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6 15:1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7 404069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08
第70章 玉片

    說來也巧,這時候他們都聽到了一聲高亢洪亮的鶴鳴。

    神秘少女陳小寒放下筷子,對葉眉道:「白羽遇到了危險,我去看看。」

    她說走就走,身上冒起一團柔和的光暈,無形的風驟然而起,倏地一下將客廳的大門吹得咯咯作響,等廳裡的人回過神,便看不見陳小寒了。

    季寥對顧葳蕤輕輕說了一句,道:「我也跟著去一下。」

    顧葳蕤道:「你小心點。」

    季寥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白鶴的氣管遠比人的要長,所以普通白鶴髮出的聲音都可以達到六里開外。陳小寒的白鶴是一個異種,季寥追著聲音前去,足足走出二十里,才抵達鶴鳴的源頭。那裡是一處幽谷,谷壁很濕潤光滑,上面長著稀稀落落的青苔。在季寥右前方的谷壁上有一塊天然的平台,大約有五六丈寬,上面長著一叢小灌木,一隻白鶴在那裡若隱若現。

    陳小寒正立在谷口邊上,她比季寥早到了一會,但沒有急著上去。

    「你的速度真快,我用了化風訣,也只比你早到一會。」陳小寒輕輕道。

    季寥笑了笑,他沒有自得,畢竟陳小寒比他更快。他問道:「你不去看看情況。」

    陳小寒道:「不必,我站在這裡就能幫它。」她微微一頓,又道:「這裡居然有朱果,白羽應該是從上空飛行無意間發現了,但是還有一隻靈貓也發現了,它們正在上面對峙。」

    季寥聽到「貓」字心中一動,果然耳邊又響起那輕微的「嗯」聲,是虎豹雷音!

    他一下子便明白,那是慕青身邊那隻黑貓到了。

    在平台上,白鶴翩翩起舞,鶴喙卻像是刁鑽狠辣的劍尖不停地啄向黑貓。但是黑貓迅捷無比,像是一個跳蚤,不停繞著白鶴四處蹦跶,白鶴的喙子偶爾啄擊到石頭上,還有火花四濺。

    貓兒似乎不急著進攻,僅是一味閃避。但白鶴就是啄不到它,到後面白鶴的脖子都快扭曲成麻花,攻擊的招式已經沒有了章法。

    陳小寒露出鄭重的神色,說道:「好有靈性的貓兒。」

    她見到白鶴落在下風,便從袖子裡拿出一支玉簫,蕭身是碧玉做的,彷彿一根翠竹。陳小寒將粉唇含住蕭口,裊裊的簫音就上了平台。

    季寥在一旁心頭又生出奇異的古怪感覺,那簫音像是有一種特別的力量,類似於此前見到蘇小小的時候。

    當陳小寒簫音發出時,白鶴立時就氣勢大漲,如果有人靠近,就能看到這只白鶴的眸子變成了湖藍色,陳小寒的眼睛此時也是湖藍色。

    一人一鶴好似有了某種神秘的勾連,白鶴力氣愈發足,隨意拍打一下翅膀,都有不下於千斤的力道,山壁上的石塊簌簌往下掉落。

    黑貓面對突然力氣暴漲的白鶴,閃躲的越發靈巧,它邁著輕盈的步子,不再如先前那樣大開大合的閃躲,而是在方寸之間挪移。

    它身子比白鶴小很多,在對方強勁的翅風下,居然身體動作毫不變形。

    突然間黑貓身子捲縮成一個球,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滾到白鶴腹部底下,白鶴大驚,連忙將兩隻翅膀合攏,要將黑貓裹住。

    可是接下來它只能發出一聲淒慘的鳴叫聲,從半空裡栽落下來。

    陳小寒看到白鶴的腹部已經破開,腸子和血水都流出來。她十分傷心,立時止住簫聲,袍袖一揮,就有一條長長的絲帶從袖口飛出,扎進陡峭的谷壁裡,身子輕輕一動,就憑藉絲巾,憑虛飛起,到了半空,她如法炮製,又揮出一條絲帶,沒兩下就快到那個平台。

    這時候黑貓已經抓取了兩枚紅彤彤的果實,嘴裡一張,猛地吸了一口氣,身子鼓脹起來,然後它往空中一躍,四肢張開,居然滑翔起來。

    陳小寒見狀,將一隻絲帶抽出,猛地往黑貓激射過去。可它在半空裡滑翔也十分靈活,一個側翻就避開陳小寒的絲帶。

    不一會,黑貓就如一溜煙在幽谷深處消失。

    陳小寒不準備放過它,竟一下子到了山壁上,準備從上面俯視幽谷,一路追殺貓兒。

    季寥有些苦惱,陳小寒才給他指點了關於異人的事,而黑貓卻讓他領悟了虎豹雷音,使他身體漸漸脫胎換骨,兩方都算對他有恩惠,因此這個事他還真沒法摻合進去。

    他走近白鶴墜落的地方,果是氣息全無。他雖看不見,但聞到這股濃郁的血氣,也知道白鶴死的極慘。

    不過貓兒行事如此凶悍,季寥倒是早有預料。最開始它就是因為搶季寥的魚,才和季寥有了交集,後面在張園玩弄鬼物,也證實它本質凶殘的一面。

    只是貓兒對他確實不錯,因此季寥對它也厭惡不起來。

    他輕輕嘆口氣,去谷壁邊扯了許多藤蔓。他如今功夫高,手又靈巧,很快就編織了一條藤席,將白鶴的屍體裹住。

    季寥對著白鶴道:「也不知道你家主人什麼時候會回來,我先將你帶回山莊。她要是找回來,看見我不在,便知道我去山莊了。哎,你一死,你家主人肯定要替你報仇,只是我又不想那貓兒出事。」

    他剛想抱著裹住白鶴的藤席走,突然間有所感應。季寥便止住接下來的動作,人往谷壁去,只見他五指成爪,力貫指尖,竟似鐵釺插進石壁的小縫隙裡,藉著這股支撐,季寥就沿著光滑的谷壁往上怕,過不多時,就到了那個平台。

    這裡坑坑窪窪,滿地狼藉,灌木亦枝葉破碎。季寥刨開灌木,竟從它根部發現一個玉片。他剛才奇妙的感應就是這玉片傳出的。

    當季寥拿住玉片時,玉片散發的微妙能量便一下子鑽進他的身體。

    「劍意。」季寥腦海裡冒出這個詞。

    原來他從陸雲那裡領悟過刀意,因此這次從玉片上感覺到了類似的東西。無論是劍意還是刀意,都是精神能量的一種具現。不過相比陸雲的刀意,這個劍意更加神妙,竟留在玉片裡,很久都沒有消隱。

    恰好那結朱果的灌木長在玉片旁邊,由此劍意吸引了天地間的元氣,才使得這灌木成長起來,最終結出朱果。其實這幽谷雖然不是特別偏僻,但平時也罕有靈禽靈獸來此,而且朱果在未成熟前靈氣內斂,跟尋常果子差別不會很大。

    但好巧不巧,遇到了白鶴和黑貓兩個,才會被發現。如此一來也讓季寥到了這裡,感應到玉片。

    玉片上還有文字,上面居然是四季劍法兩大殺招的精要,遠比山莊裡記載的要詳細精妙許多,更是十分完整,還有切實的行功路線。若是照著上面的文字稍加練習,季寥可以肯定光是「立冬有夏」這招的威力他就可以提升十倍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08
第71章 季鷹

    另一招是「春、去秋來「,這一招的精妙在於,出劍時劍勢崢嶸青蔥,生機勃勃,待劍勢到了巔峰,突兀地就轉變為鬼氣森森,淒涼肅殺。這種由生轉死的變化,會爆出巨大的威力,令人出乎意外,也無從抵禦。

    但要徹底練成兩大殺招,還得得其神韻。否則依樣畫葫蘆,固然可以仗著招式精妙無儔,縱橫江湖,可每使用一次招式後,便會受到反噬。

    因為這兩大殺招都很奇詭,違背武學常理,若無劍意駕馭,便是傷人傷己。

    實際上江湖中許多威力奇大的神功,都有類似的問題,一旦不能得其神髓,練功時就凶險萬分。也正因為風險大,練成後收益才會更大。

    玉片最後還有落款——季鷹。

    季姓表明玉片的主人確實跟四季山莊有關聯,可是季寥並不記得四季山莊的族譜裡有叫季鷹的人。何況僅憑此人留下的劍意,武學定然已經超凡入聖。

    至少現在的季寥遠不能留下如此深刻的劍意來。

    他此時的武功已經江湖頂尖,這人還遠比他厲害,實在是難以想像。若是四季山莊真出了這麼一個人,季寥絕對不會不知道,因此季寥很有些疑惑,看來他得去問問季山。

    季寥從平台上下去前,又對灌木注入了一些草木精氣。它果實被摘走,元氣大傷,本來即將枯萎,得了季寥這股精氣相助,勉強算是能活下來,將來說不定還能再結出果實。

    接下來季寥就帶著白鶴回去,一路直接到客廳。

    他剛進去,就感到客廳陷入十分詭異的安靜中。顧葳蕤的腳步聲響起,來到他身邊,輕聲道:「顰兒死了。」

    季寥道:「好厲害的毒。」

    他走到前面一個擔架上,上面裹著白布,將白布掀開,小姑娘的靜靜躺在上面。她不過十五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此前還活生生的出現在季寥面前,現在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顧葳蕤道:「剛才房樑上有一隻蜘蛛落下,咬到了她。」

    季寥摸到小姑娘僵硬的後勁,果然有個細微的傷口,還有毒素殘留,只是他內功很深,根本不懼怕這點餘毒。

    他心裡暗嘆,那白鶴死了,現在葉眉也死了,不知道陳小寒等會回來是怎樣的心情。

    顧葳蕤道:「山莊裡的環境是沒法養出剛才那樣的毒蜘蛛,所以這是人為。」

    季寥想起貓兒的出現,想必慕青就在附近。從殺人動機來看,只怕是魔教的人幹的。但他不確定是不是慕青的意思。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人已經死了。

    他輕輕道:「應該是魔教的人幹的,唉,我不讓她回山莊,若是不回來,也許就沒這回事。」

    顧葳蕤道:「此事怪不得你,那位陳姑娘呢。」

    季寥將之前的事大概說了一下。顧葳蕤道:「看來得等陳姑娘回來處理了。」

    季寥點了點頭,又問道:「我父親知道出了這樣的變故麼?」

    顧葳蕤道:「我還沒來得及去說,要不你先去叔叔那邊看看。現在莊裡的江湖人很多,叔叔每天都要接待一些江湖名宿,我去拋頭露面,怕有些不好。而且我讓剛才其他幾個人都暫時昏睡了,暫時只有小芹和卓青知道客廳的事,因為這擔架和白布是我吩咐小芹讓卓青拿來的。」

    季寥道:「那我去父親那裡看看。」他想到魔教行事無拘無束,保不準還能幹出其他的事,因此通知季山,至少要有所防備。

    等到季寥出去,客廳裡只剩下顧葳蕤一個人,她取出一枚銀針,刺進葉眉的眉心。小姑娘的眼睛竟緩緩睜開,但身子還是沒法動彈。

    顧葳蕤輕輕道:「我不救你的話,你應該已經中毒死了。其實不救你最好,免得後面又有麻煩。只是我也快死了,心腸到底沒有以前那麼硬,你又在我眼前中毒,我便救你這一次。等會我取出銀針,你還會陷入假死狀態,至少要六個時辰,你才會甦醒。那個陳姑娘應該不是一般人吧,她等會回來,應該會帶走你,你就好好跟著她,別亂跑了。要是你肯感激我救你,就答應我,好嗎。」她頓了頓,繼續道:「要是答應我,就眨一下眼睛。」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顧葳蕤便取了銀針,小姑娘再度氣息全無。

    隨後顧葳蕤又施展輕功,到了房樑上,在房梁的一個隱蔽角落,竟然倒著一個鵝黃衣衫的女子,顧葳蕤取出一個小瓶子,扒開瓶塞,在她鼻子前嗅了嗅,鵝黃衣衫的女子就甦醒過來,她看到顧葳蕤,神色一變,剛想出手,但全身痠軟,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是中了我特製的神仙醉,要等片刻,你才會逐漸恢復功力。」顧葳蕤一臉淡然道。

    鵝黃衣衫的女子正是魔使心宿二,她道:「你想怎麼樣。」

    「我想見見你們教主。」顧葳蕤道。

    心宿二冷笑道:「你不怕死,我就帶你去。」

    顧葳蕤道:「我本來就是要死的人,有什麼怕的。」

    心宿二打量了顧葳蕤一下,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不過她確實真正對顧葳蕤生出一絲畏懼,這人用毒的本事竟然比她還厲害。適才她下毒害死葉眉,但轉瞬間自己就稀里糊塗中了毒,甚至以她用毒的能耐,竟也察覺不出顧葳蕤怎麼下的手。

    她當然不清楚,顧葳蕤的醫術已經是天下最頂尖的。醫術到了她這地步,自然也通曉毒理。

    何況她被冥願附身過,因此有了奇妙的感覺能力,所以才能那麼快發現她,並將她迷倒。

    過了一會,心宿二恢復了一些氣力,說道:「教主就在山下,你真敢去見她。」

    「我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麼不敢的。」她淡淡道。

    顧葳蕤要去見慕青亦是心血來潮。當她察覺心宿二的氣息時,便猜測慕青有可能也到附近,畢竟心宿二她是在摩天崖見過的。而她被張家小姐的冥願附身後,得悉了一些張家當初被滅門的記憶,因此對於慕青當年滅張家滿門,總有種說不出的疑惑。

    畢竟張家絕無虧待慕青的地方,張家家主更是深愛慕青。但凡慕青還有點良心,都不該那麼做。

    其中必然有緣由。

    她之所以要弄清這一點,乃是顧葳蕤敏銳察覺到季寥和慕青似乎有過特別的交集,甚至她感覺到季寥對慕青心存善意。

    顧葳蕤害怕季寥重蹈張家家主的覆轍,因此決意去探清楚這件事。

    她沒發覺,季寥竟悄悄到了屋頂。原來季寥走出客廳沒幾步,就反應過來。哪怕那毒再怎麼厲害,有顧葳蕤在,小姑娘總不該那麼容易死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10
第72章 畫像

    心宿二一恢復功力就制住了顧葳蕤,但顧葳蕤也好似沒有任何意外。她嫻靜、淡然,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讓心宿二不由動容。

    另一方面,心宿二也不知道葉眉是假死。但她既然見到顧葳蕤迷倒她的本事,瞭然顧葳蕤必然也是個用毒高手,故而有些懷疑葉眉是不是給顧葳蕤救了,因此提著顧葳蕤從房樑下去,到了葉眉身邊後,心宿二再度檢查了一下葉眉的屍體,結果表明她確實氣息全無。

    心宿二放下心,便對顧葳蕤道:「好,你既然要見教主,那咱們就走。」

    她雖然如此說,還是不敢輕易解開顧葳蕤的穴道,之前的事,讓心宿二不得不忌憚對方。

    心宿二不但下毒的本事厲害,武功也很高,四季山莊除了季寥,只怕連季山都未必是她的對手。她輕輕鬆鬆瞞過山莊裡的人,將顧葳蕤帶出去。

    只是心宿二也沒發現,後面的季寥不緊不慢的跟著她。

    季寥跟蹤人很有講究,他不會離得太近,只憑著一股感覺鎖定對方,因此對方就算有些靈覺,也極難發現被他跟蹤了。

    行了大概三十里地,到了山下的一處民居。民居周圍也無別的人家,孤立在一處小山坡背後。此時斜陽照在山坡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寒鴉數點,繞著民居前一棵槐樹,間或鳴叫,頗有些孤寂淒清。

    現在時節已經近夏,天氣漸漸暖和,這棵槐樹又有些反常,竟提前開了花。一串串蝶形的白色槐花成簇的長在枝上,重疊懸垂,遠遠望去,像是一場喪禮,離得近了,加上四周荒蕪,更是襯托出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氛。

    一位青衫綠袖的少女正盤坐在槐樹下,她對面房頂上正蹲著一隻黑貓,海藍色的眼珠子散發出幽幽的光芒。白色的槐花,又彷彿紙錢,在樹上搖曳,偶有風來,彷彿鬼吟。

    少女盤膝閉目,額頭上冷汗淋漓,嘴唇亦失去血色,好似正在同什麼無形之物做鬥爭。

    心宿二帶著顧葳蕤走過來,但不敢靠近槐樹太近。她向屋頂的黑貓微微躬身,像是在施禮。黑貓張開嘴巴,吐出一團氣,登時一陣清風吹來,竟有些陽和氣息,弄出一條絕無陰森詭異氣息的無形甬道。

    心宿二這才攜著顧葳蕤從這條無形甬道走過,最終進了民居里。

    顧葳蕤見到青衫綠袖的少女亦是暗自吃驚,因為那正是陳小寒。顯然她現在情況不是很好,應是被什麼東西困住了。她現在身重陰氣導致的寒毒,用修士的說法,算是鬼陰體質,實際上能感受到許多特別的事物。

    因此顧葳蕤仿彷彿佛看到那些槐花竟是一張張人面,面無表情,十分恐怖。但這些人面背後,又似有無形的絲線,絲線的源頭正是屋頂上那隻黑貓。

    她來不及有更多發現,就被心宿二帶進民居里。

    裡面有一個小院,正對大門的堂屋裡正立著一人,她一身紫色長裙,腰間纏著一條鎏金色的絲帶,烏黑如瀑的長發堪堪及腰,背影的窈窕婀娜,自然而然就會讓人無限遐想她到底是何等絕世的風姿。

    女子的面前是一處神龕,上面正點著香。裊裊的香菸掩映著一副畫像,畫像裡是位長劍白衣的男子騎在馬上的男子。男子的白衣有些泛黃,不知是畫像有些泛黃,還是畫中人的白衣本來就舊了。但他長劍的劍鞘卻是舊的,因為可以看見劍鞘的皮革有些破損。

    男子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就像春天裡的陽光,讓他算得上普通的相貌,讓人映像深刻起來。

    顧葳蕤知道女子是慕青,卻不知道這個畫像中的男子是誰,為什麼慕青要將他的畫像當神祇一樣供奉起來。

    心宿二在門外躬身道:「教主,這個女的要見你。」

    慕青緩緩轉過身,她的容貌比背影還要動人十倍,饒是曾經驚鴻一瞥過,顧葳蕤作為女子,仍舊有些失神。

    慕青淺淺笑道:「原來是你,現在你身上的冥願已經被驅除了,你還要來找我做什麼。」

    她說話間手指微微一彈,凌空氣勁生出,解開顧葳蕤的穴道。

    顧葳蕤得以活動自如,走進堂屋。她道:「我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要請教你。」

    慕青從頭到尾打量她一眼,微笑道:「你問吧。」

    顧葳蕤道:「當初你為何要殺張家滿門?」

    慕青笑了笑,說道:「你是為季寥來問的?」

    顧葳蕤點頭道:「算是吧,你能告訴我麼?」

    慕青瞥了一眼心宿二,說道:「你先出去,我跟這個顧姑娘單獨處一會。」

    心宿二自無抗命的道理,很快就退了出去。

    慕青等心宿二出去後,似笑非笑道:「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

    顧葳蕤微微一頓,道:「你說。」

    她從張家小姐的冥願記憶裡,得知慕青平時其實是很溫婉的一個女子,因此慕青現在對她態度雖然溫和,她卻不怎麼吃驚。正因慕青素日都是這般,所以她談笑間百無禁忌的殺人,更讓人難以捉摸她的真實性情。

    慕青悠悠道:「我看得出你現在身體狀況很不好,因此想問你,假如給你一個永生不死的機會,但前提是要你殺死季寥,你會把握住這個機會麼?」

    顧葳蕤微微一愣,很快就回道:「我不會殺他。」

    慕青注目她好一會,說道:「我信,至少你現在確實是這麼想的。」

    顧葳蕤道:「所以你殺張家家主的原因就是這個?」

    慕青搖頭道:「不是,你瞧這個畫像。」

    顧葳蕤道:「這個畫像的人跟你關係很密切?」

    慕青微笑道:「我曾經愛他,猶如你愛季寥那般。」

    她雖然微笑著,顧葳蕤卻感到她的微笑裡有許多淒涼。畫像中男子的微笑若春天的陽光,能使百花盛開,而慕青的微笑卻似冬天的陽光,化開了冰雪,讓周圍變得更冷。

    「你殺了他。」顧葳蕤不禁問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13
第73章 慕青的故事

    慕青淡然道:「我怎麼會殺他,如果他能用生命來救我,他不會吝惜自己的命的。」

    顧葳蕤不由羨慕道:「看來你們的愛情是生死不渝的。」

    慕青幽幽道:「你錯了,我們之間沒有愛情,他並不愛我。」

    顧葳蕤訝然道:「為什麼?」

    慕青道:「因為他是我的哥哥。」

    「啊。」顧葳蕤料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慕青悠悠道:「你覺得很稀奇麼,張沫沫能愛上她父親,我喜歡上自己的哥哥又有什麼稀奇。」

    張沫沫就是張家小姐。

    顧葳蕤從冥願的記憶裡已經瞭解過這件事,所以她沒有質疑,只不過她還是沒法接受這種愛情,她道:「這是違背倫理道德的。」

    慕青淡淡一笑道:「倫理道德那是世俗人建立的規矩,當你擁有真正的力量時,才會發現一切規矩都是用來打破的。」

    顧葳蕤凝眉看向她,說道:「力量並不能做到所有的事。」

    慕青搖頭道:「那只是力量不夠強,只要你有足夠的力量,便是歲月都可以逆流。」

    顧葳蕤沒法想像將歲月逆轉會是何等樣的力量,她甚至覺得慕青在胡言亂語。

    慕青輕笑道:「我很少對旁人說這種話題,因為絕大部分人都沒資格接觸到這個層次,他們連聽的資格都沒有,你能成為例外,可知道是為什麼?」

    顧葳蕤很聰明,說道:「原因是我被張沫沫的冥願附身過吧。」

    慕青道:「是的,我對你說這件事,便是給她們父女兩人的一個交代。」

    顧葳蕤道:「那你繼續說吧。」

    慕青道:「我和哥哥是同一天出生,他比我早生片刻。不過不像一般的雙胞胎長得很相似,我和他的相貌區別很大。他相貌平凡,而我幼年時已經有傾國傾城之姿。但我們的命運也在我們出生的那一刻注定,這是年幼的我們不瞭解的事。等到我們七歲那年,哥哥就被一個神秘的道人帶走,道人是架著劍光從天空中下來的,那是我都以為他是神仙,哥哥也是去了神仙居住的地方。後來又過了七年,哥哥回到家,他給我講了很多事。原來帶走他的不是神仙,而是一位修士。

    我從他那裡第一次瞭解修士這個群體,他們所處世界,對當初的我來說確實稱得上神秘莫測。而哥哥進入的門派叫做太玄宗,他只修行了七年,修為便勝過太玄宗的許多年長的修士,還獲得準許,修煉了太玄宗的鎮派道訣《帝經》。」

    說到這裡,慕青停頓一下,向著門外瞥了一眼。

    在一片陰影裡,季寥感受到慕青的目光。他知道自己還是被慕青發現了。他可以擔保,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呼吸心跳都停止了,可還是瞞不過她。

    不過慕青沒有讓他出來的意思,依舊繼續說著。

    季寥也就繼續聽下去,尤其是慕青說到《帝經》時,他不由暗自驚訝,因為陳小寒說過,《帝經》是道家修士的修行法的源頭,由五個道家門派分別掌管一部分。照著慕青的說法,那個太玄宗想必就是其中之一了。

    「至於《帝經》是什麼樣的,我就不跟你說了,而我哥哥修煉《帝經》之後,功力也越來越高深,他能回家,也是因為太玄宗已經少有人是他對手的緣故。哥哥準備帶我回去太玄宗,但是在路上,一個人將我劫走了。那人便是我最痛恨的人,他自稱天魔祖師,我哥哥當時都打他不過,被他傷到。天魔祖師將我帶回一個洞府,他說我是聖魔轉世,逼著我隨他修行。我當時是不情願的,可是他說如果我打不過他,便永遠不能離開。因此我就努力開始修煉,希望有一天能打敗他。

    如此過了五年,我的功力在五年裡,一日千里般增加,但天魔祖師依舊深不可測,他永遠只用一招,就將我打敗。不過某一天,他突然告訴我,可以將我放出去。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他放我出去,我很高興。

    我先是回了家,但家裡直接成了一片廢墟,問了周邊的人才知道,原來五年前我的家人便被一場大火燒燬了。我當時很痛苦,更想知道是誰幹的。天魔祖師再度出現,他告訴我那是他做的,因為既入魔道,便要斬塵緣。我因此恨極了他,向他動手。那一夜我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量,結果方圓十里的人都因我的功力餘波喪生。那時候我才知道我竟如此強大,只是天魔祖師更加深不可測,他一點事都沒有,我所有的招式都對他沒有用。

    那之後,天魔祖師又消失了,卻來了很多修士找上我。他們說我練了《天魔經》,要廢去我的修為,並讓我交出《天魔經》的原文。我當然不同意,於是我們就打了起來。後來我一時失手打死了一個修士,他們就更憤怒了。但我也發現,那個修士死後,我的功力卻加深了。但仇怨結下,找我報仇的修士就越來越多,我殺的修士也越來越多,力量也越來越強大,到後面我滿心都是殺戮。但後來找我的修士也越來越厲害,甚至出現了跟天魔祖師差不多強大的存在,那次我差點被打死,很驚險的才那位存在手裡逃掉。

    後來我心中生出一個念頭,那就是尋找幫手。因為天魔祖師傳給我的功法裡,就有一個奇術,那就是通過建立祭壇,可以召喚奇異的存在來做我的屬下。

    我照著奇術做了,果然召喚出一些強大的存在,這些存在都是魔。它們很凶惡強大,可每一個都很怕我,我說什麼它們就做什麼。它們稱呼我為魔帝,而我漸漸也變得更加殺伐果斷,彷彿真正的帝王,任何事都一言而決。

    在魔的幫助下,我終於能跟修士的勢力真正抗衡,漸漸也打聽到了我哥哥的狀況,原來他為了將打敗天魔祖師將我救出來,為此閉了死關。

    那時我便下了決定,去太玄宗見他。」

    她說到這裡,顧葳蕤都以為慕青在講一個虛構的故事。但季寥卻覺得慕青說的是真的,於是愈發好奇後面發生的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13
第74章 命運的轉折

    「那時我魔功已成,自忖就算再遇到天魔祖師那級別的修士,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因此我選了一個日子,孤身往太玄宗去。

    太玄宗的位置在北海的一座島上,那島就是一座活火山,四季如春。我上島時,已經是深夜,繁星滿天,映在一條溪水上,使那溪水,彷彿地上銀河。溪畔正有一個道人浴足,他靠著一塊岩石仰望星空,有一種說不出的空靈玄妙。

    我當時已經殺過不少厲害的修士,但那個道人給我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我甚至清楚他一定知道我來了,倘若我當時再往前一步,就有不可預知的危險。

    在原地站了一個時辰後,道人依舊紋絲不動,我終於忍不住往前一步,突然間溪水上浮沉的星輝竟從水裡冒出來,化為萬千劍氣。那萬千劍氣絕非雜亂無章,而是如天上星辰一樣暗合某種永恆不變的規律,我竟被困在裡面。

    後來我才知道,那人是當時太玄宗第一修士星辰子,他早就算到我會來,特意等著我。這一次沒有人來救我,我被星辰子的劍氣弄得遍體鱗傷,最後被關進太玄宗的地牢。

    那處地牢裡只關了我一個人,安靜得可怕。星辰子鎖住了我的修為,讓我沒法逃跑。在裡面不知道待了多久,我幾乎快要瘋掉的時候,終於有人將我從地牢帶出去。先是有侍女來服侍我洗了澡,然後她們帶我去了一處華美的宮殿,我也在宮殿裡見到了我哥哥。

    原來在我被關進地牢這段時間,哥哥出了關,他也將《帝經》修煉成功,順理成章接任了太玄宗的宗主之位。他利用宗主的權力,將我放了出來。

    哥哥知道了我的事,他沒有怪我,但叫我以後不要出去了。

    但是我召喚出的魔物依舊在外面肆虐人間,而且他們通過我留下的祭壇,召喚出來更多強大的存在,我被放出來不久後,便有魔物來攻打太玄宗。

    它們以為我被困在這裡,想要救我出來。我想出去平息這場風波,但哥哥阻止了我。那之後,哥哥彷彿藏著心事。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告訴我要帶我走。

    哥哥當時的修為已經世間罕見,要帶我暗中離開太玄宗當然很容易。我們兩個人便在外面扮作普通的兄妹,在普通人的世界裡到處流浪。

    如此過了二十年,沒有人找到我們。我本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持續下去,只是某一天晚上天魔祖師突然又出現了。

    他變得更加飄渺難測,不知用什麼手段進入我的夢裡。他對我說了一段古老、神秘、晦澀的咒語,我卻聽懂了那咒語的意思。他詛咒我在歲月的長河裡將會不老不死,殺了愛我的人,我可以獲得力量,不殺我愛的人,我將經受人世間所有的酷刑,永無休止。」

    說到這裡,慕青輕輕笑起來。

    顧葳蕤不由心裡一寒,這到底是什麼樣的詛咒。

    慕青瞧了顧葳蕤一眼,淡淡道:「我從夢中醒來,第一個酷刑就是千刀萬剮。那時我的身體當然是一點事都沒有,畢竟按照天魔祖師的詛咒,我已經不老不死,但酷刑帶來的痛楚卻一點都沒有少。最可怕的是,隨著我經受的酷刑時間越久,我的功力便消散的越快。」

    顧葳蕤道:「後來呢?」

    慕青淡然道:「我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顧葳蕤不由露出敬重的神色,她當然明白這意味著慕青沒有去殺她哥哥,而且很可能是根本沒去嘗試這件事,所以她一直忍受著千刀萬剮的酷刑。

    她繼續問道:「後面還發生了什麼事?」

    慕青微微一笑道:「這就不告訴你了,何況你現在已經知道我殺人的緣由了。」她說出自己的悲慘遭遇,居然還能笑著說話,顧葳蕤心裡泛出一種古怪的感覺。

    慕青不管她,又看向季寥所在的陰影方向,悠悠道:「季寥,我的故事好聽麼。」

    季寥無奈下只好出來,他不能說好聽,否則慕青就該生氣,他也不能說不好聽,畢竟這是慕青的故事,他道:「慕青的經歷很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他點出這是經歷,而非故事,用匪夷所思,倒也算是實話了。

    慕青微笑道:「這不是匪夷所思的經歷,而是我慘痛的過去。」

    季寥道:「我替葳蕤向你道歉,她不該問你這件事。」

    慕青淡淡道:「在我這裡,道歉是沒有用的。」

    季寥道:「因此慕青姐打算要我怎麼做?」

    慕青微笑道:「你去殺了外面那個女人,我就忘了這件事帶給我的不愉快。」

    季寥道:「是外面那個鵝黃衣衫的女子麼,她好像是你的手下。」

    慕青輕笑道:「你別想糊弄我,你知道該殺誰。」

    季寥苦笑道:「能否換一件事。」

    慕青道:「你不答應也可以,但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季寥輕輕嘆口氣,說道:「怎麼做?」

    顧葳蕤突然對慕青道:「你如果因為我而不愉快,那你就殺了我吧。」

    慕青悠然道:「你本來就活不了多久,我何必殺你。「

    季寥見狀,一步邁出,身如魅影,走到顧葳蕤身邊,對她輕輕道:「這不關你的事,慕青姐一念便可毀了四季山莊。所以她便是今天決定放過我們,但哪一天不高興了,還是一樣會對付咱們。所以你不必心懷不安,更不必擔下責任。」

    慕青拍了拍掌,說道:「季寥你確實比那些俗人要強的多,命運要是不在自己手上,便是可憐蟲。但你想過沒有,現在你討好我,至少還能苟活。」

    季寥微笑道:「我當然清楚,不過慕青姐拿我還有別的用處,這應該不是我自作多情吧。」

    他心裡其實已經很緊張,但面對慕青這樣強大的存在,緊張又有什麼用。他的理智告訴他,慕青即便要給顧葳蕤一個關於殺張家家主的解釋,也不必講那麼的長的故事出來。慕青將自己這段故事說出,一定有別的含義在裡面。

    甚至季寥感覺慕青就是講給他聽的。

    當然這可能是他自作多情。

    不過有一點慕青說的不錯,命運不在自己手上,那就是可憐蟲。所以讓他看慕青的臉色行事,那簡直太過卑微可憐了。他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當人,但是當個可憐蟲,他不喜歡。

    慕青現在給他好好上了一課,季寥的命運也從這一刻生出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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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天魔氣

    慕青道:「我要用人,有一百種辦法讓他答應,所以就算我要用你做點事,也不需要跟你妥協什麼,你明白麼。」

    她現在專橫霸道的一面是季寥未曾見過的,而她此刻身上的霸氣,亦是普通人難以抵擋的。

    季寥依舊保持微笑,彷彿如此他才能淡然應對慕青的質問,他緩緩道:「我不是要跟慕青姐妥協什麼,而是我可以選擇自己不做什麼。」

    慕青的目光變得森冷,周圍的空氣好似都變得無比陰寒。

    顧葳蕤握緊沈煉的手,堅定的跟他站在一起。

    沈煉對上慕青的目光,他失明的雙眼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起伏,唯有他自己最能體會來自慕青的龐大精神壓力。

    可是這種壓力,到了他身上,卻又彷彿清風拂動山崗,明月照進大江,於他絲毫無損。

    慕青眼中閃出驚奇,又緩緩收回那種氣勢,她說道:「季寥你很有骨氣,很好,很好。」

    顧葳蕤突然神色一變,她看到慕青緩緩拍出一掌。洶湧澎湃的掌力,讓她幾乎窒息,她下意識要擋在季寥前面。但掌力很快就化為一道狂飆,準確無誤擊中季寥的胸口。

    季寥武功已經很高了,但在慕青面前依舊是不堪一擊。

    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隨後倒在顧葳蕤的懷裡。

    顧葳蕤忙給季寥把脈,發現他氣息已經微弱至極,隨時都可能斷氣。

    她沒有急著去跟慕青拚命,很冷靜在季寥的靈台穴上刺了一針,這是人身要穴,顧葳蕤以特殊的手法刺進去,能保持季寥一口氣暫時不斷。

    這時蹲在屋頂的貓兒忽地跳下來,熟練的鑽進慕青懷裡,又伸出脖子,往季寥所在的方向看去。

    慕青撫弄貓兒脖子的毛髮,對它微笑道:「小色貓,看來你還挺喜歡那小子的。」

    黑貓輕輕「嗯」了一聲,前爪往慕青懷裡摸去,掏了一個東西,是一枚紅彤彤的果實。它猛地一竄,就到了季寥胸口,將果實塞進季寥口中。

    隨後繼續發出輕微「嗯」聲,季寥身子也隨之顫動,他喉頭一動,果實就在他體內化開。

    季寥本來被慕青那一掌震散了內勁,此刻隨著果實在體內化開,又得了貓兒的虎豹雷音的相助,骨髓震動,氣血奔湧,全身都變得暖洋洋的。

    他手上原本因積累藥毒,有紅色的斑點,此刻也漸漸散去。

    顧葳蕤看向貓兒,不由露出感激。

    貓兒並不看她,又是輕輕一竄,回到慕青懷裡去。

    季寥生出一點氣力,順勢盤坐在地上,五心朝天。他發現自己的體內居然多出一股神秘的氣息,正在不斷吸收那果實的熱流。而那股氣息正照著一段奇詭無比的經脈路線奔行,還不斷吸收他逸散的內勁,同化為那股神秘的氣息。

    他體內只有一股氣息始終不被那股神秘的氣息吸收,那是一條極為凝練的元氣絲,正是他打下練氣成絲基礎後,形成的元氣絲。

    元氣絲的性質很陽和,新進來的氣息卻陰冷的多。

    當那神秘氣息在他體內全部遊走一遍後,便紛紛往他的頭部湧去。而元氣絲卻下沉入丹田,隨後在丹田裡螺旋轉動。

    顧葳蕤在一旁看著季寥運功,看到他一呼一吸,竟有黑氣冒出。黑氣始終凝結成一團,隨著他呼吸吞吐,最後季寥長長吸了一口氣,所有的黑氣都被他吸進去。

    這時候季寥感覺到所有的神秘氣息都湧進了眉心,緊接著他不斷咳嗽,口裡吐出塊狀的黑血。他吐的黑血越多,心裡就越暢快,身子都彷彿輕了不少,有種飄然欲仙的感覺。

    顧葳蕤見到季寥的血色漸漸恢復,便給他拔出靈台穴的金針。

    季寥從地上起來,向慕青拱手道:「多謝慕青姐手下留情。」

    慕青道:「我可沒有手下留情,因為我本就沒有打算殺你。」她頓了頓,又微笑道:「你果然是塊好材料,我這天魔氣的滋味如何?」

    季寥心道:原來這股氣息叫天魔氣,不知有什麼作用,她將這股氣打進我體內又有什麼目的。

    慕青微笑道:「你知道麼,只有擁有最純正的天魔氣,才能施展天魔經上記載的種種奇術,而不受反噬。」

    季寥苦笑道:「可我根本沒見過什麼天魔經。」

    慕青悠悠道:「天魔經散落在旁門各派之中,這些門派因為沒有最純正的天魔氣修煉法門,往往施展天魔經上的奇術會有各種困難,以至於他們施展奇術時,會遇到各種弊端,把自己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一旦他們吸收天魔氣,就能將那些弊端消弭。哎,你說我要是得了天魔經上的奇術,又知道有人身上具備天魔氣,你說我會將他怎麼樣。」

    季寥頓時明白了,自己擁有天魔氣這一刻開始,就是所有得到天魔經人眼中的唐僧肉。

    他道:「那我現在算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可這樣對慕青姐你有什麼好處,何況你身上也有天魔氣。」

    慕青笑了笑,悠然道:「我只怕那些人來找我幾次後,就沒膽子再來找我,但你就不好說了。但你也不用太擔心,如今世間的旁門左道真正成氣候的就那麼幾個,而且這些人都自私自利得很,就算發現你身上具備天魔氣,也未必會宣傳出去。不過你行事得小心再小心,可別人讓人發現了。」

    她說到後,咯咯笑起來,好似非常想見到季寥被人發現身上具備天魔氣的事。

    說話間,慕青拍了拍掌,外面的心宿二走進來。

    慕青道:「藏劍山莊用了十年,練成一口誅邪劍,現在我就送給你。」

    心宿二從袖子取出一柄碧青的小劍,大約只有一尺來長。

    她將小劍朝季寥遞過去。

    季寥將小劍一入手,體內下丹田盤踞的那股元氣絲居然有了輕微的躁動。而眉心的天魔氣,卻對小劍隱隱有所排斥。

    他將劍拔出來,登時滿室白光,過了一會,白光才散去。只見劍身澄如秋水。

    顧葳蕤見狀扯下一根頭髮絲,從劍鋒上落下,結果髮絲直接斷成兩截。

    這是真正吹毛斷髮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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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飛劍

    「好劍。」外面突然亮起一道匹練似的劍光,屋外的槐樹突然倒下,滿樹的槐花紛紛揚揚脫落。陳小寒似掙脫一層無形的束縛,身子好似一團水花炸開,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外面的小院裡。

    說話的聲音是從劍光裡傳出來的,只見得那匹練似的劍光收作一團,亦到了小院裡,最後顯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人。一道劍光繞著他身子走了一圈,最後插進他背後的劍囊裡,露出半截劍柄在肩膀外。

    他這番做派,一看便知練成了飛劍之術,乃是劍修一流。

    少年人對著陳小寒笑吟吟道:「陳師妹便是被裡面的妖人困住麼,要不要為兄替你出口惡氣。」

    陳小寒卻不領情,說道:「我的事我自己解決,還輪不到你們清微派來管。」

    少年人笑了笑,也不生氣,直接看向裡屋,悠然道:「諸位是自己出來,還是讓我用劍請你們出來。」

    他說話間,背上藏進劍囊的長劍發出鏗然劍鳴,似雷音一般,頗有震懾邪祟的效果。

    只是季寥他們都非常人,並沒有多吃驚。

    慕青笑道:「來了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季寥你去將他打發了。」

    季寥輕輕點頭,倒不是他狂妄自大,而是他不出手,等慕青出手,這少年人怕是沒有任何活路。

    可顧葳蕤見到少年人的飛劍之術卻十分擔心,拉住季寥的手,示意他不要出去。

    季寥拍了拍小女郎的手,示意她不用緊張。

    他提著小劍「誅邪」出去,身上明明沒有了過去熟悉的內勁,卻比往常面對敵手更加從容不迫。

    當他走出門檻時,天魔氣自眉心澆築下來,讓他彷彿身輕無物,他足尖一動,光天化日下竟出現了兩個季寥。

    一個在門檻處,一個在小院裡。

    過了一個呼吸,門檻處的季寥才堪堪消失。

    江湖中固然有移形換影的武學,但使到季寥這般程度,怕是寥寥無幾。

    一步之間,季寥就測出天魔氣竟然有跟內勁相似的性質。確切的說,比原本的內徑更強大,更有爆發力。

    他速度應該比過去還要快數倍,但具體多少,還得看他等會施展的情況。

    本來他突然間,內勁被天魔氣取代,對自己的實力還不算熟悉,此刻卻莫名的信心十足。他已經升起對慕青那種強大實力的嚮往,故而對於爭鬥,比往常還多了一分期待。他覺得體內有一個寶藏,正亟待他去發掘。

    陳小寒默默注視季寥,才小半天不見,她發現季寥竟然有了種奇妙的變化。就像是一塊翡翠原石,突然被切開一角,開始展露光華。

    少年劍修見季寥出來,心頭莫名觸動。他是劍修,但修行的是道門正宗玄法,加上正對季寥,故而察覺到季寥身上有一絲陰冷氣息,讓他很是不舒服。

    他道:「你也是妖人。」

    又看了季寥手中的小劍,嘆息道:「可惜你的手髒了這把劍,該殺。」

    他雖然亦是修士,竟和陳小寒是另一種全然不同的風格。他十分殺伐果決,說「該殺」時,一點餘地都不留,也不管季寥是不是真的妖人,他捏了個劍指,長劍倏地飛出。

    季寥暗自一凜,這人出手太狠,他也留不得手了。

    他有個好處,就是無論做什麼,一旦開始,就全力以赴。此際兩人一進入交手狀態,季寥便心無旁騖。

    飛劍之術確實厲害。少年人只捏了個劍訣,指揮飛劍刺來,那飛劍的勢頭就銳不可擋。

    季寥堪堪拔出小劍,往飛劍一格,立時就感受到一股極其沉鬱的力道,震得他手臂一麻。

    少年劍修卻是露出驚奇之色,他自下山來,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用劍擋住他的飛劍。要知道他駕馭飛劍,上面力道何止千斤。加上飛劍本身鋒銳的庚金精氣,自來都是無往不利。這一次試探,竟然小小吃癟。

    少年劍隨指動,便沒跟季寥硬拚,而是施展起一套風雨不透的劍法來,直接將季寥困在裡面。

    說實話,他的劍法談不上多麼精妙,但是操縱飛劍,又跟江湖人使劍法區別很大。因為人來使劍,很多角度是沒法像飛劍那樣使出來的。

    那劍光上天入地,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根本沒法用常理來判斷。

    若不是季寥感覺驚人,總能在飛劍刺進周身三寸時將其盪開,此刻也不知要吃多少掛落。

    顧葳蕤看得著急,卻不知如何是好。

    慕青瞧她急切的樣子,微笑道:「要是他這麼容易就輸了,豈不是顯得我的天魔氣很無用,你好好看著。」

    顧葳蕤知道慕青的本事,聽她這樣說,就稍稍放下心。手裡卻按著銀針,但凡季寥落在下風,她便偷襲那個少年。

    她可不知道少年人出身清微派,雖然不是道門五大派之一,卻是天下第一等的劍修門派。他們操縱飛劍禦敵時,身體表面自然而然就會結出一層無形氣罩,刀兵難入。

    若是顧葳蕤去偷襲,也只是無用功。

    季寥面對少年凌厲絕倫的飛劍,一開始還有些難以招架,到後面天魔氣漸漸使得稱心如意,手裡挽出的劍花也愈發瀟灑自如。

    外面的人,也只有慕青看得出端倪。便是陳小寒,亦只是看出季寥猶有招架之力,卻不清楚季寥已經穩住陣腳,只消他氣力不盡,便無落敗的風險。

    而少年劍修卻越打越心驚,他每次操縱飛劍被季寥格擋住,便由飛劍那裡傳出一股潛力反震過來。

    他道基在同輩中已經算得雄厚,但是季寥那股潛力反震,性質極為陰冷,讓他的精元運轉,竟漸漸有所遲緩。

    季寥同時也發現了一點蹊蹺,就是他每次同少年的飛劍交擊,對方的飛劍就會附著一絲他的天魔氣。那天魔氣性質奇特,就算出了他體外,也不會如內勁一樣飛快消散,而是附在飛劍上,通過一條無形的氣絲,延伸到了少年身上。

    他好似多了一隻眼睛,通過天魔氣,居然把握住了少年此時體內那股氣的運轉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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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像一棵樹,像一株草

    少年渾然不知他的功法底細被季寥窺見,但也知道久戰不下他定然要吃虧。

    何況陳小寒還在一旁,他一心想求陳小寒做道侶,故而萬萬是不能在她面前出醜的。他心意一絕,便決意催發潛力,給季寥來個痛快。

    季寥經過這麼一會,已經熟悉少年行功路線,大致判定出他指揮飛劍時,體內的氣息是如何轉折變化。

    待少年突然咬破舌尖,欲要催發出更強大的精元時,季寥陡然提著小劍往前一刺。他似未卜先知,明明飛劍就在眼前,但跟他只差了毫釐的距離,沒有刺到他身上。

    而季寥正是憑藉這一生死毫釐之差,避開飛劍,手裡小劍注入了他全力灌注的天魔氣,生出尺來長的劍芒,狠狠刺進少年的胸口。

    少年臨死前猶自不可置信,不明白季寥如何把握住那毫釐的空隙,竟提前瞬息將他刺中。只差了那麼一點,他的秘法就能施展出來,將季寥人頭斬落。

    少年心臟被刺穿,季寥回劍入鞘。少年的傷口很深,劍痕卻極淡,過了一個呼吸,才有鮮血像是噴泉一樣從他傷口噴射出來。季寥的劍尖,只染了一點點鮮血。

    盤旋在空中的飛劍亦哀鳴一聲,最後栽落地上。

    陳小寒亦極為吃驚,說道:「你真把他殺了。」

    季寥道:「生死之間,沒有留手的餘地。」

    陳小寒道:「清微派最是護短,你怕是要死了。」

    慕青走出來笑了笑,說道:「不錯,清微派的人最是凶惡,任誰殺了他們的人,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凶手殺掉。」

    季寥見慕青都這樣說,便知道此事沒有作假,不過事情已經發生,再想後果,於事無補。他道:「人都死了,說這些已沒有用。何況我不殺他,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

    慕青道:「確實如此。」

    她又看向陳小寒,微笑道:「小姑娘,你還想動手麼。」

    陳小寒指著貓兒道:「它害死了我的白羽,我不會放過它,但現在我不是你們的對手,你們要殺我,便現在動手,否則等我道法大成,我還會來找你們。」

    慕青笑吟吟道:「剛才我是想殺你的,現在我準備放你走。」

    陳小寒冷冷道:「我可不會感激你。」

    慕青悠然道:「我從來不需要旁人感激我,你走吧,莫要等我改變主意。」

    陳小寒深深看了慕青和貓兒一眼。她現在知道自己打不過這隻貓,因此留下來也是沒用的。對方要放她走,無論是真是假,她都準備走。

    「季寥,我先去四季山莊了。」陳小寒對季寥輕輕道。

    季寥輕輕點頭。

    陳小寒很快就消失在遠處。

    慕青等她走後,對季寥道:「你可知為何我又不殺她了。」

    季寥道:「不知。」

    慕青道:「其實原因是我突然間失去了殺人的興致。」她對著神龕招了招手,那副畫像就飄到她手裡。

    「這幅畫也送給你。」慕青道。

    季寥接過畫像。

    「我也走了。」她又道。

    她說走就走,抱著貓兒,後面跟著心宿二,也消失在斜陽裡。

    顧葳蕤默默掏出化屍粉灑在少年劍修的屍體上,很快就成了一地屍水。

    季寥沒有多說什麼,輕輕嘆了口氣。如果少年劍修的師門會來報仇,便是毀屍滅跡,也是沒法瞞住真相的。畢竟修士的手段,普通人絕難想到,更沒法做到。

    陳小寒既然說他要死了,自然是有確鑿的把握才說的。

    終歸是他力量不足,才沒法把握命運。

    興許唯一能救他的是慕青,但他不打算求她,也清楚慕青未必願意救她,他隱約猜到慕青也開始希望自己死,應是與他受到的詛咒有關。

    …………

    慕青道:「你覺得季寥這個人怎麼樣?」

    心宿二道:「聰明,有能力,但不像個人。」

    慕青笑了笑,道:「為什麼這樣說。」

    「他沒野心,太被動。像是一棵樹,一株草,丟在哪裡,就長在哪裡。」心宿二沉吟一會道。

    她看著年輕,實則年紀已經不小,經歷的事情並不少。

    慕青道:「你說的大體不差,其實這種人未必討別人喜歡,但我對他總免不了有好感。」

    心宿二道:「那教主為何不幫他,他殺那個劍修已經很勉強,再面對對方師門的報復,我看他是擋不住的。」

    慕青搖了搖頭,心道:你怎清楚我每見他一次,好感就深一分,等到這好感化成喜歡,我便定要殺他了。與其讓他被我殺,還不如讓旁人殺了。

    她隱隱約約覺得季寥跟她的哥哥有極為相似之處,那應是源於靈魂的本質的吸引,只是到底具體是什麼,慕青自己也不清楚。

    她給了他一道天魔氣的本源,其實也存了給季寥帶來無窮麻煩的心思。

    …………

    季寥回到四季山莊時,陳小寒已經走了,被她一起帶走的還有葉眉。

    另一邊,季山也收到了一件禮物,那是個人頭。

    一位三十多歲女子的人頭,季山見到後,心情很複雜。他將季寥叫了過去。

    「害你失明的人,她的人頭在裡面。」季山淡淡道。

    季寥道:「父親,你感到難過麼?」

    季山道:「我現在只覺得自己很無能,我對不起自己的妻子,對不起自己的孩子,更對不起她,我活了幾十年,才發現自己實是一無是處。」

    季寥默然,因為如果清微派的人來報復,他未必能抵擋住,屆時他死了,季山恐怕更難面對。

    過了一會,季寥道:「父親想陪我喝酒麼。」

    季山是個很少沾酒的人,這次他答應下來。

    同樣是喝酒,季山此時心裡卻沒什麼事可想,有些茫然。季寥卻不一樣,他想的事很多,最終覺得自己這一世過得比第一世豐富多彩,但是作為一個人,他不算得成功。

    酒喝多了,話便多。

    季寥突然問道:「父親知道季鷹是誰麼?」

    「誰?」季山有些微醺。

    「他叫『季鷹』,四季山莊的季,雄鷹的鷹。」季寥緩緩道。

    季山迷濛的醉眼,微微一亮,他道:「你怎麼知道他的。」

    季寥便將玉片的事說了一遍。

    季山沉吟道:「那是你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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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象帝之先

    季寥道:「父親你不是沒有兄弟姐妹麼?」

    季山道:「他出生的時候就被人抱走了,至今我都未見過他,所以也不曾跟你提過。照你說的話,他應該回來過,還將咱們的四季劍法兩大殺招完整推演出來。」他此刻有些醉,加上確實沒見過自己的弟弟,因此不算很激動。

    季寥道:「你不知道他是被什麼人抱走的?」

    季山搖頭道:「我是不知道的。」那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當時他也不過幾歲,當然不記得弟弟是被什麼人抱走的,連他父親也沒提過,更未讓他弟弟入族譜。

    季寥微微沉思,以他如今的見識自然看得出這位所謂的叔叔著實了不起,而且他年紀比父親還輕,說明他很可能還活著。

    不過遠水解決不了近渴,眼前的危機季寥自然不打算寄希望於季鷹身上。

    陳小寒的眼光自然是不會出問題的,清微派一定很強大,強大到足以教人絕望。但他絕非容易放棄的人,何況若是死了,也大有可能再一次輪迴,只不過要拋卻現在剛適應過來的生活,這是季寥不想接受的結果。

    他現在依舊有提升實力的機會,而且清微派一開始也絕對不會派出最強大的劍修出來,畢竟相對於清微派,自己在對方眼中未必有多重要。

    而且清微派遣人過來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月色正濃,季寥悠然道:「我便將『春去秋來』和『立冬有夏』使給父親看如何。」

    季山很少飲酒,故而酒已上頭,醉醺醺的應了一句:「是。」

    睜著朦朧的醉眼,看著季寥舞劍。

    季寥先是到了一片空地,他身體響起輕微的「嗯」聲,然後脊椎好似一條大龍起伏,「嗯」聲漸漸增大,好似雷鳴。

    他還是首次如此全力施展虎豹雷音,但之前經受了一番脫胎換骨的變化,他自忖自己的身體體質又有了長足的突破,才會如此嘗試。

    季寥身上的雷音越來越大,倒是將季山的醉意嚇退了數分。他睜大眼睛看著兒子,不知道他練得什麼奇功。只看見季寥身子像是充氣一樣,緩緩脹大,而他身上除卻雷音之外,還有嘩嘩的聲音,好似大江大河奔騰。

    季寥終於體會到貓兒的虎豹雷音竟是何等了不起,當他將虎豹雷音催動到這個地步時,只感覺全身每一處骨骼都被調動起來,氣血好似滔滔大河不盡的洶湧澎湃,盤踞眉心的天魔氣也加入到這場氣血的狂歡中,以很快的速度,隨著氣血在全身運行。

    下丹田裡的元氣絲不斷旋轉,四周的草木精氣竟不可遏制的通過他的奇妙能力最終匯聚到他身體裡被他丹田的元氣絲吸納。

    那甚至不是單純的草木精氣,而是天地萬物固有的元氣。

    雷音一發,萬物生機便隨之萌動。

    天空中響起驚雷,頃刻間就烏雲密佈,大雨傾盆而下。

    季山只道這場雷雨來得突然,卻不知道雷雨的出現跟季寥身上的氣機變化有關。便是季寥自己也都不清楚,他引來這場雷雨。

    事實上這場雷雨絕非偶然誕生,而是因為天魔氣和季寥體內的元氣絲乃是一正一負的兩種能量,兩者之間的交擊,引來天象變化。

    練氣成絲出自清微派,而清微派的根本修行法門卻是出自道家,源自《帝經》。《帝經》是道家長生之道的最終詮釋,亦是對天地宇宙道理的總結。帝在道家代表的不是人間的帝王,而是德合天地的一種境界。道經有雲「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孰子,象帝之先。」意思便是「道」是虛而不見的,然而它的作用卻無窮無盡。它是那樣淵深呵,好像是萬物的宗主。它不露鋒芒,脫離糾紛,蘊蓄著光明,混合著尖埃。它是那樣幽隱呵,似無而實存。我不知道它是從哪裡產生的,似乎在有大帝之前它就存在了。

    大帝便是道之後的存在,這個存在最初見道,便成就了「帝」的境界。

    天魔氣又源自《天魔經》,天魔之道卻是道家的反面。道家以天人合一為追求,做到同與萬物相互依存,取天精地華為己用;而《天魔經》卻是顛倒乾坤,逆天改命,同道家的《帝經》似是而非,但到了兩者最終境界,卻都是以身證道。只是在此之前,仍是大相庭徑,故而相生相剋。

    因此天魔氣沒能將源自《帝經》的元氣絲吞噬,而是自顧自的佔據了季寥的眉心祖竅。也因為季寥體內這股天魔氣乃是最純正的本源天魔氣,品質遠非他機緣巧合練出的元氣絲能比擬,故而元氣絲只能緊守丹田,哪裡都去不得。

    可是季寥又有掠取草木精氣的奇妙能力,此刻不自覺施展出來,立時給了元氣絲補充,使之能夠同天魔氣稍稍比肩一下,由此兩種截然相反的能量有了碰撞。

    人體是個小天地,人體之外又是一個大天地,如今季寥體內的小天地便影響到了外界的大天地,終於導致氣機變化,引來雷雨。

    季寥身上雷音不絕,天上轟雷之聲更大,藍色的閃電佈滿虛空。但見季寥身形拔高,快要近一丈,而他手裡的誅邪小劍,成了他體內元氣絲和天魔氣鬥爭餘波的宣洩處。

    誅邪本是一塊天外隕石打造的神劍,材質奇特,竟將這股莫大的威能承受住,閃出數尺長的劍芒。

    劍芒青中帶黑,在傾盆暴雨中將「春、去秋來」和「立冬有夏」兩大精妙劍招展現出來。

    季寥將這兩招劍法使得痛快淋漓,周圍豆粒一般的雨水全都成了劍氣的靶子,一滴滴雨水炸開,形成更細微的水滴,在磅礴雨勢形成道道弧形水幕。

    季寥從未覺得練劍竟是如此暢快之事,到後面他已經不侷限於兩大劍招,而是意之所至,劍之所至。

    他身上的雷音漸漸平息,而天上的雷音卻越來越大,成了他最好的知音。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6:15
第79章 持劍者

    心宿二撐開一把油紙傘,她心頭莫名悸動道:「教主,今夜怎麼會突然下這麼大的雨。」

    天象她也是懂一些的,但是這場劇烈的雷陣雨,來得突兀,事前沒有任何徵兆。

    慕青回首往四季山莊方向看了一眼,面色古怪,心道:「天人相感,陰陽相沖,他到底是什麼怪物。」

    天人相感便是在修士裡,亦是獨屬於極高明修士的特徵。季寥還不算得正式的修士,卻已經體悟這個境界,哪怕是機緣巧合,也是億萬中無一了。

    就算慕青這種存在,都沒法判斷季寥到底怎麼做到的。實際上如果季寥是個尋常人,就算偶然天人相感,自己的個人意志,也會被浩瀚的天地意志同化,失去自我,但季寥的靈魂很特殊,以至於輕易接受了這種體悟,並無任何不適。

    故而這場天人相感而生的雷雨依舊存續著。

    慕青弄不清楚,乾脆閉口不言,回過頭繼續前行。

    …………

    感受到這場大雨異常的,不獨有慕青兩人。在黃昏季寥同清微派的少年交手的地方,有人冒著傾盆大雨,快步而至。

    他身上的衣物都出現極細微的顫動,故而雨點一落在他身上就被彈開。江湖武者中傳言,武功練到高深處,便「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顯然來人就有類似的能力。

    大雨沖走了白天殘存的許多氣息,但那少年的飛劍依舊埋在泥水裡。來人隨手一拍,泥水裡的飛劍一下子躍到空中,落在他手上。

    來人先是一驚,又是一怒道:「沖靈子是咱們清微派這些年費心培養的持劍者之一,你殺了他,無論你是誰,都得給他償命。」

    他握著飛劍往大地上狠狠一斬,立時出現了一條數丈長,數尺深的裂縫,一劍之威,乃至於斯。

    來人怒氣發洩之後,又踏著泥水往西南方向奔行。原來此刻雷電大作,他縱有身化劍光的神通,亦不敢使出來,否則氣機勃發,立時便要被雷劈。

    一路上奔行數百里,終於到了某處無名山頭。上面是一座道觀。

    道觀向來分為兩種,一種是子孫觀,一種是叢林觀。

    子孫觀為一家一姓所有,叢林觀的財產是觀中道士公有的。這處無名山頭的道觀是叢林觀,已經傳了不知多少代人,但是香火一直不旺盛。確切的說這座山十分荒僻,少有人來,故而才沒有多少香火。

    這人正是道觀的觀主,他修行小有所成,氣如大網,遍佈全身,所以身上滴水不沾,到了觀裡,一身依舊乾淨整潔。

    他來到觀裡的神龕處,上面供奉著一個小臂深的青銅水缸。水缸周圍有三隻銅耳朵,恰好可以插三炷香。

    這人點起香火,煙霧在水缸上繚繞,他捏了個劍指,口裡念出一段晦澀古老的咒語,待到香火燃得最旺時,將那取回的飛劍丟了進去。

    飛劍到了水缸裡,竟然如水花一樣化進去。若是仔細瞧水缸底部,根本瞧不見有什麼飛劍。

    另一處無名界域,裡面漂浮著大大小小的平台,平台上各有一些建築,其中最中心處的平台上有一個池子,裡面都是各式各樣的劍。池子前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兩個象形古文。

    池子上飄起一道蒼老的男子聲,「沖靈劍回來了,劍在人在,劍歸人亡,看來它的持劍者沖靈子已經死了。」

    「這一次才培養出九個持劍者,沒想到這麼快就死掉一個。」另外一個柔嫩的女子聲飄起。

    劍池前面同時出現一男一女。

    男的比季寥之前殺的少年劍修還要眉清目秀,年紀彷彿更小一點。但他的聲音確然像是歷盡滄桑的樣子。

    女的是個鶴髮雞皮的老嫗,她拄著枴杖,吐出的聲音卻彷彿二八芳華的少女,婉轉清揚。

    「持劍九人,終歸只能成就一人,不過咱們清微的人,自己可以殺,決不能隨便讓外人殺,師妹說說該派誰去了斷沖靈子的因果。」少年容貌的男子聲淡淡笑著。

    老嫗朝劍池點出一指,那沖靈劍就懸浮起來,劍上發出光芒,正是季寥和少年劍修交手的過程。

    她看了看,說道:「對方如此粗淺的修為,沖靈子居然也會輸,真是丟人。另外八個持劍者都注定能修煉至真人的境界,個個實力不俗,讓他們誰離得近,誰先去。替沖靈子報仇的人,便獲得沖靈劍裡沖靈子留存的劍元,並准許入劍墳修行一日。」

    少年容貌的男子依舊用蒼老的聲音回道:「師妹,不可大意。沖靈子跟我學過一段時間劍法,他不是那麼容易被擊敗的人,我想這個少年人怕是有不為人知的能耐,咱們只從沖靈劍殘存的信息得出的結論,或許會有偏頗。」

    老嫗點頭道:「那麼以防萬一,讓歸新子暗中去試探一下那小子。他雖是個不成器的,但靠著丹鼎派的融陽丹也勉強成了真人,憑藉咱們清微的高妙劍術,對付那小子還是綽綽有餘。」

    「如此甚好。」少年容貌的男子頷首道。

    他揮了揮衣袖,一道劍氣飛入虛空不見。

    另一邊那道觀的水缸上冒出一篇文字,大意是讓歸新子去試探一下殺沖靈子之人的具體能耐,若是沒別的特異之處,就讓其餘入世的持劍者去解決他。

    歸新子正是將沖靈子飛劍取回來的人。

    他是因為潛力已盡,只得憑藉丹藥之力得成真人,但終此一生也不得寸進了。故而放棄了在本宗修行的打算,來到世俗,成為外門長老。主要是負責對入世弟子的看護,同時尋找上佳的劍道苗子的一些雜務。

    他將文字看完,隨後文字就從水缸隱去,同時水缸裡現出季寥的音容。

    歸新子牢牢記住季寥的音容,便打算明日派人將比子的來歷底細打探出來。

    他雖然身處無名山野,實則在世俗頗有勢力,只是不為人知。

    修士門派大抵如此,如非必要,便儘量不顯露在人前。

    這樣做,一是為了少沾因果;二是夏蟲不可語冰,修士跟凡夫俗子區別太大,實在沒必要產生過多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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