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6 15:1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7 402999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5:55
第30章 花前月下

    季寥接著笑道:「能吃得起清江魚的客人,自是非富即貴,這種人怎麼會和素不相識的人分食,自然只有你們店裡的人,才會精打細算,我說的可對。」

    他最後一句雖然是在問,實則語氣不容置疑。

    跑堂佩服道:「公子這就是所謂的見微知著吧,不瞞你說,這魚是老闆娘要的。」

    季寥道:「原來你們老闆娘也喜歡吃魚。」

    跑堂似有笑意,欲言又止,說道:「小的馬上去給公子吩咐廚房。」

    季寥雖然覺得跑堂的回答有些奇怪,還是頷首,讓他去了。

    他獨自飲酒,吃著小菜,於此清冷月夜,別有幽思。樓下假山之下,流水潺潺,草木香順著微風送來,神怡氣清,季寥非但沒有被清酒熏醉,反倒是愈發清醒。他想著若是顧葳蕤尚未闖入摩天崖,此際會在附近何處,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張家的遺址吧。他準備到子夜時,才去張家遺址找尋線索。畢竟冥願跟鬼魂有關,顧葳蕤在夜裡出沒,可能性最大。

    過了一會,那清江魚果然上來,份量很足,許是因為清燉的緣故,讓季寥聞到一股清香之氣,這魚處理得極好,一點腥味都沒有。他挑了一口肉,清爽嫩滑,入口即化。還有絲絲香甜之氣,縈繞舌尖。

    大約將魚吃到一半,季寥耳朵一動。他的耳朵,大約是全天底下最靈敏的一雙,此際也只是聽到極其輕微的「嗯」聲。

    像是一種前奏,電光石火都不到的時間裡,季寥五指猛出,使了一招小擒拿手。空中殘留著淡淡的香氣,隨著清風緩緩散去。季寥手裡多了一小撮毛,是貓的毛髮。但也太柔順輕軟,手感極佳。

    季寥自問近來功力大成,無論是速度還是反應,都遠超過去,甚至用鬼魅來形容,都不為過,但是剛才他竟抓不住那隻貓。筷子往盆裡一夾,果然少去一大塊魚肉。

    看來是一隻小饞貓,還是異種。畢竟貓固然是十分敏捷的動物,但在如今的季寥面前,輕鬆偷走魚肉,普通的貓便是再快上十倍,都難以做到。

    經過這一番鬧騰,季寥便不準備吃魚肉了。他將魚肉放在窗口,心想這隻貓若是再來,自己一定得抓住它。

    實際他已經想到那「貓」的來歷,應該是高昇客棧的老闆娘養的。想起之前跑堂的古怪,季寥也說得通了。其實要吃魚的根本不是店裡的人,而是店裡的貓。跑堂的沒有提出,想必是怕自己感覺不好,畢竟他算是與貓共食了。

    只是這貓倒也饞得緊,從自己這裡半條魚的份量來看,給這隻貓吃的份量怕也不少,居然它還嫌不夠,到自己房間來搶食。

    季寥靜坐,足足等了一刻鐘,適才那輕微的「嗯」聲再度響起,他動作極快,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窗口,還沒等他發力,盆子就要翻落,季寥手指輕輕一撥,盛魚的瓷盆就旋轉飛到桌子上,同時季寥從窗口翻飛,直接鎖定了這只小饞貓。

    它的速度很快,轉眼就閃入花叢中。而且憑藉花叢的掩蓋,季寥很難靠著這只「貓」身上的淡淡香氣將其鎖定,因為除卻那一聲輕微的「嗯」,季寥再也聽不到它發出的聲響。

    看來它能做到在高速運動中消弭自己的行動聲響,如果江湖中人能做到這一步,絕對是第一流的高手無疑。

    季寥若一隻暗夜的飛燕,在花叢中輕盈掠過,憑著一股感覺追了上去。

    突然間,他猛地停頓下來,前方不遠處多出一個女子。一滴花露從花瓣上滴落,月光盈盈其上,隨著露珠在泥土上碎去,引來女子清幽的一聲嘆息。

    季寥從來沒有聽過如此好聽的嘆息聲,那像是在乾涸的沙漠裡突然冒出一口清泉,能觸及人的心靈。

    女子柔嫩的手指捏在細細的花莖上,想要摘下它,季寥忍不住一動,阻止了女子的行為。他悠然道:「姑娘何必摘它,你讓它呆在枝頭,它便可以美麗到明天,若是摘去,不用半個時辰,便無此時的明麗鮮豔。」

    女子著一身淡紫色衣裙,面上蒙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如隔雲端一般。她一雙美眸看向季寥,道:「這園裡的花我喜歡便摘了,你幹嘛要多管閒事。」她縱是輕輕指責季寥,言語裡亦有一股說不出的嬌媚,讓人心底發癢。而且她身上還有一股季寥從「貓」身上聞到的淡淡香氣,極其好聞。

    如果季寥還猜不出這位只聽聲音便十分動人的女子是誰,那他不但是瞎子,更是呆子。

    季寥不是呆子,笑了笑道:「老闆娘自然是想摘園裡的哪一朵花都可以。」人家的私產,他當然管不著,只好心裡對這株花說了聲抱歉,不是兄弟不想幫你,可你也是人家的。

    又是那輕微的「嗯」聲響起,一隻黑貓竄上紫裙女子的懷抱,往她的胸脯蹭去。紫裙女子被貓拱著,不由輕笑道:「小色貓,你吃飽了,又來吃姐姐的豆腐,我要打你屁股。」

    說完後,紫裙女子輕輕拍著黑貓的尾部。好似黑貓極為享受,舒服的發出「喵」聲。

    她拍打黑貓後,又朝季寥道:「你便是天字一號的客人吧,剛才這只小色貓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等會我讓人給你的飯菜打個九折。」

    季寥微笑道:「不必了。」

    紫裙女子奇怪道:「你有便宜都不佔?」

    季寥悠然道:「我已經佔足了便宜。」

    紫裙女子美眸閃過疑惑,凝眉道:「不太懂你的意思。」

    季寥含笑看著紫裙女子,輕輕說道:「要不是這隻貓,我怎麼有運氣撞見老闆娘,說起來我還得感謝它。」

    紫裙女子咯咯笑道:「你真會說話,我猜你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歡。」

    她美眸一眨,又輕輕揭開面紗,如果季寥能看見的話,便會發現這浩渺的星月,都只能做她的點綴。如果是看得見的人,絕難以將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的。

    紫裙女子俏皮道:「我平常都不喜歡給旁人看見我的,你很會說話,這是給你的獎勵。」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5:55
第31章 奇異的聲音

    季寥含笑點頭道:「謝謝。」

    紫裙女子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她覺得對方雖然在看她,卻沒有正常男人該有的痴迷。她的目光觸及到季寥的眼睛,那像是兩汪幽泉水,波瀾不驚。

    「他是故意的。」紫裙女子心道,很快又否定了答案。她不信天下間有任何男子,能在看到她真容後,能鎮靜若此。不要說是男人,便是女人都不可能看到她後如此淡然。但她也沒有猜出季寥如何做到這麼鎮定,只是猜想莫非他年輕輕輕,已經如修行上百年的老和尚一樣看破紅塵。

    紫裙女子妙目一轉,笑吟吟道:「喂,就一句謝謝麼。」

    季寥道:「老闆娘還需要在下做什麼?」他往前邁了一步,雙方都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老闆娘身上的香氣若空谷幽蘭,季寥身上的氣息卻是雨後山間的草木,都使對方很舒服。短短一步,季寥便確定老闆娘確實不會武功。因為武者一定是很警覺的,這麼近的距離,就算是普通人都會有些反應,而老闆娘卻沒有一點防守動作。

    不對,季寥突然反應過來,她沒有反應,反而才顯得奇怪。

    紫裙女子突然踮起腳尖,口裡吐著溫熱的香氣,在季寥耳邊輕語道:「你如果是個男人,你該知道怎麼做。」

    季寥確實是個男人,他好似被佳人輕語間吐出如蘭似馨的香氣撩得通體酥麻,心癢難耐,張開手準備將靠近過來的佳人輕輕擁入懷中,然後抱了個空。

    紫裙女子咯咯笑道:「我回房間去啦。」她終於確定,這年輕人也不是一塊木頭嘛。

    她抱著懷裡的黑貓,裊裊往小樓方向走去。這實是一個讓人欲罷不能的尤物,一笑一顰,都可以讓世間男子神魂顛倒。

    季寥立在原地,笑著搖了搖頭,他當然是故意抱空的。但他又有種感覺,剛才就算自己真的打算將這個絕世佳人抱住,怕也是難以成功。

    他的感覺一向很對,所以這個老闆娘到底有什麼身份。她為何能在魔教眼皮子底下開起這麼一家客棧,真的是靠魔教高層在背後支持麼。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個謎團。如果是旁人,要麼將會避得遠遠的,要麼將會忍不住好奇去探索,季寥卻希望忘記今晚的事。

    在風露中,季寥呆了好一會,才緩緩往小樓歸去,走過假山流水,小樓就在面前,季寥突然若有所覺,抬首向著頂層的窗口「看」去,微微一笑。

    那裡紫裙女子正抱著貓,月光照出她雪白的側臉,一雙傾盡大自然靈氣的美眸正和季寥四目相對。她嫣然一笑,輕輕關上窗子,也帶走了月夜下最美麗的風景。

    季寥不禁想起一句詩,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他想的是自己縱然看不見她如何美麗,今晚怕也容易夢到這個神秘的女子,只不過夢境是好是壞卻難說了。

    頂樓,空曠的房屋沒有一絲燈火,黑夜中黑貓的眼睛亮著,像兩顆蔚藍的寶石在發光,紫裙女子輕輕拂過貓兒柔順的皮毛,低語道:「他居然沒有喜歡上我,很好哩,我也不想殺他,這個年輕人挺有意思的,你說是麼。」

    黑貓舒服的「喵」了一聲,爪子玩弄著紫裙女子的衣擺。

    過了一會,紫裙女子又輕輕道:「可我要是喜歡上他,他還是得死。」她吃吃的笑起來,整個房間都充滿陰森恐怖的寒意。

    …………

    季寥上床躺了一會,他準備睡上兩個時辰,到了子夜,便悄悄出去探索張家的遺址。那個地方並不遠,也就離高昇客棧三里的距離。

    不遠處江水拍岸的聲音悠悠傳來,季寥心潮有所起伏,又迷迷糊糊的睡去,夢裡他看見一個抱著黑貓的紫裙女子款款走向他,美目儘是柔情,他知道那是客棧的老闆娘,剛想著打招呼,突然間心口一涼,原來一隻柔荑正握著匕首,插進他的胸膛,鮮血染紅了他的上衣,他倒是不恐慌,只是想著,我怎麼又能看見了。

    夢境支離破碎,季寥驚醒過來,聽著樓下窸窸窣窣的動靜,此刻已經是清晨了。他竟睡得極沉,在子夜時沒有醒來。他武功修煉到這個程度,對於身體的掌握已經精細入微,只要想好什麼時候該醒來,到了時間點,自然會醒,但昨夜,這個生物鐘失效了,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他伸了伸懶腰,扯了扯床邊的鈴鐺,很快就有人送來熱水和毛巾。季寥洗漱一番後,拒絕了客棧的早點,便準備出門。

    推開房門,他偏頭往左邊地上「看」去,又是昨夜那隻貓。

    黑貓趴在地上,眼睛睜得很大,直直看向季寥,發出喵喵的兩聲。季寥好奇,屈身想要將它抱起來。這次黑貓卻沒有躲避,任由季寥抱著它,但沒有如昨天竄到老闆娘懷裡時那樣,往季寥胸口蹭。它大約也知道季寥是沒胸的,但鼻子卻靠近季寥,好似聞到季寥身上的草木香氣,很是愜意。

    季寥好笑的捏了捏貓耳朵,抱著它下了樓,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教人氣朗神清。黑貓又發出那輕微的」嗯「聲,季寥感受到它身子突然顫動,一股驚人至極的爆發力從小小的貓軀裡出現,然後它便輕鬆掙脫季寥的懷抱,以驚人的速度到了前面的流水邊,老闆娘正在那裡往水裡撒魚食。

    季寥同樣往老闆娘那裡走去,打招呼道:「早啊。」他心裡卻在體味剛才黑貓的「嗯」聲,他聽過好幾次了,現在覺得那輕微的「嗯」聲,倒像是悶雷聲,而且音節很有些玄妙。

    老闆娘對季寥低眸一笑,嫣然道:「早。」

    季寥正思考那個聲音,不由模仿黑貓,輕輕回了聲「嗯」。他實是天資過人,下意識就把黑貓的發聲模仿得惟妙惟肖,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隨著那一聲輕微的「嗯」發出,季寥發覺自己骨骼出現輕微的震盪,絲絲的麻癢感覺出現,過了片刻,奇異的感覺才消失。

    他敏銳的感覺發現自己的身子變得舒服一丁點了,只是那種變化太淺,季寥還摸不清楚他模仿的這個聲音到底有什麼作用。

    老闆娘卻流出一絲驚訝,深深看著季寥。

    黑貓聽到季寥發出的聲音後,小臉露出疑惑,竟繞著季寥走了一圈,大大的眼珠子往季寥身上不住打量,似乎在好奇,這是不是自己的同類。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5:55
第32章 驚聞

    黑貓邁著輕盈的步子,在季寥小腿上撓了撓,最終小臉困惑,回頭看向老闆娘,大大的如藍寶石的眼珠子似乎在說,它很糊塗。

    老闆娘卻風情萬種的笑了,她道:「你聽沒聽過虎豹雷音這個詞。」

    季寥道:「略有耳聞。」

    老闆娘柔聲道:「你剛才發出的就是虎豹雷音,既然你學會了,以後早晚勤加練習,自會震盪骨髓,強壯體質,從而激發你身體的潛能。」

    季寥相信老闆娘沒有說謊,他聽過一些關於虎豹雷音的妙用,只是一開始沒想到而已。老闆娘的話跟傳言沒有多少出入,但虎豹雷音向來只是傳說,便是潛伏到真正的虎豹身邊,都很難領悟出來,他機緣巧合,倒是從這只黑貓身上撞到了其中訣竅。實際上除卻虎豹雷音之外,佛門還有一部寶典,喚作洗髓經,同樣有類似的功效,甚至作用還要強大許多。可是這部寶典,已經有千年未曾現世,說不定已經淹沒在歲月之中,了無痕跡。

    季寥這番機緣,也算數十年難遇了。

    他不由感激道:「多謝老闆娘直言相告。」

    老闆娘輕輕嗔道:「人家有名字哩,你都不問我?你老是叫我老闆娘,我會覺得自己變老了。」

    季寥面露歉意道:「這倒是在下失禮,我叫季寥,一年四季的季,寥寥無幾的寥。敢問芳名?」

    老闆娘美眸一眨,抿嘴笑道:「姑娘家的名字怎麼能隨便告訴外人。」

    季寥愕然,這女人的心思真不好猜。

    老闆娘瞧見季寥呆呆的模樣,忍不住笑吟吟道:「我不告訴你,你難道不會去問別人。」

    季寥一笑,說道:「那我等會去問。」

    「我會當真的,要是下次見你,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一定會給你好看的,知道麼,季寥。」她淺淺一笑,撒完手上最後的魚食,便將黑貓抱起,帶起一陣香風,從季寥身旁走過。

    這是她第二次在季寥面前說走就走了,偏偏如此無禮的行為,於她而言,顯得是如此理所當然。

    季寥愈發不敢小看她,無論是今晨醒來那個詭異的夢,還是剛才她輕描淡寫告訴他關於虎豹雷音的事,都顯示出這位老闆娘絕不是尋常女子。她肯定有武功在身,但季寥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老闆娘有練過武功的痕跡。

    無論是腳步聲,還是體態,都跟普通人沒有區別。但她的談吐、見識以及昨晚他悄然試探下的毫無反應,都顯示出季寥對她的判斷並沒有錯。

    不過將老闆娘和魔教聯繫起來,確實說得通。畢竟魔教向來以詭異神秘著稱。

    季寥此時只能放下對她的好奇,畢竟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絕不能在此時節外生枝。他沒有好奇地向客棧的人打聽老闆娘的真名,直接出了客棧。

    按理說早市時,街上也應該有許多人,可走到街上,季寥直接感受到人比昨天黃昏少了很多,而且街上隨時隨地都會響起馬蹄聲。

    季寥輕巧的避開一個迎面撞來緹騎。對方實是囂張霸道得很,街上縱有些人被撞到,也只是被同伴扶起,並不敢去抱怨。附近也只有魔教的人才有如此威勢,就算官府的人,都不可能如此蠻橫。

    他走到街邊的屋簷下,向一個行商問道:「敢問兄台,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行商見季寥衣衫華貴,容貌秀氣,舉止斯文,便有些好感,說道:「聽說昨晚有人闖進摩天崖,還逃出去了。」

    季寥大是驚訝道:「據說十年來從未有人從摩天崖生還,到底是什麼人,如此厲害。」

    行商聲音極小,卻帶著得意,說道:「公子算是問對人了,剛剛我一個在聖教的朋友告訴我,昨夜有個女子潛上摩天崖,摸進教主的住處,驚動了機關,四大魔使一起出手,都只是將她重傷,卻沒將人留住。」附近的人當然不敢如江湖人那樣直接稱呼魔教,都以聖教來代替。至於消息,實際上早已傳開了,因為魔教的人挖地三尺也要將這個生離摩天崖的女子找出來,已經大張旗鼓地緹騎四出,並且到處張貼通告通緝對方,免得有人心存僥倖,將人藏匿。

    如果季寥再走過一條街,那裡便貼著一張畫像,將昨夜闖進摩天崖的女子身影勾勒出來,只是面容不十分清晰,但魔教只需要把所有身形相似的可疑女子抓走便成。

    季寥縱使不知此事,心下已經猜出那個女子定然是顧葳蕤,但還是抓住一個關鍵,問道:「為何教主不出手,否則那女子逃不掉吧。」

    行商道:「聽說教主不在摩天崖。」他又心裡嘀咕道:「說不定都沒教主這回事,我反正在這裡行了七年商,從沒見過教主出行。」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講出來,實際上別說他一個外人,就算是魔教的教眾,也只有少數人見過教主。

    季寥微笑道:「多謝告知,在下還有些事,就不多做叨擾了。」說完後,他就拱手作揖,抬步離開。

    行商還準備跟季寥多吹噓幾句,因為他想著說不定跟季寥聊熱乎了,就多出一個人脈,甚至能搞定一筆生意。不過季寥卻不給他機會,讓他大感遺憾。

    季寥暗自嘆息,還是晚了一步,沒想到他昨天剛來,顧葳蕤便已經動上手。更可怕的是,顧葳蕤如果真如傳言一樣遭遇重傷,實是證明了魔教的實力還要超過他的估計,何況那魔教教主還未出手。

    他現在不欲抱著魔教教主不存在的僥倖,因此可以推測顧葳蕤要完成冥願的艱難,若是如此,豈非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會遭受冥願控制,直到魔教的人抓住她,將她毀滅,或者囚禁。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季寥願意看到的。

    無論如何,他都得先找到顧葳蕤。

    他心意已定,便先往張家的遺址方向去。魔教的人應當還不清楚顧葳蕤的來歷,而且聽說那個地方因為死過太多人,至今沒有人去住,早已荒蕪。如果顧葳蕤受了傷,在那裡躲藏是極有可能的。何況張家小姐,冥冥有靈,那裡的地形也會被顧葳蕤熟知。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5:55
第33章 張園(二萬一推加更)

    張家的遺址叫做張園,建在集市西面三里地外。那裡本來是一座丘陵,卻被張家派人推平,建立了一座莊園。

    十年前張家被魔教一夕之間滅門,之後張園再無活人居住,直接將偌大的園林荒蕪下來。張園荒蕪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死過太多人,裡面肯定不乾淨;二是魔教都沒有將張園佔據,所以外人更不敢將其佔為己有。

    現在初陽正好,溫軟的晨曦灑在季寥臉上,讓他倍感舒服。淌過一條小溪,前面就是張園了,然後周圍突然冷了起來。季寥雖然看不見,但感覺前方像是有一處巨大的冰窖,正無休無止的散發著一股陰冷森寒之意。

    足下都是亂生的雜草,季寥利用和草木的感應開始交流,奇怪的是發生了。這裡的草木雖然長勢不錯,卻給季寥一種死寂的感覺。由草木延伸出的感知,將周圍的環境大體勾勒出來,但季寥腦海裡的畫面依舊模糊幽暗,那種漠然的冰冷,隨著他對草木的感知,終於反應到他的精神裡,讓他念頭都有些遲滯。

    季寥嘆息一聲,切斷跟草木的聯繫,那種怪異的感覺才消失掉,可周圍的陰冷森寒依舊存在。他上前拉起門環,環上的漆早已剝落,儘是斑斑鏽跡。應該許久沒有人來過,季寥用了點力才拉開門,積灰飄飄揚揚落下,季寥像是一陣風,在積灰落到身上之前,進入園中。

    庭院內的情景跟季寥想像有所出入,荒蕪已久的張園,並無蛛網盤結,更無蟲鳴,除了草木之外,竟然無活物。園中應該自外面引來了流水,但現在流水早已寂然。

    太安靜了,安靜到整個園中,哪怕是輕微的響動,也變得清晰可聞。

    如果是正常人,進入這裡,恐怕用不了一刻鐘便要從這充滿詭異的莊園逃出去,季寥沒有害怕。他繼續往前走去,突然間腳踝居然被一隻手抓住。

    他低頭看過去,那是一隻蒼白的手,也只有一隻手,白白淨淨的,看不出是男人的手,還是女人的手。

    這隻手很冷,抓得也很緊,他感覺到自己的腳踝傳來劇烈的疼痛。季寥淡然道:「你繼續。」

    他本來是看不見的,突然又看見了。當然很清楚這是一種幻覺。幻覺是一種對精神的刺激,會讓人對假的信以為真。就像有一種刑罰,便是將犯人捆綁在黑暗的靜室,然後騙犯人他被割腕,在他旁邊放一個滴水的漏斗,模仿血液滴落的聲音,犯人便會真以為自己被割腕,最終死去。

    季寥既然清楚是假的,那種被手抓住的感覺也消失了。那隻手還在,它鬆開季寥的腳踝,漂浮在空中,猛地朝季寥頭上衝去。

    這一下真的很快,季寥竟然沒有反應過來。可是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隻手竟然化進季寥的身體裡,散作一股陰寒的能量,最後在經脈裡消失無蹤。

    季寥不禁怔住,剛才那股能量竟然跟上次從顧葳蕤身上感受到的能量極為相似,而且又是以同樣的方式,直接消失在他體內。

    按理說這種能量對人體是有極大的傷害作用的,可顯然他有一種奇妙的能力,直接將它吸收掉。

    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畫面,那是一個夜晚,張園跟現在一樣安靜,所有的人都彷彿熟睡,唯有一個輕盈的腳步聲在走廊間響起,緊接著便傳出房間門被推開的聲音。又是那極輕微的「嗯」聲,畫面登時支離破碎。

    靜寂的園林中,又多處一隻黑貓,它不知何時跳到季寥的肩膀上,伸出舌頭,舔著季寥的下巴。季寥無奈的將它提起來,用另一隻袖口擦乾淨貓的口水。他道:「你怎麼跑過來了。」

    黑貓發著「喵、喵、喵」的聲音,顯然不滿意季寥提著它。

    季寥將它抱起來,突然間他感覺到莊園裡的陰冷森寒減弱許多,好像是因為這隻貓的緣故。

    黑貓又發出「嗯」的聲音,掙脫季寥的懷抱,突然躍進前面的草叢。

    季寥耳朵一動,彷彿聽到極為淒慘的叫聲。而黑貓卻從草叢裡出來,前爪正撥弄著一團空氣。

    好似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被它抓住。它好似生出興趣,像是玩弄老鼠、麻雀一樣,不斷拍打,玩得不亦樂乎。

    季寥能感覺到黑貓玩弄的那團空氣,散發出跟剛才那隻手同樣的陰冷氣息,而且這種氣息在貓的玩弄下,不斷減弱。

    這應該也是個鬼物,但是遇上了這隻貓,如同見到天敵一般,毫無反抗能力。

    彷彿一個氣泡被戳破,那團空氣的陰冷氣息徹底消失。

    季寥突然想到,莊園的陰冷,可能是從鬼物身上散發的,但是許多鬼物都被這隻貓嚇跑了。

    那些鬼物可能是張園的人死後留下的怨氣、執念,隨著年久日深,才有現在的規模。

    莊園很大,剛才徘徊在這裡的鬼物,估計都逃到其他地方。

    失去了萬物,黑貓有些意興闌珊,走到季寥的腳邊,竟然玩起季寥的褲腳,又用嘴巴咬,又用爪子抓。

    季寥無奈的蹲起來,將這隻貓摟住,不讓它作怪。

    「你安靜一點,要不然我給你丟到水裡去。」他突然想起,許多貓是怕水的,不知道這隻貓是不是也一樣。

    而且它這麼神異,應該是通人性,興許能聽懂他說的話。

    好似貓真的聽懂了,而且季寥抱著它對著左邊的一溝死水晃了晃。黑貓發出「喵喵」兩聲,就安靜下來。

    季寥總算搞定它,開始往莊園更裡面走去。

    莊園的大門還有許多積灰,進入廳堂後,竟然乾淨的一塵不染,只是沒有人氣。

    廳堂內的陰冷氣息要比外面重一些,但季寥抱著黑貓,居然再無之前被鬼物騷擾的情況。

    他想著顧葳蕤既然被張家小姐的冥願驅使,自己要是找到張家小姐的閨房,說不準有意外發現。這個時代大戶人家女眷住的地方,一般是內院,張家小姐肯定是張園最尊貴的女眷,按理說肯定有獨立的小築。

    因此張園雖然大,還是讓季寥找到了各項特徵符合的地方。那是一片桃林,如今桃花盛開,正是豔麗時候,一座精巧的小築,便渾然其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5:55
第34章 慕青

    這座桃花小築也是多年未有人居住了,只是一條不腐的溪水繞著小築,卻給小築增添幾分張園其餘地方未有的人氣。

    溪水是地下的泉水引渡,從地底來,往地底去。偶有些許桃花瓣飄落其上,曲水流香。季寥足尖一點,便如燕子般輕盈,飛上小築。

    黑貓睜開惺忪湛藍的眼睛,四處張望,突然喵的一聲,季寥便聽到一絲清幽的風響。他速度極快,五指並抓過去,就有一口寒氣轟向掌心。

    季寥內力一吐,憑空颳起一陣大風,直接將寒氣拍散,一樣東西悠悠揚揚落下,那是一卷頭髮,季寥輕輕一捏,便成灰燼。

    他搖了搖頭,已經見怪不怪,推開房門,走進小築內部。這顯然是一個女子的閨房,依稀有淡淡的香氣,有別於外面的桃花香。房間裡的胭脂水粉都是上等的,過了這麼久,都沒有敗壞掉,季寥走到梳妝台,上面掛著一面琉璃鏡。這個時代要煉製一塊如此大的琉璃境是很難的,足見當年張家的豪富。

    黑貓似很熟悉這裡,從季寥懷裡掙脫,竟不知什麼角落,叼來一個粉盒。季寥拂過粉盒,感應到上面有字跡,卻是「脂硯齋」三字,以及一個名字「慕青」。

    脂硯齋他是知道的,那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家做胭脂水粉生意的百年老店,據說裡面的珍品都是獨一無二,上面的粉盒都會留下買主指定留下的名字。一般來說,名字都是用這份珍品的人。

    慕青應該是粉盒的女主人,但季寥的調查裡,張家小姐並非叫張慕青,也無表字和雅號是這個,張家出名的女眷,也無跟慕青沾邊的。但要知道,買下這樣一份珍品,絕對花費不小。「慕青」究竟是誰,為何她的粉盒會出現在這疑似張家小姐居住的地方。

    或者說這裡並非張家小姐的住處,而是另外一個女人的住處。那張家會有什麼女人的身份地位,會比張家小姐還要高。季寥猜不出,畢竟張家家主的母親和妻子都早早過世了,張家家主也沒有納過妾。

    他無端覺得,這個叫慕青的女人,很可能跟十年前張家滅門案有關。因為在張園裡有過這樣一位重要的女子,卻不在他派人收集的信息中,本就顯得十分詭異。

    季寥心有疑惑,便想要將粉盒打開,希望有所發現。粉盒的封閉性很好,設置有小巧的機關開啟,這難不到季寥。而且他怕裡面藏有機關和毒物,還特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開啟。

    粉盒開啟,沒有異樣,季寥掏出一枚銀針,往粉盒裡刺去,銀針沒有變化,大致判斷出粉盒應該沒有毒。他鬆開口鼻,聞到了一股香氣,那是粉盒裡殘餘的水粉香。這股香味有些熟悉,季寥似乎在哪裡問過,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突然間他脖子的玉枕穴被敲擊一下,整個人一下子天旋地轉。一股極為奇異的力量,順著他玉枕穴進來,鎖住他的經絡。

    季寥仍有感知,那不是內力,也不是之前接觸過的陰冷鬼力。

    他突然間又能看到了,確切的說他的視角變得全方位起來,還看到自己的身體正靠著一個紫裙女子,她面上籠罩輕紗,但身姿的曼妙,已經足以教任何男人神魂顛倒。這種狀態下,季寥變得無比冷靜,他想起老闆娘身上的香氣,不正是剛才的香氣麼。

    黑貓十分安靜,立在梳妝台上,偏頭看向窗外的桃林。那裡有一個白衫少女,盈盈立在一株桃樹上,正好可以看到房間內的情形。

    紫裙女子目光看落向白衫少女,突然間白衫少女便消失無蹤。她似乎很忌憚紫裙女子,而季寥看得清楚,白衫少女正是久已尋不見的顧葳蕤。

    紫裙女子收回目光,竟抬頭看向「季寥」。他現在沒有實體,但就是覺得紫裙女子能看見他,很奇怪卻很真實的感覺。

    「原來你也不是人,早知道就懶得打暈你了。」紫裙女子對著季寥輕輕一拍,那股封鎖經絡的奇異力量如潮水般消退。

    季寥悠悠醒轉,面色有些複雜,他道:「老闆娘你是什麼人?」

    紫裙女子用玉指輕輕戳了下季寥的額頭,懶洋洋道:「小弟弟,我說過下次見面,你必須得叫出我名字。看你這麼俊俏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季寥心思電轉,脫口道:「慕青。」

    紫裙女子笑道:「算你聰明。」

    季寥嘆息道:「原來這裡是慕青姐你的住處。」

    慕青道:「我知道你還在想從我嘴裡套出真相,但我不想說,還有剛才那小姑娘跟你認識吧。」

    季寥否認道:「不認識。」他很少說謊,但這次說謊竟也毫無破綻。

    可惜慕青一點都不信,她道:「不認識的話,我就讓人把她抓起來,我可有很多辦法對付她哦。」

    季寥無奈道:「確實認識。」

    慕青抿嘴一笑,又用一副好奇的語氣道:「你們是不是情侶。」

    季寥道:「我說不是,慕青姐你會信麼。」

    「我信。」慕青輕輕笑起來,又道:「你看我好不好,其實你沒覺得咱們也很相配麼。」

    季寥後退一步道:「慕青姐說笑了,我怎麼配得上你這樣一個大美人。」

    他現在對這個女人忌憚到了極點,天知道她到底強大到什麼地步,竟然在自己毫無知覺情況下,把自己打暈。而且他剛才處於那種疑似靈魂脫殼的狀態,也被對方看得清清楚楚。

    慕青道:「看來你還是個情種,真是少見了。其實我也懶得跟那個小姑娘計較,你別讓她來騷擾我,這次的事我就一筆揭過。」

    季寥道:「慕青姐難道沒發現她是不得已為之。」

    慕青道:「不就是冥願麼,別告訴我,你解決不了。」

    季寥心生疑惑,問道:「我能幫到她。」

    慕青似有些不耐煩道:「你別裝傻,之前進張園時,那鬼物也有些氣候了,遇到你還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冥願也不過是鬼陰之氣的一種,你怎麼對付那鬼物的,就怎麼對付它便成。」

    季寥有些糊塗,又有些明白。上次他在府衙試探顧葳蕤時,對方便有一股陰冷的能量進入他體內,卻很快消失掉,對他一點傷害都沒有。這次進張園,也是類似的情況,那鬼物的能量進入自己體內,亦很快消散。經過慕青的提醒,顯然他本身能對鬼物的陰冷能量造成極大的克制。雖然不明白這種能力如何得來,但他絕對不懼鬼物是肯定的。

    早知道如此簡單,他上次就替顧葳蕤驅逐冥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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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事了

    季寥很快就平息懊惱,想到一個問題,他剛準備說,慕青便道:「當然我也有讓你幫我解決麻煩的意思,你要想聽故事,找你相好去聽,別問我,問我也不說。」

    季寥道:「好吧,我不問便是。」

    慕青笑靨如花,隨後眼波一動道:「不過我想聽聽你的故事。」

    季寥道:「我有什麼故事。」

    慕青笑吟吟道:「我至少知道你不是人,好多年了,第一次見你這種東西,又不是鬼,又不是人。」

    季寥道:「我是人。」

    慕青道:「你不是。」

    季寥不自覺摸了摸耳垂後的頭皮,看似在撓癢,實則有些抵擋不住慕青的咄咄逼問,這小姐姐離得越來越近了。旁人要是得這麼個吐氣如蘭芬芳四溢的可人兒靠近,只以為是三世修不來的豔福,但季寥清楚面前這小姐姐的厲害,可不敢亂起歪心思。

    慕青媚聲道:「你在怕什麼,我又不吃你。」

    季寥道:「慕青姐,你行行好,放過我行麼。」這女人打又打不過,季寥很爽快的投降。

    慕青靠近季寥的嬌軀又離季寥遠了一點,似生氣道:「季寥,我現在懷疑不是男人。」

    季寥笑道:「那你當我是你閨蜜,別來整我,成麼。」

    他反正已經開始不要臉,乾脆更沒下線了。如果是原本的季寥肯定做不出這種事,但現在的季寥,之前一世便經歷過現代社會,那時候絡發達,信息爆炸,什麼段子都有。季寥已經是常人眼中的正經人,卻也沾染了一些上的習氣。

    慕青大約是第一次見到季寥這種說話方式,笑得花枝亂顫,好半響才道:「你真有意思,不過你別太有意思了,否則你會後悔哦。」她言下之意,但凡她喜歡上季寥,季寥還是得死。

    季寥覺得她這句話很奇怪,可找不出毛病在哪,只好道:「聊博慕青姐一笑,並無其餘念想。」

    他又恢復正經,慕青也不花枝亂顫。她一本正經道:「其實我這裡有一本可以讓男人變成女人的功法,你要不要試試。」

    季寥堅決道:「不要。」

    慕青彷彿有些遺憾,說道:「你不是人,何必在意男相女相,而且你要是做了女人,便知道當女人其實很好的。

    季寥一陣惡寒,心道自己才不要當每個月都要流血的生物。他瞧慕青越說越來勁,便轉移話題道:「慕青姐我能問一下這隻貓的來歷麼,它絕對不是普通的貓,到底是什麼異種?」

    慕青道:「你說小色貓啊,我真不清楚誒,它也許活的比我還久,不過我瞧它倒是不討厭你,要知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它居然肯跟一個男子親近。不過你也是小怪物,可能你們臭味相投。」

    季寥剛想說話,黑貓就突然飛到他頭上,扒著他的頭髮。季寥簡直無奈,忙將黑貓脖頸的皮捏著,將它吊起來。這傢伙立時張牙舞爪的喵喵叫著,可看它的樣子,在空中蕩來蕩去,一點都不想難受的模樣,好似很歡快。

    慕青看得咯咯直笑,說道:「小色貓要不你跟著他算了,省得你老來佔我便宜。」

    黑貓似乎不干,又開始用它獨特的發力方式,輕輕鬆鬆掙開季寥的手,直接趴到慕青懷裡去。還努力往慕青胸脯蹭,一副享受的樣子。

    慕青也不惱它,說道:「果然是小色貓。」

    季寥趁慕青逗弄黑貓,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心想還是先走為妙。反正在他心裡,這一人一貓,都不是好玩意。

    他剛挪開腳,慕青就道:「季寥小弟弟,你叫我姐姐,等你成親時,我會送禮給你的。」

    季寥只好輕輕拱手謝過,心裡想的是,你別來整我就是最好的禮物,這話可不能說出口。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討厭慕青,至少慕青還是幫他找出解決顧葳蕤身上問題的辦法。可他也沒法把慕青當做人,看她在張園裡輕鬆自在的樣子,簡直是老妖怪中的老妖怪。

    隨著季寥離去,慕青才把那粉盒收起來,她有些意興闌珊,坐在梳妝台前,托著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反正不是在想季寥!

    季寥出了張園,無緣無故打了個噴嚏,見到前方淺淺的小溪裡立著一位白衫少女,她站在溪水邊,附近的溪水和雜草鋪上一層冰霜。

    白衫少女道:「你終於出來了。」

    季寥快步上前,意圖抓住白衫少女的手,她猶豫了一下,沒有躲開。季寥鬆了口氣,緊緊抓住她的手,草木精氣源源不斷的衝擊少女的身體。

    果然如同前次一樣,那陰邪的能量開始反彈,衝擊季寥的身體經脈,力量很大,想要直接將季寥彈開,但是季寥沒有躲,牢牢抓緊女郎的手,任由劇烈的陰邪之氣滾滾衝入他的體內。這股陰邪之氣很龐大,他的內力根本沒法抵擋,但是在經脈裡遊走不足片刻,就突兀消散。好似他體內藏有一口看不見底的深淵,將陰邪之氣吸納。

    季寥恍然無事,顧葳蕤卻臉色越發蒼白,她十分難受,道:「季寥,放開我,我好難過。」她近乎哀求的說著,眼淚如豆子一顆顆掉下來。季寥終究能狠下心,任由顧葳蕤淒淒切切,始終不放手。

    過了半個時辰,白衫少女終於暈倒,她的氣息很微弱,但季寥探測她的經脈,原本充沛的陰邪之氣已經近乎不見,可是有一點讓季寥為顧葳蕤難過,就是顧葳蕤身體裡寒氣變得很重。這股寒氣已經紮根在她骨髓裡,只怕要跟隨她一生了。

    他輕輕嘆息,抱著顧葳蕤兔起鵲落。他走後不久,便有魔教的人追來,為首的人帶著青銅鬼面,正是魔教的四大魔使之一,他似有特殊的手段,竟然察覺到季寥他們離去的方向,正準備追蹤過去。

    這時候一個抱著黑貓的紫裙女子出現在他面前,淡然道:「到此為止,你去查一個叫季寥的人,將他的資料交給我。」

    青銅鬼面的魔使立刻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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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真相

    夜深潮湧,天上無星無月,大江東岸,燈火熒熒,此處正泊著一艘船。晚風習習,吹動過甲板,也帶著一陣清雅淡然的琴聲四處飄揚。

    顧葳蕤從睡夢中驚醒,便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琴聲。她知道這首曲子叫《漁樵問答》,以「山之巍巍、水之洋洋」表現出一種灑脫出塵的心境,這是季寥最愛彈的曲子,她已好久沒有聽過。

    現在琴聲裡展現的灑脫胸懷,又要超過從前季寥彈琴時。床邊有疊好的淺藍色襦裙,以及貼身衣物,顧葳蕤見狀心裡一暖,先換好衣物,便準備出門。臨到門前,一襲大氅正懸掛著,顧葳蕤停下腳步,發覺自己身體很冷,想了下就把大氅披上。她上了甲板,才發覺自己披上大氅,絕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夜風冷冷,吹進她的衣領,讓她不自覺打個寒顫,不由將領口扯得更緊,才覺得好受許多。

    同時她深感季寥的細心,竟提前想到給她備下大氅。又想著季寥這些日子為了她,肯定奔波勞累不少,現在才有空鬆懈下來,所以彈琴放鬆自己。她眼裡幾乎要滴下淚,仍是忍了回去。

    琴聲恰然截止。

    「夜深露重,你應該在船裡多休息一會,不過你既然出來,那麼咱們說會話。」季寥拍拍手,便有人來收走古琴,很快換上地毯和茶几,上面擺著果汁和精緻的糕點,都是江左這邊流行的樣式。

    顧葳蕤是江左人。

    兩人相對坐下,地毯是上等的羊毛做的,直接隔絕甲板的濕冷,江風徐徐而來,縱使無星無月,亦讓人心頭舒暢。

    顧葳蕤道:「季寥謝謝你。」

    季寥笑吟吟道:「你當然得謝我,而且你得以身相許才行。」

    顧葳蕤臉一紅道:「我也不想許別人。」

    季寥替顧葳蕤捏了一塊糕點,遞給她道:「前天可是老爺子的大壽,我都沒能留在四季山莊,之前我給老爺子說是下山找媳婦,他才肯放我下山,所以你要是不跟我回四季山莊,他肯定要打斷我的腿。」

    顧葳蕤噗嗤一笑,說道:「那我不去了,等季莊主打斷你的腿,我就可以一輩子照顧你,而你也哪都去不了。」

    說話間,她突然咳嗽起來,連手裡的糕點都拿不穩,直接滑落。季寥一隻手接住糕點,另一隻手抓住顧葳蕤的手,醇厚的內力源源不斷送入顧葳蕤體內,替她驅散寒意。

    這樣顧葳蕤才好受不少,她醫術高明,心下當即瞭然自己身體出了什麼毛病,不由黯然道:「我怕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

    季寥溫和道:「別沮喪,一定有辦法的,咱們不是連那個冥願都給驅除了,你這點寒毒,更不在話下。」

    顧葳蕤雖然憑著自己的經驗,大致判斷出寒毒已經深入骨髓,但她也不想自己露出失望沮喪,讓季寥跟著不開心,展顏道:「當然,我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

    季寥見她振作,微笑道:「你當然是最好的,現在說說那個冥願怎麼回事吧。」

    顧葳蕤神色一變,然後嘆息道:「你知道麼,過去一段時間就像是一場夢,我其實什麼都知道,但還是同情她,想為她報仇。她跟我一樣的生辰,只是大了我一輪而已。」

    季寥這便明白,那個張家小姐也是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人,顧葳蕤恰巧跟她一樣的生辰,難怪冥冥中會有聯繫。他又道:「但為什麼在那時候冥願會找上你。」

    顧葳蕤道:「應當是我們救驚蟄時引起的,驚蟄對她有一縷情思,她死後執念不散,加上我們生辰是這般巧合,最後通過那一縷情思,冥願便有一個引子,轉到我身上。不過那天咱們二十四節氣的人都聚在一起,卻跟她關係不大,我感覺裡面有別的人在動手腳,但她也看準這個機會,突然發作冥願,也讓我能趁此機會煉化冥願的力量。」

    說到這裡,她難過起來。儘管其他人的死絕非她的本意,但也是她動的手。當時她是毫無感覺的,現在回想起來,便很是傷心。因為那些人她大都認識,還救過其中一些人,他們到死怕是都不相信自己會殺他們。

    季寥嘆息一聲道:「葳蕤,你別自責,那都不是你的錯,何況論罪孽,我們二十四節氣的人,誰都比你重。」他輕輕拭去顧葳蕤眼角的淚花。

    顧葳蕤道:「我怕此事最後還是得連累你,他們個個都有不凡的出身,現在都死了,他們的家人總有可能追查到你身上。」

    季寥道:「沒事,這本就是我應該擔當的。」

    他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哪怕這確實會是個麻煩,可是追悔無益,世間的事總是有能解決的辦法。

    顧葳蕤見季寥神情泰然,心裡也安定不少。

    季寥又問道:「你知道那個慕青是怎麼回事麼?」

    顧葳蕤猶豫一會,才道:「十年前張家家主救回來一個絕色女子,那就是慕青,本來自從張家家主妻子去世後,他便再沒有喜歡上別的女人,但那個慕青不一樣,張家家主對她動了心,無論她有什麼要求,張家家主都答應,就是那桃花小築,本來是張家小姐張沫沫的居處,最後也不得不讓給慕青住了。

    張沫沫的怨恨也不止因為此事,因為她從小就愛上了一個男子,那就是她的父親,慕青奪走了張家家主,才是她最怨恨的事。

    她對慕青的恨意其實掩藏的很好,可張家家主還是發現了,對她有過訓斥,只是張家家主也沒發現張沫沫對自己竟有男女之情。她曾經暗中加害了慕青許多次,可慕青很聰明,每次都化解掉。後來她讓驚蟄為她尋來一種極為厲害的迷藥,那一天又正是中秋,張家的人都聚在一起,她故意下藥在做飯菜的水裡。那迷藥只要人一睡著,就很難醒來,她還讓驚蟄暗中控制了一批江湖人,假裝盜匪,準備半夜來搶劫張家,並用的是跟慕青裡應外合的名義。

    那一天她故意裝病,沒有參加聚會,便想半夜時,等盜匪來,讓驚蟄出面驚退他們,但她一定會在此之前,讓一些人醒來,瞭解到慕青的陰謀。她當然知道這個計畫並不算高明,但是她不信父親會戳穿她,到時候慕青只能被趕走。否則她父親真願意為了那個女人,而將自己的女兒送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她也心甘情願去死。」

    季寥輕輕頷首,這確實不算高明的計畫,但是它確實也能達到張家小姐的目的。因為這個陰謀要的結果是選擇,讓張家家主在女兒和慕青之間做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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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夜會

    這時候顧葳蕤接過侍女送來的一個暖布袋,原來這叫懷爐,乃是將暖爐裝進布袋裡,平常放在懷裡驅寒,季寥特意讓人準備給她的。

    季寥趁此閒暇道:「她做下此事算是『其情可憫,其理難容』,但根子還在張家家主身上,不過最後張家被滅門,總不會真是劫匪做下的吧,我可不信。」

    顧葳蕤得了懷爐,登時手暖和許多,她說道:「自然不是,都是慕青做下的。那天所有人都回房間睡覺,慕青就一間間房推開門,將人殺了。在此之前,張家家主便去了張沫沫房間,他功力深厚,很快發覺不對,將迷藥逼出,何況以他的才智,更清楚誰有可能那樣做,故而直接來找張沫沫。張家家主正好言勸張沫沫不要胡鬧了,這時候慕青已經將其他陷入沉睡的人殺死,她用的時間不算長,到最後張沫沫房間時,剛好父女兩正在爭吵。

    張家家主見到慕青,卻有些尷尬。可接下來慕青直接說所有的事她都知道,而且她把張家其他人都殺了。

    張家家主根本不敢相信慕青這弱質女流,竟會殺人,還殺了那麼多,他以為慕青在開玩笑,但很快便知道這是真的。因為慕青手裡多出一把匕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捅進他的胸膛。他武功之高當世罕見,可他根本不對慕青有防備,而且慕青的速度快到難以想像,竟被慕青得了手,他臨死前竟也沒有還手,自是仍舊愛著慕青。

    張沫沫見慕青殺了自己父親,也跟她拚命,但她怎麼是慕青的對手,一下子就被殺了。殺父滅門之仇,加上生前便對慕青的深深怨恨,導致張沫沫不肯往生,執念殘存天地,終於匯聚成冥願,這便是事情的始末了。」

    季寥道:「她終歸沒能得償所願,我很高興。」

    顧葳蕤嘆氣道:「其實我恨她不起來,大約因為我們身世類似吧。」她亦是母親早逝,身為獨女,父親待她極好,也不續絃納妾。

    季寥道:「過去的,都忘了吧,我現在有些好奇慕青的殺人動機,張家家主那麼愛她,她為何要殺他,這其中必然有緣由。」

    顧葳蕤道:「這我不太清楚,但說實話,就算之前冥願的力量在身,我也感覺到不是她的對手,所以才想去摩天崖找找她的秘密,看能不能發現她的弱點。」

    季寥沉吟道:「她的事我們別關心了,一個人可以如她那樣幹脆果斷的殺死深愛自己的人,可見多麼無情,而她又如此強大,這種人我們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顧葳蕤微笑道:「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因為這也是我給你講清楚始末的目的。」

    季寥笑了笑,悠然道:「你知道我看不見的,她再是美麗,也動不了我的心。」

    顧葳蕤點頭道:「說的也是,不過她真的很漂亮,用句禍國殃民來形容都不為過。」她終究不肯給慕青一個好的形容詞。

    小女郎的小心思,季寥一清二楚。他淡淡一笑,自己本也對這個慕青小姐姐沒想法,其實他靈魂脫殼時,已經見過慕青的長相,那確實平生未見的美麗。女人生成這樣,縱使沒有害人心思,也會害死不少人的。

    何況慕青不算好人,所以世間怕是有不少因她而死的,季寥並不想做其中一個。雖說他死了也無所謂,但他現在活得挺好的,暫時不想再換一個身份。

    季寥含笑道:「明天我們去見你父親吧。」

    顧葳蕤道:「只怕回去有些麻煩,我已經讓父親宣稱我死了。」

    季寥道:「總不能讓你一輩子偷偷摸摸不回家,就說醫聖李景救活了你,別人愛信不信。」

    顧葳蕤粉拳錘了季寥一下,說道:「你別拿我師父隨便開玩笑,經歷了這番事,我都懷疑師父會不會冥冥有靈,他讓我幫他完成醫經,我都沒弄完呢。」

    季寥笑道:「等事了後,我陪你周遊天下,幫你收集那些奇方異草,總能完成這本曠古絕今的醫道巨著。」他倒是很擅長這方面的事,從前他沒事看過《本草綱目》,他記憶又好,許多內容都沒忘,到時定能幫上顧葳蕤忙。最好顧葳蕤因此能想出辦法解決她身上的寒毒,再不濟也可以找狂沙城的武城主試試,此人練成一身百年罕見的至陽內勁,說不準能幫顧葳蕤驅除寒毒。

    顧葳蕤聽到季寥肯和她周遊天下,幫她完成醫經,不自覺臉色一柔,道:「好啊,你可不許反悔。」

    季寥含笑道:「我向來對你說到做到。」

    顧葳蕤道:「還有明天要是跟我回家遇到刁難,你可別生氣。」

    季寥道:「怎麼?」

    顧葳蕤道:「我幾位堂兄有些孤高。」

    季寥悠悠道:「我早有準備,聽說你們江左顧家世代簪纓,除卻同郡的陸氏高門,怕也只有當今皇族才能被你們家的人高看一眼。」

    顧葳蕤道:「也不是啦,他們除了孤高一點,人其實不錯,小時候都很照顧我。」

    她終究是關心則亂,以季寥的才智,又有什麼場面是應付不了的。

    季寥終究不說破,兩人又說了會情話,直到小女郎睏乏,季寥才將她抱回屋裡。小女郎本以為季寥要跟她睡的,豈不知季寥突然又正經起來,出了房門,還吩咐她好好休息。小女郎又氣又惱,暗罵季寥不解風情。不過她終是身有寒毒,很快就沉沉睡去。

    季寥出了房門,在隔壁等了一會,聽到顧葳蕤呼吸均勻,才悄然出門。他避開船裡其他人,以輕功飛到岸邊,出了一里地,便是面孤立的石崖,下面水聲滔滔,拍打崖壁,有石鐘之聲響起。

    一個酒壺迎面甩來,季寥輕鬆接住,道:「我人已經出來了,你有什麼事。」

    岸壁上立著位紫衣女子,正是慕青,她撩起耳畔的秀髮,露出暗夜裡都光潔動人的雪白側臉,嫣然道:「剛知道你是瞎子,我就好奇過來看看,反正我孤單寂寞得很,順便就請你出來喝酒。」

    季寥頗有些無語,這小姐姐武功高不可測,剛才隔著一里地居然都能傳音給他,非要他出來見面,否則就殺光一船人。他便是不出來也不行,看來現在只好秉著不得罪對方的心思,跟她周旋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5:56
第38章 生殺予奪(二萬四千推加更)

    季寥微笑著,說道:「高處不勝寒,慕青姐是天上人,確實挺寂寞的。」

    他並非曲意奉承,暗裡點出慕青的身份,又不直白。這也是季寥對慕青私下調查他,略微表現出一絲不滿。

    慕青笑了笑,悠悠道:「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你在怕我。」

    季寥道:「不得不怕。」

    慕青提起一隻酒壺一飲到底,她是千嬌百媚的女兒身,喝起酒卻比世間任何鬚眉男子都顯得豪氣,喝完之後,酒壺就高高拋起來,飄落到滔滔江水中,浮浮沉沉,最終被浪花吞沒。

    季寥亦跟著痛飲一壺酒,有樣學樣,將酒壺扔到江水中。

    今夜果然有雨,但卻是牛毛細雨,只驅散了季寥的酒意。他猜不透慕青的心思,如同天象無常,他不知此時會下雨。

    慕青道:「我雖然知道你不同尋常,卻沒想到你是個瞎子,我知道你這種小怪物,就算雙眼失明,也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可有一點,你讓我很感興趣。「

    季寥微微一笑道:「哪一點。」

    慕青道:「你沒有怨氣。」

    季寥點點頭,道:「因為我沒什麼可值得抱怨的,世間美好的東西很多,我又有幸為人,已經足夠知足。」

    慕青好奇道:「你分明知道自己不是人,為何總要認為自己是人,正常的人,絕不會有你這樣特殊的靈魂。你知道我之前看見你靈魂出竅時,見到的是什麼。」

    季寥亦有些好奇自己那種狀態在旁人眼中是什麼樣子,問道:「我還真不清楚。」

    慕青道:「那是一滴淚。」

    季寥心道:我起初一世明明是一株草,她看到我的靈魂,為何是一滴淚。他道:「如果我的靈魂是一滴淚,可我向來對生活感到樂觀,難道那還是一滴幸福的淚。」

    慕青搖搖頭,說道:「靈魂是很神秘的,我所看到的,可能是你最本質的靈魂,而且我可以確定,看到你的靈魂是一滴淚時,絕沒有從中感受到愉悅和幸福,甚至有些感傷,可跟你接觸,偏偏又讓我覺得你對人生並無怨氣。」

    季寥笑道:「所以你覺得不正常,看來慕青姐你一定對生活有些怨氣。」

    慕青淡淡一笑道:「你覺得我不該有?你認為上蒼待我很好?」

    季寥道:「不敢說有多好,絕對世間大部分人都會羨慕你。」

    慕青點頭承認道:「你說的不錯,但你不懂。」

    季寥笑了笑,道:「還有酒麼。」

    慕青一笑,不知從哪裡又扔出一個酒壺,季寥接住,接著痛飲。慕青跟著喝一壺酒。兩人你一壺,我一壺,直到五更。

    俗話說會喝酒的女人,酒量大多比男人還要好,慕青的酒量已經好到難以形容。季寥不知道她用什麼辦法解酒,但自己確實有些熏然。這時候慕青便沒有再拿酒出來,靜靜看著江水。她的目力絕對能在暗中視物,因此夜裡的江水起伏,亦在她眼中。

    「你走吧。」慕青說道。

    季寥鬆了口氣,道:「那我真走了。」

    慕青沒有回答,像是化成一塊石頭。

    季寥等了一會,見慕青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悄悄退去,慕青也沒有攔他,看來他確實可以離開。他先去江邊泡了泡水,運功逼出酒氣,再將衣服用內勁蒸乾,然後才回到船上。

    季寥離去後不久,一個青銅鬼面的藍衣人出現在慕青面前,他單腳下跪道:「教主,剛得到加急情報,藏劍山莊的『誅邪』出爐了。」

    慕青笑道:「葉天用了十年時間來煉這口『誅邪』劍,他真以為能用此劍殺我。」葉天是藏劍山莊的莊主,他不但武功絕頂,更有天下無雙的鑄劍之術。張家家主生前跟葉天是結義兄弟,因此葉天自是恨極了她,他自知武功及不上慕青,便要窮極畢生心血,鑄就一口無雙神劍,用以對付慕青。

    慕青早就得到情報,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未曾對付藏劍山莊。當然江湖中故老相傳,藏劍山莊曾經給一位劍仙鑄過劍,得到對方庇護的承諾,此事不知真假,但是藏劍山莊數次經歷過浩劫,終究能再起,可見確實有了不得的底牌。青銅鬼面人便以為教主因此有所忌憚,才沒有對藏劍山莊趕盡殺絕。

    說完後,慕青又嘆口氣道:「若是真能殺我,倒也是件喜事。」

    青銅鬼面的魔使道:「教主神功蓋世,天下間沒有人能傷你一根毫毛。」

    慕青一笑,說道:「軒轅十四,如果我死了,你想不想做教主。」

    軒轅十四正是四大魔使之一,他惶恐伏地道:「教主千秋萬歲,屬下不敢有半點心思。」

    慕青道:「所以你和心宿二、畢宿五隻能當我的狗,沒意思。」

    軒轅十四伏地,只是不斷磕頭。

    四大魔使分別叫軒轅十四、心宿二、畢宿五,以及最神秘的一位叫北落師門。因為除卻四大魔使之外,摩天崖上還常年有一位執法使,武功不在軒轅十四等人之下,故而不知魔教根底的人乃至於一般教眾都會以為執法使便是傳說中的北落師門,其實不是。

    軒轅十四他們三人,雖說各有所長,武功決計不在枯木道長等人之下,但他們仍舊不算超脫世俗,只能對付人,而四大魔使中最不為外人所知的北落師門卻是一種超凡的神秘存在,地位儼然在其餘魔使之上。他們三人甚至清楚,得罪教主至多不過一死,得罪北落師門,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寧。

    慕青見軒轅十四畏懼的模樣,淡淡道:「起來吧,你順便去收集下四季山莊的季莊主有什麼愛好,等到季寥成婚時,我一併送他件稱心如意的禮物,還有你們去把那個弄瞎季寥眼睛的苗女找出來,帶上摩天崖。」

    軒轅十四道:「屬下遵命。」

    慕青點頭,冷笑道:「還有一件事,你去通知其他人,下月十五之後,江湖中最負盛名的世家,便只能是四季山莊。」她言語之中,殺氣騰騰,展露出魔教教主生殺予奪的霸道,自然是要覆滅意圖挑釁她的藏劍山莊。隨後她身子一縱,空中閃出殘影,若是大白天,就能看到江面上出現一條白線。那是慕青凌波踏浪,速度太快,將足下江水泛出白花。這種輕功實是驚世駭俗到了極點,比諸江湖中傳說的一葦渡江,都不遜色,可謂近乎神通。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5:56
第39章 家師諸葛氏,字孔明

    季寥回船後,只睡了半個時辰。他內勁雄厚,稍稍行功一週天,就神完氣足,不見疲態。隨後季寥吩咐人拿來他之前就備好的衣物,梳洗一新。

    顧葳蕤這夜睡得還算安穩,她比季寥先醒來,但梳妝打扮花費不少功夫,因此她去用飯的廳堂時,季寥早已在那裡等著。

    她見到季寥,奇道:「今天你怎麼穿這身衣服。」

    原來此時季寥是一身羽衣星冠打扮,大袖飄飄,高雅出塵,只讓人以為仙人下凡,不染塵埃。

    季寥神秘一笑道:「會有大用的。」

    顧葳蕤十分不解,問了好幾次,季寥也只是說到時候就知道了。她便沒有繼續追問,用過飯後,便乘著船隻往她家去。

    原來顧家並非是莊園,乃是整族人都在水鄉上建立一處處水榭,平日裡出門也是走水道。

    雖說路程不遠,但是顧葳蕤她們出發的不算早,因此到了顧榮所在的「臨風水榭」已經接近午飯時分。她們停船上岸,便有顧家的僕人過來詢問,結果僕人一看到顧葳蕤便嚇了一大跳,雙腳發軟。明明小姐還沒出殯幾天,咋又活過來。光天化日之下,他還是以為自己見了鬼,一路上踉踉蹌蹌往裡面跑去。

    不過一會,一群人就跟著顧榮出來。顧榮見到女兒當然很高興,只是前幾天才給女兒出殯,現在她又光天化日下出現在眾人面前,一時間顧榮都不知道如何解釋。

    季寥對顧榮拱手道:「顧伯父,小侄以家師所傳『七星之術』為葳蕤小姐禳命,天見垂憐,終於功成。」

    顧榮聞絃歌而知雅意,知道是季寥為顧葳蕤死而復生作解釋。他激動道:「季賢侄對小女的活命之恩,老夫當真不知如何報答。」

    說完還看向顧葳蕤,用袖口擦拭眼淚。情真意切,教人動容。

    顧葳蕤也有些激動,直接撲進顧榮懷裡,不住的叫著「爹爹。」

    季寥雖然看不見,也從顧榮的情緒和語氣中感受到他影帝級別的發揮。他愈發淡然平和,靜待父女兩人宣洩情緒。這一靜一動的渲染對比,如果是拍電影,定能成就經典。

    旁人瞧見季寥羽衣星冠,背後湖光山水只能做他的陪襯,心下就信下他是個高人,就是年輕了點。可是那些修為有成的仙長據說都是駐顏有術,指不定這個道士就活了幾百歲。他們不敢怠慢,怕衝撞神仙。

    這跟江左風氣有關,原來此處流行供奉天師道,服寒食散,方士神仙之說,深植鄉人心底,季寥正是對症下藥,為顧葳蕤減輕她死而復生的不利影響。

    待到顧榮和顧葳蕤兩人的情緒平復,突然有人問道:「敢問這位小道長師從哪位仙師,通曉哪派道學?」

    問話的人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和顧榮面貌相似,但眉宇間英氣十足,身材挺拔,彷彿松柏之姿。

    季寥微笑道:「家師諸葛氏,字孔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門術數,無一不通。」

    年輕人道:「卻是不曾聽過有哪位出名的仙師叫諸葛孔明,而且哪有人能有你說的這種本事。」他叫顧英,乃是顧榮親兄之子,在家排行第二,為人英豪。見季寥樣子,他總覺得此人來歷不明,就算救了堂妹,說不定別有企圖,是個邪道妖人。

    顧榮見侄兒疑心,說道:「二郎,別對客人無禮,季賢侄是真有本事的人,他曾經將一株枯死的盆栽起死回生,那是我親眼所見。」其實他將當日季寥救活那株青松的事誇大了一些,當時它還沒死透,不過顧榮當然要挺季寥,才會如此說辭。

    他為人清介,旁人自不會以為顧榮說謊,更加認為季寥真有本事。

    顧英有些不忿,心想莫非叔父也被這傢伙愚弄。他先入為主,總以為季寥用的是邪法,弄不好堂妹都不是真的。

    季寥道:「兄台怕是以為我杜撰身份,實不相瞞,在下出身滄州的四季山莊,雖不及你們家世代簪纓,卻也有百年清名,至於家師,卻是隱士,故而不為人所知,但他確實有經天緯地之才,文韜武略,俱是古今第一等。我雖不才,也有家師一分本事,兄台若是疑惑,我們到堂內,你隨便出題考我,我說答不上,便請將我掃地出門。」

    顧英家學淵源,交遊廣闊,對四季山莊還是有所聽聞的。知道對方雖非官宦之家,卻是一大豪族,這等人家的子弟,稍微去查,便能證實身份,因此對季寥的猜疑直接去了數分,但季寥吹噓那個諸葛孔明也太過誇大其詞,故而顧英很有些不舒服,便道:「那好,咱們入內互相討教一番。」

    顧榮也不阻止,他很瞭解季寥的才學,知道季寥不會吃虧。而且侄兒心氣高傲,早該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行人直接到了水榭大廳,各自入座,中間備下一席,共兩人坐而論道。

    兩人先是各通姓名表字,隨後顧英道:「那我便開問了。」

    季寥含笑示意道:「顧兄請。」

    顧英道:「季賢弟之師既然號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顧某先以天為問:天有頭乎?」

    季寥笑道:「有頭。」

    顧英沉聲道:「頭在何處。」

    季寥道:「西方。」

    顧英心裡一沉,因為季寥的答案跟他心裡想的一樣。不等他追問,季寥繼續道:「古文云:乃眷西顧。由此可推之。」

    顧英神色凜然,知曉季寥確實真材實料。此時他對季寥的猜疑消去大半,但好勝心不減,點頭道:「天有耳乎。」

    季寥不假思索便給出答案,「有。」

    ……

    顧英每次問題一出,季寥就能隨口答上,還能補全出處。周圍這些世代簪纓的顧家子弟本就有人見他風儀,認定他確實是有本事的小神仙,如今季寥才情展露,更讓他們深信不疑。

    顧英已經是滿頭大汗,放出最後一個問題,被季寥輕鬆化解後,只好認輸道:「季兄大才。」

    這一席對話,季寥應答如流,言語清朗,高下立判,讓顧英也不得不服氣。

    季寥卻不打算輕輕放過顧英,悠悠道:「顧兄家學淵深,剛才既然問天,在下也由此有問。」

    顧英道:「季兄請問。」他知道自己是自討苦吃,但輸得心服口服,同時也好奇同樣的題材,季寥能問出什麼。

    季寥道:「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像,何以識之?明明暗暗,惟時何為?」

    這一段話問出來,滿坐寂然,連同顧榮都失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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