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大道朝天 作者:貓膩 (連載中)

   
HarukanoHimitsu 2017-10-15 12:23:2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6988822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16 21:29
第二章 童顏拜山

  峰頂的風有些涼,但沒有呼嘯的聲音。

  崖下樹林裡的猿猴們也沉默了。

  安靜無聲。

  顧清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不好殺,或者應該再等幾年。」

  趙臘月說道:「我們在進步,他也在進步,如果要等到能殺他再殺他,那要多少年?」

  顧清說道:「我算過,前面一百年我沒有任何希望,但如果我能進入破海境,一百年後應該有機會。」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有著令人動容的堅定感。

  哪怕是壽數遠超凡人的修行者,又有誰以百年的時間段落來計算、籌備一件事情?

  趙臘月說道:「我也算過,最快要等到五年後,我才有可能超過他。」

  三年加五年便是八年。

  她不知道三年前井九在寒洞裡對自己的評價,不然肯定會驕傲——當時井九對白早說,趙臘月只需要再過十年,、便能超過洛淮南,所以他準備用弗思劍傳訊給她,讓她十年之後殺了洛淮南。

  顧清說道:「仙家報仇,百年不晚。」

  趙臘月說道:「我是女人。」

  顧清苦笑無語。

  「而且他不死,我眼裡的天地都不乾淨,道心蒙垢,根本沒有辦法破境入游野,那就更沒有辦法殺死他。」

  「明白。」

  趙臘月沉默了會兒,說道:「我不明白的是,中州派修的是正道玄功,如果這件事真是他做的,那他在修行功法的時候以何抱持道心?非但沒有走火入魔,反而進階極快。」

  顧清說道:「我也不明白。」

  趙臘月說道:「你家裡可起疑心?」

  三年來她與顧清在神末峰裡修行,一步未曾離開,想要知道世間的消息並不容易,更何況是洛淮南的事情。

  所有這些事情,都是顧清族裡幫著打聽的。

  現在顧清在家族裡的地位愈發穩固,甚至快要追上顧寒。

  哪怕顧寒受到敗於井九之手的刺激,已經於年前修到了無彰上境。

  因為井九死了,趙臘月還在,加上他留下的名望,神末峰前景極被看好。

  顧清現在管著神末峰的一應事務,包括那些猴子。

  家族當然會全力支持他。

  顧清平靜說道:「我打聽的事情很多,族裡應該猜不到我們真正關心的是洛淮南一人。」

  林子裡的猿猴忽然叫了起來。

  顧清說道:「小元來了。」

  趙臘月不再說這件事情。

  三年前那夜之後,她與顧清便再沒有在元姓少年面前談論與洛淮南有關的話題。

  不是懷疑他,而是他們已經猜到他的來歷,不想牽連到他,同時也是為了保密,畢竟他們想做的事情太驚人。

  三年前那個夜晚,趙臘月與顧清便說過,他們不相信洛淮南講的故事。

  上德峰應該很快便知道了這個消息,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說明,上德峰不相信他們的判斷。

  更壞的可能是,上德峰相信他們的判斷,卻什麼都不願意做。

  腳步聲響起。

  元姓少年來到崖畔,臉上帶著意外的神情。

  「師父,童顏想拜見您,要見嗎?」

  ……

  ……

  兩忘峰很少出現別家宗派的客人。

  今天有位客人登上了兩忘峰,崖坪間的劍光早已斂沒。

  即便是客人,讓他看到青山九峰的不傳真劍也是不妥。

  更何況今天這個客人來自中州派。

  這是青山宗與中州派關係緩解的明證,但兩忘峰弟子們還是有些警惕。

  崖洞裡的氣氛並不像兩忘峰弟子們想像的那般緊張。

  童顏與過南山、顧寒、簡如雲還有馬華見禮,然後坐下。

  雙方神情都很平靜,但不是陌生的那種平靜,而是帶著信任感覺得平靜。

  「當年梅會的時候我們便說過,何時你們來青山作客,那才有意思。」過南山微笑說道:「今天雖然只來了你一個人,但也是良好開端,只可惜尤師弟與如歲都還在閉關,不然我們這邊的人便齊了。」

  童顏看了他一眼。

  過南山做為青山首徒,與洛淮南在中州派的地位相仿,修道天賦自然不凡,卻很少閉關修行,不然境界提升應該會更快。難道他就不怕卓如歲出關之後,搶走所有的光芒?

  當然,他明白過南山有很多事務需要處理,除了兩忘峰還有天光峰的一些事務,最關鍵的是還有他們的事。

  他看著過南山認真說道:「辛苦了。」

  過南山知道他的意思,說道:「白師妹雖然不在,但她描繪的那些畫面在我的腦海裡依然清晰無比,你我兩派有無數個理由交好,沒有任何理由交惡,這件事情必須繼續向前推動。根據白城傳回的消息,雪國應該會安靜一百年以上,冥部也暫時沒有動靜,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把人族內部的事情先整理好,以便應對將來的巨變。」

  童顏說道:「邪派勢衰多年,短期內很難復甦。」

  過南山說道:「所以重點還是不老林。」

  童顏說道:「現在他走到了哪裡?」

  過南山說道:「他離海邊還有些遠。」

  童顏說道:「四年了吧?」

  「是有些慢。」顧寒說道:「那個孩子的性情太執拗,又善良,很多事情都不肯做,很難得到信任。」

  童顏搖頭說道:「我不這樣認為,發自本心方為真。」

  一直沒有說話的馬華,笑瞇瞇說道:「我的想法一樣,他表現的越執拗、越怪異,不老林越不會懷疑他。」

  童顏說道:「不錯,但確實有些慢,或者我們應該做些事情幫幫他。」

  顧寒說道:「應該如何做?難道要我們幫他出名?不老林最不需要的就是名氣。」

  童顏說道:「刺客的名聲不在自身,在於目標。」

  聽到這句話,馬華眼睛微亮。

  童顏起身告辭。

  過南山說道:「請替我轉告洛道友,莫要太過系懷那事,修道之人承載太多,會走的太辛苦。」

  童顏點了點頭。

  顧寒說道:「童道兄準備去何處?」

  童顏說道:「我要去神末峰。」

  崖洞裡安靜了片刻,顧寒的神情有些古怪。

  過南山苦笑說道:「神末峰不見外客,你有何事?」

  童顏說道:「我去祭拜一下井九。」

  ……

  ……

  顧寒說道:「居然想去神末峰祭拜,童顏的性情還是那樣怪,不過沒那麼冷了,不知道是不是輸給井九的關係。」

  過南山看著他認真說道:「他可以這樣稱呼,但你應該稱井師叔。」

  顧寒神情微凜,不敢爭辯,說道:「記住了。」

  「我心裡一直有個隱隱約約的念頭,但一直沒有抓住。」

  馬華忽然說道:「他先前無意間說的那句話剛好點醒了我。」

  過南山看著他問道:「何事?」

  馬華笑瞇瞇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過南山沉默很長時間,說道:「似乎可行,而且沒有任何風險。」

  顧寒也覺得這個想法很妙,不解問道:「既然你想到了,為何先前不對童顏說?他與洛淮南是師兄弟,直接傳達不是更方便?而且也更安全。」

  馬華搖頭說道:「正因為他們是師兄弟,所以才不能讓童顏轉達。」

  顧寒立刻便想明白了。

  童顏與洛淮南是中州派年輕弟子裡的代表人物,無論感情再如何好,天然有競爭關係。

  更何況他們並不是同一個師父。

  這種情形下他們需要避嫌,任何可能引發對方疑心的事情都不能做。

  這種關係,就像他與神末峰上的那個庶弟一樣。

  現在族裡對顧清的支持力度很大,但他同樣什麼都不會做。

  那些不是根本,修行境界與師門地位才是真正的關係。

  「這件事情就不要告訴童顏。」過南山說道:「水月庵與果成寺那邊也不要通知,我會直接詢問洛道友的意見,如果他同意,那就著手進行,然後通知那個孩子。」

  ……

  ……

  童顏去了神末峰。

  青山弟子們很吃驚,很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

  井九死後,神末峰彷彿再次變成禁地,趙臘月從來不下山,也不見客。

  懸鈴宗少主德瑟瑟這次來觀禮,昨夜在峰下等了很長時間也只等到元姓少年送來一把劍,只能失望地離開。

  然後他們知道了童顏上神末峰的名義是祭拜井九,想著當年梅會上的驚天棋局,以為自己懂了什麼。

  與他們的想像不同,此時的神末峰頂沒有兩位天才隔著生死的對話,也沒有追憶,一切很平淡。

  顧清帶著童顏在峰頂的殿宇與崖洞裡走了一圈。

  童顏說道:「我能不能看看井九的房間?」

  顧清說道:「師父很少睡覺,累了就在竹椅上躺躺。」

  童顏沉默了會兒,說道:「修行如此刻苦,難怪他能在道戰上一鳴驚人。」

  顧清心想這該怎麼和你解釋呢?

  童顏走到崖畔,站在了趙臘月身後。

  「他平時真的不下棋?」

  「是的。」

  童顏沒有再說什麼。

  一片安靜。

  微風輕拂。

  ……

  ……

  十餘日後。

  趙臘月與顧清一道離開了神末峰。

  據天光峰傳來的消息,她為了衝擊游野境需要下山尋找一種極珍貴的藥材。

  知道此事後,包括過南山、顧寒在內的所有青山弟子都受到了極大的精神衝擊。

  這麼快?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17 20:34
第三章 暮色再至寶樹居

  青山宗歷史悠久,底蘊深厚,按道理來說應該不缺乏相關的丹藥與靈材。但適越峰上真的沒有趙臘月需要的東西,因為她修的是劍意焠體。加上九死劍訣除了景陽真人之外無人練過,根本沒有相應的準備。

  當然,像這樣的大事,青山宗肯定也會集全派之力幫趙臘月尋找,只是沒有人教趙臘月九死劍訣,她只能靠自行參悟,在這種關鍵時刻繼續苦修沒有太大意義,藉著尋藥一事在世間遊歷一番,對她破境應該有所幫助。

  趙臘月與顧清離開神末峰後,在雲集鎮吃了頓火鍋,去商州城稍作停留,當天夜裡便趕到了南河州。

  和當年她與井九出行相比,這次的速度要快上無數倍,馭劍終究還是來得輕鬆很多。

  暮光照在寶樹居的灰牆上,耀成有些奇怪的顏色,四周的街道上沒有任何普通行人,安靜的有些怪異。

  幾名修行者站在牆外,臉色陰沉看著寶樹居的管事,說道:「明明已經說好今夜拍賣,為何忽然停止?」

  寶樹居管事連聲道歉,說道:「稍後會有禮物送上,還請幾位仙師見諒,過些日子再來看過。」

  若是平時,想著寶樹居的背景,這幾名修行者必然會接過禮物離開,不會再多糾纏,只是這次他們對拍賣會裡的一匣仙蓮丹志在必得,而且要得很急,實在無法就此離開。

  「我派姜長老衝擊無彰境,正在關鍵時刻,你要我們等到何時?」

  一名修行者看著那位管事厲聲喝道。

  那位管事神情平靜,說道:「抱歉,本店今夜清賬,實在無法接待貴客。」

  那幾名修行者很是生氣,心想清賬這等小事,怎麼會讓事先約好的拍賣會取消?

  忽然,他們覺得有些怪異,寶樹居雖然背景深厚,但極少做出這等不講理的事情,而且這位管事的神情實在是太過平靜,彷彿是確定哪怕再荒唐的藉口,也不擔心被客人們指責。

  一位修行者想到某種可能性,微驚問道:「難道是山裡來了大人物?」

  那位管事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修行者們下意識裡抬頭望向晚霞裡的寶樹居頂樓,又擔心對方感知到自己的目光覺得不敬,趕緊低頭。

  「那還等什麼?趕緊散吧。」

  「何時仙蓮丹拍賣,還請管事通知一聲。」

  ……

  ……

  寶樹居的供奉、管事、護衛都留在下面兩層樓,頂樓安靜無聲。

  這裡是南河州的最高建築,站在欄畔可以俯視夕陽下的整座朝南城,景物美不勝收。

  寶樹居東家今天沒有這樣的心情,也不敢回頭望去,躬著身子站在門前等著,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在南河州甚至是整個朝天大陸的世間,他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但這時候他就像個僕人。

  房門被推開,顧清從裡面走了出來,遞過去一張畫像,說道:「看看有沒有誰見過。」

  寶樹居東家神態恭謹兩手接過,不敢耽擱,小跑下樓,推開二樓最深處的那個房間。

  房間很寬敞,二十餘名穿著青衣的老者站在裡面等著,神情顯得有些緊張。

  這些老者是寶樹居裡最資深的鑒寶供奉,還有幾名眼力好的管事,甚至就連朝歌城的分店供奉也趕了回來。

  寶樹居東家把那幅畫像擱到桌上鋪開,讓開位置,說道:「誰先查到線索,賞一幢樓。」

  供奉們都知道東家說的一幢樓自然不是朝南城裡的普通民居,而是一家寶樹居的分店,那得值多少錢?

  當然,就算沒有錢他們也肯定會用盡畢生所學把線索找出來,因為畫裡這東西可是寶樹居的將來。

  老供奉們圍到桌前,開始認真觀看那幅畫。

  寶樹居東家退到窗邊,覺得好生悶熱,卻不敢開窗透氣,從袖子裡取出真絲手帕,一面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面想著這件事情若辦得不利,得想些什麼方法彌補——這幾年已經往朝歌城趙府裡送了太多金山銀山,繼續送只怕效果不會太好,往顧家族裡送嗎?但大先生前些年在族裡的待遇很糟糕,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領情。

  ……

  ……

  數年前,碧湖峰主走火入魔,被元騎鯨鎮壓,寶樹居失去了最大的靠山,眼看著便要垮台。

  誰也沒想到,井九與趙臘月第一次入世遊歷便在寶樹居停留了一陣,還做了件事情。

  藉著這個連由頭都算不上的關係,寶樹居的東家死纏爛打走進了朝歌城的趙府。

  其後數年,寶樹居對趙府用心供奉,不懈努力終於得到了神末峰的認可。從那之後,寶樹居便負責提供神末峰的一應需要,付出的代價自然極大,但也保住了更重要的某些份額,算是擺脫了滅頂之災。

  這些年,神末峰再次封禁,有何需要都是顧清通過族裡發出要求。

  前些天寶樹居收到了顧家的一封信,竟說峰主會親自來此覓一件事物。

  東家震驚之餘,自然極為重視,這次的事情要是辦得不妥,寶樹居還開得下去嗎?

  「應該是三葉草,仙師可能記錯了一個字。」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供奉,翻著手裡發黃的書籍,語氣肯定說道:「天南藥藏裡有記載。」

  「那種毫無價值的野藥經裡記載的東西如何能信?」

  另外一位供奉說道:「這些年經我們手過了多少寶貝?你看看樓裡這麼多人有誰見過?便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聽著這些爭吵聲,寶樹居東家的臉色有些難看,走到桌前望向那幅畫說道:「看著並不出奇,為何沒印象?」

  那幅畫上是一株草,分作三道葉子,青嫩欲滴似翡翠一般。

  那位供奉苦著臉說道:「正是因為看著太普通,才不好分辯,總不能真的就是一株三葉草。」

  寶樹居東家神情嚴肅說道:「我不管是什麼東西,死活都要找到,不然就算還能活,我也想死。」

  聽著這話,爭論聲立刻消失,供奉們再次開始翻閱古書,或者皺眉苦思,想要找到線索。

  房間裡變得異常安靜,只能聽到翻書的聲音。

  時間緩緩流失,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忽然一道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名執事拿著本書,擠開人群來到桌邊,直接攤開其中一頁,說道:「酉陽雜考裡有記載!」

  聽著這本書的名字,眾人神情微異,沒有什麼信心。

  酉陽雜考裡的靈異神怪事太多,難以分辯真假,而且文字粗疏,描寫無趣,很少人會仔細閱讀。

  數十道視線落在那頁紙上。

  書上記載得很清楚,數百年前,大澤畔曾經出現過一株異草,分作三葉,別無殊異,唯青色直入眼底,便是寒風烈火亦不能改。這株野草被果成寺醫僧判為極其罕見的仙級靈草,命名為三清草,引來了無數宗派與散修強者的爭奪。

  之所以修行界現在已經沒人記得這件事情,是因為隨後沒有發生什麼奪寶慘劇,也是因為在場的人被要求不得洩露此事,誰曾想到被好事的凡間文人記錄了下來。

  「挺像的啊。」

  寶樹居東家若有所思說道。

  其餘的供奉們也紛紛點頭。

  酉陽雜考不可信,文字很粗陋,偏偏對此事的描述很真實。

  誰能讓如此珍貴的仙草就此消失、沒有任何宗派敢提一句?放眼天南大陸,就只有青山宗能夠做到。

  誰能讓青山宗為了區區一株藥草就擺出這麼大的陣勢?放眼九峰,只有曾經的那位景陽真人能夠做到。

  景陽真人修的當然也是九死劍訣,他破境入游野的時候當然需要這個。

  有位供奉想到一事,不解問道:「景陽真人未入游野之時,在青山九峰裡也有這般的威嚴?」

  寶樹居東家知道不少青山秘辛,說道:「當然。」

  「那就好。」一名供奉心有餘悸說道:「只要確定是真的存在的東西,便有可能找到。」

  寶樹居東家說道:「把所有事情都停下來,全力尋找這株三清草。」

  像這樣規模的拍賣行,加上整座大陸數十家分店,停一天會是多大的損失?

  但無論是東家自己還是那些供奉管事都很平靜,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只是有個問題。

  有人擔心說道:「三清草如果真的這般珍貴,就算找到了,只憑我們樓子可沒法搶過那些宗派。」

  寶樹居東家訓斥道:「白癡!查到東西在哪裡,山裡自然會去要,哪裡輪得到我們出面。青山九峰現在欠著井祖大人情,趙祖想要什麼,誰敢不給?關鍵是……我們得找到線索,錢財什麼的都好說,聽到沒有?」

  ……

  ……

  頂樓閣間,暮色已盡,夜明珠散發著淡淡的光毫。

  趙臘月身前的桌上擱著一個匣子,同樣散發著淡淡的光毫,應該是某種陣法,封住了裡面的氣息。

  匣子裡有一株草,分作三葉,看著很普通,唯獨青翠之色十分濃郁鮮嫩,彷彿隨時會化作實質滴落下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18 21:22
第四章 春雨再至朝歌城

  九死劍訣入游野境,如果有三清草的幫助會更加安全順利,井九當然很清楚這件事情,又怎麼會不準備好?

  便是趙臘月現在都不知道,神末峰頂到底還藏著多少好東西。

  只是既然她已經有了三清草,為何還要尋找?難道說是為顧清備著?

  清晨時分,寶樹居東家進了房裡,他眼睛有些紅,明顯一夜未睡,身上卻很乾淨,鬢角微濕,沒有任何異味。

  傳聞裡青山仙師性喜潔淨,他擔心自己的俗人味道冒犯,認真地洗了幾遍澡,一點香粉都沒敢用。

  事實上,面對趙臘月,這種擔心當然是多餘的。

  她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他一眼,說道:「應該有很多人知道了這件事吧?」

  寶樹居東家身體微僵,懼意驟生。

  樓裡的供奉管事雖然忠誠聽話,但青山峰主的一舉一動誰不關心,誰敢保證沒有半點消息洩露出去?

  趙臘月把匣子遞給他,說道:「這裡面是一株三清草。」

  寶樹居東家更是震驚茫然,心想這是什麼意思?

  趙臘月說道:「我需要在哪裡找到它,你就讓它在哪裡出現,能不能做到?」

  寶樹居東家盯著身前的地板,眼珠不敢亂動,心思卻是轉的極快。

  他不明白這個奇怪要求的意圖,仍然是毫不猶豫說道:「能。」

  顧清把他送出房間,他躬著身子,連道不敢。

  「我看寶樹居牆外與窗戶外都有陣法鎮守。」

  顧清說道:「這有什麼講究?」

  寶樹居東家說道:「主要是用來隔絕聲音與氣息。」

  顧清說道:「如果碰觸到會不會示警?」

  寶樹居東家不敢猜測他問這些話的用意,說道:「會。」

  顧清又問道:「珍器閣與外齋那些地方,是不是用相同的手法。」

  寶樹居東家說道:「主要用來遮掩寶物氣息,沒有別的要求,所以我們用的都是相同的陣法,大澤提供的。」

  顧清沉默了會兒,說道:「我想,如何在不示警的情況下,破掉這道陣法,你應該很懂。」

  寶樹居東家依然猜不到他想做什麼,但汗水瞬間打濕了後背,聲音微緊說道:「必須懂。」

  ……

  ……

  趙臘月與顧清繼續馭劍北上,遠遠看著天地間那座大城便落了下來。

  那是朝歌城。

  他們落到地面,不是對朝廷表示尊重,也不是怕清天司誤會,而是因為他們沒有打算去西山居。

  朝歌城外有座莊園,不知用多少金銀修出了堪比仙境的清美之意,正是趙家的別園。

  趙園裡有湖,湖裡只有一隻船。

  趙臘月坐在船首,看著碧藍的天空裡那幾道可憐的雲,沉默不語。

  三年前,她與井九曾經在這隻船上有過一番對話。

  隨後井九有事離開,據她推算應該是去了驪山。

  接著水月庵的莫惜出現,替過冬約她在鳴翠谷見面,才有了那一場暗殺。

  因為那場暗殺,她無法參加道戰,因為船上的那番對話,井九代替她去參加道戰,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這船兒啊,當初就應該沉了。

  顧清在湖邊的草地上閉目修行。

  趙園裡沒有人。

  連個下人都沒有。

  安靜至極。

  等到暮色來臨,趙臘月與顧清才起身離開,在夜色到來之前,進入了朝歌城。

  城門外還是晴天,走過長而幽深的城門洞後,有雨點落下,濕了臉頰,趙臘月才想起,現在是春天。

  淅淅瀝瀝的春雨裡,他們走到某個巷口停下。

  這裡可以遠遠看到太常寺的黑簷,在夜色與雨水的雙重作用下,越發像蒼龍的角。

  趙臘月走上石階,將牆上某塊青磚推進一寸。

  她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顆光滑的石球開始滾動,然後會砸爛一個很珍貴的瓷碗,或者是盆。

  當初聽井九說此事的時候,她並不理解,為何不用陣法?如果只是聽聲音,為何要用那麼名貴的官窯舊器?

  後來她才明白,越簡單的機關設計越可靠,而越珍貴的事物被毀掉越會被重視。

  院門開啟,她與顧清走了進去。

  隔著小園,她向花廳裡的那家人點頭致意,順著雨廊走到了那個房間裡。

  房間裡沒有竹椅,博物架上放著幾樣硯墨,桌上擺著一副棋。

  顧清看了兩眼,確認就是當初棋盤山裡的那局棋。

  鹿國公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感慨說道:「我與令尊相識多年,何曾想過會以這樣的身份與他女兒相見。」

  顧清有些吃驚,沒有說什麼。

  趙臘月微微頷首,輕聲說道:「他說有事情可以尋你幫手。」

  鹿國公說道:「請講。」

  趙臘月說道:「我想進宮。」

  「要見陛下?」

  鹿國公心想以你現在的身份,已有資格約見陛下,但既然要通過自己安排,想來是要私下行事?

  趙臘月說道:「是貴妃,煩請安排一下。」

  鹿國公帶著深意看了她一眼,說道:「好。」

  ……

  ……

  現在說到皇宮裡的貴妃,指的便是胡貴妃。

  誰都知道這一點。

  鹿國公世子想著這三年裡宮裡的情形,尤其是胡貴妃的境況,有些出神。

  「她為何要見胡貴妃,並不重要。」

  鹿國公伸出手指輕輕敲擊桌面,讓兒子醒過神來,說道:「今天她的出現,最重要的信息是什麼?」

  世子愣了愣,說道:「我們國公府世代侍奉的就是神末峰?」

  鹿國公說道:「不錯。」

  世子很是吃驚,說道:「難道說當初與祖父定約的便是……景陽真人?」

  鹿國公說道:「除此之外,不能有別的解釋,你有什麼想法?」

  世子大笑說道:「還能有什麼想法?兒子現在感覺特別好,甚至想要出去喊一嗓子——還有誰!」

  鹿國公笑著搖了搖頭,提醒道:「景陽真人已經飛升了。」

  世子才想起來這事,不禁有些遺憾,又想著某事,說道:「怎麼安排?就算陛下再信任您,也很難悄無聲息安排一個人進宮。當初井九進宮見的是陛下,情形可不相同。」

  「不難。陛下知道她離開青山,有可能來朝歌城後,讓我……」

  鹿國公想著昨日御書房裡的談話,臉色有些奇怪,說道:「安排她進宮。」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19 22:14
第五章 夜宮再見胡貴妃

  深春時節,漸有些悶熱,氣氛便有些壓抑。

  胡貴妃半倚在軟榻上,左臂的廣袖自然垂在身前,遮掩住已經隆起極高的腹部。

  按理說,現在的皇宮裡沒有妃子能威脅到她的地位以及她腹中孩子的安全,又有太醫與中州派的女仙師日常看護,她的身體應該保養的極好,但不知為何,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有些憔悴,看著不怎麼健康,便是連脾氣也比往年暴躁了很多,今日因為一件小事,她便直接把貼身的嬤嬤與宮女全部都趕到了前殿。

  通傳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胡貴妃有些意外,扶著榻沿起身,向前迎了兩步,動作有些不便,卻是她刻意做出來的,想讓來人看到。

  她比誰都清楚鹿國公在陛下面前的地位。

  鹿國公看著這畫面,趕緊說道:「娘娘請安坐,請安坐。」

  胡貴妃微笑坐下,神情溫和問道:「國公今日有事?可是陛下要見我?」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情有些緊張,有些企盼,也有些不安。

  陛下已經有很多天沒有來殿裡看過她了。

  「娘娘,有兩位客人想見你。」

  說完這句話,鹿國公便退出殿去,沒有任何猶豫。

  趙臘月與顧清從廊柱後面走了出來。

  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來到這裡。

  胡貴妃沒有喊刺客,也沒有喊人,只是靜靜看著趙臘月。

  三年前她們在舊梅園裡見過,而且彼此之間有舊怨。

  趙臘月說道:「這種情形下還如此冷靜,你比三年前強多了。」

  胡貴妃斜了她一眼,說道:「就算你是青山峰主,深夜時分私自入宮,被人發現後也難逃關係。」

  趙臘月面無表情說道:「我以為你現在更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聽著這話,胡貴妃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

  她現在是孕婦,有些憔悴,眉眼間的氣息依然天真憨喜,一瞇眼,更有種難以形容的嫵媚感。

  顧清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趙臘月看了眼她的腹部,說道:「三年了?」

  胡貴妃聞言大怒,咬牙說道:「關你什麼事?」

  趙臘月面無表情說道:「這件事情瞞不過任何人,民間已經有很多議論,更不要說朝中諸公,如果知道你是狐狸精,會讓你把這孩子生下來嗎?」

  胡貴妃向著塌前啐了一口:「呸!現在還有誰不知道這件事情,我還怕什麼!」

  趙臘月說道:「猜到與知道是兩回事,陛下寵愛你,那只要沒有證據,朝中諸公便什麼也不敢說。」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

  沒有人敢指證胡貴妃是狐妖,因為神皇喜歡她,而且沒有證據。

  難道誰還敢掀起貴妃娘娘的裙擺,看她身後有沒有尾巴?

  但現在她腹中這個懷了三年還沒有生出來的孩子,似乎隨時可以變成最好的證據。

  趙臘月說道:「就算你與中州派關係不錯,與果成寺也有淵源,但關鍵時刻這件事情會帶來什麼影響?」

  關鍵時刻指的是什麼,也很清楚。

  胡貴妃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說道:「那怎麼辦?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就是生不出來啊……」

  「有可能是妖胎難產,也有可能是天生靈胎,就是需要懷上十年。」

  趙臘月說道:「陛下不在乎這個,他只在乎議論。」

  怎樣才能左右議論?或者說誰有資格與能力改變她腹中胎兒的身份。

  胡貴妃眼睛一亮,抬頭望向趙臘月。

  趙臘月說道:「皇族的事情向來是中州派與果成寺理會,我們青山宗不會插手。」

  胡貴妃滿臉失望說道:「那你與我說這些做甚?」

  趙臘月說道:「禪子說你是好的,你就是好的。」

  胡貴妃當然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

  在這方面,不管是青山掌門還是中州掌門,都不如禪子在民間的聲望。

  只要禪子開金口,別說天生靈胎,就算說她懷的是佛胎,誰又敢不信?

  「可……禪子說與我因果已盡,別說出面幫我說話,便是連見我都不肯見。」

  這時候的胡貴妃,顯得無比柔弱。

  趙臘月想起某個女子,微微挑眉。

  「你與禪子的情份已盡,但他還欠神末峰人情。」

  因為三年前梅會道戰裡發生的事情,也可能是因為更久遠的某些故事。

  胡貴妃懂了,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們要什麼?」

  她清楚,青山宗給自己如此大的好處,所求必然也極大。

  只是她完全想不到,趙臘月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些什麼。

  她是青山宗的神末峰主,這是何等樣的身份地位,可以說是予取取求。

  難道如傳聞裡說的那樣,她需要什麼草來著?

  趙臘月說道:「那年在舊梅園,景辛與洛淮南見面的時候,裝作素不相識,你自然不會信。」

  胡貴妃微微瞇眼,問道:「你想說什麼?」

  趙臘月說道:「你與中州派交好沒有意義,只要洛淮南在,中州派便一定會支持景辛。」

  胡貴妃神情微冷說道:「我只想好好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可不敢爭什麼。」

  沉默不語的顧清忽然說話了。

  他沒有轉身,看著殿外的夜色。

  「我是庶子,我知道那是怎樣的日子,我相信你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過那樣的日子。」

  胡貴妃沉默了會兒,說道:「但你修行天賦好,所以在族裡的地位越來越高,我相信我的孩子也不差。」

  顧清說道:「你確認這個孩子有機會展現天賦?陛下要你生,就是要你爭,如果你不爭,那你何必生?」

  胡貴妃沉默了。

  一片安靜。

  這是很冷酷,卻難以否認的事實。

  這個道理真的很簡單。

  正因如此,胡貴妃原本以為陛下肯定會偏向自己腹中的胎兒。

  但她沒想到,最近兩年陛下的意志似乎有些改變,這讓她更加不安。

  其實無論是她還是趙臘月、顧清都誤會了神皇的意圖。在神皇原先的安排裡,只要胡貴妃能生下孩子,再看數年確認沒有問題,他便會直接廢掉景辛的皇子之位,逐去果成寺削髮為僧,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爭。

  不讓景辛繼位,是井九的意思。

  只是現在井九不在了。

  神皇不相信井九會死,但兩年時間毫無音訊,任是誰都要考慮一下那種可能。

  如果沒有青山宗堅定而無保留的支持,神皇便必須重視中州派的意見。

  在很短的時間裡,胡貴妃便做出了決斷,問道:「具體要我做什麼?」

  顧清轉過身來,說道:「我要知道洛淮南的行蹤。」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20 12:50
第六章 借劍殺人

  胡貴妃在雲夢山經營多年,就算洛淮南與很多人支持景辛,應該也有很多人支持她,

  她瞇著眼睛說道:「事後太容易被發現,太危險。」

  顧清說道:「我們要的行蹤很簡單,首先他不在雲夢山,其次不是突發情況。」

  胡貴妃微愣,心想這確實簡單很多。

  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那洛淮南的行蹤本來就是可以被知道的消息。

  她盯著趙臘月的眼睛,問道:「難道你不懷疑我,是暗殺你的幕後黑手?」

  「因為你給施豐臣的義子送了一筆金銀?」

  趙臘月面無表情說道:「雖然這件事情你做的很白癡,但我又不是白癡。」

  ……

  ……

  夜色裡忽然出現一抹極淡的金光。

  趙臘月與顧清停下腳步。

  「看來峰主的傷已經好了。」

  來人裹緊身上的黑色大氅,顯得更加矮胖。

  殿前的燈光照亮他的臉。

  皇家供奉金明城。

  顧清很緊張,雙唇有些發乾。

  趙臘月沒有說話。

  金明城從氅下取出一把劍,遞到她的身前,說道:「劍名初子。」

  趙臘月說道:「我有劍。」

  金明城說道:「弗思劍不是失落在雪原?」

  趙臘月說道:「我還有自己的。」

  金明城說道:「那劍一般,而且能認出來,不像初子劍,在皇宮裡藏了幾百年,早就無人記得。」

  顧清警惕想著,難道這就是借劍殺人?

  「陛下如果想殺誰,難道還需要借他人之手?」趙臘月問道。

  金明城緩聲說道:「陛下乃是天下共主,因為擔著一個共字,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便做。」

  趙臘月沒有再說什麼,接過那把名為初子的劍。

  顧清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

  今夜入宮他本來就很反對,這片看似普通的殿宇之間,隱藏著太多凶險與真正的修道強者。

  這些修道強者,想要滅掉他與趙臘月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甚至認為根本無法掩去自己的行蹤。

  但趙臘月很平靜,根本不擔心,似乎知道什麼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趙臘月已經猜到,那天井九離開趙園是去驪山見神皇。

  ……

  ……

  豫郡之北有片深山,此間有個修行宗派叫做北溪門,乃是中州派的外圍小派,以擅於製器與陣法出名。

  盛夏某日,北溪門十餘名師徒出山,向著桂雲城而去。北溪門前年煉製出來三件地階法寶,其中兩件進獻給了雲夢山,剩下一件與門內功法不合,準備送到桂雲城的珍器閣拍賣。

  珍器閣與青山宗的寶樹居、一茅齋的外齋齊名,當然也有著同樣深厚的背景,乃是雲夢山寒食谷的產業。

  北溪門沒想到的是,今次珍器閣拍賣會上最重要的法寶居然不是自家的出產,而是一株藥草。

  「那究竟是什麼草,難道還比地階法寶更重要?」

  「反正與你我無關,聽說已經確定了買家。」

  「誰敢在珍器閣裡做定標?難道是祖庭哪位師祖要的東西?」

  「劉師叔,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那株藥草引發了北溪門弟子很多猜測與議論。

  人們望向領頭那位乾瘦的中年人,好奇問道。

  那位姓劉的師叔聽著這些議論,微笑不語。

  他知道的事情更多。

  那株藥草應該便是傳聞裡的三清草,當然有資格放在拍賣會最重要的位置。

  青山劍宗已經放出風來,自然沒有人敢與他們爭這株藥草,只是依照珍器閣的規矩把流程走一遍。

  山谷外是平原,桂雲城一路坦途。

  蟬鳴陣陣,似在送行。

  忽然,蟬聲驟然消失。

  那位劉師叔挑眉說道:「小心些,佈陣。」

  有句詞叫噤若寒蟬,此時乃是盛夏,天氣暑熱,為何蟬聲忽然消失?

  一道極淡的黑色霧氣從山谷裡飄了進去,樹間新結出來的果子,遇之則潰。

  北溪門弟子們神情驟凜,以最快的速度取出法器,結好了防禦陣法。

  黑色淡霧漸散,數道身影漸漸顯現出來,從衣飾與陰冷的氣息來看,絕非善輩。

  「沒想到你境界低微,卻頗為警醒,竟能提前發現我們的行蹤。」

  一位神情漠然的老者說道:「少主想要你們帶著的那件寶貝,趕緊交出來吧。」

  那位劉師叔說道:「原來是玄陰宗的妖人,這裡是豫郡,離雲夢山不到三千里,你們膽子何時變得如此之大了?」

  「中州是中州,你們是你們,就算把你們全部殺光,又能如何?難道雲夢山裡的道士們還能趕過來?」

  那位老者乃是玄陰宗長老,一身邪功極其厲害,眼裡哪有這些小派師徒,只是稍微有些忌憚北溪門的陣法——不知為何,玄陰宗奪得那件地階法寶的意願非常強烈而且直接,竟沒有通過散修在珍器閣競買,而是選擇了直接搶奪。

  戰鬥就這樣開始了,空氣被撕裂,無數道氣流彼此衝撞。

  黑霧越來越濃,北溪門陣法散發出來的清光越來越暗。

  北溪門弟子站在陣中,摧動各自的法器,維持著陣法。在玄陰宗眾人的衝擊下,他們支撐得非常辛苦,臉色越來越蒼白,心想求援的信號已經發出去了,不知道同門何時才能過來支援,可否還來得及。

  那位玄陰宗長老冷眼看著眼前的畫面,看似平靜,實則有些焦慮。

  此間與北溪門不遠,如果對方來了援手怎麼辦,更關鍵的是,如果驚動了雲夢山,那就麻煩了。

  忽見陣法裡出現一道空隙,玄陰宗長老眼神驟冷,化作一道黑霧破開清光,來到北溪門弟子之間。

  黑霧重凝,他現出身形,手持陰幡向著那名劉師叔打了下去。

  劉師叔哪裡敢正面抵抗這等魔器,藉著法器幫助向後疾避,全然顧不得維持陣法的弟子暴露出來。

  玄陰宗長老要的便是這般效果,冷笑一聲,陰幡帶著重重煞氣,把最近處的那名北溪門弟子裹了進去。

  他的陰幡上帶著地煞陰氣與血煞之氣,普通修行者若無法寶護體,沾之則死,絕無幸理。

  那名北溪門弟子容貌尋常,氣息普通,眼看著便要化作血水,竟似被嚇傻了,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玄陰宗長老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一個青銅小鐘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20 21:55
第七章 洛淮南的局

  玄陰宗長老厲嘯一聲,掌心裡吐出一個黑色骷髏頭,向著那個青銅小鐘迎了過去。

  轟的一聲巨響!

  狂暴的氣浪如波濤般向四野推去!

  山谷裡的黑霧瞬間被吹走,陽光重臨地面。

  那個黑色骷髏頭碎成了無數片,如雨般灑落,觸著的青草頓時枯萎。

  青銅小鐘飛回那名北溪門弟子身前。

  「洛淮南!」

  玄陰宗長老驚怒喊道。

  誰能想到,中州派首徒洛淮南居然藏在隊伍裡,扮作了北溪門一個普通弟子!

  今天居然是個陷阱!

  玄陰宗長老本命骷髏被毀,不敢再作停留,雙袖一振,化作一道黑霧向山谷外疾掠而去。

  在他想來,洛淮南修道天賦再高,境界與自己也不過是伯仲之間,自己受傷極重,洛淮南的傷勢也不會輕,以對方的身份地位,怎會冒險來追?

  誰能想到,那個青銅小鐘化作一道流光,向那道黑霧追殺而去。

  洛淮南竟是完全不顧自己的傷勢,也要把他留下來!

  轟鳴聲在山谷外響起,無數崖壁被氣浪掀翻,沙塵大作。

  忽然傳來一道極其淒厲的慘叫,那道黑霧被陽光蒸發。

  流光斂回變成青銅小鐘靜懸在空中,微微震動,發出嗡鳴,邊緣處被煞氣侵蝕出來的銹跡非常明顯。

  洛淮南落回地面,臉色蒼白至極,身前到處都是鮮血,明顯傷勢不輕。

  玄陰宗弟子們看著這畫面,驚恐異常,哪裡還敢停留,紛紛作鳥獸散。

  洛淮南阻止準備上前看他傷勢的北溪門師徒,沉聲說道:「除惡務盡!」

  北溪門師徒齊聲應是,馭起法器展開追殺。

  半個時辰後,所有人都回到了山谷裡。

  此役玄陰宗共有七名弟子被誅殺,尤其是那名長老被殺死,更是正道修行界極重要的收穫。

  北溪門師徒望向洛淮南的身影,覺得好生高大,心生敬仰。

  洛淮南看著山谷外的原野,說道:「可惜蘇子葉沒有親自出手,情報還是有些不準確。」

  聽著這話,北溪門師徒覺得更加震驚,才知道原來洛淮南的目標並不是那位玄陰宗長老,而是玄陰宗少主!

  玄陰宗少主叫做蘇子葉,在修行界朝左名氣極大,天賦極高,據說甚至還在洛淮南之上。

  北溪門師徒心想看來那個傳聞是真的。

  那個傳聞裡,三年前洛淮南在雪原道戰裡再有奇遇。

  不然為何他提到蘇子葉時會如此平靜,如此自信?

  劉師叔看著洛淮南蒼白的臉色,又想起另外那個傳聞,不安說道:「洛師兄,由此回雲夢山有些遠,前方便是桂雲城,要不要去暫歇一夜?今晚珍器閣有一場拍賣會,很多正道修行宗派都會予會,您就算不想理會他們,但是……」

  他的話沒有說話,洛淮南明白他的意思,說道:「如此也好,不過那些外人就不見了。」

  北溪門師徒聞言鬆了口氣,心想這是最好不過,不然萬一出了事情,自己這些人怎麼承擔得起?

  ……

  ……

  桂雲城裡有個小院子。

  院門緊閉。

  北溪門弟子散在小院四周,警惕地注視著暮色裡的動靜,低聲議論著什麼。

  「聽說不老林發出懸賞令要洛師叔的命,出價是一件天階法寶,也不知道這傳聞是不是真的。」

  「現在看來只怕是真的,不然以洛師叔的性情,怎會同意劉師叔的請求,來這裡養傷?」

  「被邪派妖人視為大敵,誓要殺之,洛師叔卻毫無畏懼,四處斬妖除魔,真是了不起。」

  小院裡很安靜。

  微風拂過花樹,落在樹間的霞彩更加生動。

  牆下有口井,隱有水聲。

  洛淮南緩緩睜開眼睛,結束了調息。

  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那位玄陰宗長老的陰幡確實有些棘手,傷勢短時間裡很難盡復。

  按道理來說,那位玄陰宗長老不是蘇子葉,即便殺死意義也不大,他可以不用冒險追擊,結果受了如此重的傷。但他還是這樣做了,因為就像他對北溪門師徒說的一樣,除惡務盡,既然要行仙俠之道,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那口井,暮光落在臉上。

  與三年前相比,他的眉眼間多了些滄桑的意味,眼神裡也多了些疲倦。

  通過萬里璽離開雪原,回到雲夢山,隨後這段歲月裡,他刻苦的修行,不停地奔波,真的很累。

  身心皆如此。

  這般忙碌辛苦的修行歲月也有好處,可以讓他很少想起那些事情。

  他在雪蟲腹內得到的好處也在這些辛苦裡盡數與道法合為一體,境界再有提升。

  他現在自信能夠戰勝那位玄陰宗少主,雖然今天這個局他的目標並不是對方,當然也不是那位玄陰宗長老。

  夕陽越來越低,漸被院牆擋住,花樹變成了水墨畫,井裡水聲也漸靜止。

  他離開窗邊,來到桌前。

  桌上有面銅鏡。

  他靜靜看著銅鏡裡自己的臉。

  那張臉有些蒼白,有些陌生。

  他的眼裡出現痛苦的神情與一抹悔意。

  如果早知道師妹把兩件萬里璽都帶在身邊,自己何必要那麼做?

  原來師父是怕師娘不同意,才會私下把那件萬里璽交給了師妹,讓她在關鍵時刻給自己。

  那場寒霧如此可怕,師妹收到自己的求援信號,歷盡千辛萬苦才找到自己。

  這叫恩重如山。

  而自己是怎麼做的?

  自己為何會變成如此無恥而卑微的一個人?

  如果早就知道這一切……可是世間哪裡有如果呢?

  洛淮南想著這些事情,自責的情緒與痛苦的悔意不停來回,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窗外隱有風聲,風裡飄來對話聲。

  他醒過神來,知道是北溪門弟子在議論自己,有些感動,微微一笑。

  那個傳聞他當然知道。

  不老林要殺他。

  這是真的。

  也是假的。

  而且如果真是不老林刺客來殺他,來的必然是極厲害的高手,就憑這些北溪門的弟子如何能攔得住?

  還是那句話,沒有如果。

  他在這裡出現,並不是偶然,而是刻意所為。

  他必須離開雲夢山,而且不能是突發情況,那麼就需要一個局為前因,也就是北溪門的那個局。

  只有在這種情形下,不老林才能找到刺殺他的機會。

  房門悄無聲息地開啟,一個黑衣人站在那裡,身上濕漉漉的,看著就像一個從井裡爬出來的水鬼。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21 12:39
第八章 誰是局中人

  洛淮南看了黑衣人一眼,神情平靜,應該是早就知道對方會出現。

  「你身上的水要處理一下,不然稍後留下痕跡,誰都知道你一直藏在井裡。」

  他看著黑衣人說道:「在外界印象裡,我性情疏闊,但是行事穩妥謹慎小心,肯定不會忘記檢查井裡。」

  黑衣人說道:「我應該藏在哪裡?」

  洛淮南說道:「櫃子裡,距離越近,魔功的威力越大,這也是你們不老林的風格,盡可能與修道者拉近距離,至於氣息如何遮掩,盡可以推到某些法寶身上。」

  黑衣人低頭看了眼自己濕了的衣服,眼裡生出朵極微渺的火焰,卻又極為艷麗,看著有些詭異。

  很短的時間裡,他身上的那些水都被蒸發成了青煙,消失無蹤。

  洛淮南看著這畫面,微微挑眉,說道:「這就是妖火?」

  黑衣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望向地上的那些水痕,伸手準備除掉。

  洛淮南搖頭說道:「可能會驚動外面的道友,讓它自己乾吧。」

  從井裡到屋裡,庭院的地面上留著濕漉的腳印,被風吹乾自然要比妖火蒸乾來得慢很多,需要一段時間。

  洛淮南並不擔心驚動外面的人,因為院子裡已經被設置好了隔絕氣息的陣法,他只是想與對方說說話。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與人隨意說說話了,而且黑衣人的身份讓他很感興趣。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沒想到便是這樣的情形下。」

  洛淮南對黑衣人說道:「這些年辛苦你了。」

  黑衣人說道:「不辛苦,只是被誤會的感覺不太好。」

  洛淮南說道:「井九是個好人,我覺得可能是你誤會他誤會了你,總之都是誤會,你不要怪他。」

  黑衣人沉默了會兒,說道:「開始吧。」

  地上那些濕漉的腳印已經變淡,等他們把事情做完,應該便會全部消失。

  洛淮南的手指落在桌上,說道:「你的第一次出手不能用妖丹之力,因為我中州派對邪派功法的感知很敏銳。」

  黑衣人說道:「我會用劍。」

  洛淮南抬起手。

  黑衣人喚出飛劍,在他手指剛才落下的位置,悄無聲息割落。

  「這種程度很合適,剛好可以懷疑到你的身上。」

  洛淮南感受著桌面上那道光滑裂口裡淡淡的青山劍意,心情微異。已經數年時間,對方的劍道修為非但沒有落下,甚至更加純熟,如果當初他留在青山繼續學劍,不知現在已經到了哪一步。

  他說道:「我避開了你的這一劍,便要用北辰鍾反擊,你會怎麼應對?」

  黑衣人說道:「既然要殺你,我不會躲。」

  「很好,這樣接下來比較好發展。」

  洛淮南走到房間另外一角,說道:「我不會選擇與你兩敗俱傷,會用天地遁法來到這裡,你能不能預判到?」

  黑衣人走了過去,說道:「不能,但是血魔功裡也有相應的遁法,在小範圍內應該能跟住你。」

  「你的血魔功練到幾重了?」

  「四重。」

  洛淮南心想不愧是天生道種,即便半途棄道入魔,境界提升也是如此之快,那麼只要自己不動用隱藏手段,被對方重傷便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我需要把你傷到什麼程度?」

  「斷臂。」

  二人繼續討論、比劃、設計。

  確定完所有細節,黑衣人向著衣櫃走去,忽然停下腳步,問道:「你為何願意做這樣的事情?」

  「正道修行界,現在我最風光。」

  洛淮南自嘲一笑說道:「我被不老林刺客暗殺,也會是最引人注目的事情,這樣對你的幫助才足夠。」

  黑衣人說道:「我說的是,你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洛淮南沉默了會兒,平靜說道:「總要有人做出犧牲,而且我又不會真的死。」

  黑衣人沒有再說什麼,走進衣櫃,從裡面合上櫃門。

  夜色漸深。

  洛淮南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閉上眼睛,開始等待。

  ……

  ……

  珍器閣的拍賣即將開始。

  很多人已經知道了最重要的那件寶物是什麼。

  無數道視線落在中間那個匣子上。

  眾人都清楚就算匣子裡的寶物再如何珍貴,稍後也不會有人參加競拍。

  因為那是一株三清草。

  很多人也猜到了頂樓那個房間裡是誰,卻只能裝作不知道。

  那個房間很安靜。

  顧清沒有坐。

  已經確認珍器閣的陣法可以確保屋裡的情形不會被外界察知,他還是有些緊張。

  桌上擱著兩杯雀舌茶。

  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

  ……

  ……

  桂雲城某處民居。

  這裡也只有一個人。

  一身黑衣的趙臘月盤膝坐在地上,眼前是一扇窗戶。

  窗外是條街,數十丈外有座小院,小院外有北溪門的弟子。

  她確認洛淮南就在那個小院子裡。

  時隔三年,她重新梳了頭髮,紮起小辮,戴著笠帽。

  劍在鞘裡,散發出淡淡的清冷氣息,正是金明城給她的那把初子劍。

  她在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具體何時,她不知道。

  洛淮南也不知道,因為既然是演戲,便要演到極真,便要突然。

  不知何時,衣櫃的門上出現了一道渾圓的小洞。

  一道劍光亮起,然後熄滅,擦過洛淮南的身體,切下一片袖角,然後斬落桌角。

  洛淮南起身,北辰鍾無聲而出,轟向從衣櫃裡像鬼般冒出來的黑衣人。

  黑衣人沒有避,右手一抓,數十道魔火噴薄而出,把洛淮南罩了進去。

  洛淮南運起天地遁法,極其神奇地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現在房間另外的角落。

  黑衣人眼裡的兩抹野火變得狂野起來。

  一道黑色的火焰從他的身體裡散開,像厚重的霧般,捲過地面。

  他的身體也瞬間消失,下一刻出現在洛淮南身前。

  洛淮南沒有說話,黑衣人也沒有,都很平靜,如果有人看到這畫面,一定會覺得無比詭異。

  房間裡到處都是魔火的痕跡,桌腿開始燃燒,散發出焦糊的味道,很快院外的北溪門弟子便會被驚動。

  ——抓緊時間。

  洛淮南用眼神示意。

  黑衣人舉起手掌,帶起數十道魔火,向著他轟去。

  洛淮南側身讓開要害,沒有避讓,等著他的手掌落下。

  黑衣人的眼裡出現猶豫的神情。

  洛淮南誤會了他的意思,微笑點頭。

  黑衣人的手掌落下。

  落在洛淮南的胸口。

  啪的一聲悶響。

  洛淮南唇角溢出一道血水。

  按照原先的計劃,他這時候應該反擊,震斷對方左臂,然後對方不敵離開,這場戲便在此結束。

  洛淮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望向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的眼睛血紅一片,有些瘋癲的感覺。

  他沒有收手,右手抵著洛淮南的胸膛。

  帶著恐怖殺傷力的魔火,源源不絕地灌進洛淮南的體內。

  難道是走火入魔?

  洛淮南想著。

  黑衣人的魔火驟然強了數倍之多!

  他的血魔功至少已經修到了第五重!

  「原來你想殺我。」

  洛淮南心想。

  他的眼裡出現一抹複雜的情緒,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麼。

  帶著無盡殺意的魔火,已經侵入了他的經脈,帶來了難以挽回的傷害。

  洛淮南臉色蒼白,噴出一口鮮血。

  蘊著中州派玄功真威的血水,如箭般落在黑衣人的臉上,把那張黑布擊打的千瘡百孔。

  黑布如蝴蝶般飛舞散開,露出了那張臉。

  那張臉有些黑,但很乾淨,有種親切的感覺。

  他是柳十歲。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21 21:01
第九章 洛淮南之死

  很久沒有出現的柳十歲,已經不再少年。

  他的神情還是那樣沉穩,眼裡的野火卻有些瘋狂。

  被洛淮南的血箭擊退,他藉著滿地魔火再次綴上,飛劍斬落!

  同時,他的右拳帶著燃燒的黑煙轟向洛淮南的臉。

  洛淮南經脈受損,但藉著那口血已經逼出體內的魔火,道心通暢,喚回北辰鍾!

  一道艷麗的流光照亮夜色籠罩的小院。

  轟的一聲巨響,院牆盡碎,狂暴的氣浪捲起礫石向著四周噴射,守在院外的北溪門弟子倒地昏迷。

  洛淮南的境界實力比柳十歲高太多,哪怕此時傷勢極重,也絕非柳十歲能夠正面對抗。

  柳十歲的飛劍是離開青山之後重新修煉的,品階本就普通,頓時被毀,變成無數碎片。

  北辰鍾破開滿天魔火,重重擊中他的胸口。

  柳十歲噴血而退。

  洛淮南今天連續兩次受傷,尤其是後一次被柳十歲偷襲,傷勢更重,為安全計,不願再作停留,用天地遁法避開滿院魔火,來到高空便要踏空離去。

  一道劍光忽然出現,直接穿透他的身體!

  那道劍光極其清冷而淡渺,很難被發現。

  洛淮南悶哼一聲,看著地面那幢不起眼的民居,揮袖而起。

  一道流光襲向那座民居。

  還有強敵隱藏,他便是連北辰鍾也顧不得了,也要忍著劇痛離開。

  兩道黑火自柳十歲腳下生出。

  他跳到高空,抱住了洛淮南的腿。

  洛淮南一掌擊中他的後背。

  若是平時,他這一掌絕對會把柳十歲打死,但這時候受傷太重,威力要小了很多。

  柳十歲噴血,卻沒有放手,雙手如鐵鑄一般。

  街對面的民居倒塌。

  北辰鐘的流光,被那道從高空折回的清冷飛劍斬碎。

  一個戴著笠帽的黑衣人踏空而至。

  沒有劍,她是怎麼做到的?

  看著在視野裡高速靠近的黑衣人,洛淮南知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他動用了隱藏最深、還沒有完全掌握的手段,臉色更加蒼白。

  他的瞳孔裡出現一個小金人。

  他隔空一指點出,射出一道似金似玉的光柱。

  那道光柱裡帶著無上威壓,絕非金丹期修道者的水準,直接籠罩了十餘丈的範圍。

  無論那名黑衣人的身法再快,也無法躲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名戴著笠帽的黑衣人忽然消失了。

  下一刻她出現在洛淮南的身前,帶著十餘道劍光。

  那些劍光來自她的身體。

  即便天地遁法也不過如此。

  無形劍體!

  洛淮南想起過南山曾經對自己說過的某個畫面,震驚異常。

  他看著笠帽下那人的眼睛,猜到了她是誰。

  趙臘月!

  他厲嘯一聲,十指驟合。

  夜空變形,狂風呼嘯。

  彷彿有兩座無形的大山,向著趙臘月壓了過去。

  趙臘月沒有避開,硬受了一記。

  洛淮南的手握住了她的頸。

  他的手上到處都是裂口,噴著血箭。

  只要他稍一用力,趙臘月便會死。

  但來不及了。

  柳十歲的拳頭帶著黑色魔火,如蒼龍般,落在他的小腹。

  轟的一聲巨響。

  夜雲被狂風吹散。

  其間隱約有一道破裂的聲音。

  整座城市都被驚動。

  先被初子劍貫穿,再受血魔功全力一擊,洛淮南的金丹再也承受不住,就此碎裂!

  他臉色蒼白,手指微鬆。

  趙臘月的手指如風般拂過。

  他的頸間出現一道血痕。

  血痕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

  喀喇一聲。

  斷開。

  ……

  ……

  啪啪啪啪。

  四道撞擊聲幾乎同時在小院廢墟裡響起。

  煙塵裡,可以看見洛淮南的頭顱與身體。

  柳十歲與趙臘月站了起來。

  他又吐了一口血。

  趙臘月沒有,笠帽下的臉有些蒼白。

  她伸手召回初子劍。

  柳十歲伸手接過。

  二人對視一眼,轉身消失在黑夜裡。

  ……

  ……

  珍器閣頂樓。

  顧清走到窗前,神情專注地開始解除窗外的陣法,雙手帶出道道殘影,可以想見其速度——寶樹居東家說得沒有錯,先前他解除陣法的時候,便已經確定了這個事實,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承天劍意似乎特別適合用來佈陣。

  窗戶開了一道小縫。

  趙臘月出現在房間裡,衣袂與髮絲裡帶著數道劍光,漸漸斂沒。

  顧清把窗外的陣法重新佈置好,轉身走到她的身邊,取出一個匣子伸到她嘴前。

  趙臘月一口鮮血吐進匣子裡,然後她伸手扯下黑衣,也扔進匣子裡。

  劍火起。

  瞬息間,匣子裡的血水與黑衣便燒成了灰燼。

  顧清放心了些。

  稍後那株三清草便會種在這些灰裡,屏蔽氣息之後,想來再沒有人能發現異樣。

  直到他們做完了這些事情,珍器閣裡的修行者們才反應過來,破空聲起,應該正在向那邊趕去。

  顧清看了趙臘月一眼。

  趙臘月說道:「還留了些問題,但那不是我們的問題。」

  顧清問道:「那個人是誰?」

  趙臘月說道:「柳十歲。」

  顧清有些吃驚,感慨說道:「是啊,也就我們才會做這件事情。」

  片刻後,他又問道:「不過那個傢伙到底是怎麼算到的?」

  趙臘月說道:「不是算到,而是他設計的這個局。」

  ……

  ……

  廢墟裡,洛淮南屍首分離,已無氣息。

  一隻元嬰從他的斷頸處悄無聲息地飄了出來。

  那個元嬰很小,散發著淡淡的金光,看著很是脆弱,似乎夜風一吹便有可能湮滅。

  元嬰飄進那口水井裡。

  劍光與法寶光毫照亮小院廢墟,很多修行者從珍器閣趕了過來。

  元嬰不敢露面,因為它太弱小,隨時都可能散亡,而且它現在誰都不敢相信。

  今夜是他與過南山商量好的局,誰能想到竟然變成了真的陷阱,難道是青山宗想殺自己?

  元嬰沉到井水深處,逆流而去,出城入河,至無人處才飄起,向著北方雲夢山而去。

  十餘座幽靜的山峰出現在夜穹下,這裡離雲夢山中心還有很遠的距離。

  元嬰飛到絕壁下方,鑽進某個被籐蔓遮掩的洞府,用氣息啟動禁制。

  洞府深處的石桌上擱著一個翠綠色的小瓶。

  小綠瓶不知是琉璃還是翡翠所做,散著幽幽的光澤。

  這是他極其幸運才謀到的法寶,能收集天地靈氣,蘊養元嬰。

  只要進入小綠瓶裡,便不用擔心元嬰渙散,就此死亡。

  洛淮南的元嬰飄到小綠瓶上方。

  忽然,數十道極細的光線從桌面上浮起,變成一張網把元嬰縛住。

  那些光線很直,看著就像是棋盤上的線。

  線條相交處,凝成露珠般的光點,看著很是結實,就像是棋子。

  元嬰臉上流露出驚恐的神情,想要掙扎出去。

  嗤嗤!

  那些光線落在元嬰身上,發出灼燒的聲音。

  元嬰露出痛苦的神情,本源受損,變得更加暗淡。

  童顏從洞府深處走了出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22 13:00
第十章 人死如煙生

  洛淮南的元嬰停止了掙扎。

  那張棋盤樣的光網也不再繼續縮小。

  元嬰飄在小綠瓶上方的空中,看著走到桌前的童顏,臉上露出不解的情緒。

  這種情緒很淡,因為元嬰剛剛新生,本來就很淡。

  童顏坐到石凳上,雙眼與元嬰的位置剛好平齊。

  元嬰的容顏與洛淮南有些相像,但顯得稚嫩很多,與童顏的臉隔著極近的距離相對,畫面有些意思。

  「原來你偷偷養成了元嬰,難怪這三年裡很少在雲夢山裡停留,想來這就是你為自己準備的最後退路?」

  「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還不趕緊放開我?」

  「我說的意思是,你害死了師妹,所以良心不安,異常恐懼,就連養成元嬰也不敢讓二位師尊知道。」

  元嬰沉默了會兒,說道:「師妹確實是為了救我而死,要說我害死了她,倒也不錯。」

  童顏搖了搖頭,說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何必再說這些話。」

  元嬰惱怒說道:「難道你想說我殺了師妹!」

  童顏說道:「如果不是這樣,你怕什麼?為何養成元嬰也要瞞著所有人?」

  元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瘋了?我為什麼要殺死師妹?」

  童顏說道:「當然是為了萬里璽。」

  元嬰露出荒唐的神情,說道:「萬里璽有兩件!」

  「師父都不知道掌門把他的萬里璽悄悄交給了師妹,這當然是為你準備的,如果你也不知道這件事情,那麼便有殺人奪寶的理由。另外一種可能性更大,雖然有兩件萬里璽,但是你們有三個人,如何分配?」

  童顏的聲音沒有情緒起伏,神情也很平靜,就像在講述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元嬰冷笑說道:「都是藉口。你只不過是嫉妒我,因為師妹為了讓我活下去寧願去死!」

  童顏面無表情說道:「按照你說的故事內容,我嫉妒的對象應該是井九。」

  元嬰說道:「你什麼意思?」

  童顏說道:「掌門太疼你,師父太傷心,沒有懷疑你,但我不一樣,我不喜歡你,我這三年閉關便是在想這件事情,想你在裡面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想明白之後,我便開始想,怎樣才能悄無聲息地殺死你。」

  洞府裡變得很安靜。

  很長時間都沒有聲音響起。

  翠綠色的小瓶,耀映著那些光線,把石壁塗抹的有如冥界一般。

  洛淮南的元嬰本就暗淡,此時被抹上一抹綠色,看著更有些猙獰。

  「這個局……果然是你設的。」

  「是的,與過南山他們沒有關係。這個局其實很簡單,我只不過在兩忘峰上說了幾句話,像馬華這種習慣劍走偏鋒的聰明人,自然會想到這個方法。」

  童顏的語氣很淡然,沒有嘲弄的意味。

  元嬰沉默了會兒,說道:「那頭肥豬被你像提線木偶般玩著,居然還自鳴得意。」

  童顏說道:「柳十歲可以殺過南山,同門相殘也是很轟動的劇情,但馬華肯定會提議你,因為他想討好你。」

  元嬰說道:「這是冒險的事情,算什麼討好?」

  童顏說道:「馬華知道你好名,會接受這個提案,甚至會感謝他,我說過他真的很聰明。」

  元嬰問道:「我不明白你憑何斷定柳十歲會借這個機會真的殺我?」

  「柳十歲被逐出青山的時候,井九的表現已經證明他們之間的關係。」

  童顏說道:「我們都知道柳十歲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才會選他去不老林,這樣的人怎會不為井九做些什麼?」

  元嬰說道:「問題是他為何認為井九的死與我有關?還有趙臘月。我知道你去過神末峰,你又是如何說服她的?」

  童顏說道:「我不需要說服她,因為她根本不相信你說的故事,柳十歲瞭解井九,自然也不會相信。」

  元嬰說道:「難道你也瞭解井九?」

  童顏說道:「我與他下過棋,我從未見過這樣無情的人。」

  元嬰微嘲說道:「不愧是下棋的,就喜歡琢磨這些,但我沒有想到你會為了井九設局殺我。」

  童顏說道:「我是為了師妹。」

  元嬰沉默了會兒,忽然說道:「不要殺我。」

  童顏說道:「我不認為你能找到理由說服我。」

  元嬰誠懇說道:「如果善惡可以計算,我肯定是個好人,因為我做過無數好事,只做過一件壞事,就算為了讓師妹的的死更有價值,你也應該讓我活著。我現在已經真心悔改,這三年難道我還沒有證明自己?」

  童顏說道:「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你做出這般無恥的事情,如何還能抱守道心?這三年裡你的表現太過詭異,包括你同意兩忘峰的計劃,願意被柳十歲重傷,這樣的你太過勇敢無畏,似乎是真想做刀聖這樣的人,為什麼?」

  元嬰神情專注問道:「你現在想明白原因了嗎?我也很想知道。」

  童顏說道:「那是因為你渴望痛苦與被傷害,以此抵銷曾經的罪孽,才能讓道心平靜。」

  元嬰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原來是這樣。」

  「為什麼?你現在能夠無懼死亡,當時卻做出如此無恥的選擇?」

  童顏盯著元嬰的眼睛問道。

  洛淮南的元嬰新生,非常脆弱,在這個局裡早就應該死了,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他想要知道答案。

  元嬰歎息道:「生死之前,慷慨易,從容難。」

  童顏說道:「你在雪蟲腹中待了很久?」

  「準確來說只有半日不到,但我的感覺卻像是半生。」

  洛淮南沉默了會兒,繼續道:「修行境界越高,情緒越少,但那種情緒我擺脫不了。」

  那是對自我終結的恐懼。

  壯美的殉道、勇敢的犧牲,同樣是每個人自主的判斷。

  洛淮南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其實直到你問我這個問題,我才想明白自己沒有錯,修道者本就應該貪生怕死。」

  他說道:「我唯一的錯誤是不該無知而無畏地直面生死考驗,而應該躲的更遠些。」

  童顏說道:「也許你說的話有道理,但既然你選擇了直面生死,卻沒有通過考驗,那就要付出代價。」

  洛淮南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如果有來世,希望還能再見。」

  童顏眼簾微耷,說道:「還是算了。」

  如棋盤的數十道光線向裡陷落。

  嗤嗤數聲響。

  一道青煙。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5-22 20:51
第十一章 誰來回答這個問題?

  桂華城很普通,但一夜之後便成了整個朝天大陸最出名的地方。

  從清晨開始,無數道關注的視線與那些飛輦、劍光一道落下。

  城裡的氣氛異常壓抑緊張,就連狗兒都不敢發出吠叫,夾著尾巴躲在洞裡。

  青石板上的濕露映出無數道身影,不知有多少人在街巷間穿行搜尋。

  清天司開始查案,禁止任何民眾離開,那座已經變成廢墟的小院更是變成了禁地,不准任何人靠近。

  廢墟裡不時亮起寶珠的光毫,偶爾能夠聽到聞跡犬的粗重喘息聲。

  中州派弟子們守在廢墟四周,眼神裡滿是怒火與悲痛,往更深處望去還能看到一絲茫然。

  大師兄就這麼死了?這怎麼可能?

  一位枯瘦老者在數十丈外另一處民宅廢墟的上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渾身散發著陰沉的氣息。

  他是中州派長老任千竹,境界深不可測,早已到了化神期巔峰。

  誰都能夠想像洛淮南之死對中州派帶來的衝擊,也能夠想像到任千竹此時的心情。

  人們不要說勸慰,便是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任千竹忽然收斂氣息,望向霞光起處,說道:「來了。」

  他身邊那位官員聞言微愣,隨之迎了過去。

  官員是清天司指揮使張遺愛,乃是朝廷裡的重要人物,聞知噩耗後連夜趕了過來。

  與前幾任清天司指揮使一樣,他也是中州派出身。

  東方的朝霞裡落下一頂青簾小轎。

  張遺愛不知轎中人身份,心想出了這樣的驚天大事,難道掌門夫婦都不來?

  任千竹境界高深,地位也極高,對著那頂青簾小轎卻是極為恭敬,說道:「辛苦前輩。」

  晨風拂動青簾,轎中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請中州派道友節哀,然後表示她需要安靜查看。

  任千竹親自將青簾小轎帶到小院的廢墟裡,然後帶著門下弟子避到街外。

  張遺愛低聲問道:「師兄,這位是?」

  任千竹說道:「水月庵的太上長老。」

  張遺愛聞言微驚,心想水月庵太上長老那是何等樣身份,居然這麼快便趕到了桂華城,必然是掌門親自出面請托。

  他的視線越過半垮的院牆,落在那頂青簾小轎上,生出一些希望——兇徒的氣息遮掩做的極好,清天司動用多種法器也沒有找到什麼痕跡,應該是殺人界的行家老手,但水月庵精研兩界通,必然會有所發現。

  「昨夜城裡為何會有這麼多修行者?」任千竹問道。

  張遺愛已經得到下屬回稟,把珍器閣拍賣大會的事情講了一遍。

  任千竹神情微冷,說道:「我要去看看那些人。」

  張遺愛想著那件麻煩事情,壓低聲音說道:「別的都無妨,只是青山宗神末峰主在,師兄莫要衝動。」

  任千竹聞言微愣,問道:「她為何會在這裡?」

  這時那頂青簾小橋離開了小院廢墟。

  張遺愛來不及回話,與任千竹二人走到轎前。

  「有妖火痕跡,還有血魔功的氣息,應是邪派餘孽,只是還有兩椿不解。」

  青簾小轎裡的溫和聲音漸低,似是這位水月庵的太上長老也覺得奇怪。

  張遺愛與任千竹神情變得更加認真,不敢漏過任何字眼。

  「其中一道劍意很淡,但……是青山的。另一道劍意明明陌生,卻又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一般。」

  聽著這話,張遺愛忽然覺得落在臉上的晨風變得異常寒冷,甚至有些割人。

  當年趙臘月在鳴翠谷被中州派元嬰長老暗殺,便引發了一場大波。

  今日洛淮南可是死了!

  他出身中州派,卻是朝廷命官,自然不願意事態向這個方向發展。

  任千竹聽著這句話,神情卻變得更加淡然,也可以說冷漠,對著青簾小轎躬身行禮,說道:「辛苦前輩。」

  青簾小轎裡傳出一聲歎息,逆晨風而起,漸漸消失於朝霞之中。

  張遺愛沒有猶豫,直接轉身攔在了任千竹身前,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師兄,請先冷靜!」

  任千竹冷哼一聲,怒拂雙袖。

  張遺愛不好硬攔,無奈何避開。

  任千竹身形驟虛,在原地消失。

  ……

  ……

  數息後。

  十里外的珍器閣裡起了一場風。

  任千竹身影顯露,望向樓上,厲聲喝道:「趙臘月出來!」

  這聲暴喝如雷霆一般炸響,久久沒有止歇。

  樓裡狂風大作,樑柱吱呀作響,匾牌落下,煙塵四起,竟似要塌了一般。

  珍器閣東家凌晨時分剛趕過來,正因為這件事情頭疼,發現有人鬧事,更是憤怒至極,拂袖來到欄邊,向著樓下望去,看著任千竹的身影,臉色驟變,便跪到了地上。

  其餘的修行者看著這畫面,猜到那位老者身份,面露驚懼之色,行禮避開,下意識裡望向樓頂。

  頂樓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

  趙臘月走了出來,顧清跟在她的身後。

  她走到欄邊,居高臨下看著這名中州派的長老,神情淡然。

  ……

  ……

  「昨夜子初之時,你在哪裡?」

  任千竹盯著樓上的趙臘月問道,眼神寒冷至極。

  子初之時是守在小院外的北溪門弟子確認的時間,也是整座桂華城聽到巨響的聲音。

  更是洛淮南的死亡時間。

  趙臘月沒有說話。

  「你是在請求幫助還是審犯人?」

  顧清向前走了一步,來到欄邊說道:「如果是前者,我們或者可以配合,如果後者,你憑何發問?」

  任千竹也不理他,只是盯著趙臘月沉聲說道:「殺死我洛師侄的兇徒中,留下了一道青山劍意,你怎麼解釋?」

  聽著這話,樓裡的修行者與珍器閣的管事們震驚異常,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你與我中州派有舊怨,又剛好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座小城裡,我當然要來問你一句。」

  任千竹盯著趙臘月厲聲說道:「你是答不出來還是不敢答?不要以為你是青山峰主,我便不敢對你如何!」

  有參加拍賣會的修行者想解釋一下趙臘月為何會在這裡出現,但在化神期長老的威壓之下,竟是無法開口說話。

  風微作,清天司指揮使張遺愛終於趕了過來,直接走到任千竹身後,低聲說了幾句話。

  任千竹微微瞇眼,散發出來的威壓稍微小了些。

  中州派弟子與清天司的官員們也趕了過來,知曉了事情的緣由。

  ——昨夜珍器閣的拍賣會裡有件物品是三清草。

  整個修行界都知道,趙臘月需要三清草破境入游野,那麼她出現在這裡,自然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青山宗尋找三清草已經找了好些天。

  「任何事情總要有個先來後到。」

  顧清平靜說道:「前輩應該問的是,昨夜洛淮南師兄為何會剛好出現在這座城裡,而不是我們。」

  這句話很有道理,又很不講理。

  因為洛淮南已經死了,沒有辦法回答問題。

  「那道青山劍意如何解釋?」

  任千竹收斂了些氣息,但依然盯著趙臘月的眼睛,隨時可能發出雷霆一擊。

  他是化神期巔峰的強者,不管趙臘月天賦再高,也只有受死一途。

  那些中州派弟子也望向頂樓,眼神警惕而憤怒。

  趙臘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回答中州派的……是無數聲劍嘯。

  嗖嗖嗖嗖!

  十餘道劍光照亮桂華城的天空。

  青山宗弟子到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HarukanoHimitsu

LV:15 支援小組

追蹤
  • 96

    主題

  • 56479

    回文

  • 2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