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交鋒 作者：可大可小 (全書完)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下石

    邊明澤是接到獵手情報小組的電報後，決定親自來古昌的。朱慕雲的計畫，需要新四軍方面緊密配合。換成其他人來古昌，他還真的不放心。

    池凌波可是第二縱隊的副司令員，在五師算是高級指戰員了。有誰能相信，這樣的一位老紅軍、老革命，竟然會淪落為國民黨特務呢。

    「急什麼，等羅澤謙離開再說。」邊明澤站在窗戶口，他將窗戶打開一條細縫，正好可以看到羅澤謙的身影。而對面的羅澤謙，並不知道有雙眼睛正盯著他。

    「羅澤謙會上當麼？」許值遞給邊明澤根菸，又幫他點上火，問。

    「他憑什麼不上當？獵手的構想級好，如果我們能執行到位，擊潰六師會變得更容易。」邊明澤緩緩的說。

    今天晚上的這一切，都是緣於朱慕雲的設計，具體由邊明澤執行，羅澤謙和池凌波身為主角，卻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此刻，羅澤謙出現在飯館對面，這一切，都在朱慕雲的設計之中。

    只是，朱慕雲的設計，時機要把握得很準。邊明澤正是因此擔心在操作過程上，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問題，這才親自到了古昌。

    下午第二縱隊的會議，邊明澤沒有參加。但在開會之前，他與第二縱隊的司令員和政委，暗中見了個面。向他們面授機宜，將此次來古星的任務，交給了池凌波。

    要不然，池凌波作為二縱的副司令，根本沒有機會在這個時期來古昌。如果池凌波不能來古昌，又如何向政保局傳遞新四軍與六師的情報呢。

    今天晚上，與池凌波接頭的，看似是六師的人。其實，是新四軍五師政治部敵工部的偵察員。他在飯館與池凌波對上暗號後，從桌子下面，遞給池凌波一張用報紙包著的東西，隨後就匆匆離開了。

    池凌波拿到東西，也沒有細看，順手就裝在身上。原本，池凌波是要回部隊的，可是剛才羅澤謙的兩根金條，讓他改變了主意。雖然他手下有一個班的警衛連戰士，但他是副司令，想要支開他們，實在容易得很。

    「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池凌波將情報拿給羅澤謙，馬上說道。

    「十分鐘就可以了。」羅澤謙信心滿滿的說。

    這份情報，是一份六師的佈防圖。上面對六師各個部隊的佈防，標註得非常清楚。羅澤謙不敢怠慢，馬上拿出紙和筆，將佈防圖儘量描摹出來。雖然時間來不及了，但這是六師準備投降的鐵證。

    這份佈防圖，是五師根據朱慕雲之前提供的情報，重新繪製的。將朱慕雲的痕跡全部抹掉，讓師部作戰科的同志，加班加點趕製出來的。為的，就是讓羅澤謙更加確信，六師對新四軍，已經毫無保留。

    「我必須走了。」池凌波一直掐著時間，作為高級幹部，他獨處的時間有限。並非不相信他，而是警衛連的戰士，擔心他的安全。如果他再不走，肯定會四處尋找自己的。

    羅澤謙暗暗懊悔，應該帶部相機在身上的。如果有那玩意，何必描摹得這麼辛苦呢。池凌波能給他半個小時，已經是很不錯了。至少，他可以斷定，新四軍明天早上，就會進城。除了第六師外，其他如縣政府、維持會、警察局、憲兵隊這些機構，怕是會遭到新四軍的打擊。

    池凌波一走，羅澤謙馬上去了八鋪街的憲兵隊。這是能與李邦藩取得聯繫的最快方式。到憲兵隊，羅澤謙亮明身份，很快見到了草島信夫。只是，草島信夫的中文不太好，兩人溝通起來很困難。

    比如說，羅澤謙指著他辦公室的電話，急著想打電話。草島信夫卻對他搖著頭，不讓他打電話。羅澤謙很是著急，自己的事情太重要了，早一秒鐘讓李邦藩知道，都有可能挽救。然而，草島信夫的態度很堅決，羅澤謙不敢強行打電話。

    直到憲兵隊的翻譯到了後，羅澤謙才明白，草島信夫並非不讓自己打電話，而是通往古星的線路，傍晚的時候就全部斷了。縣城內的電話，不受影響。但想要打到古星，要明天才行。

    「新四軍已經猖獗到了如此程序？」羅澤謙聽是目瞪口呆，日本人不是說，新四軍只能躲在山上當土匪麼，怎麼古昌的電話，都打不出去呢。

    最終，羅澤謙只能給政保局發報。得知第六師與新四軍已經「狼狽為奸」，草島信夫也是大驚失色。如果六師真的投降了新四軍，憲兵隊全體勇士，明天都得玉碎。

    李邦藩收到羅澤謙的電報，猛的擦了擦眼睛：據可靠消息，六師已向新四軍投降，於明日清晨，迎接新四軍入城。另，池此次來昌，拿到了六師的佈防圖。

    「聶俊卿，你沒有譯錯吧？」李邦藩問，這個消息太意外了，讓他懷疑是不是機器出了問題。

    「絕對不可能譯錯。」聶俊卿鄭重其事的說，這是對他專業的否定。也就是李邦藩，換成其他人，他一定會與之理論。

    「你先下去吧。」李邦藩揮了揮手，六師如果倒向新四軍，古昌將不保。一旦古昌不保，古星也就危險了。

    李邦藩已經來不及再去見本清正雄，他拿起電話，迅速向本清正雄匯報。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六師只與新四軍停戰。這一點，日本人是能理解的。汪清海想保存實力，當然不願意與新四軍拚命。

    可是，六師投降，他們卻是不敢相信的。孫明華第一次去調查的時候，沒有得出結論，就匆匆逃了回來。朱慕雲第二次去調查，也只發現六師弄虛作假。但是，六師的弄虛作假，僅僅是為了讓日軍更快增援。

    可羅澤謙的調查，結果太過驚人。六師的轉變，是突然加快了？還是一直以來，就存著叛變之心？聯想到六師之前的一一八團，整體倒向新四軍，現在六師投降，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件事，也不是本清正雄能決定的了。他馬上向美座聡太匯報，同時，也向軍部特務總部，甚至是遠在岳陽的阿南司令官報告。如果六師叛變，對整個古星的局勢，會產生深遠影響。

    可是，不管向誰報告，都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古星倒還有一部分日軍，可是，這支部隊是為了保衛古星所留下的最精簡的部隊了，如果再調往古昌，那麼古星將成為不設防的城市。一旦抗日分子突然行動，古星根本沒有力量鎮壓。

    而李邦藩，迅速將孫明華和朱慕雲叫到了憲兵隊，與本清正雄一起開會，討論羅澤謙帶回的這份情報真偽。

    「六師要叛變？」孫明華得知後，很是詫異的說。

    他是第一個去古昌調查的，但去的匆匆，走得更是狼狽。幾乎可以說，是逃回來的。如果再晚一步，六師的追兵，一定會把他留在古昌。

    在心裡，孫明華自然不太相信六師會叛變。可是，汪清海在背後對他捅刀子，讓他差點命喪古星。只要有機會，他絕對不介意落井下石。而現在，這個機會似乎來了。孫明華驚訝過後，心裡馬上打定了主意。

    這個時候，無論了怎麼表態，都不用負責任。相反，卻能把六師踩在泥巴裡。哪怕六師沒有叛變，也可以逼得他們倒向新四軍。

    「你是第一個調查六師的，說說看法。」李邦藩果然想先聽孫明華的看法。

    朱慕雲看了一眼孫明華，其實，他想第一個表明態度。整個計畫是朱慕雲制訂的，六師有沒有叛變，他最清楚。他的想法則與孫明華不同，一定會堅定的站在六師這一邊。

    「我去古昌時，差點被六師滅口。汪清海想叛變，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孫明華苦笑著說，他從古昌逃回來，已經成為一個笑柄。別人雖然當面不說，但他已經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

    「你是怎麼看的？」李邦藩又問朱慕雲。

    「汪清海沒有這個膽叛變，以他的性格，也不應該叛變。」朱慕雲緩緩的說，他沒理會孫明華的目光，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這個時候朱慕雲站在六師這一面，與是一舉兩得。如果六師真的被逼上梁山，投向了新四軍的陣營，最多也就是被人說成目光短淺。反正別人也早就給朱慕雲打上了這樣的標籤，再多一條證據也沒什麼。

    但是，不出意料的話，明天之後，就能看出來，六師與新四軍其實不是一條心。朱慕雲此時的表態，就顯得有先見之明了。

    當然，朱慕雲並不想要這個先見之明。這個時候他與羅澤謙的意見相左，明天之後，他就能證明，羅澤謙的情報有誤。最重要的是，羅澤謙並不值得信任。至少，不值得重用。

    「那這份電報是怎麼回事？六師將佈防圖都交給了新四軍，那又是怎麼回事？」李邦藩煩躁的說，同時將羅澤謙發來的電話，扔到了朱慕雲身前。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反對

    朱慕雲看了一眼電報，羅澤謙的這封電報，完全達到了他的預期。僅僅是一場戲，就讓整個古星的日軍如臨大敵，或許，這就是情報的價值吧。很多時候，情報能決定戰爭的勝負。

    歷史上，很多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鬥，都是因為情報。否則，雙方知根知底，純粹就是實力的碰撞。

    「局座，這只是羅澤謙一面之詞。他的話，能信嗎？」朱慕雲說，既然羅澤謙如此篤定，六師會叛變。

    自己正好可以聲援六師，當新四軍的計畫暴露後，也可以證明自己的先見之明。

    唯一讓朱慕雲遺憾的是，剛才孫明華回答得太乾脆。他在古昌被汪清海追殺，對六師自然恨之入骨。有機會報復，自然會落井下石。但孫明華忘了，羅澤謙才是他最大的威脅。

    況且，此時認同羅澤謙的判斷，事後只會被遷怒。現在反對得越堅決，事後都會撥亂反正。況且，羅澤謙暗算過朱慕雲，此時他堅決反對羅澤謙的看法，也是符合他性格的。

    只要是羅澤謙想幹的事，朱慕雲都會反對。羅澤謙反對的事情，他都會支持。這無關對錯，而是態度問題。

    「這是草島信夫發過來的，情報的真實性，他已經初步判斷。」李邦藩說，如此重要之情報，草島信夫肯定會先核實的。

    李邦藩也認為，朱慕雲之所以反對羅澤謙，是因為羅澤謙之前兩次想暗殺他。雖然兩次都失敗了，但以朱慕雲的膽子，怕是心臟病都能嚇出來。

    「草島隊長也有可能出錯，況且，這種情報，他如何核實？難道說，把六師的人抓起來嚴刑逼供？」朱慕雲振振有詞的說。

    羅澤謙的情報，是池凌波提供的。此時的池凌波已經回到了第二縱隊，不要說草島信夫，哪怕就是美座聡太親自去，也見不到人了。此事過後，池凌波的身份已經暴露。日本人再傻，也知道新四軍是借池凌波之手，向他們傳遞假情報。

    現在，朱慕雲的任務只有一個，堅決反對羅澤謙。堅定的認為，六師不可能叛變。汪清海雖然想保存實力，可對皇軍，還是基本忠誠的。

    「六師的人暫時不能動，畢竟，現在還沒到最後攤牌的時候。」李邦藩搖了搖頭，如果有一支皇軍的部隊，就在古昌附近，隨時能控制六師，那想怎麼處置汪清海，就能怎麼處置他。

    古昌所有的日軍加起來，也只有一個中隊。還分散在各個據點，想要控制六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再說了，日軍要是在古昌有這麼多兵力，新四軍十五旅，敢靠近麼？

    「我們只能相信六師，而且，我也相信六師。至於羅澤謙的情報，姑且聽之、姑且信之。他一個軍統過來的人，豈會真心替皇軍效力？」朱慕雲說。

    「局座，汪清海雖然很狂妄，但還真沒到倒戈的地步。」孫明華突然明白朱慕雲的意思了，六師頭頂上的那些石頭，可以過段時間再落下去。

    目前來說，對付羅澤謙才是最重要的。他與朱慕雲去古昌調查，都沒發現六師要投共。羅澤謙才去幾天，就掌握了確切的證據？這是變相說，他與朱慕雲是飯桶？自己支持六師會叛變，豈不是無意中支持了羅澤謙？

    孫明華一直擔心羅澤謙會取代他的位置，羅澤謙此次去古昌，就是要證明給李邦藩看。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幫著羅澤謙說話，真是比豬還蠢。

    「你的意思，羅澤謙的情報有誤？」李邦藩問，孫明華剛才還覺得汪清海有造反之心，怎麼突然就改口了呢。

    「不是我不相信他，羅澤謙的情報，還真的不能相信。汪清海不想跟新四軍打，這是可以肯定的。但要說他投降，光憑羅澤謙的一面之詞還不夠。」孫明華緩緩的說。他知道，自己要改口很難。

    「他的情報來自新四軍高層，絕對不會有誤。」李邦藩篤定的說，到了池凌波這種級別的幹部，已經知道很多機密消息了。

    如果是從古昌得到的這個情報，李邦藩確實不會相信。但池凌波是什麼人？新四軍第二縱隊的副司令員，六師要投降的消息，是池凌波提供的。而且，池凌波與六師的人見了面，拿到了六師的佈防圖，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萬一出錯了呢？六師有畏戰情緒，這是可以肯定的。但要說他們投共，打死我都不相信。」朱慕雲堅持著說，他不時的抬腕看著時間，時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這個時候，就算日本人醒悟，怕也是來不及了吧。

    李邦藩正要說話的時候，突然看到聶俊卿走了進來。他滿頭大汗，像是一路狂奔過來的。見到李邦藩，聶俊卿顧不上擦拭頭上的汗水，馬上說：「局座，這是羅澤謙的第二封電報。」

    這封電報，羅澤謙詳細匯報了與池凌波見面的過程。他甚至親眼目睹了，池凌波與新四軍接頭的過程，以及池凌波拿到的情報。

    羅澤謙希望，能採取果斷措施，挫敗新四軍的陰謀，阻止六師投共。如果需要，羅澤謙願意再立新功。

    「你們看看吧。」李邦藩將電報先給本清正雄過目後，又遞給了孫明華和朱慕雲。

    「局座，這其中有蹊蹺。羅澤謙並不認識六師的人，他怎麼就斷定，與這個『池』接頭的，就是六師的人呢。如果這是新四軍的陰謀呢？如果羅澤謙還在為軍統效力呢？那我們可能會中了軍統的圈套。」朱慕雲分析著說。

    「慕雲，你這想法也太天馬行空了吧？」孫明華聽著朱慕雲的所謂分析，覺得很是不可思議。一下子是新四軍的陰謀，一下子又成了軍統的圈套。

    「我與六師的人打過交道，汪清海之所以拉起六師這支部隊，並非是因為忠於皇軍。但是，也不會去投共。他只是想佔個地盤，維護自己的利益罷了。如果說六師投共，汪清海將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

    現在看來，汪清海還沒有走到這一點。但是，如果我們都認為六師會投共，並且接下來的行動，都是以六師已經投共為前提，說不定真的會把汪清海逼到新四軍的陣營。」朱慕雲說。

    目前來說，他的計畫已經圓滿成功。他要做的，就是再拖延一下時間。事實上，新四軍不會等到明天清晨進入古昌，今天凌晨，新四軍就會發動對第六師的進攻。

    「這麼說，你們兩位，都不相信六師會叛變？」本清正雄一直在聽著他們討論，此時突然說道。

    「我可以擔保，六師絕對不會叛變。如果六師叛變了，我寧願把所有的職務，全部解除。」朱慕雲說，別人擔保，都是拿命擔保。可是，朱慕雲只願意拿職務擔保。哪怕就是出錢，他都舍不得。

    而這，也確實是朱慕雲的風格。本清正雄一聽，朱慕雲這樣的擔保，雖然暗暗好笑，但也沒多說什麼。或許，這已經是朱慕雲所能作出的最大讓步。

    「你呢？」本清正雄望著孫明華，問。

    「我現在只是推斷，沒有掌握更多情報之前，不能過早下結論。」孫明華說，說到底，六師跟他屁關係都沒有。如果這不是羅澤謙提供的情報，他一定會落井下石，讓日本人出面，把汪清海抓起來。

    「今天晚上，必須開誠布公的與汪清海談一次，你們誰願意再去趟古昌？」李邦藩緩緩的說，他現在也很為難。

    從羅澤謙的電報來看，他應該相信，六師已經投共才對。可是，正如朱慕雲所說，這裡面有蹊蹺。而且，汪清海的性格，也不像是會投靠新四軍。如果說汪清海倒向重慶，李邦藩或許還會相信。但新四軍能給汪清海什麼呢？什麼都給不了。除非汪清海瘋了，否則不會這麼蠢。

    「我願意再去一趟。」朱慕雲舉起手，堅定的說。

    李邦藩正要說話的時候，憲兵隊的人突然走了進來。他在本清正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本清正雄突然臉色一變。

    朱慕雲一直注意著本清正雄的神情，他看了看時間，這個時候本清正雄不管接到了什麼消息，都肯定不是好消息。

    「剛剛接到六師的電報，新四軍有調動的跡象。」本清正雄說，六師這個時候發來電報，是真的緊急求援？還是想藉機，把其他部門引進新四軍的包圍圈？

    「現在才十一點多，這個時候就調動，是不是太早些了？」朱慕雲說，他雖然沒有帶過兵，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朱慕雲，你帶一部電台，馬上去古昌。」本清正雄當機立斷的說，新四軍切斷了古昌的電話線，他們之間的聯絡，只能使用電台。

    「是。」朱慕雲堅定的說，他知道，自己還沒到古昌，新四軍就應該開始進攻。

    「本清課長，我也一起去吧。」李邦藩突然說，此事他必須當面調查，才能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們三人都去，不把事情調查清楚，就不要回來。」本清正雄看了孫明華一眼，說話。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前線

    朱慕雲得知要去古昌，馬上給經濟處各個緝查科打電話，讓他們迅速派人。同時，把政保局總務處的倉庫打開，每個班加了兩挺機槍。再給他們調了四輛卡車，每輛車上裝了半車的補給。

    等他們出城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朱慕雲知道，這個時候，新四軍應該發起了攻擊。但是，他依然催促著車隊，迅速朝古昌前進。

    「局座，我看到了古昌，還是住在城外比較好。」朱慕雲說，四輛卡車，除了拉四個警衛班外，其他全是補給。

    除了彈藥和槍支外，剩下的就是輜重。像帳蓬、糧食、肉蛋這些東西，都是帶足了的。朱慕雲是按照一個星期的野外生活標準來準備的，實際上，朱慕雲估計，明天就可能回來。之所以準備得這麼充分，只是想拖延一點時間罷了。

    當然，有備無患總是好的。畢竟，這也是朱慕雲一慣的風格。朱慕雲管著總務處，做這些事情也快得很。

    「在城外還怎麼調查？」孫明華說，他坐在前面，朱慕雲與李邦藩坐在後排。雖然只是小小的座位安排，但已經分清了親疏。

    「城外安全啊。」朱慕雲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他是共產黨員，可古昌的部隊，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子彈無眼，如果在古昌受傷，甚至掛在了古昌，他會死不瞑目的。

    「新四軍要明天清晨才會發起攻擊，況且，他們也未必能進入城內。我看，城內比城外更安全。」孫明華說。

    「可是在城外，更方便撤離。」朱慕雲輕聲說，他們是坐汽車來的，每個警衛班都安排了一輛卡車。同時，還備足了汽油。如果需要，爬上汽車就能跑路。

    「慕雲，你可不能這樣，幸好大家都是自己人，要不然你一個畏戰的罪名是跑不掉了。」孫明華忙不迭的說。

    「我也只是為局座的安全著想，羅澤謙的情報未必靠得住。局座、明哥，你們先在城外找個安全的地方紮營，我一個人進城。與六師聯繫好後，再來接你們。」朱慕雲在快到古昌的時候，藉著車外的燈光，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快凌晨一點了。

    「咦，好像有槍炮聲？」孫明華突然側著耳朵聽了一會，驚訝的說。他心裡突然浮起一個念頭，難道六師真的叛變了？

    孫明華一下子覺得，剛才朱慕雲的提議很合適。在城外紮營，不但可以防備新四軍，同時也能防著六師。

    孫明華和朱慕雲都認為，六師與新四軍絕對不是一路人。但是，人心隔肚皮，誰能保證六師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還能獨自支撐大局呢？

    「難道六師真的嘩變了？」朱慕雲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你不是力挺六師不會投共麼？」李邦藩看了朱慕雲一眼，緩緩的說。為此，朱慕雲還壓上了所有的職務。

    「我雖然相信六師不會投共，但凡事有萬一。如果汪清海被下面的從架空了呢？世事無絕對，局座，咱們還是打道回府吧。」朱慕雲一臉害怕的說。

    「已經到了古昌，先與六師聯繫再說吧。」李邦藩淡淡的說，六師有沒有投共，很快就清楚了。

    卡車上的警衛，其實早就聽到了炮聲。寂靜的晚上，槍炮聲能傳好幾十里。站在卡車上面，甚至能看到東南方向傳來的火光。但很快，那些火光就像煙花一樣，很快就消失了。

    報務員在卡車上架起電台，很快，就收到了古星的電報。凌晨過一分，六師陣地突然遭到新四軍猛烈進攻。六師已經向日軍緊急求援，可是，到目前為止，除了古昌有一個不滿員的中隊外，附近三十里內，根本沒有可調用的日軍。

    古星倒有日軍，但一兵一卒都抽不出來。古星周圍看似沒有部隊，可是，從地圖上看，古星已經被新四軍和國軍的第五、六戰區包圍。

    本清正雄接到李邦藩的電報後，命令他們馬上直接去六師調查。這個時候，最能看到真相。當然，危險肯定是有的，而且還不低。但是，政保局勝在機動性強，人也不多。一旦發現不對，可以隨機應變。

    「看到沒有，上面讓我們去一線陣地。我看就去侏儒嶺吧，那裡一定是新四軍進攻的重點。」李邦藩沉吟著說。

    「局座，侏儒嶺由我去就可以了。那裡太過危險，你還是留在此地。」朱慕雲突然說，在李邦藩面前，哪怕他再害怕，也得表現得英勇。

    「不必了。你要是害怕，可以留下來。」李邦藩說，朱慕雲說話的時候，全身都在發抖。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冷，還是害怕。恐怕後者的可能性更大，畢竟，他們身上的衣服都很厚，還沒冷到這個地步。

    「我…我怎麼會留下來呢，誓死跟隨局座！」朱慕雲遲疑了一下，馬上堅定的說。

    去前線當然危險，可李邦藩在此，他都要上前線，自己豈能落後。哪怕他再害怕，此時也得鼓起勇氣，跟在李邦藩左右。

    「好吧。」李邦藩明知道朱慕雲很害怕，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跟著自己。看得出來，朱慕雲對自己確實是赤膽忠心。

    李邦藩要去侏儒嶺，朱慕雲親自帶隊。他來古昌多次，也去過侏儒嶺，熟悉路線。他沒再與李邦藩一輛車，而是坐在卡車上帶隊，在李邦藩的提醒下，所有車子的燈都關了。在野外，汽車的燈光在幾里外就能看到。

    越往侏儒嶺走，槍炮聲就越大。新四軍上次繳獲了六師一個完整的機炮營，此次火力之強大，讓六師始料不及。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新四軍竟然也有在他們頭上傾洩炮彈的一天。

    「局座，慕雲也只有跟在你身邊，才會表現得這麼無畏。」孫明華與李邦藩坐在後面的卡車內。熄燈後，路面看不清楚，他們將小車留在了古昌南邊。

    「至少，他對皇軍是忠誠的。」李邦藩淡淡的說，不管朱慕雲表現如何，只要有這一個優點，就足夠彌補其他缺陷了。

    「羅澤謙的情報說，新四軍要明天清晨才入城。現在他們突然進攻，這是演戲給我們看？還是新四軍改變了作戰方案？」孫明華說，他心裡其實也補了一句，自己對皇軍也是忠誠的。

    羅澤謙的情報，明天早上新四軍會入城，六師到時候會槍口向上，配合新四軍入城。現在，新四軍突然提前發起進攻，至少可以說明，羅澤謙的情報有誤。

    「本清課長已經命令羅澤謙，跟隨古昌憲兵隊出發，密切關注六師的動向。」李邦藩說，羅澤謙的情報已經證明有誤，是池凌波的情報出錯？還是新四軍突然改變了主意？

    現在再推斷，已經沒有用了。只要到了一線陣地，看到戰鬥的情況，就知道真相如何。只要知道了真相，才好調部隊增援。因為羅澤謙的情報，原本準備開拔的黃衛軍和定國軍各一個團，已經停止前進。

    只要知道六師的真實情況，這兩個團才會來增援。否則，這兩個團，很有可能被新四軍和六師包了餃子。當然，這兩個團停在路上，也有可能貽誤戰機。

    「還有什麼好關注的，六師受到了攻擊，這些槍炮聲已經說明，羅澤謙上當受騙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搞來的情報，完全南轅北轍。」孫明華冷笑著說。

    羅澤謙的情報出差錯，孫明華心裡其實是很高興的。羅澤謙還沒正式進入政保局，就被李邦藩委以重任。如果他在古昌拿到了重要情報，以後情報處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嗎？

    「槍炮聲也是可以作假的，你沒看羅澤謙後面的電報？新四軍進攻的時候，六師會故意抬高槍口。」李邦藩說，只有到了陣地上，才能看到是真打還是假打。

    在朱慕雲的帶領下，原本只要二十分鐘的車程，因為沒開燈前進，足足用了一個小時。此時的侏儒嶺，確實在大打。隔著一里多地，朱慕雲就讓車子停了下來。並且，讓所有的車子，全部掉轉車頭，車子也不准熄火，隨時準備撤離。

    而李邦藩等車子停下後，親自去了前面的陣地。朱慕雲想跟上去，但李邦藩擔心朱慕雲去前線，反而會拖累自己，強行命令朱慕雲留下來看守車隊。他則帶著孫明華，親自去了前面的陣地。

    朱慕雲哪會聽李邦藩的？都拜了九十九拜了，還缺這最後一哆嗦？他安排好車隊的事後，帶了兩個警衛班，一前一後，護送自己去了前面的陣地。

    李邦藩其實在下車後，就已經確定，這是在真打。子彈射在空中，與平射，完全是兩種聲音。還有槍炮聲、殺喊聲，這都是作不假的。

    而且，李邦藩和孫明華還沒見到六師的部隊長官，就遇到了一夥潰兵。新四軍準備充分，又是突然進攻，還有強大的火力支持，六師根本就抵擋不住。一旦被攻破一個缺口，整支部隊有如退潮一般，迅速潰敗。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孤立無援


    李邦藩和孫明華都沒有穿軍裝，也只帶了四名警衛，這還是朱慕雲執意要讓他們跟著的。要不然，以李邦藩的意思，只需要單槍匹馬就可以了。

    這些潰敗下來的逃兵，可不管李邦藩是什麼人，他們撒開腳丫，不要命的往古昌方向逃去。這個時候，個個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幸好有這四名警衛，要不然，李邦藩一定會被衝倒。可就算如此，他們也不能再去前線了。李邦藩吩咐，抓幾個逃兵審問。很快，李邦藩終於明白，新四軍是來真的。六師不是不想抵抗，而是無法抵抗。

    朱慕雲帶著兩個班的警衛衝來的時候，也很快遇到了潰兵。但他沒有阻攔，這個時候，他們只顧四散逃命，才不會管你是長官還是特務呢。誰敢讓阻止他們逃命，都會被他們撕碎。況且，朱慕雲也不想阻止，他恨不得六師潰敗呢。

    「營座，趕緊換身衣服，你這身軍服太顯眼了。」

    朱慕雲突然聽到有人說話，好像還是個營長。

    「還換什麼衣服，直接扔了就是。」

    「盧營長？」朱慕雲的記憶力很好，馬上聽出，這是六師一一八團二營的盧榮光。上次他去侏儒嶺陣地，還在盧榮光的二營吃了頓飯，跟二營兄弟賭過錢呢。

    「你是哪位？」盧榮光聽到有陌生人喊自己，手摸向腰間的手槍，警惕的問。

    「我是朱慕雲啊，前面是你的二營？」朱慕雲馬上表明身份，漆黑一團的晚上，被人打了黑槍，都不知道死在誰手裡。

    「朱處長，你怎麼來了？」盧榮光的手放了下來，他最怕同到督戰隊。他們被新四軍一沖，根本沒辦法組織有效的反攻，只能四散逃命。

    「我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盧營長，你趕緊把兄弟們都聚攏來。新四軍沒什麼可怕的，皇軍的增援很快就到。」朱慕雲安慰著說。

    「皇軍的增援真的到了？」盧榮光狐疑的說，六師與新四軍苦苦作戰，但日本人還要懷疑六師有二心。這樣的消息傳到他們耳裡，自然令他們很沮喪。

    「我不就來了麼？我們局長也來了，就在前面。堂堂一個少將，親臨你的陣地，要是後面沒有大部隊，你覺得可能麼？」朱慕雲微笑著說。

    發現盧榮光後，他就必須給出這樣的建議了。至於盧榮光能聚攏多少人，朱慕雲並不在意。哪怕只有他身邊這幾人，也不關朱慕雲的事。

    「兄弟們都只想逃命，再讓他們阻擊新四軍，怕是不可能了。」盧榮光苦笑著說。潰兵也有戰鬥力的，誰要是敢阻止他們逃命，無異於與他們有了深仇大恨。

    「好吧，你隨我去見局座，他就在前面。」朱慕雲說。

    很快，朱慕雲找到了李邦藩。而盧榮光，也不想讓朱慕雲看到，他的二營已經潰不成軍。他傳令下去，收攏散兵游勇。然而，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幾個人，還會聽他的命令。大家只想逃命，離侏儒嶺越遠越好。

    「局座，這位六師一一八團二營長盧榮光，前面就是他的陣地。」朱慕雲介紹著說。

    「盧營長，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邦藩看到狼狽不堪的盧榮光，心裡已經明白幾分。

    「新四軍突然對我方陣地發起猛烈進攻，我的二營根本擋不住。向師部求援，結果師座只讓我頂住。可是，我一個營怎麼頂得住？」盧榮光苦笑著說。

    「六師不是與新四軍達成了停戰協議麼？」李邦藩佯裝不知的問。

    「什麼狗屁停戰協議，從來就沒停戰過。」盧榮光怒罵道，他也聽說，師座原本想與新四軍停戰，但新四軍不但沒同意，反而將信件內容公開，導致六師非常被動。要不然，日軍至少會派兵增援。

    然而，新四軍都發起總攻了，日軍的增援還沒有來。連盧榮光都明白了，這是新四軍的詭計。只是日軍疑神疑鬼，錯過了最佳機會。六師如果有日軍支援，面對新四軍的進攻，是可以應付自如的。但如果沒有支援，則會被各個擊破。

    「局座，還是先撤下去再談吧，新四軍快來了。」孫明華提醒著說，他似乎已經聽到了新四軍的腳步聲，如果他與李邦藩、朱慕雲被新四軍俘虜，那就真成天大的笑話了。

    「走。」李邦藩手一揮，遇到盧榮光，很多事情他都明白了。

    羅澤謙的情報肯定有誤，不是池凌波騙了他，就是新四軍騙了他。或許，池凌波根本就不是軍統的人，一直以來，都通過池凌波之口，巧妙的向軍統傳遞假情報。羅澤謙叛變後，李邦藩以為撿到了一個寶，結果卻是個禍害。

    池凌波是真叛變，還是早就被識破了身份，李邦藩暫時無法證實。但此刻，他確信了一點，六師之前只是畏戰，絕對沒有要投降新四軍的意思。

    回到車隊後，李邦藩馬上將自己的想法，報告給了本清正雄。他要求周圍的軍隊，迅速增援六師。之前六師的佈防，已經被新四軍知曉。如果沒有增援，六師很快會被殲滅。

    「盧營長，你可以放心了，古陽的黃衛軍，會全速來增援。而且，這次是兩個團。」李邦藩收到電報後，安慰著盧榮光。

    「多謝李局長。」盧榮光終於覺得沒那麼害怕了，同時，他潰退的部下，又收攏了一些。二營有近四百人，但是被新四軍這麼一沖，現在剩下一百人不到。

    隨後，李邦藩與六師直接取得了聯繫。得知今天晚上新四軍全面進攻，但在六師的頑強抵抗下，新四軍進展緩慢。當然，六師受到襲擊，自然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局座，黃衛軍駐守在古陽，如果調來兩個團，古陽的防衛怎麼辦？」朱慕雲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古陽可不僅僅是軍事重地，更有古陽兵工廠。想當初，這可是國內最大的兵工廠，如果沒有兵力保護，一旦被新四軍攻陷，後果不堪設想。

    「難道眼睜睜看著六師被攻擊而熟視無睹？」李邦藩說，他當然知道古陽很重要，但古陽目前是安全的。至少，沒有情報顯示，古陽周邊有新四軍或者國軍。

    「都怪羅澤謙，情報一點也不準確。如果按照我之前的調查結果，新四軍根本不敢侵犯六師。」朱慕雲不滿的說。

    這件事，必然要有人為之負責。朱慕雲和孫明華，並沒得出六師會叛變的結果。因此，他們雖然要負一部分責任，但也不會像羅澤謙這樣。六師突然遭到攻擊，羅澤謙必須負主要責任。

    「是啊，羅澤謙應該是上了新四軍的當。他的情報來源很有問題，必須徹查此事。」孫明華馬上說道，他現在暗暗慶幸，沒有支持羅澤謙的說法。否則，現在尷尬的，就是他了。

    「此事羅澤謙會給我們一個交待，先回古昌吧。」李邦藩說。聽六師的口氣，新四軍一時還攻不進古昌。

    古陽距離古昌一百里不到，最遲明天下午，黃衛軍就能趕到古昌。到時候，古昌之圍不戰而解。

    朱慕雲帶來的四輛卡車，此時發揮了重要作用。盧榮光的人，都能坐車。卡車加大油門，一路朝古昌狂奔。就算新四軍腳力再快，也應該追不上了。此時的古昌城，也是如臨大敵。雖然朱慕雲等人亮明身份，再加上盧榮光在車上，但最終也是發電報給六師指揮部，才准他們進去。

    朱慕雲一行人，直奔六師指揮部。今天晚上，怕是要在六師度過了。此時的指揮部，燈火通明，汪清海和林君陽都在。他們見到李邦藩後，也很是意外。畢竟，以李邦藩的身份，深夜來古昌，還是有些不同尋常。

    朱慕雲與孫明華，則接到李邦藩的命令，通知羅澤謙趕來六師指揮部。並且李邦藩叮囑朱慕雲，要讓羅澤謙帶上所有的證據。今天晚上，一定要當面對質，把六師的情況弄清楚。

    羅澤謙原本隨著憲兵隊去了前線，接到命令後，迅速趕了回來。等他趕到六師指揮部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了。朱慕雲在行軍床上已經睡了一覺，今天晚上雖然有驚無險，但他也嚇得夠嗆。

    羅澤謙四十來歲，看樣子不像個軍人，而像個商人。他穿著長衫，走進指揮部的時候，顯得很另類。朱慕雲在到六師指揮部後，特意換上了軍服。這是李邦藩特意交待的，政保局本就是軍事單位，朱慕雲軍銜也不低呢。與他在軍統一樣，是中校。

    「李局長。」羅澤謙走進來後，卑微的向李邦藩笑著。此時的他，也明白了自己的情報有誤。但他相信池凌波，或許，是新四軍內部，又發生了變故。

    「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李邦藩冷冷的說，如果羅澤謙晚上沒有發來那麼肯定的電報，六師現在也不會孤立無援。

    「局座請看，這是新四軍得到的六師佈防圖。」羅澤謙知道，此時多說無益，趕緊把證據擺出來才是硬道理。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蹊蹺

    羅澤謙的佈防圖，讓六師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特別是參謀長林君陽，眼睛更是瞪得像銅鈴似的。這可是六師的最高軍事機密啊，新四軍是怎麼知道的？

    六師與新四軍十五旅是對峙狀態，新四軍知道六師的基本防線，這是沒問題的。但是，具體到哪處陣地，駐守著什麼部隊，新四軍不可能全部清楚。

    然而，這張佈防圖上，所有的標註非常精準。這就太可怕了，所謂知己知彼，六師對於新四軍的情況一無所知，而新四軍對六師瞭若指掌。這種仗，還有什麼打頭？沒開始，六師就注定敗了。

    「這份情報從何而來？」汪清海看到林君陽一臉的驚訝，再看到佈防圖的情況，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六師所有的底牌，新四軍全部知道，怪不得六師今天晚上毫無還手之力，根本原因就是情報洩露。

    「新四軍方面提供的。」羅澤謙不敢多說，池凌波還能繼續為自己效勞，就算六師一時失敗，只要有池凌波在，反敗為勝也很容易。

    「我們在新四軍內部有一名線人，他提供了這份情報。而且，這份情報，也是六師提供給他的。當時，他們就在香月街號的小飯館交換的情報。」李邦藩見汪清海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馬上說道。

    「什麼？這是我們的人提供的情報？」汪清海吃驚的說，但他想了想，也覺得正常。要不是內部有人通風報信，新四軍怎麼可能，連哪支部隊駐守在哪個陣地都清楚？

    「認得接頭的人嗎？」李邦藩轉頭問羅澤謙。

    「沒看清楚。」羅澤謙搖了搖頭，當時他無法接受小飯館，也不敢貿然靠近。只是看到一個背影，和一個模糊的面孔。可是，這兩點，無法確定對方的身份。

    「你的意思，我六師內部有新四軍的奸細？」汪清海冷冷的說。

    「汪師長，現在不是追究奸細的時候，如何堅持到援軍到來，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問題。」朱慕雲提醒著說，這個人是查不到的。

    哪怕羅澤謙看清了對方的臉，在六師指揮部也找不到那人。因為與池凌波接頭的，是新四軍第五師政治部的人。池凌波和羅澤謙，都以為是六師的人，實際上，對於方是貨真價實的新四軍幹部。

    「對的，汪師長，請你馬上集合部隊，一定要堅持到援軍抵達的時候。」李邦藩提醒著說，只要這名奸細在六師，就一定可以找到對方。

    「那好，我就不招待諸位了。只要六師沒有再扣上通敵、投共的帽子，哪怕我戰死在古昌，也值得了。」汪清海嘆息著說。

    汪清海僅僅是寫了一封信對新四軍，提議雙方停戰，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結果，事情的走向，就完全不受他控制。

    政保局的調查，也是一輪又一輪。孫明華死心眼，有錢不拿，一定要揪住信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汪清海當時確實動了殺心，但孫明華回到古星後，他就沒再計較此事。

    後面，朱慕雲再來調查，六師與朱慕雲感情深，朱慕雲也很識趣，汪清海與他「合作」得很好。甚至，朱慕雲還隱諱的建立，六師可以搞一次「演習」。雖然此事有作假的成分，但確實體現了六師的現狀。與新四軍作戰，六師絕不含糊。

    然而，羅澤謙再來調查，事情就急轉直下。六師不僅僅是私自停戰，竟然還要投靠新四軍。甚至，明天清晨，就要迎接新四軍入城。

    最讓汪清海氣憤的是，如此荒唐可笑之事，無論是日本人，還是綏靖公署，竟然都相信了。要不是周圍沒有其他部隊，恐怕汪清海的六師，會被調離古昌。整個六師，也會面臨一次清洗。

    「羅澤謙，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朱慕雲，你兩次要暗殺的人。」李邦藩等六師的人走後，帶著政保局的人，到了旁邊的一間房，這是六師專門讓他們休息的地方。

    「朱處長，之前多有得罪，還請海涵。」羅澤謙其實早就注意到了朱慕雲，他之前見過朱慕雲的照片，沒想到本人比照片要顯得老成。他朝著朱慕雲連連作揖，謙卑的說。

    羅澤謙知道，不管以前自己是什麼身份。到政保局後，是龍得盤著，是虎也得趴著。朱慕雲可是李邦藩最信任的人，要不然，當初自己也不會選他作為暗殺的目標。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受些委屈也是必然的。

    唯一令羅澤謙遺憾的是，此次來古昌，並沒有幹出令李邦藩刮目相看的事。池凌波的情報竟然有誤，六師根本就沒有過投共的打算。這是怎麼回事呢？或許，一切謎團，只有等到池凌波再來古昌，才能解開得了。

    「以前我們是對手，喊打喊殺實屬正常。只要以後，不再暗算我就行了。」朱慕雲沒有回禮，而是側過身子，淡淡的說。

    「不敢，再也不敢了。」羅澤謙訕笑著說。

    「羅澤謙，說說你的情報吧，為何會出現如何重大失誤？你知不知道，如果六師被新四軍殲滅，你將是罪魁禍首！」孫明華冷笑著說。

    他一直擔心羅澤謙會威脅他在政保局的地位，此次羅澤謙的情報，出現如此重大失誤，他心裡是很高興的。至於六師受到新四軍的攻擊，死傷慘重，他也絲毫沒有覺得難過。汪清海當初要殺他，這次怕是老天爺替自己報仇雪恨吧

    「局座，池凌波親口告訴我，六師會在明天清晨向新四軍投降。是不是汪清海得知我們來了後，故意給我們演戲？」羅澤謙也一直在推測，自己的情報為什麼會有誤呢？

    池凌波是鄧湘濤發展的線人，對黨國忠心耿耿。以前提供的情報，從來沒有失誤。池凌波是什麼身份？新四軍第二縱隊副司令員，這種級別的幹部，獲得的情報，肯定不會有錯。

    只是，他與池凌波接頭時，沒有詳細交談。池凌波的時間匆忙，手底下還有一個警衛班，想要單獨與他見面，本就是很困難的事。但池凌波收了自己的錢，一定不會給自己假情報。

    「羅先生，情報有誤，不算什麼丟臉的事。畢竟，有些事情，是我們無法控制的。但是，明知道犯了錯，還不承認錯誤，甚至還要為自己狡辯，那就不好了。」朱慕雲在旁邊，緩緩的說。

    這個計畫看似簡單，實際上操作起來非常複雜。其中最關鍵的，就是要瞞住池凌波。只有讓池凌波相信，他所獲得的情報是真實的，才能讓羅澤謙相信，六師準備投降。

    「我們到了前線陣地，新四軍對六師，可是一點面子也沒給。一一八團二營損失慘重，這可不是演得出來的。」孫明華也說道。

    「此事我一時也沒辦法解釋，但是，只要給我一點時間，一定可以查個水落石出。」羅澤謙鄭重其事的說，現在他覺得頭暈腦脹，晚上的事情，每一件都出乎意料。

    「你將與池凌波接頭的事，再詳細說一次吧。」李邦藩緩緩的說。

    羅澤謙說六師還在演戲，不是沒有可能。但這種可能性極低，可以說微乎其微。之前朱慕雲就斷定，六師不會叛變。這是汪清海的性格所決定的，汪清海如果投降，共產黨不但會吞了他的部隊，也會奪走他的兵權，這是汪清海絕對無法接受的。

    「我到古昌後，一直沒與池凌波接上頭，直到今天下行，他才突然與我聯繫……」羅澤謙開始回憶在古星的點點滴滴。

    朱慕雲在一旁安靜的聽著，偶然，他的目光與孫明華一碰。兩人對羅澤謙都不滿意，聽羅澤謙的匯報，目的只有一個，找到羅澤謙出錯的地方，再給他致命一擊。

    羅澤謙與池凌波的接頭，確實有好幾個難以解釋的地方。比如說，池凌波是來古昌與六師的人接頭，為何能單獨與羅澤謙見面？拿到情報後，竟然還能給羅澤謙看半個小時，這是正常的嗎？

    另外，就是池凌波與六師的人接頭。羅澤謙雖然在香月街號那間小飯館對面，看到了池凌波似乎在接頭。可對方的身份，未必就是六師的人。誰也沒規定，在六師指揮部附近接頭，對方就一定得是六師的人吧？

    當然，這些疑點，朱慕雲暫時都沒說。他相信，以孫明華的能力，也一定可以發現這些疑點。池凌波的身份，很快就會暴露。或許，這是池凌波最後一次替黨工作了。雖然是無意識的，組織上也不會感謝他。但客觀上，池凌波確實在為組織服務。

    「池凌波身為新四軍第二縱隊的副司令員，他身邊就沒有警衛員？池凌波與你接頭，何以能瞞天過海？特別是拿到情報後，竟然還可以從容的給你三十分鐘，不覺得太蹊蹺了麼？」孫明華果然發現了羅澤謙話中的漏洞。

    「正因為他是副司令，所以想支開身邊的人，還是很容易的。」羅澤謙解釋著說。

    「池凌波會不會從頭至尾，依然是在替新四軍服務呢？」朱慕雲提出一個大膽的設想。

    朱慕雲的話，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準備


    李邦藩聽到朱慕雲的話時，原本伸手將抽菸，但他的手臂卻伸到了半空。朱慕雲的想法很大膽，但也不是不可能。

    「軍統從池凌波那裡，獲得過重要情報麼？」孫明華問，如果池凌波真是共產黨的人，羅澤謙這次的跟頭算是栽定了。

    「上次池凌波就說過，新四軍要進攻古昌和古陽。現在，新四軍已經對六師發起了攻擊，至少可以說明，池凌波的情報是真實的。」羅澤謙緩緩的說。

    他其實也被朱慕雲的想法嚇住了，如果池凌波真的是共產黨的人，不但沒有給自己提供情報，反而利用自己，將一些假情報傳遞給了政保局，那他就真的罪責難逃了。

    「上次池凌波的情報，新四軍只是佯攻古昌，實攻古陽。可現在，你覺得新四軍只是佯攻麼？」孫明華冷冷的說。

    剛才在六師指揮部的時候，下面的部隊，請求增援的電話，是一個接一個的打進來。很多人在電話裡都哭喊著，讓汪清海看在他們跟隨多年的份上，派部隊去增援一下。要不然，他們的陣地，肯定保不住。

    汪清海手頭根本沒什麼部隊，除了讓手下務必堅守，等待增援外，就什麼也做不了。新四軍原本就擅長夜戰，再加上他們有六師的佈防圖，可以集中優勢兵力，消滅六師的主力部隊。

    朱慕雲心裡卻突然一動，黃衛軍原本要調往監利的白螺機場。可古昌的形勢逼人，只好讓黃衛軍來增援。而原本駐守古陽的部隊，又調到了古昌。一旦黃衛軍兩個團調來增援，古陽就真的很空虛。

    如果新四軍此時，突然對古陽發動攻擊，發怕只是一支小部隊，也能把日本人嚇得夠嗆。古陽有華中最大的兵工廠，雖然很多設備和工人，都轉移到了重慶。但目前來說，依然是華中最大的兵工廠。每個月古陽兵工廠生產的槍支，至少在五千以上。

    「局座，我想潛入第二縱隊的駐地，與池凌波再見次面。」羅澤謙突然說，現在，只有池凌波能解釋這一切。

    「不行，如果池凌波是共產黨的人，你去與他接頭，豈不是自投羅網？」朱慕雲對此表示反對。

    「多謝朱處長關心，如果不能把事情弄清楚，我心難安啊。」羅澤謙說，現在他才明白，叛徒不好當的。

    投誠的時候，李邦藩對他許諾了很多。但是，李邦藩也有條件，要將軍統古星站一舉摧毀。然而，古星站有電台的人情報組，都接到了轉移的緊急命令。就算他及時招供，古星站還是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安全轉移了。

    這些人轉移後，再想抓到他們，比登天還難。畢竟，羅澤謙被捕叛變的消息，是瞞不住的。

    可是，池凌波就不一樣了。他肯定不知道羅澤謙叛變的消息，就算知道，如果池凌波真的是軍統的人，羅澤謙也有把握，可以勸說他為日本人效力。對池凌波這樣的人來說，有奶便是娘。只要日本人給了足夠的好處，同樣可以效力。況且，此次他拿到的金條和中儲券，就是日本人的錢。

    「此事以後再說吧。」李邦藩沒有讓羅澤謙潛入共匪區。羅澤謙目前還有利用價值，如果死在共產黨手裡，那就太可惜了。

    「現在有一點可以肯定，六師沒有投降新四軍的打算。不管池凌波是不是替共產黨效力，新四軍的目的都達到了。六師將孤軍奮戰一天以上，一旦六師堅持不住，羅澤謙，你就成了罪魁禍首。」孫明華一心只想將羅澤謙致於死地。

    此次羅澤謙的情報，出現這麼大的偏差，等於變相的幫了新四軍的大忙。日軍不增援六師，給新四軍消滅六師，創造了條件。

    「局座，你覺得，六師能堅持到黃衛軍來嗎？」朱慕雲突然說，新四軍的勝利，已經可以預見。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未雨綢繆。

    李邦藩是朱慕雲貴人，朱慕雲有義務也有責任保護他的安全。如果李邦藩死在古昌，損失最大的不是日本人，而是朱慕雲。因此，朱慕雲寧願自己冒險，也要保護好李邦藩。

    「六師只是守，新四軍又不擅長進攻，我看堅持個三五天都不成問題。」羅澤謙安慰著說，他的情報失誤，造成六師必須孤軍作戰。如果六師能堅守古昌也就罷了，要是六師失敗了，他的責任還真的是最大。

    「我看不能掉以輕心，局座，我想通知家裡，再派人來接應我們。另外，我們的車隊，不能留在城內。否則，一旦出現混亂，他們想出城都不行。」朱慕雲也不想被困在古昌，一旦六師堅守不住，必須第一時間逃回古星才行。

    雖然用「逃」這個詞，顯得不太光彩。但這個時候，只要能保命，還管什麼光彩不光彩呢。其實，朱慕雲現在就想離開。只是他知道，李邦藩絕對不會同意這個時候離開。

    如果李邦藩是中國人，現在一定會理解朱慕雲的意思。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古昌隨時可能面臨新四軍的進攻，此時不回古星，更待何時？但李邦藩是正宗的日本人，而且，還是一個很自大的日本人。

    在李邦藩心目中，中國人，以及中國軍隊都是軟弱無能的。大半個中國，落入日本人之手，就是明證嘛。此次難得跟新四軍有正面接觸的機會，李邦藩是不會錯過的。作為一名武士，他也不會允許，自己有畏縮的想法和行為。

    「你的意思，古昌守不住？」李邦藩不滿的說，他的想法，確實是要見識一下新四軍的真正實力。如果可以，他甚至還想率領經濟處的四個警衛班，深入一線，親自與新四軍幹一場呢。

    「不管守不守得住，我們都要作最壞的打算。」朱慕雲緩緩的說。

    「局座，慕雲說得有道理。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何必再留下來呢？」孫明華很堅持朱慕雲的想法，他已經能聞到硝煙的味道了，還不快點離開，真的想留在古昌等死麼。

    「我們不能走，如果我們先走了，會動搖六師的軍心。軍心不穩，六師還如何與新四軍作戰？」李邦藩輕輕搖了搖頭，堅定的說。

    「局座，你可是政保局的局長，如果你出了意外，我們怎麼辦？如果你怕動搖軍心，可以與明哥先走。我留在古昌，總可以了吧？」朱慕雲信誓旦旦的說。但是，他話中的害怕之意，連羅澤謙都聽出來了。

    「再等等看吧，事情還沒到這一步。」李邦藩知道，自己太渴望與新四軍一仗了，而朱慕雲和孫明華，都是正宗的中國人。他們的想法，只想快點離開古昌。

    雖然李邦藩到中國後，掩飾得非常好，從來沒人發現他的身份。可是，骨子裡他還是日本人。對中國人的這種懦弱，很是看不慣。面臨戰火的時候，他不會選擇躲避，而是勇敢的進攻。可是，普通中國人，哪有這樣的勇氣呢。

    朱慕雲可不會再等，他去六師指揮部借電話，結果還是一樣，這個時候古昌的電話線，早就被切斷了。想與古昌聯繫，只能通過電台。

    朱慕雲去卡車上找報務員，結果那人早就躲到房間睡覺了。這個時候，正是人最困的時候，朱慕雲也沒去叫醒他，自己親自擺弄電台。他先調好波長，緊急給家裡發了封電報，內容只有幾個字：古陽黃衛軍出動兩個團增援六師。

    等發完電報後，朱慕雲才把報務員叫醒，讓他給政保局發報，讓余國輝親自帶隊來接應。同時，朱慕雲要求車隊先出城。城內只留兩個警衛班，另外兩個警衛班到城外待命。

    李邦藩沒有阻止朱慕雲的行為，先把車隊撤到城外，真要是出了什麼事，也有條退路。形勢對六師不利，朱慕雲作最壞的打算，也不是沒有道理。

    朱慕雲的電報，化成無聲電波，傳到了百里之外的梘頭沖。雖然邊明澤不在總部，但「獵手」的情報，依然是最優先級的。況且，這是關於黃衛軍的情報，這封電報，馬上送到了師首長手裡。

    「局座，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我再讓人給城外的車隊裝個電話，有事可以直接聯繫他們。」朱慕雲說，只要有電話機和電話線，裝部電話還是很簡單的。

    朱慕雲雖然帶了不少輜重，但這些東西還是沒帶。其實，帶兩部電台是最好的。但昨天出來的太過倉促，朱慕雲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哪用得著裝電話？你不要仗著跟六師關係好，就佔用他們的戰爭資源。」李邦藩說。

    「如果局座現在回古星，我一定不佔用六師的任何物資。」朱慕雲勸道，他雖然是共產黨員，但也無法保證安全。朱慕雲有感預感，晚上還會有一場惡戰。

    至於六師能不能守得住，朱慕雲並不關心。他只關心，一旦古昌真的被新四軍攻破，自己能否第一時間逃回古星。不但自己要逃回去，李邦藩也得平安回去。但孫明華和羅澤謙等人，朱慕雲認為，要是真的死在古昌，倒是上天開眼了。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擊西

    李邦藩好不容易來了古昌，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當然不會輕易離開。然而，快天亮的時候，在古昌城內，已經能聽到近在咫尺的槍炮聲了。古昌城外，已經出現了新四軍的部隊。

    汪清海也大為緊張，幾乎是每隔十分鐘，就來催促援兵的行進位置。李邦藩從汪清海慌亂的行為中，已經看到古昌城危在旦夕。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李邦藩畢竟只是一個特工，論軍事才能，還不如汪清海。他能做的，也是就是不停的將古昌的危急情況，電報給本清正雄。

    朱慕雲其實也很焦急，但李邦藩不撤，他也不好提前跑路。可是，他已經作好了一切準備，只要李邦藩點頭，馬上帶著城內的兩個警衛班逃之夭夭。

    「慕雲，你怎麼又換下了軍裝？」孫明華在早上見到朱慕雲的時候，發現朱慕雲脫下了軍服，換回了西裝。

    「軍服穿著彆扭，還是西裝自在。」朱慕雲笑了笑，現在再穿西裝，跑路的時候很不方便。遇到六師的人，會認為長官帶頭跑路。如果遇到新四軍就更慘，說不定成了新四軍的俘虜。

    「聰明。」孫明華豈能被朱慕雲瞞過？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時候的古昌，穿便服確實要比穿軍服安全得多。

    正當朱慕雲在吃早餐的時候，突然聽到城北傳來一陣猛烈的炮聲，新四軍已經打到了古昌城外。朱慕雲扔下筷子就跑，跑到門口的時候，突然醒悟。城外雖然開打，但城內還是安全的。至少，他往古星方向的逃跑路線還沒有關閉，城南方向，並沒有發現新四軍。

    李邦藩昨天晚上還穩如泰山，可得知新四軍出現在城外後，也有些心慌了。六師五千多人，竟然被新四軍一個旅加一個縱隊，打得無還手之力，實在太不像話了。現在他才明白，汪清海的六師，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局座，趁著城南還沒有新四軍，我們應該提前撤回去。守城不是我們的職責，把情況查清楚就可以了。」朱慕雲勸道，六師早就慌了，所有人都很緊張。

    但朱慕雲比他們更緊張，古昌之事與他本無關，只是本清正雄下令，讓自己跟著來古昌。不要說城外已經出現了新四軍，哪怕沒出現，也必須離開了。

    而且，朱慕雲如此驚慌的想離開古昌，勢必會把他的恐懼傳染給其他人。雖然沒人敢說朱慕雲是在動搖軍心，可實際上，他就是在潛移默化的讓人覺得，古昌守不住了，六師一定會失敗。

    「這個時候離開古昌，合適麼？」李邦藩沉吟著說，自己剛剛破獲了軍統的大案，還想再破一件地下黨的案子。然而，古昌的形勢急轉直下，六師是否通敵，已經無需再查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朱慕雲急道。他們雖然是軍事單位，但干的是特務工作。阻擊新四軍，可不是他們的責任。

    隆隆的炮聲，似乎在提醒李邦藩，新四軍隨時可能進來。六師士兵低迷，又連續失敗，就算佔據地利，也隨時有被攻陷的危險。

    「待我請示本清課長再說吧。」李邦藩緩緩的說，就算要回去，也不能自作主張。

    李邦藩也知道，如果他離開古昌，很有可能引起整個六師的恐慌。所謂兵敗如山倒，任何一個細微的舉動，都會引起連鎖反應。原本六師的神經就繃得緊緊的，此時政保局對六師都沒信心，其他人還能相信六師麼？

    朱慕雲不管李邦藩如何請示，他已經命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古昌。古昌的電話線，徹底斷了。早上派出去的電話兵，聽說有去無回。很快，古昌將被新四軍包圍。

    「慕雲，還是你有先見之明，把車隊留在城外，現在撤離能這神不知鬼不覺。」孫明華換上便裝後，覺得安全多了。朱慕雲要離開古昌，他是一百個贊同。戰爭已經開始，他這個情報處長，在古昌沒用武之地。

    「打仗是要死人的，子彈可不長眼。」朱慕雲笑了笑，這個時候，誰也別想充英雄，留著有用之身才是正途。

    只是李邦藩與本清正雄的溝通不太順利，本清正雄並不同意李邦藩馬上離開古昌。本清正雄認為，他們至少要等到黃衛軍的兩個團，趕到古昌後再離開。

    然而，黃衛軍至少要下午才能趕到古昌，朱慕雲已經等不及了。他向李邦藩建議，可以先去城外。黃衛軍一進城，馬上就能離開。

    「去城外的話，與撤離又有什麼區別？」李邦藩蹙起了眉頭。

    「可是對上面來說，我們在城外不算撤離。局座，形勢危急，我們去城外，並不算違反本清課長的命令。」朱慕雲說，只要到了城外，隨時可以逃回古星。而在古昌城內，想要出城，都得半個小時以上。

    「局座，最新消息，新四軍已經在攻城，六師集中全部兵力，才堪堪守住城北。」孫明華突然進來，報告了最新的消息。

    「先出城吧。」李邦藩終於下了決心，他的身份，如果落在新四軍手裡，只有死路一條。留在古昌，似乎也幫不上六師。

    汪清海也請求過李邦藩，讓黃衛軍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增援。李邦藩當然知道古昌岌岌可危，因此，一封接一封的電報，不停的催促黃衛軍加快速度。

    中午，黃衛軍終於趕到古昌。而此時，李邦藩卻收到消息，古陽遭到新四軍的攻擊。幾乎就在黃衛軍離開古陽，新四軍就開始調動部隊，準備攻佔古陽。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邦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親自核對了電報，拿著密碼本，再次譯了一次。

    「局座，這是調虎離山，還是聲東擊西？」朱慕雲看到電報後，暗暗佩服新四軍的速度，古昌還在打，竟然又能開闢古陽戰場。看來，當初新四軍的決心一直沒變，收以自己的情報後，迅速調整作戰計畫。

    事實上，新四軍第五師的計畫，確實是臨時有所調整。收到朱慕雲發回的電報後，第五師馬上改變作戰計畫。古昌的進攻改為圍攻，調主力攻擊古陽。

    「看來，以前池凌波提供的情報是準確的。新四軍是佯攻古昌，實則要打的是古陽。」李邦藩嘆息著說。

    古陽的戰鬥很激烈，日軍死20餘人，黃衛軍死傷400餘人，古陽兵工廠步槍和輕重機槍槍身4000餘支，被新四軍奪去。新四軍打古陽，不為消滅日偽，而是為了武器。

    「這下新四軍的實力要大增了。」朱慕雲嘆了口氣，一下子增加了四千餘支，這才是大買賣。自己以前給家裡弄的槍支，充其量也就是小打小鬧。

    「混蛋！」李邦藩痛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罵六師還是罵黃衛軍，甚至，有可能是罵日軍。至於具體罵誰，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

    「局座，古陽被攻擊，黃衛軍還能來古昌麼？我們的兵力，實在是捉襟見肘。」朱慕雲嘆了口氣，可心裡卻暗暗高興。日軍佔領的地方越多，需要的兵力也就越多。

    否則，只要他們稍有懈怠，就會面臨攻擊。古昌和古陽，原本都是軍事要地。按說，都應該重兵把守。然而，日軍為了發動長沙戰役，將所有能抽調的部隊，全部調往了前線。留在後方主要是偽軍為主，他們的戰鬥力低下，遠不如新四軍。

    「目前，只能靠定國軍了。」李邦藩嘆息著說，黃衛軍為了保護古陽，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古陽。哪怕古昌的情況再危急，他們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如果皇軍能派一支部隊來該多好啊，哪怕只要一個大隊，就能將新四軍打得落花流水。」朱慕雲遺憾的說。

    「等皇軍一來，新四軍就再也找不到蹤跡了。」李邦藩無奈的說，新四軍很是奸詐，遇到實力弱的部隊，就會冒出來佔便宜。要是遇到皇軍，只敢在暗中打冷槍。

    「局座我們是不是先回古星？」朱慕雲說，黃衛軍都不會來了，古昌的情況更加危急。

    「看看晚上的情況吧。」李邦藩說，古昌的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他是不能輕易離開的。況且，作為皇軍的勇士，他也不能背上逃跑的名聲。

    黃衛軍快到古昌，又迅速返回古陽。這對六師是一個沉重打擊，到了晚上，很多六師的士兵，趁著天黑準備當逃兵。

    晚上，朱慕雲是直接睡在卡車上的。他讓人在車上搭了個帳蓬，裡面鋪上干稻草，再在上面墊床棉被。將帳蓬四周放下來後，晚上睡覺不比睡在房間差。

    「慕雲，睡了沒有？」朱慕雲正準備睡覺的時候，孫明華趁黑摸了過來。

    「明哥？還沒睡呢，要不一起？」朱慕雲笑著說，雖然邀請別人同睡，似乎是件很尷尬的事情。但在野外，還是隨時可能會面臨戰火的地方，聚在一起只是抱團取暖，相互安慰罷了。

    「聽說了嗎？六師要求我們協助抓逃兵。」孫明華壓低聲音說，還沒開打，手下的兵就準備逃，他已經看到六師最後的結局了。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分開


    李邦藩當然不希望這些逃兵，動搖六師的軍心。朱慕雲帶來了四個警衛班，此時派上了大用場。他們在路上用卡車做路障，在車上架起機槍，設立臨時關卡。一旦發現有從古昌逃跑出來的人，全部抓起來。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從古昌逃出來的士兵越來越多。審訊他們之後，發現有人在軍中散播謠言，今天晚上新四軍會全面進攻，古昌就要破城啦。

    「局座，你與孫處長後撤十里吧。我與羅澤謙留下來，只要是古昌方向的逃兵，全部抓起來。」朱慕雲說，其實，設起路障後，逃兵慢慢就少了。

    畢竟，他們開著車燈，那些士兵沒這麼傻。見到有人攔截，馬上就會躲起來，或者繞過關卡。剛開始還抓了些人，沒過一會，就只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卻看不到人了。

    「你真的相信，新四軍晚上還敢進攻？」李邦藩說，他很希望自己有一支皇軍，可以直插新四軍心臟，將他們沖得七零八落。

    「這倒不敢，但小心無大錯。我們沒有具體任務，後退十里，誰也不能說什麼。」朱慕雲說，其實，他覺得在再退十里，在那裡抓逃兵，也是可以的。

    至少，以後查起來，任何人都不能怪他。只要不回古星，在路上設置了路障，哪怕官司打到南京，甚至是東京，朱慕雲也有道理。

    「不必後撤，你們留在這裡，我帶一個班，繞到城北去偵察一下。」李邦藩說，自從到中國後，他當初所學的軍事技能，就一直無用武之地。

    此次來古昌，因為他政保局局長的身份，也是不能去前線的。六師與新四軍在侏儒嶺激戰時，他多次想去陣地。只是，這個想法也只能想想罷了。

    「不可。」朱慕雲堅定的說，李邦藩如果出了事情，自己怎麼辦？他與李邦藩是連為一體的，一旦李邦藩出了事情，自己在政保局，怕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此事就這麼定了，孫明華先帶一個班後撤十里，在那裡接應我們。你與羅澤謙留在此地，明天早上八點，如果我沒回來，你可以與孫明華會合。」李邦藩沉吟著說。

    就這麼離開古昌，他實在不甘心。而且，李邦藩也想親眼看看，新四軍的戰鬥力到底如何。羅澤謙的情報有誤，孫明華的調查也是不了了之。現在看來，朱慕雲的調查最靠譜。

    「羅澤謙一個人守在這裡，我陪局座去。」朱慕雲毫不遲疑的說。

    「我只是去看看雙方交戰的真實情況，六師到底是真打還是假打。我們在古昌，是看不到真相的。」李邦藩緩緩的說。

    帶著朱慕雲只是累贅，這個時候，不是說幾句奉承話就行。哪怕剛才朱慕雲的話，聽起來很真誠。但李邦藩早就認定，朱慕雲不能隨自己前去。

    「好吧。」朱慕雲沒有再堅持，他雖然很不放心李邦藩，可李邦藩認定的事情，自己也不能改變。

    孫明華得知，可以後撤十里，很是高興。等李邦藩一走，他爬到一輛卡車上，帶著一個班的警衛，風馳電掣般往古昌方向開去。十里之外，必定很安全了。哪怕今天晚上，新四軍真的進攻古昌，他也不用擔心。

    李邦藩和孫明華走後，朱慕雲把羅澤謙留在關卡上，自己爬進帳蓬，準備先睡一覺。然而，他還沒睡著，就聽到古昌方向傳來了炮聲。朱慕雲爬起來，打開手電看了一下時間，正好是零點。

    「朱處長，我們怎麼辦？」羅澤謙馬上走到朱慕雲的帳蓬外，關卡的事，由朱慕雲負責。雖然他之前是軍統古星站長，但此刻只是朱慕雲的手下罷了。

    甚至，連手下都不算。因為羅澤謙還沒有正式加入政保局，自然也就不算朱慕雲的手下。但是，羅澤謙必須以下屬的心態，對待朱慕雲。

    「你把這些逃兵帶走，與孫處長會合。我去找局座。」朱慕雲說，這個時候，他最關心的還是李邦藩的關心。

    「多謝朱處長。」羅澤謙感激的說，這個時候朱慕雲讓自己先撤，實在是太好了。

    但很快，羅澤謙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朱慕雲不給他一兵一卒，只讓他帶著六師的逃兵走。羅澤謙只有一個人，連支槍都沒有，怎麼控制這些逃兵？要知道，逃兵都是要被嚴厲處罰的，甚至可以當場槍斃。他一個人帶著一群這樣的人回去，能管得住這些人麼？

    「你以前可是軍統古星站長，這點本事也沒有？」朱慕雲嗤之以鼻的說，他當然知道，羅澤謙至少需要一個班，才能控制好這些逃兵。

    可能，朱慕雲一個兵也不會給他。如果羅澤謙能管好這些逃兵，那是他的本事。如果羅澤謙死在這些逃兵手裡，那就怪不得朱慕雲了。而且，這些逃兵，一個人都不能丟。朱慕雲都是作了統計的，如果羅澤謙讓逃兵再次溜走，也是要負責任的。

    也就是說，羅澤謙就算能僥倖保得住命，也難逃管理不善的責任。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朱處長一個人不給，我怎麼管理他們呢？」羅澤謙苦笑著說。

    「他們不是人麼？可以讓他們自己管理嘛。我的人，是要去接應局座的。難道說，你比局座還重要？」朱慕雲冷笑著說。

    「不敢。局座的安全當然重要，但是，能否給我留一輛卡車？」羅澤謙退而求其次，有卡車就得有司機。只要自己坐在駕駛室內，哪怕這些逃兵都跑掉，至少自己的性命留住了。

    「我們在前面打仗，更需要這些卡車。如果兄弟們受了傷，如何撤回古星？」朱慕雲斷然拒絕，如果他給羅澤謙一輛卡車，那還有什麼危險可言。

    朱慕雲安排好後，不再管羅澤謙。讓人發動卡車，繞過古星去城北。李邦藩想親眼看看新四軍的戰鬥力，城北是最好的地點。

    「娘賣屁！」羅澤謙等朱慕雲走後，吐了口痰，低聲罵了一句。

    「兄弟們，新四軍正在攻打古昌，如果不想回去當炮灰的話，就跟我回古星。大家放心，你們跟著我，絕對不會被新四軍抓走。」羅澤謙走到一旁，大聲說道。這些人的槍支，都被收繳了，而羅澤謙手裡，只有一把手槍，不足二十發子彈。這些人真要造反，他甚至都沒有開槍的機會。

    「跟著你回到古星，也要吃槍子吧？」有人說道，政保局的警衛走後，面對孤身一人的羅澤謙，他們的膽子又大了起來。

    敢當逃兵的人，膽子本來就大。要不然，明知道當逃兵可能會被槍斃，怎麼還敢逃呢？至少，給新四軍當俘虜，人家還會優待呢。

    「如果要吃槍子，在這裡就給你們吃了。大家放心，回到古星後，你們最多就是換支部隊。皇軍正是用人之際，絕對不會處罰你們的。我以人格擔保，如果誰被罰，都可以來找我。另外，回到古星後，我請大家吃紅燒魚，大家說好不好？」羅澤謙就怕這種刺頭，他連忙許諾。

    這個時候，只要他們不造反，羅澤謙可以答應他們任何條件。只要能追上孫明華，也就安全了。剛才那人提醒了他，反正回到古星，也有可能被槍斃。何不在半路上，就將他們槍斃呢。

    朱慕雲帶著人，快到城北的時候，就將車子停在了路上。他帶著其他人，摸到了城北。主動去戰場，朱慕雲雖然心裡一直在打鼓，可這個時候，正是他體現對李邦藩忠誠的時刻。

    況且，朱慕雲心裡，也很想看看，自己的部隊，到底是什麼樣子。一直以來，他都只聽說新四軍如何如何，但一直沒機會，看他們到底有何不同。

    到城北後，都是槍林彈雨，朱慕雲只在城角就不再前進了。他再想看看同志們如何英勇作戰的，也不想太過靠近。這個時候，除了子彈和炮彈發出的亮光，其他地方一片漆黑。他也只能推斷，城牆上的是六師，外面攻城的是新四軍。

    古昌雖不大，但在半夜，想要找到李邦藩，實在不容易。他們只有一部電台，朱慕雲讓孫明華帶走了。沒辦法，朱慕雲只能退回去，他不知道李邦藩是從城東還是城西摸向的城北，因此，最好的辦法，還是回到城南。

    只是，朱慕雲不敢再設關卡。他讓人把車子掉好頭，隱蔽在路邊上，找到白天拉起的電話，想問六師的情況。然而，電話接通很久，都沒人接電話。這部電話，是裝在指揮部隔壁的房間。此時六師指揮部一片混亂，怕是沒人會注意這部電話了吧。

    正當朱慕雲要放棄的時候，突然有人接電話了。而且還是朱慕雲的熟人，六師軍需處長時棟樑。

    「時兄，我是朱慕雲，古昌的情況怎麼樣啊？」朱慕雲大聲問，電話那邊的聲音很嘈雜，如果聲音不大的話，時棟樑未必能聽到。

    「慕雲，你還在城外？」時棟樑聽到朱慕雲的聲音，驚喜交集的說。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忠誠

    時棟樑得知朱慕雲還在城外，欣喜若狂。他在古昌，對六師的情況再熟悉不過。新四軍的攻擊太猛烈，六師人心向背，早就無心戀戰。看新四軍的決心，如果援軍再不來的話，古昌怕是守不住了。

    既然時棟樑有了這樣的判斷，他當然得提前防範。朱慕雲帶了幾輛卡車來古昌，還有四個班的警衛。如果坐朱慕雲的車子，當然是極好的。這個時候，開車出城的話，目標太過明顯。況且，汪清海已經下令，城門關閉，誰也不能出城。就算他是軍需處長，此時也不能出城的。

    「我馬上要去城北，想問問現在的情況。」朱慕雲故意說。

    「你不要去城北了，新四軍的攻擊很猛烈。你在那裡再待一會，最多半個小時，我跟你一起走。」時棟樑壓低聲音，輕聲說。

    「好。」朱慕雲爽快的說，時棟樑要離開，說明古昌很可能不保。這個消息，讓朱慕雲很高興。

    時棟樑有這樣的判斷，說明他對六師也沒有信心。況且，六師軍需處長要跑路，消息傳出去，對六師的軍心會有多大打擊？不要說時棟樑想跑路，只要六師的人想跑，朱慕雲都會義不容辭。

    果然，沒過半個小時，時棟樑就出來了。他帶了四個勤務兵，每人挑著兩個箱子。看他們吃力的樣子，裡面裝的東西，必定價值不菲。

    「時兄，我們的小車就停在前面，你先坐小車走。」朱慕雲親自帶著時棟樑，到了那輛小汽車的地方。卡車能裝的東西更多，晚上遇到坑坑窪窪，也能迅速通過。小汽車只是個樣子貨，真要是碰到情況，還不如卡車。

    「慕雲，真是太感謝了。」時棟樑拉著朱慕雲的手，感激的說。

    「這說的什麼話，六師真的守不住了麼？」朱慕雲問。

    「師座已經發話，讓我們這些非戰鬥人員提前撤離。」時棟樑說，他帶出來的四個箱子子，其中有三個是汪清海的。哪怕汪清海再有信心，這個時候安排時棟樑走，也是有道理的。

    「前面可能有羅澤謙押著六師的逃兵，十里外，孫明華有一輛卡車，還有一個警衛班。你這車是政保局的車牌，回古星肯定是沒問題的。」朱慕雲說。

    「慕雲，感謝的話就不多說了，兄弟先走一步。」時棟樑鑽進車裡後，搖下玻璃，忙不迭的說。現在不是講客氣的時候，快點回到古星才是正途。

    快天亮的時候，李邦藩終於回來了。得知朱慕雲去城北找過他，李邦藩也有些感動。戰場才是考驗真情的時候，孫明華和羅澤謙，畢竟與自己還差點。都說朱慕雲貪生怕死，可為了自己的安全，竟然敢冒著炮火去城北，真是難為他了。

    「局座，快走吧。」朱慕雲說，他在城南，看到不少六師的軍官已經偷偷溜走，想必，形勢很不妙。

    「好，電台在哪？」李邦藩其實並不急著回去，他在城北看到了真實的情況。

    「孫明華帶走了，在十里之外。」朱慕雲說。

    「馬上與孫明華會合。」李邦藩說，雖然六師有潰敗的可能，但只要六師是真心與新四軍作戰，就是好事。

    朱慕雲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李邦藩一聲令下，馬上就能出發。三輛卡車，滿載著三個警衛班，風馳電掣般朝著孫明華的方向奔去。

    孫明華一直在等著，見到朱慕雲後，也準備馬上離開。可是李邦藩命令，讓他馬上發報。李邦藩已經親自證實，六師對皇軍是忠誠的，既然如此，當然要盡力營救六師。

    等發了電報後，一行四輛卡車，才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古星。一直等到進了古星城，朱慕雲才終於放下心來。

    李邦藩坐在第一輛卡車上，他讓車子徑直開到憲兵隊。雖然發了電話，但他在古昌的所見所聞，以及想法，只有當面匯報才說得清。

    朱慕雲和孫明華，早在外面等著。朱慕雲遞給孫明華根菸，昨天晚上，對他們來說，實在太漫長了。

    「明哥，羅澤謙呢？好像沒見到他的人啊。」朱慕雲此時才想起，羅澤謙沒有出現。

    按說，孫明華先走，帶著一個班的警衛守在半路上。羅澤謙帶著那些逃兵，如果回古星的話，一定會遇到孫明華的。因為，朱慕雲趕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羅澤謙等人。

    「我只看到時棟樑坐著局座的車子，並沒有發現羅澤謙。我還以為，他被你處理了呢。」孫明華說，羅澤謙此次提供的情報有誤，六師之所以慘敗，羅澤謙有很大的責任。甚至，古陽被襲擊，也與羅澤謙脫不了干係。

    「我怎麼會處理他，局座沒發令，也沒這個權力嘛。」朱慕雲笑了笑。此事發生後，朱慕雲覺得，自己無需再處理羅澤謙。

    羅澤謙在情報裡，言之鑿鑿，六師不但叛變了，還在迎接新四軍入城。日本人收到消息，馬上命令增援古昌的部隊，全部停了下來。當新四軍對六師發起進攻時，六師根本無法應付。這時候，才命令古陽的黃衛軍去增援。

    然而，黃衛軍還沒到古昌，古陽就被攻擊。日軍兵力捉襟見肘，根本調不出兵力。新四軍的這兩次進攻，全部打在日軍的軟肋上。

    「不錯，現在無需我們去處理他了。」孫明華笑吟吟的說，原本他很擔心羅澤謙會威脅自己的地位。可現在看來，羅澤謙自身難保，在政保局立足都有問題，遑論威脅自己了。

    兩人在外面等了近一個小時，李邦藩才出來。與本清正雄的會面，李邦藩只強調了一個問題，關於六師的調查，以朱慕雲的結果為準。事實再一次證明，朱慕雲對皇軍才是最忠誠的。要不是朱慕雲提前安排，李邦藩恐怕想這麼快回來，也不可能。

    關於增援六師的事情，與政保局無關。李邦藩現在要考慮的，是對此次六師與新四軍交戰的情報分析。

    六師面對新四軍，原本就很艱難。沒有增援，無力獨自應對新四軍。可是，羅澤謙傳回情報，信誓旦旦的說，六師已經投共。將槍口朝上，迎接新四軍進城。

    這個情報，讓日軍迅速命令各路援軍都停了下來。正是因為這道命令，當新四軍再次進攻的時候，六師措手不及，而日軍更是鞭長莫及。

    李邦藩回到政保局後，發佈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搜查羅澤謙。朱慕雲提出，要再次帶人，去路上搜查羅澤謙。但被李邦藩否決了，朱慕雲跟著自己去古昌，可謂出生入死，再讓他出城，於心何忍？

    「局座，羅澤謙此人完全不值得信任，他帶著六師的逃兵，不會也一起逃了吧？」朱慕雲說，羅澤謙到現在都沒有回到古星，肯定出了什麼問題。朱慕雲要做的，就是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羅澤謙身上，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六師的事情，羅澤謙在很大的責任。事實證明，你的調查結果最準確。收到羅澤謙的情報後，你堅定的認為六師不會叛變。如果皇軍能聽取你的意見，或許就不是現在的情況了。」李邦藩嘆息著說。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只要皇軍出馬，新四軍必定望風披靡。」朱慕雲堅定的說。

    「局座，您回來啦。」聶俊卿突然在門口敲了敲門，推開門後，伸進半個身子，問。

    「有什麼事進來說吧。」李邦藩淡淡的說。

    「局座，你們談事，我先下去了。」朱慕雲忙不迭的說，聶俊卿是電訊處長，他的工作，自然涉及情報。

    「沒事，你坐著就是。」李邦藩壓了壓手，此次古昌之行，他最大的收穫，是再一次看到了朱慕雲對自己的忠誠。

    面對生死的時候，朱慕雲首先考慮的，不是他個人的安危，而是自己。這一點，尤其難得，也讓李邦藩很感動。

    李邦藩自然沒想到，朱慕雲之所以如何重視他發安危，只是為了更好的潛伏。李邦藩是朱慕雲的靠山，這一點，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果李邦藩出了事，朱慕雲在政保局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局座，我們截獲了一條軍統的電報，最近有人會潛入古星，為新的軍統古星組長送電台。」聶俊卿說，其實這條電報昨天就收到了，只是李邦藩不在，他沒有第一時間匯報。

    「新的軍統古星組長？」李邦藩詫異的說，之前軍統在古星設立了區，鄧湘濤還是區長。李辰宇叛變後，古星區降為古星站，由羅澤謙出任站長。現在，古星站又要降為古星組了麼？

    「這是電文。」聶俊卿從文件夾裡拿出一張紙，遞給了李邦藩。

    「不時將有夥計送貨至古星，請及時接收。」李邦藩喃喃的說。

    朱慕雲聽到李邦藩的話，心裡大吃一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封電報，應該是軍統局本部發給於心玉的，可是，聶俊卿怎麼能破解這樣的電報呢。自從軍統每隔一段時間，就更換波長、呼號以及密碼本後，潛伏電台與總部的聯絡，就基本上沒出過事。

交鋒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勉勵

    一直以來，軍統的電報，極少被政保局破譯，主要原因是因為每隔一段時間，軍統就會更換波長，呼號，以及密碼。而且密碼採用分區制，每個地區的密碼本都不一樣。同時，嚴格規定各區之間的距離。

    應該說，這樣的措施，基本上能保證通訊的安全。此次羅澤謙被捕叛變後，軍統馬上採取了緊急措施，但是，有些事情不可能那麼完美。因為古星站的電台台長汪永華，也跟著叛變。

    汪永華的能力，不在於心玉之下。羅澤謙去古昌後，汪永華就留在了電訊處，專門破譯軍統的電文。來古星前，汪永華就在重慶軍統局電訊處總台，負責與各地支台聯繫。

    昨天晚上，軍統的這封電報，就是汪永華破譯的。要不是要李邦藩在古昌，聶俊卿第一時間就會報告。能破譯軍統的電報，聶俊卿也很興奮。而且，之前軍統的一些密碼本，汪永華都知道。

    汪永華投降後，果然沒令人失望。才幾天時間，就破譯了軍統的電文。雖然不知道「貨」是什麼，但汪永華估計，應該是電台。

    之前政保局也截獲過軍統的電文，只是一直沒有破解。汪永華破譯了這封電報後，之前的電報也跟著被破譯。政保局很快知道，軍統有個「鵝」，並且是新的古星組長。

    「局座，軍統死性不改，又要給我們送功勞了。」朱慕雲笑吟吟的說。

    不管心裡多麼吃驚，朱慕雲都只能裝作不知道。雖然李邦藩對自己更加信任，可是，一旦自己露出馬腳，李邦藩會毫不猶豫抓捕自己。對日本人，絕對不能抱有任何幻想。李邦藩心裡，日本的利益永遠至高無上。

    「沒抓到這位送貨員之前，還不能掉以輕心。」李邦藩沉吟著說，他沒有朱慕雲這麼樂觀，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還不足以說勝券在握。

    畢竟，接頭方式、時間、地點都不知道。李邦藩希望，重慶有更進一步的指示。否則的話，想要抓到送貨人是很難的。而且，僅僅抓到送貨人，也不能算勝利。因為，送貨人往往所知所限。他們的任務，只是將電台送到指定位置，甚至，都未必會與收貨人接頭。

    「有局座運籌帷幄，這是早晚的事。」朱慕雲信心滿滿的說。

    「你在這幾天辛苦了，先回家休息吧，此事我會交給其他人去辦。」李邦藩關心的說。

    李邦藩只是覺得，朱慕雲在古昌擔驚受怕，跟著自己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回到古星，不應該再給他任務。特別是軍統的案子，就算交給朱慕雲，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可李邦藩哪知道，朱慕雲正是這份電報的最終收件人。

    「只要能抓抗日分子，全身好像一下子充滿了力氣。」朱慕雲滿不在乎的說。

    但不管如何，李邦藩都不會把任務交給他。李邦藩當然知道，如果自己把任務交給朱慕雲，他一定會完成得很好。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以的。辦軍統的案子，除了努力，更需要能力。當然，還要一點點運氣。

    朱慕雲離開政保局的時候，李邦藩已經將鄭思遠叫了過去。軍統的案子，原本應該交給孫明華。但李邦藩對孫明華最近的表現不滿意，無論是甄別「野草」，還是調查六師，孫明華的表現，都讓他不太滿意。

    朱慕雲走下樓梯的時候，看到鄭思遠正上樓，他們點頭示意，並沒有多作交流。鄭思遠在政保局，與其他人很少交往。就算朱慕雲以前與他都是二處的人，但兩人在一起，也沒什麼話。

    截獲了軍統的電報，怎麼會把鄭思遠叫過去呢？難道說，李邦藩把這個案子交給鄭思遠？朱慕雲原本要去憲兵分隊的，他故意去了經濟處的辦公室。在辦公室，朱慕雲聽取了經濟處這幾天的工作匯報。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他才給孫明華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明哥，沒回去休息？」朱慕雲等孫明華接了電話後，問。

    軍統電報的事，他當然不能告訴孫明華。這種事情，沒有李邦藩的授意，他是不能隨便說的。哪怕孫明華是情報處長，也是如此。就算要說，也應該是尹有海轉達，自己告訴了孫明華，李邦藩知道後，或許嘴裡不會說什麼。但心裡就會想，自己不值得託付重任。

    「局座把尋找羅澤謙的任務交給我了，等會還得去趟古昌。」孫明華苦笑著說。

    昨天晚上，羅澤謙帶著六師的人，凌晨後也往古星走。但孫明華在距離古昌十里外，等到天亮，也沒有發現他的行蹤。而朱慕雲一路上，也沒發現羅澤謙的行蹤。好幾個小時，哪怕就是散步，也能走十里地吧。

    「這種人找他幹什麼，說不定被六師的逃兵搞死了。」朱慕雲說，軍統的任務還沒有下來，可是對他古星組長的任命，已經下達。應該是要等他拿到電台後，才會正式給他下命令。制裁羅澤謙，或許是朱慕雲上任古星組長後的第一個任務。

    「局座吩咐了，活人見人，死要見屍。」孫明華說，這個時候，他倒希望羅澤謙能回到政保局。

    六師差點被羅澤謙的一個情報斷送，日本人惱羞成怒，李邦藩對他也非常不滿。如果古昌能守住，羅澤謙或許還能戴罪立功。如果今天古昌被新四軍攻下，羅澤謙的項上人頭，怕是不保了。

    朱慕雲沒有與孫明華多說，隨後他去了憲兵分隊。關於政保局的情況，朱慕雲有義務及時向小野次郎匯報。朱慕雲這個憲佐班隊長的任務，更多的是擔任聯絡官。

    「這段時間，法租界要加強巡邏，不能給抗日分子以可乘之機。」小野次郎叮囑著說，接到李邦藩的電報後，軍部就命令，駐古星之日軍，都要抽調部隊，迅速去古昌支援。憲兵分隊抽調了一個小隊，由田島拓真帶隊，清晨已經出發。

    「我一定親自帶隊。」朱慕雲馬上說，雖然李邦藩讓他回去休息，但憲兵分隊被抽調一個日本小隊，整個憲兵分隊，幾乎全部由憲佐班負責，他當然不能輕易離開。

    「你這次在古昌表現出色，關於六師的判斷，也很準確。」小野次郎說，事實真相，朱慕雲對六師的調查結果是準確的，六師根本就沒有通共。

    只要六師沒通共，之前六師的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畢竟，他們到目前為止，還在為保護古昌而奮戰。

    「我對六師還是有點信心的，汪清海只是想保存實力，但絕對不會投共。」朱慕雲信心滿滿的說，現在，他說什麼都有道理。

    六師哪怕有一絲投降的跡象，他也不會在憲兵隊說得那麼篤定。在憲兵隊，朱慕雲力挺六師，當初很多人都譏笑。可現在，事實證明朱慕雲是正確的。

    「可惜，我們知道得太晚了。此次六師損失慘重，古陽也差點被新四軍佔領。」小野次郎嘆息著說。

    新四軍一個十五旅，打得六師無還手之力。今天早上，一度被十五師攻入古昌。而古陽，在黃衛軍開赴古昌後，新四軍十三旅，突然對古陽發起進攻。古陽兵工廠的四千餘槍身，被新四軍擄去。雖然這是半成品，但只要稍加改進，這些槍就能發揮作用。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只要皇軍出動，新四軍絕無勝利的可能。」朱慕雲堅定的說，此次朱慕雲攻入古陽，已經達到了預期目標。現在，就看六師的命運了。

    「不錯，只要皇軍出動，新四軍肯會聞風而逃。」小野次郎緩緩的說。

    但此次，他並沒有什麼信心。因為古星能抽調的軍隊有限，原本計畫至少要調一個大隊支援六師。可是，除了憲兵分隊和憲兵隊，以及特務總部，各能抽調一個憲兵小隊外，其他部隊，幾乎都抽調不出部隊。

    古星是日軍的物資集散地，一旦古星有失，整個長沙戰役都會受到影響。這個後果，是日軍無法承受的。他們寧願看著六師和黃衛軍被各個擊破，也不敢調古星的日軍去增援。誰知道古星外面，會不會有新四軍的十四旅呢？

    另外，鄂東和鄂西的第五、六戰區，一直在虎視眈眈。只要有機會，他們絕對不介意在背後撕下日軍一塊肉。日軍總體的戰鬥力，要比中國的軍隊強得多。但是，日軍的總量要少。

    日軍士兵的素質之所以高，是因為訓練一名合格的士兵，需要半年以上的時間。而中國軍隊則不然，他們只要有裝備，一夜之間就能拉起一支部隊。因此，日軍如果損失一萬人，比國軍損失五萬人，甚至是十萬人是相等的。

    此次長沙戰役，日軍損失慘重，古星更加不容有失。想要徹底解除六師之圍，還要看長沙戰役能否快速結束。日軍的戰線，拉得太長了。剛進入中國時，日軍或許像只鐵拳，但現在嘛，已經成強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