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6 15:1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7 404080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25
第11章 拘魂

    城主府裡不再如昨夜一般掛著人頭。出現在季寥他們面前的是密密麻麻的軍隊,裡面所有軍士的眼角都染上了深邃的黑色斑斕。

    一個個士兵提起長槍大戟,挺直腰背,自有股撼動山河的雄壯軍威散發出來。

    少女道:「大叔,這個鏡魔真是厲害,短短時間就把這些具備血煞之氣的軍士煉成鏡武士,不過,這應該難不倒你吧。」

    季寥淡淡一笑道:「在我眼中,這些都是插標賣首之徒。」

    他手裡多出一把澄如秋水的寶劍,在他近乎液化的真力加持下,吐出長達一丈寬達兩尺的劍芒。

    軍士組成齊整如山的方陣,被季寥手中寶劍發出的巨大劍芒橫掃過去,只如土雞瓦狗一般,輕易被擊潰。

    數不清的血肉肢體到處橫飛,很快他們面前就再無能站立起來的軍士。季寥一口粗氣也不喘,為了不在女兒面前丟面子,他也是拼了老命。他看起來十分的雲淡風輕,前提是得忽略掉他額頭的細汗。

    少女輕輕一笑,手指裡彈出一粒丹藥,逕自往季寥手中射去。

    她嘻嘻笑道:「這是回元丹,可以助人迅速恢復功力,大叔,你先服下吧。」

    季寥將丹藥接過收起,微微一笑道:「我沒費多少勁,用不著服用這個。」

    少女瞧著他額頭的細汗,狐疑道:「大叔,你可別強撐著,等會小心被鏡魔偷襲的時候,你都沒抵抗的力氣,到時候還得我來保護你。」

    季寥嘴角不自覺抽搐一下,心道:乖女兒,爹怎麼會需要你來保護。

    他心裡雖然有波動,表面還是平靜道:「你瞧我這像是耗盡功力的樣子。」

    說話間他又劈出一道劍氣,將十丈外的牆體擊中。牆體裡再度流出血水,原來季寥又發現了鏡魔殘體的蹤跡,便鼓足真力,對其發出劍氣。

    他適才確實費了不少勁,但他身上儲備有草木精氣,故而很快將真力補充回來。

    那鏡魔殘體也是倒霉,他被季寥之前打傷後,氣息不免沒有起初那樣絲毫不漏,加上季寥感覺敏銳,以及天魔氣將他身上的一絲神秘能量降服,所以當它靠得近了,便沒法在季寥面前瞞住行跡。

    它算是流年不利,再次被季寥擊中,傷上加傷。

    彈指的功夫,鏡魔殘體又逃走了。不過它兩次受傷,便是季寥亦能感受到它洩露的氣息很是衰弱,縱使沒有少女,他也有極大把握將其消滅掉。

    少女瞧見季寥發出劍氣擊中鏡魔殘體,不免驚訝,她道:「大叔,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很多。」

    其實鏡魔殘體,論本身的力量並不比真人境界的修士高明多少,只是它比普通修士勝在詭異莫測,手段變化很多,要是換做原本的木真子,遇到鏡魔殘體,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偏偏季寥對這些詭異的手段,有極大的免疫力,尤其是涉及到鬼物陰氣之類的東西,根本傷不到他半根汗毛,而季寥身上還具備最純淨的本源天魔氣,導致鏡魔的底牌天魔香都沒法奈何他,所以三次鏡魔殘體遇到季寥,兩次都觸到了霉頭。

    如此一來,少女不免對季寥有所高估,心想這怪大叔,怕是離丹CD不遠了。她又想到,季寥如此修為,雖然看起來才三十歲出頭,估計都一百歲開外去了。

    想起季寥比自己爺爺年紀還大,居然還表現出對自己有興趣的樣子。少女突然有點怪怪的感覺,可她好似也不怎麼排斥大叔呢。

    少女心裡冒出亂七八糟的想法,季寥輕柔的話音突然響在她耳邊,將她驚醒,「你在想什麼。」

    少女回過神來,神色怪怪地反問道:「大叔,話說你為什麼對我態度這麼好?」

    季寥道:「我待人一向溫和,你不必多想。」

    少女輕哼一聲,道:「你才多想,滿腦子都是不健康的東西的怪大叔!」

    季寥見她又懷疑自己有不良動機,也不知道是腦子哪裡搭錯弦,不由無奈道:「好了,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咱們還得去找那魔物。」

    少女白他一眼,道:「不用找了。」

    她不知從哪裡取出一隻碗,裡面盛滿清水,然後少女將碗放在地上,對著碗裡的清水念起一段咒語。

    「拘魂咒?」季寥腦海裡閃過一個詞,這是他在玉液還丹經裡面見過的咒語,不過少女念的顯然比玉液還丹經裡面記載的更精簡,所以以她的修為亦能施展開。

    隨著咒語念動,季寥竟看到一團黑色的影子狀東西像流水一樣靠近。它像是在漩渦邊上的游魚,拚命想往外游,結果尾巴變得越來越長,終於接觸到盛滿清水的碗,然後一點一點的被吸進碗裡。

    很快那團影子狀東西都進了碗裡,清水沒有變黑,而成了水銀狀的液體。

    季寥道:「這便是那鏡魔殘體?」

    少女道:「本來我要用劍咒重傷到它,然後再對它拘魂的,不過大叔你直接兩次傷到它,令它受到重創,倒是不用我再費手腳。而且清水裡有我師父姐姐下的法咒,它一進去便死了。但它身上殘餘的魔力也融進清水裡,所以這碗水可不能隨便倒出來,因為裡面隨便一滴液體,都是劇毒,能害死不少人。」

    季寥點頭道:「因此你還得將它處理掉,只不過我們就這麼簡單把它除掉了?」

    少女翻白眼道:「不然你以為能有多難,鏡魔雖然詭異莫測,但咱們遇到的只是它的殘體,何況我身上有能克制魔物的異寶,捉住它本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季寥道:「所以有我沒我,區別都不大?」

    少女笑了笑,說道:「還是有的。」

    季寥道:「什麼區別。」

    少女微笑道:「因為大叔呆呆傻傻的,我跟你在一起,覺得輕鬆有趣。」

    季寥道:「我可不呆不痴不傻。」

    他們說話間,周圍的環境好似鏡子破碎一般,不一會就換了一個模樣,他們已回到城裡的大街上。

    天上疏星淡月間閃過一顆流星,拖著尾巴,搖曳墜向地面。

    少女連忙雙手合十,閉眼許願。

    片刻後少女睜開眼睛。

    季寥好奇道:「你許了什麼願?」

    少女明眸眨了眨,道:「保密,說出來就不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26
第12章 仇家

    長街口有挑夜香的擔夫出現,季笙掩著口鼻,將那盛水的碗一收,道:「大叔,我們到房頂上去。」

    兩人身影微微一晃,便到了一戶人家的屋頂。

    青磚綠瓦之上,十分清曠,輕風拂過少女,將她髮絲帶起貼在晶瑩如玉的臉龐上,烏黑的發絲跟白嫩的肌膚混雜,更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饒是知道這是自己的女兒,季寥亦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少女托起香腮,沒有說話。她靜靜閉上眼睛,也不知在想什麼心事,還是睡著了。

    季寥亦沒有打擾她,和她並肩坐著,心靈竟格外的安寧。深夜坐在屋頂上,讓人感觸最深的便是那份寧靜。

    許久之後,少女才突然說話,她道:「大叔,你怎麼剛才也不說話。」

    季寥道:「因為我知道說什麼。」

    少女一笑,明眸皓齒令清風淡月都失色不少,她悠然道:「那我們隨便聊聊,反正你也不會困吧。」

    季寥輕輕點頭,說道:「那好,隨便說說。」

    少女柔荑托住香腮,側頭露出一截雪白俏臉,又長又卷的睫毛眨了眨,道:「那我就問你一個比較隱私的問題。」

    季寥心頭生出微微不妙的感覺,但還是硬著頭皮道:「你問吧。」

    少女道:「大叔,你是不是有一百多歲了?」

    季寥很少說不是,但對女兒撒謊似乎也不太好,他只好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活了多久,也許有活了一百年吧。」

    算上作為草的時光,他興許不止活了一百年。

    少女淺淺一笑道:「那你一定經歷過很多事了,你說說你經歷過最難忘的事是什麼?」

    季寥想起顧葳蕤死前那一眼,不由心裡微微一痛。他重生以來,其實經歷避免去回憶這件事,若是旁人問他,他說不得會有些生氣,偏偏是女兒問起。他不知如何作答。

    少女卻道:「大叔,對不起啦。原來這是你傷心難過的事,我不該問的。」

    她目光裡有誠摯的歉意,接著微微低頭,像做錯事的小女孩。

    季寥道:「沒關係的。」

    少女道:「大叔,你人真不錯。其實像之前我突然哭起來,你都不問我是為什麼。那是你知道別人的傷心事本就不該多問,不問難過就會過去,問了又添一份難過,對麼?」

    她實是聰明伶俐的不像話。

    越是如此,季寥心裡越疼惜女兒。

    季寥輕輕點頭。

    少女又道:「那我不問你了,你來問我吧。」

    季寥心道正好可以多瞭解一些女兒的事,他輕聲道:「最讓你開心的一件事是什麼?」

    少女道:「大叔,我聽說男的問女孩子這種事,一般都是想追她哦。」

    季寥輕咳一聲,說道:「你不說讓我隨便聊麼,而且我真的不會對你起心思,你放一百個心好了。」

    少女道:「好啊,你居然敢對我沒興趣,我這麼漂亮,都沒嫌棄你。」

    季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少女板著臉道:「那你是承認你心裡有鬼,果然是滿腦子猥瑣念頭的怪大叔。」

    季寥感覺跟人鬥法一天一夜,都比和少女糾結這個問題要輕鬆。他不自覺擦了擦並不存在汗水的額頭,無奈道:「我這也不對,那也不對,那我該怎麼回答。」

    少女噗呲一笑,彷彿百花盛開,她道:「大叔,你有沒有發現你好似很怕我哩。話說,你怕我幹什麼,我又不吃人。而且就算你打不過我,但我也不像是會隨便欺負人的啊。」

    季寥感覺受到深深的傷害,尤其是少女那句「你打不過我」,有種讓他想回去閉關一百年的衝動。因為他發現這居然是事實。

    季寥道:「我有麼,可能是覺得你太聰慧可愛,所以不自覺讓這你一點,這不是怕。」

    少女道:「你明明就很怕我生氣嘛,這一點倒是和我爺爺有些像。難道你們老人家,都是這樣子?」

    季寥心頭不由苦笑,我的女兒,這怎麼能跟是不是老人家扯上關係,我要不是你爹,換別人來,我怎麼會怕。

    他心裡話倒是不好說出口,於是道:「我什麼時候都成老人家了,我要是老人家,那你師父算什麼,老怪物?」

    少女奇怪道:「你怎麼知道我師父年紀很大?」

    季寥見女兒這般回答,更篤定他的猜測,他一臉淡然道:「難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出身靈飛派,而且你師父的身份地位極高,便是我見了,也得叫她一聲前輩。」

    少女道:「大叔,你怎麼看出來的。」

    季寥微笑道:「我要是這點東西都看不出來,又怎麼能行走天下?」

    「木真子,你當然能看出來,你騙了我余師妹還不夠,現在又來勾搭我小師妹,真當我靈飛派無人了麼。」寒夜裡一聲冷哼響起。

    季寥只感到來人修為高絕,一股淡淡的殺氣直接鎖定了自己。

    他暗道不好,這人怕是木真子的仇家。

    從她一番話裡,季寥很輕易判斷出木真子居然惹了靈飛派的女人,而且手腳不乾淨,還被人家記恨上。

    靈飛派現在是道家第一大派,難怪木真子要躲到偏僻的涼國去。

    他現在就算是說自己不是木真子,也是難以取信的。

    季寥輕嘆一聲,女兒好像是來人的小師妹。如果她將木真子的老底向女兒揭穿,他在女兒心裡的形象就全毀了。

    反正季寥一百個不信木真子的過去會有多乾淨。

    從背後一道森冷絕殺的劍氣來看,簡直是要置他於死地的架勢。

    季寥立時能夠估摸到,木真子的底子在對方眼裡肯定黑到沒邊。否則何至於一照面,就下如此狠手。

    他心思急轉,很快在強大的壓力下摒除雜念。袖子注滿,彷彿鐵棍一樣,同那劍氣狠狠一撞。

    漫天的布片好似蝴蝶花飛,季寥一條手臂直接光溜溜漏出來。

    他身上的道袍不是凡物,仍是承受不住那劍氣。

    好在經此一檔,他已經抽出空隙喚出木真子祭煉過的寶劍。對方攻勢凜冽,不給季寥喘息的機會。

    目不暇接劍,兩人已經在空中鬥上數十劍。

    少女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只看到空中師姐和大叔化成一團冷光糾纏在一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26
第13章 木真子其人

    少女見兩人打作一團,不由目瞪口呆。片刻後回過神來,兩人已經越打越遠。

    她來不及多做思量,眨眼功夫就掠過數戶人家的屋頂,緊追在兩人身後。

    不多時他們就出了城,到了一望無垠的曠野裡。

    趁著往城外逃去的功夫,季寥已經認出跟他交手的女子是陳小寒。十六年的時光過去,對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少女模樣。但她是修士,老去的速度很慢,如今看來也就剛剛二十出頭。對方仍同過去一樣動人的眼波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然生出智慧的光芒,但從她明眸深處季寥還是依稀能察覺到她過去的一絲純真稚氣。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混合在一起,非但沒有矛盾之感,反而更為她增添一分難言的魅力。只是她臉上始終罩著寒意,教人很難欣賞她身上的動人之處。

    陳小寒似對他殺意滿滿,到了曠野裡更無顧忌,劍勢越來越快,淡月清輝下,季寥用肉眼已經難以撲捉到她的影子。

    季寥縱有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傍身,此時亦沒有十成的勝算。因為劍氣雷音肯定是比對方快的,但是前提是要能鎖定對方的氣機才行。

    直到此時,他才認識到靈飛派的身法實在靈動飄渺。而陳小寒的力量似也生生不盡一般,她施展如此強絕的攻勢,依舊沒有絲毫將要力竭的徵兆。

    季寥已經換了數十種高明的劍術,仍是沒有將對方的氣機鎖定。而他放出天魔氣,想要將陳小寒的劍氣附著住,結果對方的劍氣好似滑溜的泥鰍,根本不給天魔氣依附的機會。

    他敏銳的感覺到陳小寒的擁有的異力,在品質上絕不差他的天魔氣多少。這應該是由道家功法源頭帝經修煉出的力量,從氣息上來看,也確實同他現在身上的真力有種同出一源的感覺。

    季寥不費思量,便明白自己修煉的《玉液還丹經》怕是直接從帝經衍生出的修行功法。不過這種瞭然,於此時的爭鬥沒有任何意義。

    他整個人使出的劍勢是風雨不透,正耐心等待找出陳小寒破綻的那一刻。

    自從他練成劍氣雷音以來,還是首次遇到這種旗鼓相當的搏殺。偏偏對手是陳小寒這位故人,而且她如今還是自己女兒的師姐。

    若真到了搏命時刻,季寥都不知道自己能否一往無回的下狠手。

    他不想考驗自己的決絕,但是不擊敗陳小寒,便很難將其擺脫。

    少女的聲音穿過劍氣破空之聲,「大叔,師姐,你們都住手。」

    「小師妹,你站遠一點,我收拾了他,再跟你細說。」陳小寒全力催發攻勢之餘,猶能吐字發聲。

    季寥對她的評價因此更高一分。

    他計上心來,從容不迫道:「季笙,你說的不錯,你師姐這樣凶巴巴的女人,確實沒有男人敢要。」

    少女「呸」了一聲,道:「大叔,我師姐明明貌若天仙,溫柔善良,很招人喜歡的。」

    季寥笑了笑,從容將陳小寒含怒而發的一劍格開,繼續道:「你師姐長得漂亮是不假,但男人見到她的感覺,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少女道:「一定是『不可自拔』,對不對?」

    季寥大笑一聲,道:「錯了,錯了,應是『敬而遠之』。」

    他大笑的同時,已經覺察到陳小寒的劍勢出現一絲不諧,她終歸是被影響到了。季寥的劍氣帶起雷音,穿過陳小寒布下的重重劍影,一往無前的往對方劍勢最盛處刺去。

    空中爆起一團氣浪,陳小寒墜落地面,她玉面微微發紅,雙腿有輕微的顫抖。而季寥已經把握住剛才小勝陳小寒一招的時機,遠遁而去。

    少女嫣然巧笑的抱住陳小寒胳膊,道:「師姐,你把他打跑了,真厲害。」

    陳小寒冷笑道:「你還裝,要不是你故意配合他擾亂我心神,他怎麼跑得了。」

    少女一臉賠笑道:「師姐真是冰雪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你要打要罵,我都接受。」

    陳小寒輕嘆道:「算了,人都跑了,我找你麻煩有什麼意思。那人可不是什麼好貨色,你以後離他遠點。」

    少女好奇道:「他到底做了什麼事,師姐你這麼恨他。」

    陳小寒道:「這人本是飛雲觀鐵木道長的師弟。他十年前已經是近乎丹成的人物,後來不知怎麼地功力盡散。就是那段時間裡,此人結識了余師姐。木真子一番甜言蜜語,竟哄得師姐跟他訂下終身,於是師姐跟他一起去落星湖定居。

    哪知道此人騙去師姐身子之後,又不斷在外面沾花惹草。被師姐發現後,兩人就大戰一場。那木真子散功之後,修為尚未完全恢復,自然不是師姐的對手。但他性子狡猾,竟三番兩次從師姐手上逃脫。師姐深感憑她一人之力,難以抓住木真子,因此找了我幫忙。

    此事因為涉及師姐隱私,我是怕你受木真子迷惑才告訴了你,你可不要跟師父說,更不可向外面傳出去。」

    少女道:「我怎麼覺得大叔不像是那種人,難道其中有什麼誤會?」

    陳小寒道:「還能有什麼誤會,那木真子可不止騙了師姐,連他唯一的師兄鐵木道長都被他騙了。此人為了得到飛雲觀的根本功法《玉液還丹經》的原本,竟設計鐵木道長同湘西四鬼結仇,令鐵木道長被湘西四鬼傷到,再從他手上將那《玉液還丹經》奪走,此事已經風傳修行界。鐵木道長更是已經宣佈將他逐出飛雲觀,師兄弟兩人徹底決裂。」

    少女心道:大叔真會是這樣的人,是了,那天他跟那個吃人的大和尚彷彿是認識的。但他又確實將四個嬰兒送回去了,他要是真的有那麼壞,便不會這樣做。莫非他都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可他的言行舉止,也看出有一絲奸惡的模樣啊。

    她很難將大叔和師姐描述的樣子聯繫起來,只是師姐沒必要捏造這樣的謊言。

    陳小寒見少女的樣子,暗道:小師妹看來是被木真子的花言巧語迷惑了,好在此番歷練後,師父會讓她好好閉關修行,她年紀還小,等出關後,未必還對木真子有深刻的印象。

    陳小寒又回想起季寥臨走時那帶起雷音的一劍。此人果是飛雲觀三百年來最出色的劍者,那等劍術,自己再修煉二十年,怕也是難以企及的。若非靈飛派的功法玄妙至極,她適才怕是要吃下大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26
第14章 四鬼

    季寥落在一片荒草亂石叢生的山崗裡,此處氣機紛雜,適合隱匿,就算陳小寒追上來,一時間也難以尋到他。他正好於此思考一番,想一下對策。十六年過去,陳小寒早已今非昔比。要不是適才女兒配合他擾亂陳小寒的心神,他還得別費一番功夫,才有機會遁走。

    只是他一走,陳小寒肯定會將木真子過去的底子抖出來,自己剛在女兒面前經營下的好形象,估計是徹底毀於一旦了。季寥不由摸了摸下巴,心想開始琢磨怎麼才能把事情說清楚。

    主要是他不清楚木真子過去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一時間千頭萬緒,倒是不好理出思路來洗白自己。好在他已經尋到女兒,並知道她過得還算不錯,這倒是意外的驚喜。

    季寥還是決定先回四季山莊一趟,無論怎樣,也該去看看季山現在過得怎麼樣。他主意一定,便先去沙漠入口跟馬原他們會合。

    到的時候,天空泛起魚肚白,馬原等人已經開始收拾帳篷。季寥先是暗中察看了周圍,並無異常的跡象,便清楚陳小寒尚未找到這裡來。

    而且他混跡在一群凡人中,只怕陳小寒也料想不到。哪怕是即將面對道門第一大派的弟子追殺,季寥心裡也無慌亂,他是不會因任何艱險和困難失去方寸的。

    見到季寥出現,馬原等人神色一喜,他們見國師說要在城裡過夜,都擔足了心,尤其是馬原這一夜根本沒睡好,眼睛還掛著黑眼圈。

    馬原先是迎上去道:「國師大人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

    季寥微笑道:「已經弄完了,隨時都可以繼續上路。」

    他之前留在狂沙城,倒是沒去見城主武狂沙,要是上一世他還有些興趣,如今仙凡有別,差距很大,便無多少好奇了。從前能做他對手的枯木道長,現在於他而言,也如過眼雲煙一般。

    一行人便趁著天色早趕緊進沙漠,要是到了正午時分,沙漠裡便無法趕路了。到了夜晚,他們尋到一處綠洲,搭好帳篷,暫時歇息。照他們的行程,再過兩日便可以出沙漠,屆時就可以上晉國修好的寬闊驛道,不日便可抵達晉國的京城。而四季山莊離京城的路途並不算太遙遠,屆時季寥便可尋個機會,暗自去四季山莊。

    沙漠的地形千變萬化,有時候你看到一座沙丘,可能轉眼間就成了平地。有時候眼前明明是平地,一陣風沙襲來,說不準就成了沙丘。

    正因沙漠氣候如此險惡,饒是季寥都不能掉以輕心。但在這種艱苦惡劣的環境裡,依舊能有生靈在沙漠裡生存。季寥瞧著一隻毒蠍子鑽進前面的沙堆裡,不得不感慨萬物自有其生存之道,努力生存下去亦是世間所有生靈的本能。

    只是這一帶的毒蠍子,似乎有些多了。季寥眉頭一皺,耳邊很快響起一聲慘厲的馬嘶。

    類似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很快所有的馬都倒在沙漠裡。個個口吐白沫,已經毒發身亡。季寥取出一蓬用來刺穴的金針,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出去,很快有數十隻毒蠍子被金針刺中。但那些馬,已經救不回來了。

    這些蠍子之前是在一瞬間被人操控,突然爆起發難,將所有的馬蟄死。

    「你們把食物和水都看好。」季寥對馬原他們吩咐道。

    操縱毒蠍子一定是異人,因為普通人雖然也能操縱毒物,但是需要用樂器一類,發出特別的音調指揮。顯然他剛才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的聲音,那麼這些毒蠍子一定被用了另一種奇妙且難以被人發現的方式操縱。

    季寥本來還需要費心去查探一番,到底是什麼人在搗鬼,結果耳邊響起一聲怪異的男子聲,彷彿鬼魅一般,讓人判斷不出方位,「木真子,你騙我們四兄弟跟鐵木老頭大戰一場,自己卻趁此撿了便宜將《玉液還丹經》奪取到手,真是好陰險,好算計,但你想不到,你躲在這群凡人中間,還是教我們找到了。」

    季寥神色淡然道:「不知你們如何找到我的。」

    「嘿嘿嘿,任你如何奸猾,恐怕都想不到我們四兄弟打傷鐵木老頭後,還暗自尾隨鐵木老頭,終於從他那邊發現了你的一個秘密。」另一個鬼魅怪異的聲音響起,跟之前的聲音很是相似。

    季寥道:「哦,不知道是什麼秘密,可否告知我一下。」

    「你馬上就是個死人,告訴你也無妨。答案就是『四季山莊』的老莊主季山,他是你的親兄長,我們從他那裡取出一點血液,施展『血引追蹤術』,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們的手心。」第三個鬼魅怪聲浮現。

    奇怪的是,他們明明在對話,除卻季寥之外,馬原等人是毫無反應的。

    季寥才高智絕,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身份居然是前世的叔叔季鷹。木真子就是季鷹,所以他們才從季山身上取出血液,以血脈聯繫,施展術法,感應出自己的方位來。

    至於他們口中的鐵木老頭,怕是跟木真子也有很密切的關係,而他們又提到玉液還丹經,因此鐵木老頭,怕是木真子的同門。

    季寥轉瞬間便分析出許多信息,但此時最大的麻煩就是這四個怪人。雖然只出現了三個聲音,但季寥敏銳察覺到還有第四個人存在。

    他們恐怕都想不到季寥的感覺敏銳至極,他們對話的功夫,便讓季寥開始模糊的感覺出他們的位置。

    這是經驗教訓,可見無論什麼時候,該出手時就出手,千萬不能話太多。

    季寥的出手很快,很果決。他只判斷出一個大致方位,就使出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季寥的身形好似電光一閃而過,他從來沒有施展過如此快的身法,甚至能夠深刻體會到自己的骨骼已經快要散架。

    來的四個人,也決計想不到季寥能如此快。

    快到出乎他們所有人意料。

    以致於一團血霧爆開,其他三人才開始心靈震動,發出悲憤的尖叫。

    季寥絲毫沒得色,他以迅雷之勢消滅一個強敵,但這樣的對手還有三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26
第15章 再殺一鬼

    四鬼本是一母同胞的四兄弟,論修為個個也練到了相當於道家「真人」的層次。他們修煉的功法,亦是與眾不同,叫做「鬼影神功」。

    「鬼影神功」同一般道家修士的功法有很大差別,道家修士的功法最終都追逐陽世長存,修煉出的力量也偏陽性,早期的煉氣士甚至將自己修行的道稱之為「純陽大道」。而「鬼影神功」卻恰恰相反,這門功法是將活人修煉成鬼的功法。修行越深,肉身的陰氣就越重,到最後整個人肉身都會轉化為鬼陰之身,即使光天化日,烈火焚燒,都傷不到他們半分,行動起來,更是魅影一般,毫無實質。

    但這個功法最大的缺陷就是過於極陰,以至於當修行到了深處,就會逐漸往純粹的鬼物方向轉化,而生存在陽世的記憶,會被陰氣慢慢磨損去。所以修煉此功法的人,無一例外,要麼是被人殺死,要麼最後化為發狂的鬼物。四人最初修行時不知道功法的弊端,直到近些年才明白過來。

    若要解決這弊端,便得悟出陰極陽生之道,在體內重新建立起新的陰陽平衡體系。而玉液還丹經是天下除卻帝經之外,最正宗的道家功法之一,裡面闡述的道家純陽之道,更是奧妙精微。他們四鬼自無本事去奪取道門五大派保管的帝經,所以將主意打在了玉液還丹經上面。

    故而他們雖然有被木真子算計同鐵木道長結仇的成分,實際上也非常覬覦玉液還丹經。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已經散功過一次的木真子竟然換了一個靈魂,而且新的靈魂季寥還練成了絕世劍術——劍氣雷音。

    讓他們更意外的是,季寥毫無宗師氣派,直接突襲他們四兄弟中的老四。

    這位「湘西四鬼」排行第四的老鬼尚未來得及說話,已經徹底變成死鬼。

    季寥一擊得手,並未趁勝追擊,而是倏地一下,鑽進沙漠之中。

    其餘三人自然恨意滔天,化身魅影鑽進沙子裡。

    他們身體已經具備部分鬼物特徵,在沙子裡穿行,受到的阻力極其輕微,因此很快就要追上季寥。

    只是他們顧忌季寥剛才施展的絕世劍術,因此仍是不遠不近的跟著。而且三人漸漸分出三條路線,準備將季寥包抄。

    季寥適才使出劍氣雷音,實是竭盡平生之力,因此當時真力用去了大半。好在他體內尚有儲存的草木精氣,恰好夠他恢復全盛的真力。

    但季寥並不著急使用這一劍,他此刻將天魔氣徹底釋放出來。

    他已經覺察到四鬼的功法偏陰,而在陰屬性能量中,天魔氣絕對是處在頂端的一種能量。無聲無息間,他的天魔氣就接觸到了背後追來一人的身體。

    對方因為忙於追殺季寥,果是忽略了體內的一絲異常。

    那些天魔氣附著在他體內的氣息裡,漸漸把握住他功法運轉的脈絡。

    季寥對這人的氣機漸漸了然於胸,又感應到左前方和右前方的對頭已經包抄過來。驀然集中精力,發動天魔氣卡主對方的某處經脈。

    他這是用的類似截脈點血的方法。

    江湖中有一門武功叫做「截脈點血」,這種功夫跟尋常點穴功夫不同。乃是根據人體氣血運行的機理,推測出對方身體的氣血正運行至何處,然後在那個位置點血,從而使對方氣血凝滯,再難行動。

    這種制敵方式效果跟點穴類似,但是不用點住穴位。非是精通醫理,沒法掌握。

    說起來「截脈點血」還是顧葳蕤傳授給季寥的。

    伊人已逝,顧不得多做傷懷。

    季寥利用「截脈點血」的機理,將這位對頭體內運行的功力視作氣血,從而借助天魔氣窺視到對方的行功路線,然後果斷催動天魔氣,將對方體內的氣息截住。

    這一下時機把握的十分巧妙,硬是使正在沙裡穿行的對頭生生一時間失去對自身的控制。

    季寥回身一劍刺透對方的身影,緊接著一掌拍中他的頭顱。

    對方體內的陰氣猛烈爆發,緣於季寥本身對陰氣的強大免疫能力,將那股陰氣吸收了大半。同吸收鬼物的陰氣極為不同,季寥感受到一點不舒服。

    好似過去吞噬的鬼物都是香糯可口的米飯,而現在吸納的陰氣摻合了砂礫石子,一不小心還會蹦到牙齒。

    這個發現倒是讓季寥對自己的特異體質多出一分瞭解。

    轉瞬間四鬼便去其二,他們兄弟連心,立時感受到對方的消逝。

    對季寥的滔天恨意裡,又生出一分恐懼。

    明明一年前木真子的功力還不及他們,怎麼現在突然間就能連殺他們四鬼中的兩個。

    如果說老四的死還有季寥偷襲的成分,現在老三明明沒有任何大意,卻被季寥詭異的殺掉。

    剩下的兩鬼都放慢了靠近的速度。

    季寥的聲音從沙子裡穿過,落在他們耳邊。

    「兩位,我現在已經耗盡功力,你們要拿玉液還丹經直接過來就是。」

    他深知若是發動劍氣雷音,自己速度當然在他們之上。

    但是劍氣雷音直來直往,一擊不中還得折損自己大半真力。

    而對方的速度並不慢,並且行動間轉折自如,在小範圍的騰挪閃避,遠非自己此時能比擬。

    因此要是實打實的交手,很快就會被對方利用身法上的優勢佔據主動。

    所以季寥要想斬殺其餘兩人,非得另出奇計。至於利用天魔氣再度故技重施,現在已經行不通,因為此時兩人已經凝神戒備,若是放出天魔氣,反而會被發現端倪,打草驚蛇。

    湘西四鬼個個心思狡詐,剩下的兩鬼雖然膽氣告破,但依舊心眼靈活。

    此時他們都在想,季寥第一次出手是雷霆萬鈞之勢,那劍術顯然是很耗費力量的殺招。第二次出手時,顯然聲勢小了很多,有沒有可能是對方確實後力不濟。

    而季寥直接說出來,可能就是故佈疑陣,虛張聲勢。

    季寥微微笑道:「怎麼,你們還真以為我有什麼算計?再過一會,我便能回不少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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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除惡務盡

    季寥越是這樣說,他們越是懷疑季寥虛張聲勢。

    在沙子裡雖然不能視物,但他們都不是凡人,並不是很依賴肉眼,因此能感覺到季寥的氣機雖然強盛,卻好似有種刻意為之的感覺,不太自然。

    雖則如此,兩鬼還是難以下定決心。

    時間在僵持中過去片刻,季寥突然道:」兩位實在太過膽小,我現在已經恢復功力了。「

    他突然間揚起一劍,周圍的沙子都受到一股絕強的雷音震顫。

    正在季寥左前方的一鬼驀然間心裡發寒,他一直都凝神戒備,因此面對這駭人欲絕的劍氣,在千鈞一髮間,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饒是如此,他身上也被劍氣帶走一大片皮肉。好在他避開要害,沒有如自家老四那樣,當場死在季寥劍下。

    他雖然受了傷,不驚反喜,吼道:「老二,我沒事,你快動手。」

    四鬼一生中大大小小經曆數十戰,交手經驗極其豐富。尤其是現在受傷的老大,立時反應過來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他估摸著季寥使出這一劍,短時間內必然功力大減。否則季寥若能連續施展如此駭人的劍氣,他們四鬼便絕無能從對方劍下生還的道理。

    另一頭老鬼心裡同老大是一般想法,老大出口的同時,他身子便成一條快如石火電光的影子,將鬼影神功催發到極致,散發的寒氣,直接在黃沙裡凍出一條徹底被寒氣凝固的甬道。

    甬道的盡頭便是季寥所在。

    可是當他即將以滅絕一切的氣勢拍出一爪,要將季寥腦袋抓爆時,突然又聽到了那雷音,比之前更響。

    那是因為他離得太近了,近到季寥劍術剛施展出來,他的要害就被刺中。

    恐怖的劍氣在他體內爆發出來,沙漠表面直接爆起沙浪,久久難以平息。

    四鬼中唯一活下來的老大此刻已經大腦空白,他完全沒法理解季寥如何能再使出剛才那樣的劍氣出來,難道他的力量已經生生不盡。

    季寥當然做不到這個地步,只是他適才便悄悄將女兒送給他的回元丹含在嘴裡,等他一使出劍氣雷音,那回元丹就化為一股熱流,直接補充掉他流逝的真力。

    到現在他才真正算是沒剩下多少真力了。

    四鬼中的老二,在他剛才的劍氣雷音下,直接化為碎肉,淹沒在黃沙裡。

    季寥身影一動,便到了四鬼中最有一個面前。

    他往對方身上輕輕踢了一腳,便將此人踢出沙子。

    季寥亦從沙子裡冒出。

    這人渾身呈青紫之色,身高不足五尺,頭上戴著一個銀箍,此刻正一臉恐懼瞧著季寥。

    季寥連殺三鬼,從氣勢上徹底壓倒了他。

    此刻季寥彷彿夢魘一般,給最後一鬼,帶來無窮恐懼。

    季寥淡然道:「你想怎麼死?」

    這人結結巴巴回道:「求你別殺我。」

    季寥道:「你們四個,我已經殺了三個,喚作你是我,你肯留著我麼?」

    他道:「我可以奉你為主。」

    他們四鬼個個在南疆一帶無惡不作,本就沒有多少人性可言,此刻大鬼雖然心傷三個兄弟的死亡,但求生的慾望壓倒了一切。

    季寥道:「那你讓我在體內種下禁制,我便信你,否則……」他說話間,按住了劍柄。

    大鬼十分猶豫,一會目露要搏命的凶光,一會又滿是貪生怕死的眼神。

    實是三兄弟接二連三慘死在季寥手中,讓他的心防直接失守,此刻已經毫無膽氣可言。

    他猶猶豫豫之間,季寥便暗自催動天魔氣進入他體內。因為四兄弟功法都是一樣的,直接省去季寥揣摩他行功路線的過程。

    驀然間季寥發動天魔氣,使他身體一僵,同時手作劍指,封住大鬼的丹田氣海。

    無論是江湖人,還是異人,丹田氣海,都是他們一身力量的根基所在。

    做下這些事後,季寥算是徹底放下心,此刻對方還能反抗,那他早該死在對方手上了。

    大鬼此刻被季寥徹底制住,只能認命道:「你要是肯放過我,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季寥道:「好,我現在問你一句,你答一句,要是我知道你有一句是假,後面的我就不會再問了。」

    他言下之意,不問便是不再給大鬼活下的機會。

    大鬼自然明白這個意思,忙道:「你問便是,我絕不敢有半句謊言。」

    季寥道:「鐵木老頭是誰?」

    大鬼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什麼季寥會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回道:「鐵木老頭自然是飛雲觀的觀主鐵木道長,他是你的師兄。」

    季寥點頭,又道:「四季山莊的莊主季山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大鬼道:「我們可不敢把他怎樣,只是偷偷取了他一點血液。畢竟他的孫女現在是靈飛派清雨仙子的關門弟子,給我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會跟靈飛派交惡。」

    季寥道:「你們說的那個『血引追蹤術』是只有你們會,還是流傳很廣?」

    大鬼道:「反正我們兄弟至今未曾遇見過有人會類似的術法,而且這『血引追蹤術』能奏效的前提是被取血液的人和被追蹤的人血緣關係極其親近,確切的說兩人非得是『同父同母』才行。我們修士歲月比凡人漫長很多,像你這種尚有嫡親兄弟活在人世的例子並不多。除非兩方都是修士,但那樣一來,取血液便有難度。」

    季寥緩緩點頭,說道:「現在把你關於修行界的見聞都告訴我,無論大事小事,我都要聽。」

    湘西四鬼的見識倒是不比歸新子強多少,只是大鬼提到了這十幾年來修行界發生的一些大事,其中有一件倒是引起季寥的關注。

    原來十年前,太玄宗被一個女子闖進山門,至此之後,元氣大傷,宣佈要封山百年,而那個女子,據說也不知所蹤。

    此事倒是引起修士們回想起一件舊聞,那就是數千年來,似乎太玄宗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遭劫,並且封山。

    只是時間久遠,如非那些底蘊深厚的大宗門,根本沒有關於此事的記錄。

    另外就是,鐵木道長已經邀請了數位幫手,暗自在四季山莊等著,葉落總歸要歸根,鐵木道長知道木真子多年來,曾數次回過四季山莊。

    從此事季寥倒是可以判斷鐵木道長心思不是很靈通,因為木真子只要不笨,便能猜出鐵木道長可能盯住四季山莊,就更不可會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去四季山莊。

    問完想知道的一切後,季寥淡淡道:「我沒什麼可問的了,你走好。」

    大鬼滿面惶恐道:「我沒有說謊,你為什麼還要殺我。」

    季寥一臉漠然道:「除惡務盡,你死了也不冤。」

    他話音一落,便不再跟大鬼廢話,劍光一閃,人頭便落下。

    從大鬼身上飛出一道青煙,凝結為鬼面,朝季寥狠狠撲殺過去。

    季寥淡淡一笑,任鬼面撲到直接身上,片刻不到的功夫,大鬼便徹底消亡。

    旁人若是死在仇家手上,多是要發誓做鬼都不放過對方,可季寥的仇家要是做了鬼,那便是不放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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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故人

    此夜無月,但天空極為明淨,星輝灑落在黃沙上將其染作銀白。若有人正在沙漠裡行走,便會看到十數頭木牛正分別拉著三個車廂不疾不徐的前行。在車廂左右,還有裝備嚴整的軍士。

    這正是季寥他們的車隊,在湘西四鬼將他們的馬毒死後,季寥便在沙漠裡尋到三株枯死的白楊,以它們作材料,製造出能在沙漠裡當牲畜的木牛出來。

    此術又叫做木牛流馬之術,乃是季寥從湘西四鬼的遺物中找出來的。順便季寥還發現了他們乃以成名的功法——「鬼影神功」。

    花了兩日時間,季寥終於將鬼影神功解析出一部分,他發現自己竟可以利用天魔氣來催動鬼影神功,如此獲得鬼魅般的速度,竟絲毫不遜色湘西四鬼。

    按照慕青的說法,天魔氣可以催動天魔經上所有的術法,說不準鬼影神功便跟天魔經有關,而且瞧湘西四鬼的模樣亦像是旁門左道一類。

    利用天魔氣修煉成魅影神功後,雖然季寥修為不曾增長,但是他的身法已然大進,再配合他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可以說在真人這個層次的修士中,幾乎可以說難尋對手了。

    若陳小寒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季寥現在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將陳小寒擊敗。當然前提是陳小寒可不像自己的女兒,身上帶有許多寶物。

    他現在想起女兒發出的劍咒,依然猶有餘悸,那劍咒當真有神鬼莫敵的威力,從此可以推測出女兒的師父清雨仙子又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季寥此前已經聽歸新子說過清雨仙子是道門第一人,但從那劍咒的威力,才真正體會出一點清雨仙子的厲害之處。

    女兒能拜這樣的師父,季寥算是有所寬慰。想到女兒可能是因為陳小寒的緣故才得以拜入靈飛派,因此季寥隱隱對陳小寒有所感激,不過想到對方現在對他的態度,季寥也不由頭疼。

    他不可能將陳小寒跟湘西四鬼等而論之,所以今後見到陳小寒,最好立即避開。

    又從湘西四鬼那裡得知鐵木道長找了幫手在四季山莊附近守著,季寥便暫時熄了回四季山莊的打算。

    如此想來,他路才走到一半,其實自己出來的目的已經達成泰半。

    只是現在的處境不算美妙。

    不過想起聰慧可愛的女兒,季寥總是會不自覺流露出一絲笑意,因此他心情不算很差。

    木牛終於帶著他們出了沙漠,亦耗盡了季寥附著在它們身上異力,季寥不打算出沙漠後還施展這種奇術惹人耳目,因此他們到了最近的集市買了馬匹,才重新整裝上路,不日就到了晉國的京城。

    晉國的京城三面都有崇山峻嶺作為天險屏障,更有一條清澈的河流泗水灌溉京城附近的沃野,泗水東出便經過唯一沒有天險屏障的泗水關,那是天下第一雄關。此關一封,外面縱有數十萬精兵,亦是攻之不破。

    季寥還是首次來到晉國京城,此城共有兩條大街貫徹內城外城。分別是朱雀大街和青龍大街。

    朱雀街兩旁住的是皇親國戚和門閥世家以及高級官員,而青龍大街卻是由建牙開府的皇子所據。當今皇帝在位四十年,有十九個皇子,其中有十個都建牙開府,太子在十五年前就被廢黜,如今儲位空懸,皇子們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但是這一切都跟季寥沒多大關係。

    季寥本來是在京城隨便逛一逛,可是卻突然見到一位故人。原來今日正有一位高僧登壇講法,引起萬人空巷。

    他好奇之下,瞥了一眼所謂的高僧,結果那人正是清明。

    陡然間見到清明,季寥不免有一絲尷尬。因為當初清明回手印宗時是為了找辦法幫助顧葳蕤解決被冥願附身的事,季寥也對自己說過若是清明被他師父扣下,自己一定會去找他。可是後來發生太多事,加上顧葳蕤又懷孕了,故而季寥始終沒前去手印宗。

    如今重生之後,已經過了十六年。

    季寥見到清明後,想起這段事,不免心中有些慚愧。

    但他混在人群中,聽清明講法,卻發覺他吐音圓潤,哪怕信眾如潮,聲音駁雜,他說的每一個字亦能清晰落在眾人耳中,彷彿如同在他們耳邊說話一般。

    季寥暗道:看來清明的功力已經漸入化境,不必當初的枯木道長差了。

    他瞧清明合十的一雙手,彷彿白玉一般無瑕無垢,心裡就清楚這是大手印練到高深處的徵兆。

    如今換了個身份,貿然去敘舊卻是不合適。

    而且季寥覺得有些好笑,當初清明死活不想當和尚,現在卻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

    恐怕這些信眾都不知道眼前的高僧大德,十六年前還是一個流連花叢的浪子。

    不過清明確實生得一副好皮囊,唇紅齒白,面目清俊,一身月白僧衣,素淨布鞋,更襯得他好似一塵不染。

    他瞧周圍,有許多少女少婦都望著清明,露出一臉痴迷的樣子。

    他不禁惡趣味的想到,這些女信徒要是去找清明求子,估計會很靈驗。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季寥實是不太信清明當了和尚能戒掉葷腥。

    清明正說法講到妙處,突然覺得心靈有所悸動。他不由朝人群中張望一眼,卻陡然間看到一個道士,此人他平生從未見過,但他對方一身清氣,顯然是一位高人。

    他若有所思,便止住說法,下了高台。

    一眾小沙彌擁著清明離去,而底下信徒多是面帶茫然,不知道法師為何突然不講了。

    季寥見到清明望自己一眼,便知道他可能察覺到自己的異處,可能會見自己一面。

    他沒有離開,等了一會果然有個沙彌尋找過來。

    這小沙彌賣相倒是不錯,看起來根骨也不差,他對著季寥合十見禮道:「道長,家師是剛才登壇講法的法師清明,他吩咐我來請你一會,不知你可否賞臉。」

    季寥含笑道:「我也想見見你師父,還請小師父帶路。」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29
第18章 春風十里

    季寥隨著小沙彌出了兩條街,視線就豁然開朗,前面是一處佔地足有十數頃的人工湖,依稀可見白鵝浮於綠水清波之上,對岸栽種著成片的柳林。至於眼前卻是一間建在水上的茶舍。茶舍周圍別無建築,顯示出一種無羈無絆的自在禪意。

    人在外面時便會覺得此處頗為雅緻,到了裡面,更能察覺到裡面每一處擺設無不使人覺得清趣高雅,絕無半分突兀的地方。

    季寥換上一雙早已準備好的乾淨白襪,踏上光潔的地板。轉過一道繡著山水圖的屏風,便看見一副茶几,清明便在那裡候著。

    旁邊正有一位絕色的仕女在施展茶藝,動作如行雲水流,舉手抬足間更有一絲貴氣,顯然是一位貴族出身的女子。

    茶煙裊裊,禪意盎然,若非季寥深知清明過去的底細,怕是也會以為面前這位實是不世出的高僧大德。

    季寥微笑道:「不知大師找我來,有何貴幹?」

    清明道:「只在人群中看了道友一眼,便覺得道友一身清氣,實非俗人,因此不免心生好奇,故而派小徒來請道友品茗,從而結交一番。」

    季寥道:「大師是出家人,怎麼也喜歡交朋友?」

    清明道:「雖然出家為僧,卻在紅塵中,既是紅塵中人,交朋友亦是理所當然。」

    他端起一杯調好的茶,奉在季寥前面,道:「道友請。」

    季寥伸手去接過茶,輕輕一提,卻不曾用力。發現茶杯竟似澆築在清明手上似的,紋絲不動。

    他淡淡一笑,也不見任何作勢。

    清明突然覺得茶杯變得滾燙,手不由一鬆,季寥就輕輕巧巧將茶杯取出。他一飲而盡,非但不顯得粗俗,還讓人覺得灑脫豪邁。

    清明練得是大手印的功夫,如今逐漸臻入化境,手上功夫之了得,放眼江湖都是罕見的。他無論如何都料想不到,面前這道人竟能輕易從他手裡將茶杯取走。

    要知道便是把手伸進火炒的鐵砂裡,過一炷香,他都不會有絲毫忍不住的跡象。剛才這位道長不知使了什麼勁,使茶杯一下子燙得他片刻都忍受不了。

    清明心裡大驚,面上卻不顯露。

    他承繼了老和尚的衣缽,答應他要將手印宗的教義發揚光大。因此才來了晉國京城,希望依靠皇權推廣教義,此時他靠著一手神乎其神的大手印功夫,已經成了晉國皇帝的座上客。實是不希望有別的高人出現,奪去他的風采。

    故而見到這位道長一身出塵脫俗的氣質後,便不免想先行試探一番。饒是他心裡有所準備,結果仍是大為出乎他意料。

    清明不由輕叩茶几兩下。

    這是一個暗號。

    清明道:「道友豪氣,看來這一杯茶倒是不夠,明珠姑娘還請你再調兩杯,我要和道友對飲。」烹茶的仕女聽見後,素手翻飛,很快便有兩杯新茶調好。

    外面守著的小沙彌的聲音突然響起,「笙姑娘,師父正招待客人,此時你還是不要進去了。」

    他話音一落,茶室裡就多出一個水靈的絕色少女出來。

    她一對明眸先是落在季寥身上,似笑非笑。又對著清明道:」清明叔叔,你以前招待我都沒用過這麼好的茶。」

    說話間毫不客氣地端起茶杯,要將清澈黃亮的茶水飲入口中。

    清明見到少女出現亦是大吃一驚,見她要喝茶,更是一急,忙使上大手印功夫,要將這杯茶打翻。

    少女手指靈巧之至,輕輕鬆鬆避開。

    這時候她突然手裡一空,端起的茶杯已經落在季寥手中。

    他再度牛飲而盡,讚歎道:「此茶滋味,真是美妙無窮,彷彿刻骨銘心的戀人般,讓我想起一句詞。」季寥微微一頓,信口吟道:「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里,不如你。」

    清明神色一變,「春風十里」正是茶水裡下的藥,這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春藥,使人服用後,不自覺生出慾望。

    酒色為媒,最容易拉近人之間的關係。他瞧這道士功夫高深莫測,便準備好好用美色招待他一番,哪知道對方瞧破底細後,還毫不在意的將茶水喝了。

    不過這讓他鬆了口氣,還好不是自家侄女喝了。

    少女拍掌道:「大叔,你倒是很有學問嘛。這詞我都沒聽過。」

    季寥搖搖頭,示意這點學問不足掛齒,接著反向少女問道:「你怎麼尋到我的。」季寥見少女看到他時絲毫不吃驚,便知道絕非偶遇。

    少女笑嘻嘻道:「你猜。」

    季寥皺了皺眉,有些不確定道:「那顆回元丹?」

    少女道:「你還不笨嘛,我在回元丹裡面加了一種我們靈飛派獨有的香料,你無論是帶在身上,還是服用,半年之內,身上都有一股你自己都聞不到的香氣,我便憑此一路尋來了。」

    季寥不由暗嘆,自己也是經驗豐富了,居然還是著了道,他好奇道:「你給我回元丹時,便想到後面會要尋我不成?」

    少女笑吟吟道:「我那時候只是覺得你很有趣,便想著你要是一位真正的好人,等我回覆師命後,便來找你跟我去探個險。哪知道你竟是個大壞蛋,所以我更得來找你了。」

    季寥嘆口氣道:「我並非壞人,只是你師姐對我有所誤會。」

    少女道:「你跟我說又沒用,要不你跟我去見我師姐,把事情說清楚,我就相信你。」

    季寥道:「我說我現在解釋不清楚,你信麼。」

    少女點頭道:「我信。」

    季寥鬆了口氣。

    然後少女咯咯笑道:「大叔你是覺得我傻,還是你更傻。」

    季寥瞧她狡黠的目光,便知道又被她逗弄了。

    他不是很生氣,平靜地說道:「你要是不信我,肯定不會跟我說這些話。」

    少女不由一怔,她倒是沒想過這個。怪大叔倒是說得沒錯,自己要是相信師姐說的,見到大叔明明該很生氣嘛,怎麼會見到他後就忍不住想笑。

    清明見兩人話說了半天,直接把他無視掉,不由輕咳一聲,說道:「笙侄女,你原來跟這位道長認識。」

    少女才回過神來,說道:「認識是認識,不過清明叔叔,你剛才居然在茶水裡下了藥,難怪卓青叔叔說你以前……」

    清明不由道:「那小子說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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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清雨仙子

    少女明眸帶笑,說道:「你要是把剛才的茶葉勻給我半斤,我就說。」

    清明一臉肉痛道:「你怎麼知道我恰好還有半斤。」

    少女美眸一眨,悠悠道:「難道清明叔叔忘了我鼻子很靈。」

    清明道:「茶葉可以給你,話你想說就說。」

    少女撇了撇嘴道:「你這樣說,我拿到茶葉也不是很開心,要不你把那大手印的功夫一起教我。」

    清明滿面無奈道:「你要是願意剃光了頭髮,我就傳你。」

    少女「嘖嘖」一聲,說道:「清明叔叔,你以前不是和尚不也學了麼,你看到我年紀小,就想騙我!」

    清明沉聲道:「我知道了,這話肯定不是卓青告訴你的,你原來遇到了驚蟄那老匹夫,他還沒死。」

    少女道:「清明叔叔果然厲害,不過有一件事你錯了,他已經死了。」

    清明驚訝道:「以他的功夫,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掉。」

    少女輕笑道:「我來的路上,瞧見一人跟一個和尚打了半天,最後他輸了一掌,被打斷心脈。我心腸好,便走過去瞧瞧,哪知他一見我就認出我。他說我長得像爹爹,還說自己十八年前就該死了,現在死已經遲了太久,於是便不要我救。我見他認識我爹爹,便問了一些關於我爹爹的事,他就一五一十的跟我說了,順便把你的事也說了出來。」

    清明一嘆,喟然道:「那你也應該知道當年的二十四節氣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少女笑道:「我現在才知道我爹爹年輕時竟幹過這樣有趣的事,可惜我就要回山了,否則也想試試。」

    清明眉頭一皺道:「你當這種事好玩麼,我知道你有高人教授你功夫,但江湖之險不在武功而在人心,你最好還是不要對此有興趣。」

    少女輕輕一笑,手裡朝茶舍裡一個櫃子一抓,那裡便有暗門彈開,一包茶磚就落在她手裡。

    清明一直知道笙侄女拜入一位高人門下,身負絕藝,但見她年紀輕輕,居然都能隔空攝物,且毫不費力的樣子,不由暗驚,他想不出什麼高人才能讓她小小年紀就這般了得。

    少女道:「清明叔叔,我這樣的功夫,是不是什麼險惡的人心,都能抓了去。」

    她扮作鬼臉。

    清明之前的驚悚,卻被她這一下,弄得無影無蹤。

    他想到也就季寥的聰明機變和顧葳蕤的狡黠才能生出這麼一個女兒。

    因為兩位故友早去,清明對少女的寵溺實是不在她爺爺之下的。

    只是現在突然見到本該由他照拂的晚輩,好似功夫已在他之上,清明不由唏噓。

    少女又道:「清明叔叔,你這位道長客人我能不能先借他一用。」

    清明失笑道:「道長是高人,他來去都由自己決定,我可不敢有半分干涉。」

    他現在才想起屋子裡還有這麼一個外人。

    說來也奇怪,這人要是侄女不提醒,清明幾乎都要忘了屋子裡還有這麼一個人。他的呼吸心跳,自己居然一點都察覺不到。

    少女便道:「那大叔,你願不願意跟我出去一趟。」

    季寥微笑道:「好,你說去哪,就去哪。」

    少女一笑,說道:「那你跟我走,可別跟不上哦。」

    少女眨眼功夫就從屋子裡消失,外面清波上,掠過一道白色的水花,那是她留下的。

    季寥從容跟過去。

    兩人都沒施展術法,但很快也出了城,不一會到了山裡。

    前面一座破廟孤立,季寥到時,正看到三三兩兩的小乞丐躺著。

    他精通醫理,一瞧這些小乞丐應是患了某種傳染病。

    少女正在小乞丐們身邊,對季寥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季寥緩步過去,他道:「要做什麼?」

    少女指著廟裡的一口石鍋,說道:「大叔你去燒一鍋熱水。」

    季寥沒有多問,直接照她的話去做,不一會便燒出一鍋滾沸的水。

    少女見水已經燒開,就將那茶磚丟了進去,片刻後就成了一鍋清澈澄亮的茶水。不過她這煮茶的手藝,比起適才茶舍的仕女實有天壤之別。

    趁著茶水滾沸,少女又掏出一粒丹藥,丟進茶水裡,很快丹藥化開。

    她又不知從哪裡找出一個勺子,一勺勺將茶水盛出來,喂進小乞丐們的嘴裡。到這時候季寥已經明白少女是用茶水化開丹藥的藥力,免得這些小乞丐虛不受補,沒法承受丹藥之力。

    很快服用茶水的小乞丐們就漸漸臉色紅潤,身上的病症也消退不少。

    等所有患病的小乞丐都被喂過後,少女就將勺子放回鍋裡。

    她讓季寥跟她走到一旁去。

    季寥說道:「你要我做的事,不會就是剛才的燒水活計吧。」

    少女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覺得大材小用了。」

    季寥道:「終歸幫你救了人命,不能算是大材小用。」

    少女指著前面的草叢道:「在這世間,人命和這些野草野花,其實區別也不大,他們要是死了,正如這裡的野草野花枯萎了一般,絕不會有人會記得。」

    季寥問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救他們?」

    少女道:「因為見到了就不忍心啊,就像我也吃肉,但進了廚房見殺活雞活鴨,便會心裡難受。」

    季寥頷首道:「你這是說出了聖人所言的道理『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

    少女嘿嘿笑道:「大叔,我師父姐姐也說過類似的話。」

    季寥道:「原來清雨仙子亦是心中有道之人。」

    少女道:「那是當然,你要是見我師父姐姐一眼,這輩子便不可能喜歡上別的女子。」

    季寥道:「真有那樣誇張?」

    少女道:「事實上你要是見了,便會覺得我的描述還不夠。修行界被叫做仙子的人多了,但只有我師父姐姐才配得上這個詞,她是那種你見過一次,就永不會忘記的人。」

    季寥道:「難道清雨仙子不僅是道門第一高人,更是道門第一美人。」

    少女談起她師父,似是神采飛揚,她道:「師父姐姐的美麗自是無人能及的,但這只是她很小的一個優點。你沒有見過她,便想像不出世間有她那樣的人。」

    季寥笑道:「你這樣說,我倒是很想見見她。我猜你沒有跟你師姐一樣對我喊打喊殺,是不是也有你師父清雨仙子的原因?」

    少女道:「不錯,師父姐姐對我說過,一個人好不好,壞不壞,絕不能道聽途說來判斷,甚至有時候眼睛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實的。她說我天生就有七巧玲瓏心,看人是比別人要准的,所以讓我用心去判斷遇到的每一個人和每一件事。」

    說到這裡,她抬眸看向季寥,說道:「大叔,我現在很清楚你不是壞人。」她瞧了瞧不遠處的小乞丐們,說道:「你見到他們,連一點嫌惡之色都沒有,便是清明叔叔在茶水裡下了藥,你也沒有立時惱羞成怒。像你這樣的人,要麼是奸惡到極點不會教人發現,要麼便是真正的君子。」

    季寥不禁心道:我對小乞丐沒有嫌惡倒是不假,但能容忍清明卻是因為他是我朋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29
第20章 好久不見

    但這些心裡話,季寥不可能傻到說出來。他只是微笑著,一副你說的都對的模樣。

    落在少女眼中,自然便是大叔又在傻笑了。

    不知為什麼,她每次看見大叔的樣子,都忍不住想笑,想作弄他。

    季寥輕輕問道:「你在想什麼?」

    少女發了一會愣,聽到季寥的話才驚覺,她白了季寥一眼,沒半分不好意思,脆聲道:「大叔,我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季寥道:「什麼事?」

    少女道:「就是今天吃什麼。」

    季寥摸了摸下巴,忍住笑意道:「這確實是很重要的事,那你想出答案了麼?」

    少女微笑道:「剛好有所得,今天我們去吃齋。」

    …………

    相國寺是遠近聞名的古剎,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都經常來此祈福。佛門廣開方便之門,對於前來拜訪的人總是不會攔阻的。

    但相國寺又分為內殿和外殿,外殿是人人都可來去自如的地方,內殿非是本寺僧侶,便很難進入其中,幾乎是不見外客。

    可若是能進去,那一定是很有福氣的人。因為相國寺最有名的不是在此求佛很靈驗,更不是寺內僧人的武功,而是相國寺啞舍禪師親手做的齋菜。常有人說,若能吃上一口啞舍禪師做的素齋,須得修三生三世的福氣。

    這一句話不算多誇大,而且就算是相國寺的僧人都不一定能吃上啞舍禪師做的素齋。近些年要想吃上啞舍禪師的齋菜,更得是有資格進入內殿才行。

    只不過一年到頭,也未必有具備資格進入內殿的客人出現。

    少女不知是從哪裡打聽到這些,便非要拉著季寥前來。

    季寥還問她那些小乞丐怎麼辦,結果少女很是直白的說,他們的病已經治好了,又有手有腳,總歸能活下去的,因此她是不打算管了。

    他因此對女兒多了一分瞭解,她足夠善良,卻又十分曠達,這種性情,定然是深受過她口中的師父姐姐清雨仙子影響的。

    可是陳小寒顯然也是清雨仙子的徒弟,但性格又是另一種類型,讓季寥微微好奇。他不知道的是,季笙是清雨仙子唯一時常帶在身邊的徒弟,至於陳小寒她們,清雨仙子只是教她們如何修行,並不言傳身教。

    相國寺就在京城附近,因此兩人很快就到了山門腳下。現在不是廟會的時候,但這裡仍舊很是熱鬧,遊客們絡繹不絕,甚至能看到一些身穿紫袍、朱袍的貴人。

    上山的路大約有三千多台階要走,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要費些力氣,但季寥和少女都非常人,看似不快,卻輕輕鬆鬆就到了寺院大門外。

    周圍有不少賣香燭的小販,使這座古剎之外染上一些紅塵俗氣。而寺廟門匾上「相國寺」三個字卻有著深邃的古意,瞧一眼便可覺察到此寺久遠的歷史,從而淡忘周圍的俗氣。

    少女指著門匾道:「這三個字是菩提多羅寫的,他是那爛陀寺建立以來,唯一一個通曉無字經的僧人,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最後沒有成佛。」

    相傳領悟帝經可以成仙,通曉無字經可以成佛,學全天魔經便是世間的魔神。

    菩提多羅是唯一一位通曉無字經的人,在他那個時代,他亦是人世間第一人,可他最終沒有成佛,據說最後是老死去了。

    寺內的僧人果然對進外殿的人毫不阻攔,那大雄寶殿上還有善男信女正對著佛像許願。

    季寥進入大殿後,抬首看了莊嚴寶相的佛像一眼,心裡竟有些不舒服。

    少女很是敏銳的察覺到季寥的異常,問道:「大叔,你怎麼了?」

    季寥擺擺手道:「沒事。」

    少女見狀也沒多問,大殿周圍的牆壁上不是歷代書法家抄寫的佛經,就是有天女、菩薩、羅漢的壁畫,各個極盡神韻,讓人不自覺對佛家生出嚮往。

    少女和季寥繞著大殿轉了一圈,便道:「相國寺的和尚倒也大方,那些字帖都是真跡。」

    季寥輕輕點頭,道:「我們不是要去吃齋麼,你還準備逛多久。」

    少女笑嘻嘻道:「別急別急。」

    季寥奇道:「我們不先取得進內殿的資格,那啞舍禪師怎麼會為我們做齋菜。」

    少女道:「那是啞舍禪師的規矩,又不是我們的規矩,我們去吃齋,並不一定要守他的規矩。」

    季寥道:「所以我們是去偷吃?」

    少女道:「錯,我們是去吃。」

    季寥緩緩道:「我從沒做過這樣的事。」

    少女淺笑道:「正是從沒幹過類似的事,才刺激。」

    季寥頗為無語,女兒這話倒是很有道理。

    相國寺外鬆內緊,藏龍臥虎,旁人要偷偷潛進內殿,簡直是痴心妄想。但季寥和少女卻悄無聲息間瞞過所有寺內的僧人潛行進了內殿。

    他們鼻子同樣很靈,耳朵更是不錯,因此很快就知道廚房所在。

    潛行的路上,季寥問道:「你怎麼確定他今天一定會做齋菜。」

    少女道:「今天是相國寺主持的壽辰。」

    季寥聽後不由搖頭,少女哪裡是臨時起興,分明是早有預謀。她估計是覺得一個人來偷吃未免孤單,才拉上了他。

    也就自己願意來陪她幹這些。

    到了廚房,他們先潛伏上房梁。

    廚房裡就一個僧人,看起來很乾瘦。

    「這人就是啞舍禪師了,聽說他沒有味覺,還是個啞巴,胃口向來不好,所以一直都很瘦。」少女傳音給季寥道。

    季寥心道:一個啞巴,還沒有味覺,居然能做出一手冠絕天下的素齋,簡直怪事一樁。

    啞舍禪師自然是沒有發現季寥和少女,等他做好第五個菜後,少女看得食指大動。她正準備下手,結果季寥卻傳音道:「還有人來。」

    一絲極輕微的響動出現,季寥分明見到一粒塵沙點中啞舍禪師的穴位。

    然後從門角邊有只黑貓邁著輕盈優美的步調,施施然走進廚房。

    它瞧著灶台上的素齋,湛藍的眼珠一亮。

    季寥還沒從驚訝中緩過來,這只黑貓居然昂起首,抬起前爪對著季寥揮了揮。

    見到這一幕情景,季寥在腦海裡,不由自主地響起一首歌,「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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