非常疼愛她,誰要是讓她不痛快,官家便讓那人不痛快。

宮中傳言,就是皇后也得罪她不起。

這樣一尊大神一搬出來,中年人立即就信了。

“哈哈!”寧采臣突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我笑你們可笑!這娘娘是娘娘,死太監不過是個下人,憑什麼要為一個下人做出這等事來?”

這是如此明顯的一個漏洞,可沒人提醒,愣是沒人發覺。

中年人聽了寧采臣的話明顯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王衙內,他說的可是事實?”

“是,不。我乾爹是娘娘的心腹……”

寧采臣又插話道:“再心腹,還不是一個死太監。”

這輕輕一推,中年人的臉是一會兒青,一會兒紅,一會兒紫。彷彿這些天他所受的罪過與屈辱,一下子全迸發出來似的。

想他,堂堂一寨之主竟然被一個太監的假子耍了。

別說是他,就是寧采臣這個旁觀者也替他難過。

“來人,把他與我抓起來!”惱羞成怒,絕對是惱羞成怒。

王衙內還沒反應過來,那幾個差人卻反應過來了,立即跪在地上告饒道:“大王啊!這事與我們無關,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他們現在的樣子,哪兒還有半分初進來時,如狼似虎,囂張跋扈的樣子。是恨不能痛哭流涕,頓足捶兄,只要放他們離開。

見此,寧采臣是深知宋朝果然是兵匪一窩,不是認得這人,知道他的厲害,他們是不會嚇成這樣。而話又說回來,他們竟然認得這人,知道這人的厲害,卻仍然讓他出現在城裡,若說他們之間沒有勾結,是傻子都不信的。

對這些差人來說,太監的干兒子是可怕,但是比起來,而是眼前這人更可怕。他們也才會跪下求饒,再顧不上什麼王公公的干兒子。

中年人想了一下,沒有太過為難這些差人,而是說道:“你們去這殺胚的家,讓他家人把他從我這兒拿走的銀子拿來,二十萬兩。”

二十萬兩,在這年代絕對是筆巨資。一聽這麼多銀子,王卜也顧不上害怕了,梗著脖子道:“我哪收你這麼多,我只不過收了你兩千兩!”

中年文士惡狠狠地道:“怎麼?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想賠償?”

“可也用不上賠這麼多。”

“我說多少就是多少。來呀!把他嘴堵上,省得他再費話!”

也難怪他生氣,作為賊人,只有他欺騙人的份,可是他卻被一太監的假子騙了,還差點連自己女兒也搭上去。

如果不是他還想把錢討回來,立時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熱熱鬧鬧一場,竟然是個騙子。中年文士可是出了大醜了,過了好大一會兒,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看著寧采臣上下打量著,然後問道:“你是個秀才?”

這不是廢話嗎?挎劍秀才服,不問也知道是個秀才。

“正是。”

他摸摸鬍子,想了一下:“既然你喜歡我女兒,這樣好了。只要你能高中進士,我不僅不再怪你拐走我女兒,還會把女兒嫁給你,全部的嫁妝我都出了。”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自己考不上,就想招個高中的女婿。這個倒好理解,後世不少人家不都在自己孩子身上尋求補償嗎?

只是這什麼“拐帶”,他認准了自己似的。自己拐沒拐人小姑娘,自己還不知道嗎?

“伯父……”

“好了,好了。什麼都不用多說,我明白的,年輕人嗎!哈哈!”他大笑著,竟然走了。

聽那離去的腳步聲,顯然是要好好拷問一下那個騙得他團團轉的傢伙。

十三娘也不做解釋,就那麼老實地坐在那,一言不發。

“十三娘,你父親……”

“我也不知道,他總是這樣。”

“那你總該知道他在哪座山頭落草吧!”

“他不說。他說他很快便不再是草寇了。”

寧采臣明白,看來他是一門心思想考個秀才。不過山賊可以考秀才嗎?考上了,又能真的就成了秀才嗎?

寧采臣搖搖頭,覺得這真的是塊綠林的奇葩。

在這山賊開的客棧過了一夜,雖然這裡的廚子的手藝不怎麼樣,但份量實足。

更難得的是早餐便是肉食。吃得寧采臣油膩不已,還一個勁問寧采臣吃夠了沒有,沒有鍋裡還有。

寧采臣奈不過,又要了碗湯。

一個能把人頭埋進去的海口大碗,滿滿一碗湯,卻飄著二指厚的油屋。

這怎麼喝?

不是寧采臣知道雖然宋人生活水平很高,但是肉食還是好東西的話,他恐怕都要懷疑他們是在整自己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21:58
第139章、春闈

這夥山賊真是拿寧采臣當姑爺看了,頓頓都有肉吃。不是真心實意,誰又捨得這麼頓頓大魚大肉的。

餓了,是牛、羊、魚肉,渴了是牛、羊、魚湯。搞得寧采臣不得不嚼些茶葉,這肚中油水太多,也會生病的。若是因為吃肉病了,寧采臣覺得那人可丟大了。

寧采臣這麼委曲自己,還是因為十三娘。十三娘對他說,就讓他幫自己一把,這樣爹爹就不會讓我嫁人。

寧采臣不知道一直喊打喊殺的十三娘為什麼見了人之後,會變成乖乖女。不過這也算不是壞事不是嗎?女兒殺父親……好說不好做啊!

這一日,寧采臣繼續扮演著他的準女婿的角色。中年文士匆匆而來,拉起寧采臣的手,便說:“快,快走!”

“伯父,到底發生了何事?”

“你說你也是,明知春闈都開始了,你卻還不去考,反而耽誤在了我這。你為了十三娘連科考都顧不上了,我都不知該夸你,還是該打你。”

中年文士說的十分激動。自從他得知寧采臣就是杭州有名的大才子後,一切都變了。吃,是怕吃不好;喝,怕不和胃口;唯,更是把自己的臥房也讓出來了。

春闈開始了,十三娘告訴他,因為她這事,寧采臣才沒有去科考。他當時就急了。

知道是這麼回事後,寧采臣表現得一點兒都不急,反而笑著勸他道:“伯父,今科考不上,來年再考也就是了。”

寧采臣也想考,可他實在沒有必勝的把握。誰也不敢保證,這考題便是自己知道的題。一鼓作氣是好,可也有二而衰,三而竭之說。

中年文士兩眼一瞪,噬人而食的樣子:“說什麼混帳話!你是必中的命。走走,趕快與我去考。”

寧采臣苦笑道:“伯父,就是我想考,可我是杭州人氏,在這山東也考不得。”

中年文士大手一揮:“無須擔心,在這山東,我還有三分薄面。我已求柴大官人寫了書信,言你滯留山東,不得不在山東備考。”

士子外出遊學,如果誤了歸期,是允許在本地參考的。

當然這只是允許,其中關節少不了。由此可見這十三娘的父親在本地做賊寇是真的做的不少,已經做到與官府勾結在一起了,可稱之為官賊。

前世時,便有人教過他。這黑社會哪個朝代都少不了,聰明的官府為了減少黑社會的副面影響,會保留這些人,以這些人聚集本地區的黑社會,加以約束。這比無序狀態,治安要好的多。

甚至更進一步,平日給些業務,既養了他們,同時在某些時候也可以讓他們為官府出力。

他顯然便是這種情況。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求的事不算是個事。

進士科的春闈與秀才考不同。

天下秀才何其多,如果全招到京城來說,不說這路費,單是巨量的基數也難為死人了。所以直接就在地方考,考過來,真有進士之才的,你再進京來考。

這一點顯得很人性。

只是如此卻苦了寧采臣了。今年又與往年不同,一聽說來的是杭州才子寧采臣,山東的官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江南的文才本就勝過江北,多一個人,用現代話來說便是多一個升學率。

根本都不用寧采臣說什麼,他一來,便被山東的官員放到了夾號之中。

窄窄的夾號,他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

十三娘的爹是一點兒解釋都不聽,只是滿心希望寧采臣給他考個進士回來。

寧采臣能考嗎?

他不能。

不是會不會的問題,而是站隊的問題。

你一個江南的士子,你先說今年不考,人卻跑到江北去考。你這是乾什麼?南方人不做,做北方人嗎?

這是官場的站隊。諸葛臥龍給他的書上寫的明白。

一般人是不知道這個忌諱,但是這個潛規則確實存在。

考不上也便罷了。回去後,也可以說是習慣下科考的氛圍。可若真考上,那你就慘了。

北方人?你不是。南方人?不認可你。

一輩子就都完了。

沒有官路的人道,雖然依然是人道,但是卻絕對是不完整的人道。

這個險,寧采臣不能冒。

他最大的底牌便是人道了,他還想著用這底牌,從仙道那兒討要一些長生丹,他是不用,可寧母需要。

仙道講究拋家棄子,太上忘情。而三綱五常才是人道,是故他選了人道,而沒有選立可長生的仙道。

這試考不得,他卻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先是睡覺,哪管外面昏天黑地的,只是睡覺。

“那個士子答題了沒有?”本地主考是個典型的山東大漢,看他那樣子是武人多過文人。

身材太過魁梧,所以文人的俊秀儒雅,是與他一點邊也不沾。

大概正因為這外貌區別,北方士子與南方士子終宋一朝,一直不和。

“回大人,他不僅沒有答題,反而睡起覺來。”

“哼!還以為是個什麼大才子,也不過如此。看他何時起來答題,到時通知本官。”

“是,大人。”

“松濤,你既然應承讓他參考,是不是過於苛責了。”另一位主考姓呂名葉,與韓木韓松濤是同科進士,同為北方人。

“木春,非是我苛責,而是我想看看這南方的士子到底有什麼了不起女。竟然敢來奪我北方的名額!”

他是真的生氣。今年有了新規定,一個地方的名額是限定的,多中一個,便要多一個落榜。

這江南的名額本就多於北方,在他看來,這寧采臣就是來搶名額來的。

他又不是本地學官,是不在意考績的,他在意的是我山東有多少才子能嶄露頭角,能入得那皇家宮室。

為太皇太后賀壽之事,只要有三分門路,全都知道了。只看今年春闈便可見一斑。山東籍的官吏監考山東,江南人也趕回去監考……

只是這事做得,說不得。

只做不說,那便是文昌盛事,值得慶賀。太后滿意,官家高興。

若說了出去。嚴重點,叫欺君。就是官家不怪罪,也會留下弄虛作假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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