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從白蛇傳開始 作者:虛數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0-4 16:28:0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7 61107
從白蛇傳開始.jpg

【小說書名】:從白蛇傳開始

【作者概要】:虛數點,男,江蘇 - 徐州,起點中文網簽約作家。

【小說類型】: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穿入《白蛇》,成了許仙的叔舅。是保護許仙免受妖魔襲擾,還是調教許仙愛妖精,成全這段人妖戀,這是個難題……
  --妖與魔都說自己好,舊日江山為什麼變成了血海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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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間道。大道人間……
  主角是孤兒,重視親情。許仙愛妖,他支持;許仙不愛,他也支持。因為是親人

  穿入《白蛇》,天上地下說鬼神,花妖仙子筆中舞,狐狸精靈夢馳騁。從白蛇傳開始……
  妖與魔都說自己好,舊日江山為什麼變成了血海滔滔?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間道。大道人間……

【其他作品】:《有種世界》、《武道真解》、《唯一仙道在官場》、《黃巾美利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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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0-6 23: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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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6:29
第1章、蛤蟆追蛇

松山,因滿山松樹而得名,松姿搖曳,仙人指路,壽星獻桃……處處松樹,點綴其中。

今年入秋,松子成熟,更是引來鳥啄獸逐,與這滿山的松景相映成趣,大有百鳥匯集,百獸奔逐之勢。

只是與這山景相比,寧采臣的心情卻是灰暗的。

沒錯,就是那個寧采臣,那個現代人眾所周知的寧采臣的同名人氏。

書中的寧采臣是浙江人氏,他卻是杭州人氏,字“仙芝”,今年已經十六歲的他,卻僅僅是名童生。

童生,童子生,為了取得參加正式科舉考試的資格,先要參加童試,參加童試的人稱為儒生或童生。

這分明是明清的科舉制度,但是他現在所在的時代都能嚇死人,宋朝。

宋朝,那個只考兩試的宋朝。

為此他常常感慨為什麼這宋朝會用明朝的製度。

是的,現在的寧采臣,他的靈魂已經易主,被一個來自地球的現代大學生給佔據了。

穿越,本來只是一種幻想,可當這幻想成真時,他卻雙目一黑……

大宋王朝。

這個歷史上與士大夫共天下的朝代。

在這個朝代,做讀書人是幸福的,但是寧采臣的心卻是灰暗的。因為他在現代是學法的,一個法學院的學生。

要說這法學者最討厭什麼時代,恐怕也就是這個儒學昌盛的時代。好在他還有原寧采臣的記憶,否則他真是一天都混不下去。

這些問題都不是關鍵。

關鍵在於,這個時代竟然採用了明製,明製科考可要比宋朝名目繁多多了。

宋初科舉,僅有兩級考試,一級是各州舉行的取解試,一級是禮部舉行的省試。取解試由各州的判官及錄事參軍主持,省試則由皇帝選派的官員主持。後加殿次為三考。

考試時間為:每年秋天,各州進行考試,第二年春天,由禮部進行考試,省試當年進行殿試。

宋朝科舉等第最初只分甲乙,後來考第之製分五等,上二等為一甲,賜進士及第;三等為二甲,賜進士出身;四、五等為三甲,賜同進士出身,中進士舉者才能稱“進士”。凡“及第即命以官”,不須經吏部試。

可明製就恐怖多了。

成為秀才之前,有三級童試;進入學院讀書後,又要進行歲考、科考,按成績分六等;成績取得科考一、二等者,才能取得鄉試資資格。然而這還遠遠未完,鄉試之後,還有會試、殿試呢……

簡直能考能人。

最關鍵的是這是宋朝,是半部論語治天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宋朝。

你一個生員要說我不考了,去做別的。馬上就會臭大街。

作為一名現代大學生,什麼單元測驗,期中期末,什麼會考高考,老師們還時不時玩一把什麼摸底。這樣的考法,他早就厭了煩了,怎的是一個焦頭爛額,裡焦外嫩,變“考”為“考”。

就是怕了,他穿越前才會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不考了。

可這剛不考,那邊就穿了。穿了還不說,還得接著考。

這是怎樣的人生?又是如何的痛苦?他的心只是灰暗,卻沒有發瘋,已是好運。

難不成自己的命中註定要“烤”下去嗎?

“我頂你個肺!”

寧采臣脫口罵道,背著寧采臣式的書生筐,一步一個腳印地走著。

寧采臣家境不好,住不起學舍,每天每天都不得走山路回家,正所謂“宋朝版走讀生”。

想及這今後的悲慘生活,他的心就快樂不起來。

特別是寧家只有二畝薄田,其父早亡,全靠家中老母為人縫補艱難糊口度日。

這個時期,山景獨好,自然就少不了這遊山玩水的遊客,其中更是多為文人騷客,三五成群,兩兩成雙。或負手遠眺,以覽群山小;或聚坐在山亭山道,品茗軟酒,高談闊論,張口“談笑有鴻儒”,閉口“往來無白丁”,詩詞歌賦,你呼我應,聲聲入耳。

這令他更顯煩躁,不知不覺便入了山間小路。

小路清幽,雖無山澗美景,卻勝在鳥獸更多。

看看四周,再無行人,只見他把書筐從背後取下,從裡面取出個四方木箱,箱子有門,門可打開,以繩索提起,獸一進入,便可落下。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自己做出的陷阱。

如果是在明朝,他又叫寧采臣,他肯定會做一個愛護小動物的書生,但這是宋朝。早不知肉是啥味的,硬是讓他成了個手藝者。

放好陷阱,他就在一旁等著。

噝噝……

隨著噝噝聲,緊接著一條蛇從草叢中飛速竄出。

蛇身翠綠似玉,竟是條劇毒的竹葉青。

這麼毒的蛇,他可沒有興趣。這萬一捕蛇不成,反被蛇咬,那就得不償失了。

可這蛇也不知是昏了頭,還是不再怕人,竟然筆直向他藏身處竄來。

寧采臣更加不敢動彈。他牢牢記住,這人不惹蛇,蛇一般是不會咬人的。

蛇兒竄上他的身體,把他嚇得半死。好在這動物世界沒有騙人,蛇果然沒咬他。

只是躲藏著,彷彿有​​什麼天敵追它似的。

咕-呱-

一聲蛙鳴,一隻挺著大肚子,差不多有初生兔仔般大小的蛤蟆跳了出來。

蛤蟆追蛇?

寧采臣覺得頭腦發脹。這到底是什麼世界?這蛤蟆都學會追蛇了。老壽星上吊,覺得命長了?

他正疑惑,卻發現逃到他身上蛇兒突然蛇口大開,一下子咬向他拿繩的手。

他嚇得手一縮,繩子沒拿好,一下子掉了下去。繩子一落,機關自動啟動。

巧的是,那蛤蟆竟然正好跳到了他的陷阱上,一下子被抓住了。

看到蛤蟆被抓住,那蛇分明露出一個少女奸計得逞的微笑。蛇身扭轉,溜溜地滑走了。

這還沒完,那被抓住的蛤蟆又蹦又跳,大叫大嚷。“該死的蛇精!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蛇精?蛤蟆吐人言?妖?

寧采臣更是動都不敢動。這蛤蟆連蛇精都怕,那麼它也一定是妖。

妖?怎麼會有妖?

想不通,也不敢想。他趴低身體,連大氣都不敢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他也是趴得身體都麻痺了。那個陷阱箱早就沒有了動靜。

這陷阱埋得很不好,因為它正是唯一的出口所在。

寧采臣家窮,陷阱中捨不得放食物,只得選在這麼個必經之路上。

現在倒好,反倒把他唯一的出路給堵上了。

可是他總不能無休止的等下去。“如果我放了它,它會不會不記我的仇。”這樣想著,他才動了動身體,小心翼翼靠過去。

這一段路不到百米,他卻覺得像跑上了一段馬拉松似的。

沒有。

箱子中竟然沒有了,那隻蛤蟆沒有了。

寧采臣立即飛奔下山,連陷阱箱都不顧了。一路跑出一千米,才不得不休息。

讀書人,身體都是不太壯。

“有妖怪!”邊大口呼吸著這新鮮的空氣,他邊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再度從書筐中翻找起來。

他找的是一本書,書名《黃庭內景經》,這是跟他一起穿越來的地球東西。

這本書出現在一個案子中。

《黃庭內景經》似乎與案子沒什麼聯繫,但是如果這本《黃庭內景經》是由字祖倉頜所書,其意義也就變得不同了。

當然這只是傳說,以前的他也是不信的,但是現在不同,連蛤蟆都開口講話了,看看又何妨。

這書他上一世早就看過,卻無絲毫收穫。這次再看……他又收進懷中,因為天色晚了,已看不清上面的字。

他站起身來,再度加快腳步,往家中趕去。

山腳下,一把籬笆一把牆,茅舍為屋,炊煙裊裊……

一婦人站在院門外,慈母靜待兒歸來。

這婦人不過二十多多,但是歲月早就刻下了風霜的痕跡。頭髮花白,皺紋爬滿姣好的面孔。芳華正茂,卻已垂垂老矣。

自從其父做民夫往前線送糧,一去不復返後。母子倆便相依為命。

“母親,你怎麼又在外面等?”

寧采臣腳步不停,語氣中滿是關心。

上一世,他沒有親情體驗。父母只生了他,卻把他丟在立交橋下。這一世他發誓要對母親好,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

經商?

沒本錢沒經驗,怎麼做。

做工農民?這是下民,下民之下還有賤民、奴隸。

寧母是絕不允許他做的,好容易成了童生,馬上就可以免除稅賦。一旦回頭,豈不前功盡棄?再學其父那樣,抽為民夫,豈不枉死。

至於原寧采臣。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在“半部論語就可治國”的朝代,他和大多數的書生一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除了讀書,並沒有其他技能。

寧母只是笑著,卻沒有說什麼。

寧采臣不是第一次勸她了,可她每次只是說好好好,卻依然如我。

寧母牽著他的手,往屋內走。“我兒餓了吧?走,飯菜都做好了。”

這個時間,早過了晚食時間,但是寧母卻把飯菜溫在灶上,等他回來。這也是他家為什麼會炊煙裊裊的原因。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6:31
第2章、賣珠

寧家家境貧寒,否則其父也不用做民夫了,這樣的賦是可以贖買的。

寧母一年的忙活,堪堪夠老師的行儀。兩畝薄田,混個溫飽都很難。看這菜色,不知名的野菜,清水煮就。一鍋粑粑只堪堪裝了寧采臣一碗,回頭再看,卻已鍋中空空。

“娘吃過了,你吃。”沒有吃的,寧母露出強笑的顏色,只勸他快吃。

原來的寧采臣看不到,但是現在的他又豈會看不到。

他把碗端到其母面前,往她碗中分撥了一大半說:“母親當多食,兒並不飢餓。”

“不不,多了,多了。我兒要讀書,當多食。”她連連推拒。

自從他來了,寧母的碗中總是會有大半乾的。他年輕,可以自己捕獸進餐。而寧母,操勞加營養不良之下,早已未老先衰。

“母親,您更辛苦更累,應當多食才對。”

每次這句話都會引得寧母偷偷拭淚。覺得自己沒用,害兒受苦了。卻又大感欣慰,覺得兒子不僅讀書不錯,更是長大了。

寧采臣卻是更加羞愧,他知道要想改變現在的生活,他必須考出個名堂來。

吃完晚食,他開始攻讀。

不是他不想幫母親洗刷收拾碗筷,而是其母不讓。在“君子遠皰廚”的教育下,這樣做不是君子所為,是跌份,是為眾人所恥笑的。

只是讀書,讀古書,他實在是讀不下去,他就是那種讀書頭疼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從法學者的動口,變成了動手。只是只動了一次,便穿了。來到這麼個考死人的世界,對了,還有妖怪……

這開口能言,不是妖怪,又能是什麼。

妖怪?

這樣一想,他立即取出那本《黃庭內景經》。

《黃庭內景經》的傳說很多,而能與妖怪夠得上,卻有兩個。一說為道家典籍,靜誦黃庭便可成仙成道;另一說天衍四十九,遁去一所化。黃庭中不僅有大道三千,靜誦黃庭,大劫來臨,更可謀得一線生機。

經云:黃者,中央之色也。庭者,四方之中也。外指事,即天中、人中、地中;內指事,即腦中、心中、脾中。故曰黃庭內者,心也……

文字不難,可道在何處?

不解,不解得很啊!

“咕-”

小半碗的粑粑,又怎夠一個青壯的伙食。

屋外織機聲,寧母正在織布。這也是貼補家用之計。

“算了。睡吧!睡著就不餓了。明日捉到小獸,再讀書好了。”他和衣躺下。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頭一次知道真正的挨餓原來是件這麼難受的事。

當他睡著時,卻不知道,他書桌上的《黃庭內景經》竟然發出盈盈之光,飛了起來。

書飛到他的頭上,書頁打開,一行行文字穿進穿出。彷彿蝴蝶一樣,繞書飛舞。

仔細看竟能看到:浩然正氣,修身齊家平天下,言出法隨,出口成憲,律法,劃地為牢……

種種文字飛舞,正是書生的字之神通。

可是這神通隻飛不落,莫非是書讀不夠,神通不降?

也是,這讀書就頭疼的人,又怎麼得這字之神通。

文字飛舞一會兒,便鑽回書內,書也再次返回書桌,恢復原樣,再沒有一絲神通的痕跡,彷彿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似的。

不,寧采臣也不是讀不進書,至少這書中自有顏如玉,他就讀進去了。

好一場春夢!

一覺醒來,一柱擎天,堅硬疼得難受。

他張開雙眼,剛想安慰下自己的弟弟。“啊!”

一條周身碧綠的竹葉青正盤著趴在自己身上,吐著蛇信。

寧采臣一下子醒了,什麼春夢全都忘了,身子動都不敢動,唯恐驚了這蛇。

蛇見醒了,歡快地吐著信子。吐了一會兒,卻發現寧采臣不僅不理它,反而露出害怕的神情。這讓讓很失望。

對,就是失望。

一條蛇有了失望的表情?

不過如果這是個妖魔鬼怪的世界,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蛇帶著失望的表情遊走了,一步三回頭,彷彿是等候寧采臣的挽留似的。但是它沒有等到。直到它從窗戶上消失,寧采臣才敢動彈。

身體軟了似的,癱回在**。

“咕咚”。

“什麼東西?”

一顆珠子從**滾落到地上,珠子大如雞子。

“蛇蛋?”寧采臣哭笑不得,怎麼會有蛇跑自己**下了個蛋?“不對,溫的。難不成還是寶珠什麼的?”

一開始沒反應過。活在現代,已很少人會一看到珠子,便會覺得是寶珠了。但是想想,這是古代。

“莫非是來感謝救命之恩的?”這話剛出口,寧采臣便是臉紅。蛤蟆追蛇的救命之恩,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我兒起來了。”

“是,母親。今日我要早去,早食母親自用吧!”無論是不是,都值得他跑一趟縣城,更能省下一餐。如果是,那真是幸福。想也能兌來不少銀子。

想到這,他的腳步輕快不少。

南方本就多士子,所以並不會有人在意寧采臣這麼個童生。

本來他只是想找個縣城鑑定一下,但是越想越覺得這珠子值錢,走到半途,他折向了杭州。

作為一個現代人,這奢侈之物只有在越繁華的地方,越是能賣出高價。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慶幸的是現在杭州仍叫杭州,沒有升為臨安府。也就是說宋沒南渡。

住在這杭州城角,賣奢侈品自然往杭州而去。

紙上得來終覺淺。雖早有歷史書打底,說這宋朝商業發達,但是商舖開滿城,櫛比鱗次,人潮川流不息,還是讓他吃驚不已。

如此繁華的商貿,就是現代,也沒幾個城市比得了。

一路行來,大大的招牌成了很好的指引。

好容易找到家沒什麼人的金鋪,他走了進去。

“這位相公……”熱情的小二,看清寧采臣身上這帶著補丁的衣物,什麼熱情也都沒了。冷冰冰冰道:“幹什麼的?”

狗眼看人低,古今莫不如此,寧采臣已見慣了。他施了一禮道:“這位小哥請了,我有祖傳寶珠一枚,想售於貴號,不知……”

小二一下子慌了。“你等等!”

他可沒想到看上去一窮書生竟然還會有寶珠。這主他可做不了,自然得飛去請掌櫃的。這大概便是人不可貌相了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6:32
第3章、捕快

掌櫃的急匆匆趕來,看了寧采臣一眼,先給了小二一個大嘴巴子。“這樣的窮酸也有寶?瞎了你的狗眼!”

又是一個以衣觀人者。商人本就市儈。這衣物又是其母以粗線縫製,賣相自然更是不佳。

寧采臣只得取出珠子,先予他們看。“是的,這就是小生的寶珠。”

掌櫃仔細地看了看,問道:“這真是你的?”

“從小生身上取來,自然就是小生的。”寧采臣說的很自信。這時可不能心虛。

“你等一下。”掌櫃的和小二耳語一番,小二轉身跑了出去。

掌櫃在櫃檯上鑑賞著珠子,並不言語。

寧采臣沒有催促,表面平靜,心中卻開始忐忑。因為他記起這宋朝便有了玻璃珠,當時叫琉璃。

莫不是這是琉璃?

沒有光澤,甚至還灰濛蒙的。越看越不像是什麼寶珠。

寧采臣有些後悔,心說:早知道我就不來杭州城,隨便先找個小舖子鑑定一下了。

想到很可能這不是什麼寶珠,只是一塊琉璃,他就想走了。

向店外看去,卻發現小二竟帶來了個捕快。

“就是他。”小二伸手一指,捕快上來便抓人。

“你這是乾什麼?”寧采臣有些慌張。

黑臉捕快咧嘴一笑,撲面的酒臭氣。“你的案子犯了,跟我走吧!”

做賊總是心虛。難不成他們把我當成了騙子?

還沒想通,卻被一把丟進了一個陰暗潮濕的牢房。鎖上牢門,捕快們便一個個全逃似的離開了牢獄。

“冤枉!冤枉!我是冤枉的!”他這才想起來叫喊,想告訴捕快,他不是騙子。

可他一叫,立即響起了滿牢的喊冤聲。

這麼多的冤枉聲,倒把寧采臣嚇了一跳,後退兩步。

“你這人怎麼回事?踩到我了。”

太過匆忙,竟沒注意這牢中還有人在。

適應了牢中的光線,他才看到這地上竟躺著一個老者。老者鬚髮遍面,想是許久沒有修剪過了。

“老先生,對不起!我沒看到你。”

老者改躺為坐。“什麼老先生?我這像先生嗎?不說我了,你是犯什麼罪進來的?”

“你是犯什麼罪進來的?”寧采臣也問他道。心中很是不快,因為他沒想犯罪。

“我先問你的”老者固執道。

寧采臣想了想,就把他賣珠的事說了。只要不提蛇,不說他的猜測,只這事件本身,毫無過錯。

沒想到,老者聽了,竟然樂了。“你小子進來的不冤。穿這麼一身破爛,竟然去賣寶珠,沒讓人剁了,做成人肉包子,已是你命大。”

“什麼?老先生,你怎麼能以衣取人!”寧采臣很生氣。慈母手中線,才換來這兒穿身上衣。雖不好,卻是一片慈母疼愛之情,他是不許人毀謗的。

老者說:“你也別生氣!這世人只敬羅衫不敬人,自古如此。看你小子還不差,告訴你,這個牢獄每日午夜,無論是看到什麼,絕對不要出聲。”

“為什麼?”

“哪來哪麼多為什麼!睡覺睡覺!”他突然生氣,躺在牢房中的稻草上就這麼睡了。很快便鼾聲大起。

他是睡了,寧采臣可睡不著,昨日晚食本就沒吃飽,這早食沒吃,又趕上十里的路,肚子早就空空如野,哪裡還睡得著。

他盼啊!等啊!

等什麼?盼什麼?

自然是盼上一口牢飯。

這牢坐錯了,難不成連碗口食也不管?

可偏偏就是沒人來送飯。

按說這是宋朝,朝廷很富裕才對,應該不會省了牢飯。一定是下面的人偷姦耍玩,不給送了。是了,一定是這樣!

這讓他很生氣,越餓越是生氣。

生氣得……

咦?怎麼這樣靜?

牢房裡太靜了,靜得彷彿連人都沒有了。

“嗦嗦……”

什麼聲音,這整座牢房,十幾個犯人,只聽到這嗦嗦聲。

順聲望去,只見對面牢房,一個漢子躺在地上,一個黑影正趴在他身上。

“什麼東西?”他大叫一聲,以壯膽。

他這一叫,與他同牢的老者立即躲在一邊,喝斥道:“叫你別出聲,別出聲!那可是吃人的妖怪!”

那黑影聽到寧采臣的聲音,立即電射而來。

無論它是不是妖怪,寧采臣都不會束手待斃。

武器。

他抓起他的書筐擋在自己面前,那黑影不閃不避,直奔書筐而來。

就當眾人以為他會落得個筐爛人亡的下場。只見他的書筐跳出本書來,那本書落到寧采臣的手上,書卷打開。

“浩然正氣。”

一道似劍似筆的白氣從他眉心竄出。寧采臣只覺得神識通透,原寧采臣讀過的書,他一下子明了了。

這絕不單只是歷史上的宋朝,因為它以《德經》、《大學》、《中庸》、《法書》為四書。

現代早已失傳的《道德經》下部《德經》,竟然成了四書。

不僅書中知識頓悟,更是從中滋養出儒道至寶,浩然正氣。

我有浩然正氣?如果是以前,他非笑醒不可。但是現在,他卻笑不出來。

浩然正氣一出,那黑影“嘰”的一聲現了原形,原來竟是只雙目通紅的碩大老鼠。

那老鼠並不敢靠近,卻依然叫囂道:“你這大膽書生竟敢阻本大王采取血食,還不速速撤了法術!否則本大王就吃了你!”

神識通透,又有浩然正氣在身,他又豈會怕了一隻大膽的老鼠。

耗子吃人違背天理,一字曰:“獄。”

言出法隨。一字既吐,便有無限威能。

只見原本如筆似劍的浩然真氣瞬間便筆走龍蛇驚,化為一大大的“獄”字。

“啊!”字未到,大老鼠便發出慘叫聲。“本大王不會放過你的。”

書卷再翻,一道光芒接引,只要一鼠妖的陰神虛影,便被奪進了書卷中。

隨著這鼠妖的陰神轉化,這《黃庭內景經》竟然被他煉化了一部分,有了一种血脈相連的感覺。

同時這鼠妖的信息也傳進他的大腦,一隻偷盜墳墓,得到道法的鼠妖。為了增添道行,竟然吞吃人類血食。

這鼠妖本身並無多大法力,只不過剛剛陰神出竊。它卻嚇走了獄卒,嚇住了滿監的囚犯。本來只要有人反抗,下狠手掐去,這鼠妖必死無疑。但是這麼多囚犯,眼睜著看它吸取己的血食,卻無一敢反抗。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6:33
第4章、鼠妖

鼠妖吃人,無人敢反抗。而現在它的一身修行法力全為《黃庭內景經》所奪,它已再次變為普通的老鼠。浩然正氣已對它無用。它這才撒歡似地逃了。

寧采臣在眾囚犯面前突演大法,滅了鼠妖。眾人不僅不感激他。同監的老者更是對他說:“小子,你闖大禍了!你以為只是一隻小小的鼠妖便可以在衙門進入無礙?它的後面還有人。”

這話寧采臣是不信的。即使真有人,這世間有妖,也必然有神。“舉頭三尺有神明,沒什麼好怕的。”

“鬼神和官府一樣,沒有香火,便沒有人情可講。”

寧采臣是不信的,和衣入睡。有了立世手段,腹中似乎也就不再那麼飢餓,可以睡得著了。

恍惚中,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著黑衣,手持索鏈,一著白衣,舌頭垂膝,手持孝子棒。

這方應了。黑衣者便把索鏈套在自己的頭上,白衣舉棒驅趕,身體便不由自主跟他們走。

外面已是夜裡,除了打更的再無一人。

“你們是什麼人?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白衣者說:“喲!這小子醒得倒快,沒到地頭,怎麼就醒了?”

黑衣說:“醒不醒都無所謂。這小子廢了鼠妖法術,已是結了因果。當受牢獄之災,鞭打七魄。”

寧采臣說:“什麼因果?我是讀書人,不是佛道弟子,哪來的因果業力?”

白衣說:“又一個讀書讀傻的。如果你是佛道弟子,有一份香火情在,看在地藏王菩薩和帝君們的份上,一隻鼠妖,誰敢招你!”

黑衣說:“和你說白了吧!你是得罪了本地城隍。這有妖,人們才會拜神。你斷了城隍老爺的香火,城隍老爺自然要罰你。”

寧采臣說:“非是有意,實是不知。還請二位大哥放了小弟。”

“哈哈。”他們笑了。“你以為我們兄弟二人是什麼?”

“黑白無常二位大哥。”

“哈哈!黑白無常只是官職,我們其實就是倆冤死的鬼。冤氣不消,這才討了這麼個職。不過你別以為這是什麼好職,有多大的權力。其實我們就是倆小鬼,誰的命令都得聽,全都惹不起。所以人活著便要認命,死了千萬要嚥氣,不要一口的怨氣。怨氣不消,像咱哥倆被抓了壯丁,要服千年勞役。”

“這話說的,豈不是善惡無報?”寧采臣不信。神鬼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黑無常說:“乾坤有私,善惡無報。聽我一句勸,呆會兒見了城隍老爺主動認錯,殺牲還神,也許還會放你還陽。”

這還是神嗎?寧采臣悲憤了。不,這絕不是我的世界。

“天地有正氣……”

剛一出口,便調動了他體內的浩然正氣。

“你小子做了什麼?還不快停下。”黑白無常渾身難受。

浩然正氣只會作用於不正。他們會這麼難受,顯然是在循私枉法。

發現這浩然正氣不僅對妖有效,對鬼神也有效,他自然更不會停下。“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

鬼神二字一出,黑白無常便為兩道光芒遁走。

這是陰司官職的神光。他們雖然本質只是兩個冤魂,但是陰司官職之下,他們自有神光護體。

以寧采臣現在的浩然正氣是不可能滅殺神光的。

當然,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滅殺鬼神,能趕走他們,他已是喜出望外了。立即往牢趕去。

順著魂線,自己的肉身仍然在昏睡。老者趴得很近,似乎發現了什麼。

寧采臣立即魂歸肉軀,翻身而起道:“你要幹什麼?”

“天地有正氣……”老者念念有詞,雙目精芒四射,分外精神。“你這書生卻想不到竟然有如此文采!”

原來是他情急之下,念念有詞的《正氣歌》為他所聽去了。

先不說這到底是不是宋朝。就是“是”,現在顯然還沒有文天祥,更不會創作於大都的獄中。

沒有文天祥,沒有元大都,又只有寧采臣吟過,這歌自然便是他的。

老者聽了拍案叫絕。“以一正氣而敵水、土、日、火、米、人、穢七氣。好,講得好。可惜你是在獄中,一身才學可惜了。”

老者又是笑,又是搖頭婉惜。時而興奮,時而低沉,彷若顛狂狀。

“這詩叫什麼名字?”老者問。

“《正氣歌》。”

“《正氣歌》?正氣歌好!當浮一大白,記於此地。”

老者翻找筆筆墨,非要寧采臣寫下來,並說,如此正氣就當記於此地,以護佑今後的冤鬼。

這話很有道理,特別是這世界有妖魔鬼神。既然乾坤有私,正當記文以鎮之。

文曰:吾售寶珠,商貪官私,囚餘於獄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污下而幽暗。當此夏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床幾,時則為水氣;塗泥半朝,蒸漚歷瀾,時則為土氣;乍晴暴熱,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簷陰薪爨,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汗垢,時則為人氣;或圊溷、或毀屍、或腐鼠,惡氣雜出,時則為穢氣。疊是數氣,當之者鮮不為厲。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間,乾坤有私,善惡無報。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

……

一首正氣歌,筆走龍蛇鬼神驚。

每一個“正”字都有寧采臣留下的一絲正氣在。

官府不明,總不能是冤者受鬼神欺負。這是他能辦到的。

一首正氣歌畢,竟然從他胸中又湧出一道浩然正氣,這浩然正氣不是原寧采臣讀書所得,而是他自己的。

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大學生,一個拋棄法理,而改為動手的法學生。今天,在這世界,竟然養出了浩然正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6:34
第5章、探花

“好!好字!”老者搖頭晃腦,誇讚不已。

寧采臣作為法學生,他能拿得出的也就是這一手字了。

字是一個人的臉面,作為步上社會便很可能是律法工作者的他們,一手漂亮的字體會給他們今後的工作增色不少。所以只要想在這一行做下去,就沒有練字的。

寧采臣讀書不成,對字卻還有天賦。

一手漂亮的瘦金體。單這字,都跟得上書法家的手筆。

只是不知這世還有沒有宋徽宗。有的話,卻不免有媚上之嫌。

面對這《正氣歌》,老者是讀了一遍又一遍,愛不釋手。

“老先生,聽你誦讀也是文人,怎落得如此境地。”

古時讀書四聲有入聲,平仄之下,很容易便能聽出一個人是否是書生。

寧采臣一首《正氣歌》折服了老者,他這才以平輩論交,不再以監獄老資格自居。“讀書人?老夫三歲啟蒙,八歲童生,十二歲中秀才,再往上考,卻一無所得。於是退而著書。可我寫歷史,說我以古諷今;寫詩,說我借詩譏諷朝政;寫鬼怪故事,說我妖言惑眾。最後我改寫人物傳記,卻沒想到那人竟起兵造反。”

老者雖沒講他為什麼進來,但是也能猜到。

宋,不以言論罪人,進入士大夫階層,便可以自由言論。但是這不等於造反也同樣無罪。

他筆下的人物造反了,他不受牽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寧采臣說:“老先生,等我出去,一定為你平反。”

“平反?”老者斜眼看他,說,“你能不能出去都還不一定呢?平反,不用了。在外面我寫什麼都得罪人。這兒挺好,至少它真實。”

作為法學生是有打官司的興致,一時興起,卻也忘了他自己現在還在牢中。

臉步匆匆,官服官靴,圓臉八字眉。不像是縣官,倒像是包子舖的老闆。

“寧公子受苦了!”

這圓臉胖官便是這杭州城的縣官。這傢伙人稱錢義,就是說他只與錢講義氣。可是自己沒給錢啊!他這是唱得哪一出?還有,他為什麼長得這麼像王晶?

“你這混帳!怎可樊污相公,真真是奸滑不堪。”

“老爺,這是公子的珠子,以及小店賠付的二百兩賠禮。”在縣官右腳正跪著那金店老闆。珠子與銀子全都捧於頭頂。

這是怎麼回事?

寧采臣愈發不解了。

“恭喜寧老爺,高中院試一甲第二名,探花老爺。”

院試,也就是考秀才,一二等稱一甲,前三名也稱(小)狀元、(小)探花、(小)解元。是對考而優者的獎勵。

這下就明白了。

一成為秀才便是士大夫統治階級了,雖然只是最低的統治階級,也是士大夫。宋雖不禁商賈,但這不等於商賈可以爬到士大夫們的頭上。

以前,寧采臣只是個童生,這沒什麼,但是現在他不僅成為了秀才,更高中探花。

喜報傳到縣里,卻找不到人,一打聽。這寧采臣家貧,考完院試便動手回家,不敢多住一晚,以節省開支。

縣太爺順著這線追查下去,才發現這人現在竟在自己的牢中。

夜裡,他也不敢進牢房,這天剛放明,他便帶齊衙役牢子,齊齊來見寧采臣。

這江南本就文風鼎盛,一個探花受商賈樊污,入了牢獄,別說他這六品知縣(上縣為六品),就是府尹也承受不起。所以他這次不僅親自來了這鬧妖魔的牢獄,更是對金店老闆的二百兩賠禮分文未取。這對錢義來說,可比剜他的肉還要難受。

不過這探花受樊污入獄,一旦鬧騰起來,他今後連想剜肉都很可能剜不起,烏紗帽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

這樣商賈騎到士人頭上的案例,不出事則無事,一旦出事,沒人會保他。

知道了這前因後果,寧采臣立即急匆匆往家趕去。

一夜未歸,還不知老母擔心成什麼樣子。

匆匆到了村口。村口的頑童們便大叫大嚷著。“探花老爺回來了,探花老爺回來了!”

進了村子,七大姑八大姨的四方鄉鄰全都聚上來說話。

寧采臣一邊應著,一邊腳步不減地往家中而去。鄉鄰知他中了,沒人敢阻他的路,能湊到跟前說話,已是很滿足了。

“母親,母親!”入了房子,喜報全丟在一邊,便直奔其母。“母親,你怎麼了?”

寧母倒在**,旁邊是鄰居幫襯。“你母知你高中,歡喜得狠了。已經喝過薑湯,沒有大礙。”

寧母也支起身子,顫巍巍從床角牆磚上摸索出一個早已褪色的紅布,交到寧采臣手中說:“兒啊!這是娘的嫁妝,不可虧待了報喜的門子。”

“母親,兒有銀子。”這嫁妝,寧采臣是萬萬不會接的。

寧采臣出屋付了報喜錢,便進來陪母親。寧母卻推他出去,讓他招呼鄉鄰。

這樣的喜事,是要設宴款待鄉鄰的。

寧采臣出去,取出銀子央求村人去買菜。

“噫!買什麼菜,地裡就有,讓婆媳去拔就行了。”

寧采臣說:“菜蔬可以,但這魚肉總歸要買的。”

裡正這才接過銀子,找來三兩個漢子,去晚集買魚肉。

知道這時代沒有保鮮手段,寧采臣特意囑咐他們買活的。

不大會功夫,他們便趕著一頭豬、一隻羊、十幾隻雞鴨,以盆裝著魚蛋回來了。

寧采臣給了他們十兩,讓他們就奔著這錢花。沒想到他們買了這麼多東西,竟還有剩。

這也難怪,古時最貴的也就是馬匹了,但是一匹馭馬也用不了十兩。《紅樓夢》裡劉姥姥看到賈府上下一餐螃蟹24兩銀子,感嘆說小戶人家可以過一年了。要知道劉姥姥家當時也算中產階級的,有房有地還僱得起工人丫頭,第一次上賈府打秋風,得了20兩銀子,千恩萬謝的。

宋朝以前白銀總量太少,價值過高,還沒有成為流通貨幣,只存在於朝廷賞賜與會計結算當中,實際上明朝以前,市場流通均使用銅錢。《宋史食貨志》及《續資治通鑑》均提到自真宗朝開始因白銀存量偏少不足以趕上經濟的發展,銀價不斷上漲,基本上是2000個以上的銅錢當銀一兩。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6:35
第6章、開宴

豚肉,也就是豬肉。當士大夫們都以吃羊肉為上等人,這豬肉自然也就成了賤肉,只供平民食用,賣不上價。所以這群魚肉中唯一貴的便是那頭羊了。這樣一來,十兩銀子連一半都沒用去。

對這世界的銀兩有了基本購買力後,寧采臣自己留了五兩以做零用,並留下一些他們兌來的銅錢,其他都交付其母收起來。

突然看到這麼多的銀子,寧母嚇了一跳,問道:“我兒何來這麼多的銀兩?”

“母親,這是一甲探花所得。”寧采臣沒敢細說原因,他怕寧母擔心。不過這也不算撒謊,不是中了探花,不說這銀兩,就是牢獄之災能不能免,還是未知。

“我兒真是大有本事的人,這麼多銀兩,可是一輩子都賺不到。”

看到她這麼高興,臉上的皺紋都平整不少,光彩奪目之下,更是興奮道:“有這銀兩,再置上田地,我兒便有了基業。”

寧采臣說:“母親不用購地,兒為探花,當有二十畝廩田。”

所謂廩田,是朝廷賜於考則優之士的免賦役田。同樣是秀才,三甲可賜田,三甲開外只免賦役,卻不授田。

“好好!”聽到有田授,寧母簡直比得了銀子還要高興。

銀子是會花用盡的,可這田卻是無窮無盡,傳承下去的。

寧采臣中了秀才,整村人都來幫忙。正所謂人多力量大,殺豬宰羊的功夫,水早已燒沸。

飯菜更是一會兒便得。當眾人入席,即將開宴時,卻有衙役來報,縣太爺到了。

一村老小自然得去迎接。

寧采臣作為村子唯一的文人排在前面,落下一步的是里長三老。

“學生拜見縣台大人。”寧采臣恭身行禮。作為秀才,他不能稱錢義縣令,縣令是上級或平級的稱呼,也不必稱“父母”,縣令是民之父母,卻是士子,在這來說,他們是屬於同一階級的不同層次,稱“台”既未出了階級,也顯示出尊敬。

這樣森嚴的等級,錯一個字都有可能是大罪,可難為死寧采臣了。一個現代人哪經歷過這麼多的講究,不是還有原寧采臣的記憶,他是肯定抓瞎。

幸運的是這原寧采臣也爭氣,臨死臨死,還成了秀才,沒有這見官不拜的秀才身份,他更是要懊惱死了。

仔細想想,這寧采臣也許都是勞苦的命。聊齋中的寧采臣,身背書筐,討債為生。路遇大雨,打開雨傘,卻只剩碎布幾片,根本遮不得風雨。好容易到了店家,這帳簿弄濕,店家不認帳。無錢投宿,只得入住於蘭若寺。

而他附身的這個寧采臣也是身無餘財,考完院試,不得不匆匆歸家,以節省開支。連夜趕路,夜染風寒,一命嗚呼。

古人考試和坐監差不多,幾日出來,頭重腳輕,身體虛得很,所以才會留待公佈榜單,這才回家。

一為拜訪同年,二也為休養身體。

秋風看似舒爽,卻已帶上寒意。染上了便會得病,更不必說這體虛腹飢之時了。

不過要沒有這原寧采臣,也不會有他的現在。

取得秀才資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通過嚴格的童生入學考試,從低到高,步步艱辛。縣試、府試、院試,一步步考上來,哪一步不是滿腹心酸。全部合格了,才能當上生員,也就是秀才。

原寧采臣也是了得,彷彿是因為知道這縣試、府試得了名次,也沒有授田似的,把那全副精力全都花在了最後一試上,得了這(小)探花。

如果是現在的寧采臣,連合格都不能。讓他起草個法律合同也還湊和,可寫這古文,他實在不是那塊材料。

不過他也不算佔了原寧采臣的便宜,因為他是在原寧采臣死後才魂穿的。要知道這功名福利可是獎勵給個人的,是沒有什麼世襲枉顧的說法。

如果不是他及時穿來,原寧采臣的成繢只會做廢,由下遞補。

寧母不僅毫無所得,更會失了唯一的兒子。

一大幫子人,見了縣令全都得跪,只有他,拱手自稱“學生”即可。心中免不了一些傲驕。

秀才都已如此,難怪這古人至死都考。

“寧探花免禮,你中探花,為我杭州城增色不少。”錢義更是客氣。

在今人看來,他這麼客氣是因為寧采臣入獄一事。

其實不是。這文人之間講究個“君子”。寧采臣不是他弄入獄的,把他放出,又令商家賠了二百兩紋銀,已是圓了讀書人的身份。

對於這件事,寧采臣是不能抓住不放的,否則就不是“君子”了。這是文人們的潛規則,如果他還想在這文人圈子裡混下去,就必須遵守​​。文人最忌的便是獨夫。

而且這事再追究也無可追究,畢竟這是牢子捕快私下所為,再追究也就只有縣令“瀆職”之責。這就過了。也搬不倒一個縣令。反倒是細究這珠子來歷,倒是麻煩事。

那麼縣令為什麼要這麼給一個秀才面子呢?

一切都是這“探花”惹的禍。

後來他才知道,這雖叫宋朝,卻又和宋朝不太一樣。

比起單一的宋朝,它更像是一個和宋明高度相似的國度。如果歷史書沒有瞎編亂造的話。

正因為只是相似,這小探花也就了不得了。

一個16歲的童生,沒人在乎,但是16歲的小探花秀才可不一樣。

有了名次,也就有了授田,有了這免稅田,便能更加安心讀書。

可以說,現在的寧采臣已是擁有了一份光明的前途。

大宋朝有秀才中不了舉的,但還沒聽說過這頭三甲有不中舉者。

而再一中舉,只要不出五等,便可稱“進士”,凡“及第即命以官”,不須經吏部試。

這一點仍採用的宋制,而不是明製。

也就是說,這寧采臣只要不是個“仲永”,他的下半輩子已註定為官紳了。

既然以後同朝為官,自然要多多親近。讀書人雖云:“君子不黨”,但卻高誼。

師生關係,同年關係,同鄉關係。這是官場中必不可少的三大關係。你在什麼地方考,一上來,這身份便注定了。

它會跟你一輩子,甩都甩不掉。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6:37
第7章、家門

這錢義為杭州城父母官,縣試就在他座下進行,倒也算得上師生之誼。只是當時這寧采臣發揮不佳,名次不高,也就不為他所重視。

而我們這位錢大人,又過於重視金錢。以寧采臣的家境來看,也是登不得他的門的。

寧采臣未入三魁,錢義也不在意自己有沒有這麼個師生之誼,但這一旦成了頭三名,這重視程度也就不同。

只是這次來他卻只能敘敘這師生之誼,卻萬萬認不得了。

如果一開始便認下,這是你撿漏,士林更會給你個極高的評價:慧眼識才。

但是等人家中了院試的頭三名,你再收人家。這得是多厚臉皮的人,才能做得到的。

正所謂學無止境,達者為先。你一小小六品縣令有何資格做得那探花的座師?

即使你什麼都不顧,硬是收下了。除了名譽有礙外。萬一這堂上的大人們也相中了這年青人……

是,大人們的選擇權更多,或許不會和你一小小縣令爭弟子。但是這得多招人恨。

“寧相公,這次來,我可是帶來了好消息。自即日起,寧相公就是我杭州廩生了。”

所謂廩生,就是“廩膳生員”之意,學習期間,由朝廷每月發放祿米,這有些像“公費生”,但卻比現代的“公費生”爽多了,不僅管吃管喝,還有零花錢可領。

這裡是江南,文風鼎盛,其縣學的待遇自然是別的地方比不了的。

正因如此,這江南縣學也是有名的難進。

錢義這可給他送了份大禮。

因為這縣學是難進難出型。

難進都明白,難出是指,除非你為縣學除名。否則哪怕你是入朝為官,都仍是其中一分子。

而縣學中,自然是縣令為尊。卻錢義卻也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認不下弟子,從縣學入手了。

這次來,不僅他來了,更是帶來了學官。“寧采臣,你為廩生,給你半年時間,敘過同年之誼,再來縣學報到。”

學官自然知道縣令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他也沒有拆穿的必要,因為縣學多一個探花,對他們縣學只有好處,卻是絲毫壞處也無。

反倒是這寧采臣不入這縣學,這學官今年的考評就難免落個差評。

因為這世界的宋太祖除了有“與士大夫共天下”之言,更有“養天下之才,以為所用”。

平日里沒有也便罷了。但這一州之地的探花,連朝廷都授田養士,你一小小的縣學竟然視而不見,不收入縣學以養士?

以前的寧采臣沒少干過“投文縣學,以期斧正”。

說白了,就是看我文章寫得怎麼樣?有當官的潛質嗎?

縣學回复都是“文采庸庸,不可賞析”。

一直都不收他入學。

現在中了探花,來收人了。原寧采臣怎麼做,他不知道,他是滿口答應下來。

入縣學。這世上再沒這麼好的事。古人考舉可沒什麼年齡限制,只要你走得動道,受得了那幾日“坐監”。那麼你考好了,沒人阻你。

再以這縣學難進難出的製度。只要你不斷考下去,哪怕考得再爛,同時又沒做過什麼欺師滅祖,起兵造反的混帳事。

那麼恭喜你,你的長期飯票保住了。只要你還是生員,是廩生,那麼這吃喝與零花錢全都不用愁了。

這麼好的事,他又怎麼會放過。拉著學官縣令便請人喝酒。

縣令與學官來了,自然要單獨一桌。士不食賤肉,這桌上什麼豬肉、鴨肉是沒有了,全以羊肉代替。

這羊可不是現代社會小攤小販拿來蒙人的綿羊肉,而是地道的徐州山羊。

這山羊爬山涉水,專食草木之根。其肉質鮮美不僅是綿羊比不了,就是換個地的山羊都比不了。

“魚”“羊”便為鮮,這山羊還得個山字,更和華夏飲山食水之說。

肉味鮮美無比,除了貴了點,真真是上等好肉。

可惜沒有辣子,熬不出辣油。否則在湯上添上辣油,來一碗羊肉泡饃,真能饞死人。

這一晚,大家都吃得很盡興。

寧采臣連怎麼回到**都不知道。只覺得是隨身舒坦,這十幾年肚中的油水,這一頓便已全部補足了。

第二天一早,日頭未升,這滿院的狼藉便已消失,早有村民幫著打掃一淨。

寧采臣起床,本想附庸下風雅,吟上一段,“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卻看到這窗外日頭未升,哪來的日遲遲。

穿越已幾日了,作為夜貓子一族的他,時到今日也沒適應這古人七八個小時以上的睡眠制度。

作為大學生。晚上包夜,白天瞇一會兒,也就當睡眠了。

看著周總理作息制度長大的他們,少睡多玩,才是他們的人生。

現在這古代天一黑了,便沒有娛樂活動的古代,生生能悶死人。再加上這硬木板床,一點兒都不柔軟。睡得越多越不舒服。

起身未及門庭,卻見其母正和一個官差捕快說話。

寧家貧,左右兩個臥室與大廳之間連個遮擋布簾都沒有。

寧采臣上前問道:“這位差官,不知你有何事。”

昨日縣令離去,他分明記得無人留下,怎麼這又多了個捕快。

那捕快見是寧采臣,慌不迭起身,見禮道:“不敢稱官,侄兒見過叔舅。”

這是怎麼個稱呼?寧采臣不解了。看這捕快面瘦無須,國字大臉。

再看自己,翩翩書生,很有向小白臉發展的趨勢。怎麼會有這麼個親戚。而且從原寧采臣的記憶中,他家也沒有住在城裡的親戚啊!

寧母把他們帶進屋裡,說出了一段讓他嚇了一跳的秘辛。

原來他們寧家本不姓寧,而是姓宗,祖上更是大漢將軍。不是漢朝的將軍,而是御殿上執金瓜的金瓜衛士,大漢將軍。

後趙匡胤篡週,他們這些大漢將軍四散逃命,他家也便改姓寧,隱居於此。親人之間不敢聯繫。

而這捕快便是他母親娘家姥爺的什麼表曾孫。反正這麼一算,寧采臣要高了他一輩。

寧采臣可嚇得不輕,想不到他家還有這來歷。這幸好沒穿早,否則穿早了,在這皇權時代豈不連試都考不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通報家門本就嚇了一跳,捕快一張口,更是差點嚇壞了他。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6:38
第8章、李公甫

知了這輩分親疏,自然是要敘上這關係的。

那捕快倒頭便拜。“表侄子錢塘縣人李公甫拜見叔舅大人。”

“什麼?李公甫?”寧采臣大吃一驚狀。

捕快很不解,眼中全是迷惑,心想:怎麼我這名字有問題嗎?“是,叔舅。”

寧采臣也覺得這可能只是巧合,就像他叫寧采臣,但是這不等於會有個聶小倩一樣。覺得自己反應過度,立即去攙扶他起身。“哦!快快請起。一家人不用如此客套。”

寧母大是欣慰,這孩子不僅高中,還多了門親戚,心情自然大是暢快。

這捕快回來也不是為了認親,而是錢縣令想讓寧采臣騎馬游街,以賀杭州之文風鼎盛,這有了這念想。

這李公甫原本不是正職捕快,而僅僅是個幫閒。正好那醉漢誤捕了寧采臣,他才遞補上來。

這捕快既不是官,連吏都難算上,但是想做上也並不容易。它畢竟有身官衣。

地方捕快不用考,也不用審,誰當上都會父傳子,子傳孫,以作為一門家業。輕易不會離職。就是來了新的縣太爺,也需要他們這地方人氏幫襯。

正所謂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

不是那捕快捕了寧采臣,觸了士族的霉頭,他想扶正,有的等了。

無論是剛扶正,還是藉了寧采臣的還道。他都應該,也樂意跑這腿。

他匆匆從半路回來,這才發現天色已晚,全村都已入睡。也就在寧家院內將就半宿,並沒有吵醒寧母。

這剛做了秀才母親的寧母早習慣以往的作息,早早起來後,才發現這今時不同往日,她已不用,也不能為他人漿洗衣物了,不能丟了兒子的份。

可早起都早起了,總不能再睡下?

恍惚看到這門檻上多了個人。打開門,捕快一個不穩跌入屋內。

開始倒嚇了寧母一下,在聊開後,發現竟是親人,也便嘮起了家常。

“那定在幾日?”

“回叔舅話,五日後是個好日子。”

雖然是五日後,但是他現在就得動身了。在遊行之前,這座師、學官什麼的,都要拜訪一二。這是禮節,免不了的。

可能李公甫已對寧母說了,所以寧母並未阻攔,還讓他多帶了二十兩,以備禮資。

在去城裡的路上,李公甫與他同路。

最終他仍是沒有忍住,打聽了李公甫的家世。

李公甫父母早亡,家有一妻。

老實說這《白蛇傳》中李公甫的老婆叫什麼,他並不知道。

“侄媳婦是哪里人氏?家中還有他人?”

“他是本地人氏。還有一個弟弟,姐弟相依為命。”

在寧采臣強烈要求下,他總算是不再一口一個叔舅了。

現代人早不論輩份,讓一個比自己大的人一口一個“叔舅”,寧采臣實在是彆扭的很。

“她弟弟叫什麼?”表面上是很隨意地問道,但是他的耳朵早支起來,注意著他的答案。

“他叫許仙,老師取字漢文。”

這個回答……

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這世上既然能有我一個寧采臣,那麼再有一個許仙,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總之,他是很難相信,這許仙就是《白蛇傳》中把白素貞迷得暈頭轉向,不惜與同類鬥法,上天庭入地府,不惜性命盜采靈芝的小​​白臉。

想是這樣想,但是在杭州、錢塘,有個姐姐,嫁了個捕快叫李公甫,自己又叫許仙,字漢文。要說不想見見這麼個人,他也就不會這麼做了。

拜師天晚,無有住宿之地。

在李公甫熱情地招待下,他們便直奔錢塘而去。

反正還有五天,這許仙可不一定就是。如果不能確認這點,他恐怕連覺都睡不塌實。

“娘子,娘子。快出來,看看我把誰帶來了?”人未進門,便大聲嚷嚷,這是李公甫。

在來的路上,寧采臣本想買上一些禮物,畢竟是第一次登門拜訪。

李公甫只是不讓。說,他這樣的貴人,平日里請都請不到,又怎能收禮。要說收禮,也該他先送才是。若不是寧采臣,他這捕快也提不上來。

頭次臨門,認認門就好。

幸好寧采臣堅持,才買來一些布料。

“聽見了,這麼大嗓門幹什麼?沒人比你嗓門大不是?”聲音有些煩躁,但是細聽卻發現這女子至少以前家境不錯。

“呵呵!”李公甫不已為意,傻笑兩聲。

“就會傻笑。”那女子臉帶薄怒,說著卻已迎了出來。

只見這女子身著花衣,頗有福相。

見有外人在,立即止住怒相,福了福,然後對李公甫說:“你怎麼也不告知於我,有外人在,失了禮數。”

李公甫大咧咧一笑。“什麼外人?你這婆娘,這可是咱家叔舅。真真的院試探花,看你還敢說我大老粗不?”

許嬌容氣得擠了他一下。他卻立即哎喲叫出聲來。“你擰我做什麼?”

許嬌容也顧不上儀態了,大聲說:“你叫喊什麼?叔舅是讀書人,你又不是,你就是一個大字不識的大老粗。”

罵完,又覺得失禮。轉身再對寧采臣福了福說:“叔舅老爺來了,不曾遠迎,還請見諒!”

還有什麼好見諒的。

寧采臣已經認出了。至少這李公甫與許嬌容二人就是地球上八點檔的趙雅芝版的模版。

當然這一切的前題,得是這世界就是白蛇傳的世界。

只想想趙雅芝版的李公甫在白蛇與蜈蚣精打起來,許嬌容勸李公甫上去幫忙。他竟說出:“幫誰呢?這外人是壞人,自己人又不是人……”

好想看,好想看這個鏡頭,看多少都不膩。

這樣想著,寧采臣面帶微笑道:“自家人,無須如此多禮。這是在路上看到的幾匹布料。”又指指李公甫捧著的布料。

這布料一路上都是李公甫硬要捧著的。

許嬌容說:“叔舅能來,已是喜事,豈能帶禮?”說著看著李公甫,滿是不滿,怪他怎麼能先接過來。

李公甫立即解釋說:“我早說不要買。叔舅偏要買。其實要不是范頭抓了叔舅,我也做不得這捕快。應該我給叔舅送禮,謝謝叔舅才對。”
li60830 發表於 2017-10-4 16:39
第9章、活寶

他怎麼當上的這捕快,自家婆娘當然知道,這事他在家中已不只說了一次了。以前許嬌容是當談資來聽,這次卻是火了。

“你閉上嘴!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

老婆的話是要聽的,可是老婆為什麼發火,他卻沒弄明白。“那這布料是收還是不收啊!”

許嬌容一把捧過布料,便進了屋。這李公甫才樂呵呵帶寧采臣進了屋,三間大瓦房,他的境狀要比原寧采臣好上不少。

剛一進屋,許嬌容便端著茶盞上來,福了福,歉意道:“我家是個渾人,叔舅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李公甫正口渴取茶喝,一聽不樂意了,小聲說:“我又怎麼了?這布料你不也收了,怎麼又扯到我身上?”

“你說什麼?”聲音雖小,但他本就嗓門大,看是小聲,許嬌容卻也聽了個真真。

李公甫不出聲,許嬌容才又向寧采臣道歉。

寧采臣笑笑,並不生氣。

九零後的人也許不知道,但是八零後的人有幾個沒看過這八點檔電視連續劇的,又有幾個不喜歡這個活寶般的李公甫,他每一次出場,都為我們帶來一份溫馨。

“不怪不怪的。他,我早己深知。”

聽到寧采臣這麼說,許嬌容雖不知他是怎麼深知自己男人的,卻也放心不少。

“你們先喝,我去買菜。”叔舅來了,作為女主人自然要操持一番。

“不用忙了。”寧采臣連連勸道。

他來這李公甫家,一開始只是奔著許仙來的,但是在見了他們夫妻倆後,他早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了,只想就這麼看著他們。看他們夫妻耍花槍。

許嬌容哪會應下。“要得。我與公甫父母雙亡,在這杭州,勢單力孤。叔舅來了,正是天大的喜勢。正要宴請叔舅,幫襯一下。”

她這樣說,寧采臣反倒不能攔了。

這古代不比現代。古人以文治治天下,多少事情都不是由官府解決,而是由親族家勢解決。

寧采臣要再推卻下去,也就是不認這門親,不願出力了。

別說這是親戚,就是這李公甫,也不得不幫。因為他絕對是一個稱職的捕頭。

南魚北羊,李公甫剛當上捕快,並無多少積蓄,羊是買不到,但這魚卻是管夠。錢塘大魚也是非常鮮美的。

“侄媳不要再忙了,一起上桌吧!”寧采臣邀請許嬌容上桌。

許嬌容說:“這不行。叔舅老爺來了,哪有侄媳上桌的道理!”

婦孺不得上桌,這是古代的陋習,寧采臣可不在意這些。“快快入座。這是認親宴,不是旁的。你不入座,這親,豈非認得不全?”

李公甫說:“叔舅是院試探花老爺,他說的禮,自然是真的。認你入座,快入座,千萬別失了禮。”

這李公甫竟反過來教訓她。好在兩人都是半斤八兩,知道不多。

許嬌容覺得這叔舅人不錯,不像那些大老爺總是板起來訓人,心想:這大概便是親疏有別吧!

她在下首找了個位子坐下。

許嬌容聽話坐下,李公甫咧嘴一笑。一下便得意忘了形,手舉酒杯道:“叔舅,這杯酒我當敬你。不是叔舅被抓,也沒有侄兒這捕快營生。”

許嬌容一下子慌了神,心說:這渾人怎麼又提這事?是,這事是讓你當你了捕快,但是這事除了你之外,是再無第二人得到好處。叔舅是遭了牢獄之災,縣太爺也丟了顏面,原捕快不僅丟了差事,聽說還成了賊配軍。

許嬌容不斷向李公甫打眼色。

這李公甫不僅毫無眼色,反而在一酒下肚後,反而替他的前任撞起了天屈。

“要說這範頭也是黴。不幾日,這左近幾家大戶便遭了飛賊。太爺限期破案,不想酒入愁腸多飲了幾杯。這當口,那金鋪小廝來報,說發現了贓物,這才誤抓了叔舅。他把叔舅丟進大牢,自己醉去醒酒,這才識了大事。不僅公職不保,還被太爺充了軍。你說冤不冤枉?叔舅,你吃你喝啊!來,幹!”

上一世看電視劇時,只覺得這李公甫是個搞笑大活寶,這現在搞在了自己頭上,寧采臣才能理解生活在他周圍人的鬱悶,也怪不得這許嬌容總是對他大呼小叫的。

“哎!你踢我腳做什麼?你看,這酒灑了吧!多可惜!”就著桌面,“啾-啾-”有聲,把灑在桌面上的酒一一吸盡。

他這愛酒如命的樣子,看得許嬌容更是火大。“你還喝!這叔舅遭了牢獄之災,你有什麼可高興的?”

這一番質問,李公甫才反應過來,自己渾家為何如此生氣。

他一拍頭,恍悟道:“看我這腦子!叔舅遭了牢獄,得去晦氣才對。來,乾了這杯,權為叔舅去晦!”

這邊說著,他又為自己重新倒上了一杯。捧起酒杯,就將敬人。

寧采臣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叔舅是生氣了嗎?

夫妻倆相對而視,李公甫捧著酒杯,想喝又不敢喝。

寧采臣大笑道:“好你個李公甫,原來你用茶杯做酒杯,現在就有了苗頭。”

李公甫聽得更蒙,因為他從不記得他什麼的時候,把茶杯做酒杯。一直到後來,許嬌容嚴禁他吃酒,這才想起這麼一出。

“姐姐。”這邊剛靜下來,外面便傳來了大呼小叫聲。

這李宅的男人,一個個怎麼都這麼大嗓門?

平日里,許嬌容還不覺得,現在卻是深有體會。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一身著青衫,面若白玉,一英俊少年邊走邊搖頭晃腦。

一首正氣歌完,他這才跑進廳堂,大聲嚷嚷道:“這首正氣歌真是帶勁。”

他以拳擊掌,彷彿是個擂台拳士,而不是書生。

“姐姐,你可知這《正氣歌》杭州城裡已是傳遍。據說這做歌者不僅一身正氣,更是寫得一手好字。這字就在縣衙大牢,姐姐,你可要讓姐夫帶我見識一下。據說,這字題在獄中,獄中鬼神驚,再無妖魔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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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