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艦隊 作者:鐵血坦克兵(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1-17 19:09: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8 6483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18 18:13
第五章 雷州半島

    懸掛著大明水師旗的龐大船隊,浩浩蕩蕩從珠江口通過。寬闊的珠江口內,還能看到清軍水師的大小戰船龜縮在裡面。清軍廣東水師提督吳六奇就像縮頭烏龜一樣,根本就不敢派出一條船攔截。

    清軍不敢出來,明軍水師也不敢進入珠江口。

    珠江口內,河道里面布了暗樁,拉起了攔江鎖,而且明軍船隊對珠江河道里面的水文條件也不熟悉,根本就不敢貿然進去發起攻擊。

    王新宇看著清軍綠營水師的大旗,憤憤的自言自語道:「就讓你們暫時囂張幾天!發善心讓你們過個好年!等一切都探明了,勞資保證開進去滅了你們這些韃子!」

    珠江口的島嶼不少,大部分的島嶼都不是清廷控制的島嶼。絕大多數的島嶼都是無人的,有些比較大的島嶼本來是海盜居住的海島,可是現在隨著禁海令,海盜也沒什麼東西好搶了,大部分海盜都改了行,在島上種點地,出海捕點魚。如果看到有落單的,噸位較小火力較差的西方船,或者是日本朝鮮的船,順手牽羊搶一把。其實清廷對沿海島嶼的控制能力是很弱的,這就使得廣東沿海島嶼成為海盜們的樂園。

    王新宇現在急著趕回去過年,暫時沒心思把這些海盜都收了,等過年後,再來慢慢收拾這些海盜吧。不過這些海盜也是十分狡猾,有官兵還是比他們大的海盜來登陸,他們就躲起來找不到人影了,等到敵人離開,海盜又冒出來。

    從珠江口到廈門,當年的船速航行大約需要兩天兩夜,王新宇正好可以趕回去過年。

    雷州半島,這裡本來就沒有多少綠營清兵,雷州和瓊州兩個府的綠營,合稱為雷瓊總兵,雷瓊總兵大人就是被王新宇處死的高進庫。雷瓊綠營清軍已經在瓊州島上全軍覆沒,此時偌大的雷州半島上面,就剩下一些捕快、衙役和各縣城的團練,土兵,清廷基本上失去了對雷州半島的控制能力。

    半島北面的高州綠營也暫時不會管到這裡來,尚可喜還不知道瓊州已經被攻克,他的部將高進庫被殺這些事。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清兵也要放假,準備年貨。

    雷州府城北面一點的椹川灣,也就是今天的湛江市所在的海灣,是一處天然良港,這裡風平浪靜,海水又深,大型海船可以進入港灣內。只不過此時的椹川灣還沒有開發,附近都是一片荒地,加上清廷的海禁,周圍的漁村也都全部廢了。

    距離海邊十五里的一座小村子中,一名身材高大,滿臉絡腮鬍的彪形大漢正在對村民們大聲宣傳去瓊州島的好處:「鄉親們!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可是你們卻連肚子都吃不飽,還要被人催租催債,不要說能不能過個好年了,連能不能活下去都成問題!現在我們瓊州府邀請你們渡海去對岸!到了那邊,我們首先會讓你們過上一個好年!過完年,你們可以有自己的土地;不會種地的,我們還能發給你們漁船!從此沒有人逼著你們交租,也沒有人向你們討債!你們的收成,除了極少數交稅之外,其他的都歸你們自己支配!」

    說話的這人是天地會的。

    綠營清兵放假了,可是天地會沒有放假,他們要利用這個機會大肆活動,把更多的人移民到瓊州島去。而瓊州島事實上是第一個據點,因為距離大陸近,先讓百姓逃離清廷的魔掌,暫時安置在瓊州,以後再慢慢的往南洋其他島嶼遷移。

    因為禁海令的作用,大批漁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這個時候出來鼓動被清廷強迫從海邊遷往內陸的漁民,是效果最好的時候。等再過一段時間,清廷出了遷海令之後,還要再內遷到三十到五十里的地方,那個時候因為距離海邊遠了,反而有些不大容易轉移百姓。

    雖然天地會的人說的事情聽起來似乎很不錯的樣子,但是村民們卻在猶豫不決。

    有人在下面小聲的議論:「現在是大清,可是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前朝的人。」

    另外一名村民說道:「前朝已經亡了,前朝遺民被現在的朝廷定為偽朝,是一群反賊。我們跟過去了,那以後要是朝廷收復了瓊州,我們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是啊!條件再好,還是別去了!去了就是死。」

    「就是啊!事實上他們有沒有說的那麼好呢?誰知道!去那邊還得冒著殺頭的危險。」

    但是在這個時候,一名白髮蒼蒼,看起來似乎在村子裡面很有威望的老者站出來,拉開嗓門對村民們說:「各位,我們在這裡都要活不下去了!因為朝廷的海禁,我們都一無所有,遲早要餓死!與其餓死,還不如相信他們,跟他們過去看看!」

    「就是!就算是他們騙了我們,我們死在那裡也無所謂了!反正遲早是個死,還不如拼一把看看,說不定就活下來了!」另外一名村民也大喊起來。

    「對!大不了一死!因為天殺的禁海令,我們已經死了多少人了!」

    「走了!我們收拾一下東西跟他們走了!」越來越多的村民站出來表示願意過去。

    到了最後,全村的人都答應跟著走。

    村民們簡單收拾了傢俬就跟著天地會的人出發。其實他們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本來他們都是從海邊漁村被清廷強遷過來的漁民。當時清軍催得緊,被迫遷來的時候本來就沒帶什麼東西過來。到了這裡,又是沒有自己的田地,甚至連農具都沒有,可謂是家徒四壁。這點簡單的傢俬,一家人一人拎一件就帶走了。

    一百多名村民來到海邊,卻見到海灘上黑壓壓的都是人頭,至少有五六百人的樣子。

    海灘邊上的大道上,站著一批身穿紅色戰衣,披著鐵甲的紅夷人。儘管這些紅夷人的長相看起來十分嚇人,可是他們似乎十分友好,至少比如狼似虎的清兵要好得多。

    紅夷兵大約有兩百多人,看上去對村民們很和藹。不過有十多名明軍士卒,看起來就沒有那麼客氣了,只要有人亂插隊的,還是不守秩序的,明軍就上前大吼,警告不聽的,抬手就是一鞭子抽打過去。

    「大家不要慌!在這裡耐心等候,一會兒船就來了!」一名紅夷人用生硬的漢語維持秩序。

    來到海灘的五六百人,都是準備出海去瓊州的。而且後面的大道上,陸陸續續還有更多的人正在往海灘趕來。

    「官兵來了!」這時候突然聽到大道上有人驚叫了一聲。

    天地會的人大喊了聲:「韃子來了!我們上!」

    十多名天地會的壯士立即帶著那些身穿紅衣,披著板甲的紅夷人,向大道奔去。

    官道上,一個村子的村民們正往海邊跑。後面百餘步外十多名衙役捕快之類的追殺過來,還有一百多名窮凶極惡的綠營清兵,正揮舞著屠刀,向著驚慌失措的村民這裡趕來。

    事情的起因是,天地會在雷州半島活動的時候,有一個做著發財夢的傢伙去向清廷告了密,說一批村民通海寇。

    幾百人的通海案,這可是天大的大案!當地的知縣坐不住了,立即派出衙役捕快,並聯繫了駐守當地的綠營清軍和當地豪強的家丁,臨時組織了一支一百多人的烏合之眾,向海灘殺了過來,準備緝拿企圖逃去海外的村民。

    「列陣!」王德峰大吼一聲。

    一百長戟兵在後,一百火槍手在前面排開,列好陣型,等待清兵。

    那些清兵都是烏合之眾,聽說有重大通海案,他們都是來砍人頭準備去領賞的。看到前面有人攔住去路,急著要領賞銀的清兵也不知道厲害,沒頭沒腦的就沖上去。

    「放!」王德峰手中寶劍向前一指。

    最前排的三十四名燧發槍手扣動扳機,火槍噴出火光,冒起一陣白煙。

    「轟轟轟」燧發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槍聲,密集的彈丸鑽入衝過來的清兵人群中,騰起了一陣刺眼的血霧,頃刻之間,十多名清兵慘叫著倒了下去。

    前排的三十四名燧發槍手發射完畢,立即退到長戟兵的後面,裝填火藥和子彈。第二排的三十二名燧發槍手端起槍,又是一排槍響,十多名清兵被打成了篩子。

    還沒輪到第三排的燧發槍手射擊,清軍人群就已經亂了。

    本來這些清兵還以為,那些紅夷人手裡的不過是鳥銃,沒那麼大的威力,一排射擊打不死幾個人。誰知道兩輪射擊,就倒下了三十多人,剛剛還在想著砍人頭領賞銀的清兵一下就全線崩潰。

    「媽呀!」一名清兵親眼看到前面的同伴倒下,鮮血混合著內臟碎片,從身後的彈孔噴出,噴濺在自己臉上,這名清兵驚叫一聲轉身就跑。

    清軍的隊形亂成一片,剛才爭相立功的士氣一下就消失殆盡,剩下來的想法,就是自己要盡快逃命,跑得晚了,那就交代在這裡了!他們是要來砍人頭立功的,可不是來送死的啊!碰到了硬茬,一下就死了那麼多人,那就跑。

    跑!趕快跑!沒命的跑!

    第三排的燧發槍手齊步向前邁進兩步,端起槍,對準逃跑清兵的背後扣動扳機。

    槍聲轟鳴,十多名背對著僱傭兵的清兵後背噴起扎眼的血霧,一個接一個像死狗一樣仆倒在官道上。

    隨著王德峰一聲令下,一百名長戟兵排著整整齊齊的隊形追殺出去。

    長戟兵盔甲沉重,又要保持隊形,追擊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太快。但還是有不少掉隊的,跑得崴了腳的,摔倒的清兵被他們追上,無情的用長戟在身上戳出對穿的血窟窿。

    看到那些令人恐怖的重甲長戟兵追趕速度慢,拚命逃跑的清兵感覺自己鬆了口氣,似乎只要中速逃跑就能逃出生天,跑得太快了,反而會引起混亂。於是一名清軍小軍官喊了聲:「鎮定!別亂了!那些紅夷人跑得慢!他們追不上我們的!」

    話聲未落,兩邊樹叢中射出十多支弩箭,把十多名清兵釘在地上!

    「有埋伏!」有人驚叫。

    剛剛好容易鎮定下來的清軍再次潰不成軍,撒開雙腿就跑,只恨爹娘沒給自己生四條腿。

    其實埋伏者不多,就十多名天地會壯士。

    十多名壯士跟在清兵後面窮追猛打,沒有一個清兵敢回頭抵擋一下。被追上的,不是被人一刀砍下腦袋,就是跪在地上求饒、投降。

    天地會追趕一陣,又斬殺了三十多名清兵,俘虜了二十多人。來的一百多清兵,只逃回去了十多人。

    當天地會的壯士們押著二十多名俘虜,從百姓面前經過的時候,老百姓們紛紛往清兵身上吐口水,丟石頭。

    「死韃子!」

    「打死他們!」

    「打死這些為虎作倀的假韃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18 18:14
第六章 樂土

    天地會的壯士押著俘虜,從百姓前面通過。這些清兵早就沒了往日的趾高氣揚,都是垂頭喪氣的低著頭,任憑老百姓往他們身上吐口水,丟石頭。

    百姓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這少年從地上拾起一塊西瓜般大小的石頭,就要向一名清兵腦袋上砸下去。

    眼疾手快的王德峰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少年,奪下他手中的石頭。

    兩名僱傭兵上來,摁住了少年。

    「你這紅夷鬼!放開我!快放開我!我要殺韃子!我要給爹娘報仇!」這少年死命掙紮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王德峰。

    王德峰用粵語說道:「孩子,我們大明軍隊有軍規,不能隨意虐殺俘虜。就算裡面有罪大惡極的,也要經過審判,才能執行死刑。」

    「你們也是大明的軍隊?」少年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位白皮膚,藍眼睛,一頭黃色頭髮的外國人。

    「不錯!」王德峰點點頭,「我們當然是大明的軍隊!因為我們的老闆是大明將軍!」

    「船來了!」有人喊了聲。

    海面上出現了兩條巨大的白色身影,一前一後,駛入港灣中。大船在距離海灘大約兩百餘步之外停靠了下來,從船上放下小艇,向海灘劃了過來。

    「好大的船啊!簡直就像山一樣大!」人們紛紛驚嘆。

    「這是紅毛鬼的船吧?以為我們在海裡捕魚的時候,見過那麼大的船。」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說道。

    一位童生模樣,像是肚子裡有點墨水的年輕人感嘆了一句:「太大了!不知道當年永樂大帝年間,三寶下西洋的時候的船,有沒有這船大。」

    這童生的父親說了句:「當年前明永樂大帝的大寶船,可是比這西夷船大多了!」

    正當人們議論紛紛的時候,小艇劃了過來,把百姓一批批的送上大船。僱傭兵最後押著俘虜上船,把俘虜送到底艙去。天地會的勇士們卻沒有上船,他們留在大陸繼續活動。

    少年上了船,在船上找了一處空位歇息下來。這位少年名叫陳水根,原本父母親都是漁民。因為禁海令,不但不許下海捕魚,而且必須遷往距離海邊十五里的內陸。陳海根的家裡失去了經濟來源,從此家裡連飯都吃不上。為了能讓家人過得好點,陳海根的父親偷偷的去海邊捕魚,結果被清兵抓住,當場就砍了腦袋。他的母親聽到這個噩耗之後,當晚就懸樑自盡,跟著父親去了,只留下陳水根一個人成了孤兒。

    到了瓊州之後,百姓們發現,天地會和明軍沒有欺騙他們,每一名百姓在排隊登記了姓名籍貫和家裡的情況之後,就能領到自己的年貨,還給安置了一間屋子。當地的官府向百姓們承諾,過完年之後,新來的人們就能領到土地。

    登記處的人們排成了長隊,陳水根排在童生後面。

    「姓名!」坐在桌子前的一名明軍士卒問話。

    「劉寶瑞!」童生回道。

    明軍士卒在紙張上寫下了三個字,又抬頭問劉寶瑞的父母親姓名,是否有兄弟姐妹,隨後一五一十的在紙張上登記下來。

    士卒讓劉寶瑞對一下紙上登記的有沒有錯誤,沒有錯誤就讓他摁上一個手印。看著劉寶瑞按完手印,士卒對他說:「好了,你去那邊領年貨吧!」

    輪到陳海根的,士卒問了他名字之後,又問他父母。

    「回軍營,我沒有父母!我父親出海被韃子害了!母親自盡了!」陳水咬牙切齒的回道。

    士卒記錄下來,又問:「家裡還有什麼親人嗎?」

    「本來還有個妹妹,去年的時候實在過不下去了,賣了。」陳水根的眼眶一下就濕了。

    士卒聽得心中一酸,眼睛有點紅了,沉默了片刻,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開口說道:「好了,你看一下有沒有錯,沒錯的話就按個手印,然後去那邊領東西吧!」

    「我不認識字。」陳水根回道。

    站在邊上還沒離開的劉寶瑞拿起紙張來看了一眼,對陳水根道:「小兄弟,沒寫錯,你在上面按個手印吧。」

    「等下!我要當兵!我要殺韃子報仇!請問你們收不收我!」陳水根卻拒絕按手印。

    那士卒說道:「你先把年貨領了吧,年前沒有再招兵了。等過了年,正月初六開始招兵,我們會開一個招兵處,你到時候再來報名吧!」

    陳水根按下了手印後,兩人就去領取年貨的地方排隊。不久之後,陳海根領到了他的年貨:一套適合在熱帶地區勞作的漢服式樣短衫,一小袋大米,一小袋黃豆,一小袋小魚乾小蝦干,一袋蕃薯,還有十塊銅板。

    隨後就有人帶著他們,去臨時安置點落腳。

    安置點是用竹子搭成的房子,四周的牆壁都是竹子的,地上也是竹子的,屋頂也是竹子的,居住在裡面十分涼快。因為是臨時安置點,一間屋子裡面擁擠了七八個人到十多人,打地鋪睡在地板上。因為地板是懸空的,打地鋪睡在上面不會接受到地上的濕氣而受涼。

    海南島的冬天都十分炎熱,住在竹屋裡面,一點都不熱。四周都是竹林,竹屋南北通透,裡面空氣好,又涼快。

    陳水根沒有親人,就被安排同一批孤兒、單身男人居住在一起。

    安頓下來後,就明軍士卒上門來詢問:「我們這裡要穿漢人的衣冠,也不能再留韃子的辮子了,你們先把衣服換了,然後你們可以跟我們去把辮子剪了,先剃光頭,再慢慢留長頭髮來束髮,也可以把辮子打散了,要剪辮子還是披散頭髮,隨你們自己選擇。」

    早就有一名上了年紀的男人站了出來:「我跟你去,把辮子剪了!我寧可剃了光頭,也不願意留下那恥辱的標誌!」

    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表示願意把辮子剪掉,先剃光頭,以後再留長頭髮。

    一個叫吳水生的男子說道:「我還是不剪辮子了,披散了頭髮就好。」

    陳水根問道:「你為何不去剪掉辮子?」

    吳水生道:「萬一哪天朝廷打回來,剃了光頭怎麼留辮子?那要被砍頭的!」

    陳水根鄙夷的看了吳水生一眼,對他的話嗤之以鼻:「韃子打回來?過了年,勞資就去當兵去!除非勞資戰死!不然韃子休想踏上這瓊州島一步!」

    「說得好!」劉寶瑞鼓起掌來,「只要我們還活著,就不會讓韃子打上來!」

    「對!」一名紫紅色臉龐的壯士男子站出來,「我也去當兵!韃子敢來,就和他們拼了!」

    一群男人去了外面,剪掉了那代表漢人恥辱的金錢鼠尾辮,隨便把頭上那一點頭髮也給剃了,每個人都剃了一個大光頭。

    已經換上漢人衣衫的陳海根拍了拍自己的光頭,對身邊同樣換上漢人衣衫,剃了個大光頭的劉寶瑞說:「我就暫時不留長頭髮了!等打敗了韃子,給我爹娘報了仇,再把頭髮留起來。」

    竹林外的棚子中,柴火燒得很旺,鍋裡面熬著香噴噴的大米紅薯粥,邊上的蒸籠裡面,蒸著熱氣騰騰的饃饃。

    到了用餐的時間,有人在外面喊叫:「粥熬好了,去外面排隊領粥!」

    陳水根跟著大夥們去外面粥鋪排隊等候,只見粥鋪裡面站著兩名身穿僧袍,身上掛著念珠,頭頂有戒疤,剃了板刷頭的男子,正在佈施。其中一名男子年齡較大,大約有五十多歲,像是得道高僧的模樣,另外一名是一位年輕僧人。

    幾名明軍士卒在維持秩序,還有人吆喝道:「一人一碗粥,不要多領了!每個人領了粥,再去那邊排隊,一人領一個饃饃,還有一份小菜!都排好隊!別亂!」

    有人亂插隊的,還有人已經領了一碗粥,飛快的喝完,又回來第二次排隊的,都被維持秩序的明軍士卒拉了出來,插隊的被拉到後面去重新排隊;企圖多領一碗粥的,被打了一鞭子,就轟了出去。

    一名抱著孩子的女人,排到了粥鋪前,正準備領粥的時候,那高僧看了小孩一眼,卻開口說道:「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令郎是生病了吧?你領了粥,去那邊找郎中,不要錢的,給小施主抓點藥吧。」

    「多謝大師!」這女人連忙跪在地上道謝。

    「能有東西吃,發年貨,看病還不要錢,年後還能發田地,漁民發漁船,這裡真是漢家樂土啊!」隊伍中排隊的劉寶瑞感嘆了一句。

    陳水根領了一碗熱乎乎的粥,又去排隊領到一個熱氣騰騰的饃饃。雖然是蕎麥粗面加上高粱粉做成的饃饃,但對於這些飢腸轆轆的村民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人間美味了。更何況,還有一小勺的鹹菜蘿蔔乾,這可是他過年都吃不到的東西啊!

    竹林外面的牲畜欄中,還有人趕著豬,拎著雞鴨過來。

    陳水根問了一位比他早了幾天來的男人,那人告訴他說:「那些是除夕夜和正月初一,要給我們吃的。」

    後來陳水根又陸陸續續瞭解到一些情況,他才知道原本清廷的雷瓊總兵高進庫,已經被明軍擒殺了!

    用過晚餐,陳水根躺在竹地板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他只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他只想早點參軍,為自己的父母親報仇。特別是聽說禍害雷州半島多年的高進庫已經被明軍擒殺,更是激起了陳海根參軍的念頭。

    劉寶瑞不知道什麼時候闖了進來,拉起了陳水根。

    「我也想去參軍!」兩人到了竹林裡面,劉寶瑞說出他的想法。

    「你?」陳水根驚得瞪大眼睛,看著劉寶瑞,覺得這個人怎麼會產生那麼奇怪的想法,「別人都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劉大哥是高高在上的讀書人,如果考取了功名,那以後就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爺了!怎麼會想著去當兵?」

    「功名?」劉寶瑞苦笑一聲,「已經沒指望了!本來我是想考個功名的,可是因為韃子偽朝廷的禁海令,我們家裡從此破落了。家裡有一批貨在海外,也因為禁海令回不來了!損失了那批貨,我們家也供不起我讀書啊。」

    劉寶瑞家裡本來是跑海貿的海商,家境算不錯。因為當年商人地位底下,家裡人出錢供他上學,希望他能夠考個功名,只是考了多年,也沒能考上秀才。禁海令來了之後,劉寶瑞家裡的一批貨在外面回不來,從此家境一落千丈,連書都讀不起了,也淪為失去土地的農民,他又沒能考上功名,也幫不上家裡的忙。

    陳水根道:「既然你到了這裡,那你還是有機會讀書的。這裡的官府供給我們吃的穿的,還能發田地。」

    劉寶瑞大笑幾聲:「我都想明白了!我們的好處,是這裡的官府給我們的!這裡是我們漢人的官府!是我們漢人的樂土!如果誰都不去當兵,誰來保護我們漢人的樂土?假如韃子打過來,大明官府丟失了瓊州,我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好!」陳水根讚歎道,「不愧是讀書人!眼光就和我們不一樣!而我就不一樣了,我只知道殺韃子,給父母親報仇!要不是因為仇恨,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劉寶瑞仰天長嘆:「這禁海令,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18 18:15
第七章 尚可喜

    天亮了,一匹快馬疾馳在雷州通往高州的官道上。

    高州總兵府,高州總兵栗養志剛剛接到來自雷州半島的急報:有海寇大規模上岸,鼓動亂民逃往海外。當地知縣派人去逮捕亂民,卻遭慘敗,一百多名清兵和十多名衙役被殺。雷州半島要求高州出兵救援。

    栗養志,曾經是劉武元的副將,尚可喜進攻廣州的先鋒,屠殺廣州的劊子手之一。按照資歷,本來栗養志可以升提督的,但在順治十一年,李定國率軍攻入高州,栗養志大敗而逃,尚可喜大怒,把此人降為參將。後來栗養志又被派往高州,再後來又升任為總兵。

    「海寇上岸?有多少人?」栗養志向信使詢問。

    信使回道:「回大人,我們跑回來的人說,上岸的海寇有三百餘人。但他們在海上有十多條大船!每一艘都和山一樣大!」

    「區區三百海寇,不足為懼!可是你們那邊的高總兵呢?」栗養志頓生疑惑。

    信使回答道:「回鎮台大人,高鎮台還在瓊州,已經很長時間沒過來了。」

    「都快過年了,高總兵還不肯回廣州?這也是奇怪了!」栗養志感覺十分納悶。按照往年,高進庫每年都要回廣州的,給頂頭上司尚可喜、李棲鳳、楊遇明等人送禮。

    楊遇明,原本錦州的明軍守備,吳三桂舊部,後來跟著吳三桂降清。也是著名的貳臣,在新會利用百姓阻攔李定國,就是此人的「功勞」,導致李定國功虧一簣。所以此人深得朝廷和尚可喜的信任,已經是明年廣東提督的人選。

    不過奇怪歸奇怪的,栗養志沒想年前出兵雷州半島。

    「馬上就要過年了,這件事就算是稟報到平南王府去,平南王也不會現在就出面的。你先回去吧,過完年,我們會出兵雷州半島。另外,瓊州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知府和總兵都沒有回來稟報情況?」栗養志說道。

    信使拱手道:「瓊州那邊到底怎麼樣了,小人也不知道!」

    栗養志微皺起眉頭,思索了片刻,方才開口道:「等過完年,我們就出兵雷州府。這段時間如果有海寇登陸,你們就固守城池就好!只要他們不攻克城池,年前他們愛怎麼鬧就讓他們鬧去!過完年,我們就去收拾他們!」

    王新宇對瓊州海峽封鎖很嚴,瓊州已經被攻克這樣的大事,居然一點都沒走漏風聲!

    不過此時,因為高進庫和朱之光在過年之前都沒有向廣州稟報情況,尚可喜隱約猜到,瓊州很有可能發生了大事!

    雷州的另外一名信使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在上午的時候把一封急信送到平南王府。

    「報!」一匹快馬在平南王府門口停下,馬上的騎士翻身下馬。

    門口侍衛攔住騎士:「來者何人?為何過年闖我平南王府!」

    「雷州急情!海寇登陸,十萬火急!」信使掏出用火漆印章封的急件,遞給門口的侍衛。

    侍衛收下急件,向信使一拱手:「請稍候!吾等這就向王爺稟報!」

    信使在外面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之後,才看到侍衛走出,向自己拱手作揖:「我們師爺答應見你,請隨我來!」

    尚可喜本來正在佛堂裡面打坐唸經,這老漢奸晚年信佛的原因,是因為他結識了曾被南明朝廷冤枉下獄的前南明官員金堡。走投無路的金堡由於不滿清廷剃髮易服,於是乾脆剃度出家,法號為澹歸。

    尚可喜結識澹歸大師之後,得知其曾經對南明政權忠心耿耿,卻反而被冤入獄。被押解途中,清兵攻入廣西,金堡趁機逃跑,但他不願意為清廷賣命,於是出家。聽說了澹歸的遭遇,尚可喜想起自己也曾經忠於大明,可是因為一隻雞引發的血案,尚可喜跟隨孔有德兵變,最後走投無路,只好投靠了後金。

    想起了往事,尚可喜把澹歸大師當成了知己。

    澹歸大師雖被南明朝廷冤枉,但對大明仍然忠心耿耿。結識了尚可喜之後,他就一直勸尚可喜行善。

    雖然澹歸大師知道無法勸說這個大漢奸反清,但可以勸他少殺戮漢人。

    尚可喜因為在廣州屠城,殺戮無數,經常做噩夢,夢見死在清軍屠刀下的冤魂找自己討債。尚可喜擔心自己死後遭到報應,於是也聽從了澹歸大師所勸,開始信佛,每天聽澹歸大師給自己唸經,以求自己死後能夠不被佛祖懲罰,能再次投生到一家好人家。

    剛才尚可喜聽澹歸大師唸佛經的時候,是任何人都不允許打擾的,哪怕是平西王吳三桂,靖南王耿繼茂一起來了,都不允許打擾。除非是聖旨到,才能中斷尚可喜聽佛經。

    信使走進大堂內,卻見到尚可喜的軍師金光走出來。

    金光此人,對清廷忠心耿耿,在真實歷史上,因為不肯跟隨尚之信反清,結果被殺,時年六十八歲。但是此人又多次勸尚可喜休要濫殺無辜,尚可喜在廣州屠城的時候,金光儘可能的去勸說軍民歸順,並讓歸順自己的軍民在門口插上小紅旗,同時還讓尚可喜休要屠殺家門口有小紅旗的軍民。除此之外,金光還把一大批廣州的軍民請到自己營中,因此保住了廣州不少軍民的性命。所以說,此人是奸是惡還真不好說。

    「海寇登陸?有兩百海寇在雷州登陸?這廣東局勢,居然敗壞至此!」金光十分驚詫。

    此時廣東清軍已經是焦頭爛額,鄭成功幾天前剛剛攻下了潮州,擒殺了潮州總兵黃應傑。原本真實歷史上,鄭成功在一六六零年冬天攻打潮州,被黃應傑擋住,攻了一個多月,都未能破城,清軍援軍即將抵達,鄭成功只好在周圍村鎮收了糧食之後就撤軍。但是因為王新宇所教授的新型攻城術,鄭成功令人用火藥炸開城池,攻克潮州。

    潮州城在短短三天之內就被攻克,黃應傑被鄭成功擒獲斬首。城內又因為有天地會當內應,潮州城破的時候,城內的倉庫都來不及焚燬,就被天地會控制住。鄭成功攻入城內,繳獲了大批糧食、布匹、絲綢、黃金、白銀等大量財物。

    等到廣東清軍趕來,鄭家軍已經登上船,帶著大批繳獲的物資、俘虜和民壯,返回廈門歡歡喜喜的過小年去了。

    信使簡單的稟報了情況,金光就讓信使先回去:「你先回去吧!王爺還在聽誦佛經,還要好幾個時辰!這些事情,由本官向王爺稟報!」

    「多謝金大人!」信使行禮告辭。

    又過了三個多時辰,到了下午的時候,尚可喜才把澹歸大師送走,然後來到客廳。

    「卑職叩見王爺!」金光單漆跪地行禮道,「有十萬火急之要事稟報!」

    「有何要事?是不是又是鄭逆攻打潮州的事情?」尚可喜問道。潮州被鄭成功攻克,折損了一員大將,這讓尚可喜沮喪不已。

    金光道:「回王爺,不是潮州,是雷州來報,說有兩百海寇登陸,劫走了一批百姓。當地捕快、綠營和練勇去緝拿海寇,卻被殺敗,死傷了一百多人。」

    尚可喜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開口道:「起來吧!不過區區三百餘海寇登陸,死傷百餘人,又何足掛齒!」

    金光站起身來,拱了一下手:「王爺!雖是區區三百海寇,可是此事難道王爺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那雷州也屬於瓊州總兵所管轄的範圍,但雷瓊總兵高大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差人來稟報了!快過年了,也沒有瓊州的消息!這時候海寇又登陸!另外,我們在雷州的海安水師全軍覆沒;廣西那邊孫延齡的水師,也被人全部打掉了!這些事加起來,難道就一點不奇怪嗎?」

    尚可喜其實早就猜到有點不妙了,聽了金光的分析,他心領神會:「本王覺得,海寇先是摧毀孫延齡的水師,又來襲擊我們的海安水師,接下來瓊州島就杳無音信。這些事加在一起,就證明了一件事:瓊州水師肯定已經全軍覆沒!」

    金光焦急的說道:「王爺,卑職認為,情況可能要嚴重得多!不僅僅是瓊州水師已經全軍覆沒,很可能連瓊州都丟了!」

    尚可喜頓時臉色大變:「瓊州有七千多官兵,都是能征善戰的江西兵!還有當地的土兵,加上能夠徵集的民壯,可以湊出三萬人的兵力來!怎麼可能那麼快就丟失了?」

    金光嚴肅的說道:「本來卑職也不相信瓊州會那麼快丟失。可是鄭逆攻打潮州,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攻下了!城被炸開,黃鎮台壯烈殉國!而襲擊廣西水師,海安水師的海寇,肯定是鄭逆一夥的,不可能是浙江的張逆!張逆也沒有這個實力!若是攻擊瓊州的鄭逆部有快速破城之法,瓊州肯定已經危在旦夕!甚至可能瓊州全境已經丟失殆盡!」

    「那本王現在就傳令下去,讓水師提督吳六奇派遣船隊,去瓊州看看!」尚可喜道。

    金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王爺,還是不必派人去了!去了只能是白白送死!那海寇有西夷如山巨艦上百條!吾等水師,無一可匹敵啊!」

    「那依軍師之意,我等又要如何行事?」尚可喜無奈的問道。

    金光臉色嚴肅,鄭重的開口道:「王爺!依卑職所見,此事就儘量拖!只要朝廷不知道,我們就儘可能拖延時間!海寇也在隱瞞瓊州的事情,我們也隱瞞,這樣朝廷就不會那麼快知道了!倘若讓朝廷得知,吾廣東水師,根本不是對手,倘若朝廷強派我們水師去,只能讓水師官兵去白白送死!等到實在瞞不下去了,我們再讓吳六奇的水師去瓊州。不管怎麼說,快過年了,讓士卒們先過完年,我們再想辦法。」

    「好吧!那就依軍師的!」尚可喜無可奈何的點了下頭。

    尚可喜悶悶不樂的回到後院中,當他見到後院裡玩耍的一名小蘿莉的時候,心情又好了起來。

    這小姑娘大約十一二歲的模樣,長得十分嬌俏可愛,是尚可喜最疼愛的第十三女兒。這小姑娘從小就心地善良,從來不殺生,也不吃肉食。雖然年幼,但是十分懂事,每次出府,見到窮人,都會讓隨從僕人資助他們,回來之後再向父親要錢。小姑娘這樣,也許是想替父親償還一點罪惡吧。這也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有如此凶惡的父親,卻生了一個如此善良的女兒。

    「茹兒,來,爹爹來陪你玩耍好嗎?」尚可喜走到小蘿莉面前。

    「爹爹,您怎麼好像不高興啊?」懂事的小姑娘看到尚可喜悶悶不樂的樣子,問道。

    「爹沒事!」尚可喜敷衍道,接著他岔開了話題,「還是茹兒最懂事,最心疼爹爹了!比你那些哥哥姐姐強多了!」

    說明一下:尚可喜從1658年以後開始信佛,絕對不是什麼良心發現,而是廣州屠城,殺戮過重,致使其經常做噩夢,這才信佛,一是為了不做噩夢,二是為了死後不受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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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衣錦還鄉

    遠方的廈門港在眼簾中逐漸放大,停泊在水師大寨中的鄭家軍戰船鳴放煙花禮炮,歡迎勇奪瓊州之師凱旋歸來。

    也就在王新宇的船隊回來之前一個多時辰,大獲全勝凱旋而歸的鄭成功主力船隊也回來了,一艘艘大小戰艦正停泊在廈門港中,士卒們從船上押下一隊隊垂頭喪氣的清兵俘虜,輔兵們忙忙碌碌從船上卸下大量戰利品。

    船隊路過鄭成功中軍水寨,王新宇轉頭對親兵下令道:「讓其他船先回高崎,我們去拜訪一下延平王,給他送點新年禮物。」

    旗艦發出旗語,隨後同其他船隻分道揚鑣。旗艦向鄭成功的中軍水寨駛去,其餘船隻繼續駛向高崎水師大營。

    延平郡王府,早有人向剛剛回到廈門的鄭成功來報:「稟報王爺!瓊州總兵王羽來訪!」

    「快把他引進來!」鄭成功道。

    王新宇走進郡王府大堂中,只見鄭成功親自走下大堂的台階,站在院子中迎接自己,這已經是很高的禮節了,王新宇連忙上前,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行禮:「卑職見過延平王爺!」

    「快快起來吧!王公子裡面請!」鄭成功扶起了王新宇。

    走進大堂內,鄭成功讓王新宇坐下來。

    「這是卑職從瓊州帶回的上等沉香,請王爺過目。」王新宇令人奉上了禮物。

    鄭成功接過盒子,打開,就聞到一股香味撲面而來。看那沉香的品質,可是上等的好貨。於是笑著收了下去。

    寒暄幾句,鄭成功直入正題,撫著三尺美髯搖頭晃腦得意的說道:「王公子的火藥破城妙計,果然管用!韃子潮州堅城,不過三日就破了!酋將黃應傑授首!城內還有我們天地會的內應,倉庫也保住了!哈哈哈!這次潮州之戰,收穫甚大啊!這頭功,應該是王公子的!」

    王新宇聞言大驚,連忙下拜:「王爺過獎了!末將不過是動動口舌,豈敢受此大功!」

    鄭成功笑道:「雖然王公子只不過是動動口舌,可若無王公子此番妙計,恐怕這潮州城一個月都難以攻克啊!」

    以往鄭家軍上岸攻擊,並不以攻城為主,而是以佔領城郊田地,收割糧食為主,對於攻城,是能攻下就攻,不能攻下就走。如今用火藥爆破法攻克了潮州堅城,又用了王新宇的內應之計,繳獲無數,僅僅是繳獲的糧食就夠鄭家軍吃一年多的了,這讓鄭成功怎麼能不高興。

    其實鄭成功不大善於經營東南沿海,所以潮汕人並不歡迎鄭成功。鄭家軍每次去,都是劫掠一批糧食和人口就跑了,只有這次是真正攻下了潮州。

    至於民間一些說法,王新宇覺得鄭成功下手比較狠,而李定國有點仁心宅厚,才有新會之敗。

    「王公子,此番攻克潮州,所獲糧食甚多,足夠我們攻打東番島了!」鄭成功又繼續說道,「東番島上的紅毛鬼雖有堅城,但有公子的爆破法,還有威力巨大的新式火藥,本王預計,只要兩三個月,即可擊敗強敵!」

    王新宇明白鄭成功說的是什麼意思,雖然自己把實驗室法配置硫酸和硝酸的辦法教給煉丹師們,但最後配置達納炸藥的辦法只有王新宇一人懂得。延平王需要自己盡快配置炸藥,以提供給他攻打東番島使用。

    「回王爺!卑職過年回廈門,除了除夕夜和迎娶鄭小姐之日外,其餘的日子都會趕製新式火藥。另外,卑職還希望能夠找到一位得力之人幫忙。」王新宇回答道。

    鄭成功哈哈大笑:「得力助手,天地會也給你找來了!宋長庚,宋老先生!這位得力助手,不知道能不能入王公子的法眼?」

    「宋老先生?」王新宇頓時愣住了,「宋應星?」

    「對!」鄭成功鄭重的點點頭,「就是他!宋老先生一開始還不肯來,是我們陳先生硬讓人把他綁過來的!但聽說他來了之後,看到王公子的實驗設備,一下就年輕了二十歲!現在他老人家整天就在王公子的實驗室裡面!」

    王新宇有點坐立不安,想要著急的回實驗室去看看那位傳說中的大科學家。

    鄭成功看出王新宇的心思,笑著道:「公子也不急一時!既然來了,去看看鄭小姐吧!鄭小姐此時就在本王府上。」

    鄭成功自己的女兒除了一個已經嫁出去的之外,其餘的都在海難中喪生。喪失了愛女的他把鄭省英的女兒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無形中把李定國的兒子也當成自己的女婿,至於對王新宇的態度就更不用說了,也把他當女婿一樣看待。

    「王爺……」王新宇一時有些臉紅,不知道該怎麼說才是。

    鄭成功撫摸著鬍子,笑著道:「還叫王爺啊?」

    王新宇明白過來,連忙下拜道:「卑職叩見伯父大人!」

    「快去吧!芸兒聽說你回來了,在家裡等著呢!」鄭成功微笑著開口道。

    王新宇迫不及待的來到延平郡王府後院。

    剛剛踏進後院,就見到一位身穿鵝黃色霓裳羅裙的少女在院子中左顧右盼,似乎在焦急不安的等什麼人。這少女,正是王新宇的未婚妻鄭芸鄭家二小姐。

    鄭芸轉頭,見到王新宇進來,滿心歡喜的叫了聲:「公子!」

    王新宇加快步伐走上前去,本來想擁抱的,但走到鄭小姐面前才猛然回神這是明末清初,自己不能做出太前衛的舉動,於是在鄭小姐面前不到半步停了下來,兩人面對面相向。王新宇有點痴痴的看著那光潔如瓷娃娃的臉龐,嗅著那淡淡的香味。

    「鄭小姐,把柳兒叫上,一起去外面走走吧。」王新宇心想既然來了,也給自己那親兵李銳創造一次約會的機會。

    鄭芸忍不住笑了:「你就知道心疼你那大頭兵!也好,妾身這就去把柳兒叫出來。」說完她轉身走進三進的內院。不多時,便帶著一身綠衣裙的柳兒走出。

    路過鄭成功的大堂時,鄭芸向鄭成功到了個萬福:「伯父大人,小女和公子去外面走走。」

    鄭成功笑道:「早去早回!中午你伯父要宴請公子的,別耽擱了!」

    三人走出延平王府。到了門口,只見站在門口等候多時李銳一看到柳兒,那眼睛都發光了,閃爍著一種驚喜的溢彩。

    走了幾步,到了沒人的地方,李銳問道:「將軍,我們去哪裡走走?」

    王新宇轉頭看著鄭芸:「一切依鄭小姐的。」

    「走,我們去海邊吧?」鄭芸道。

    「小姐,風那麼大,去海邊太冷了吧?」柳兒提出反對意見。

    「那你說去哪裡好?」鄭芸問道。

    「去東面的樹林裡,那裡沒風,不冷。」柳兒道。

    鄭芸敲了柳兒一個爆栗子:「哼!本小姐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你想和情郎幽會啊!不過本小姐寬容大量,就給你創造這個好機會了!」

    四人一起走到鼓山下的樹林中,王新宇和鄭芸故意加快腳步,讓李銳和柳兒在後面慢慢走。過了不多久,兩人轉頭,就已經看不到後面的李銳和柳兒了。

    鄭芸抬起頭,長長睫毛下一對明亮的眼睛看著王新宇:「聽聞公子去了南洋,又收復了瓊州。妾身深居閨中,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可是妾身最敬仰的就是大英雄了,不知道公子能否給妾身說說收復瓊州的事情?」

    「嗯!」王新宇點了點頭。兩人在樹林中一塊大石頭上坐下,肩並肩挨著。

    少女的胳膊十分柔軟,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直滲入心扉,令人感覺十分舒暢。

    王新宇只覺得自己有點快控制不住了,他強嚥下一口口水,開始向鄭小姐詳細敘說攻打瓊州的事情,先說起了自己先是殲滅廣西清軍水師,又殲滅海安水師,然後登陸瓊州,智取崖州,圍點打援,擊敗高進庫,又攻萬州,殲滅清廷瓊州水師,山中圍剿高進庫,最後強攻瓊州府城的事情。

    鄭芸聽得入迷了,一對大眼睛中流露出一種期盼,對自己這未來的夫君,她覺得十分滿意,是一位真正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就和自己的伯父一樣的大英雄。

    王新宇轉過頭來,剛好和鄭芸四目相對,少女那明亮的眼睛如水一般,眼中明顯流露出一種仰慕。王新宇一時看得痴了,忍不住伸出手,一把就把鄭芸擁入懷中。

    這次鄭芸沒有反抗,卻是用輕得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公子,再有幾日,我們就成婚了……」

    「嗯,還有幾天就成婚了……」王新宇這時候早已是頭暈眼花,心跳都快停止了,整個人都在恍惚之中。眼前的這人兒,可是比自己前世裡的老婆要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公子,不要……」鄭芸驚叫一聲。

    王新宇被鄭芸喊了一下,鬆開了那蠢蠢欲動的魔掌。

    鄭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又羞又喜又有幾分驚恐,看著王新宇,臉紅得像紅布一樣,耳垂都紅得像是快滴下血那樣,那嬌滴滴的模樣,更是令人王新宇覺得都快醉了。

    對鄭芸,雖然是政治婚姻,但王新宇從心底還是真正愛她的。

    「芸兒,過了大年,我就把你迎娶回來。」王新宇從懷裡掏出一條價值連城的東珠項鏈,輕輕給鄭芸戴了起來。這條東珠項鏈,本來是高進庫珍藏的朝珠,他自己都舍不得戴,被王新宇繳獲之後,就拆散了製成一條項鏈。

    鄭芸紅著臉,差點把自己的臉都藏進自己懷中,輕聲應了聲:「嗯,一定!」

    灌木後面,探出一大一小兩顆腦袋。

    「啊!」柳兒正要驚叫,卻被一雙大手摀住了嘴巴。

    李銳輕聲道:「噓!別驚動了公子!」

    柳兒轉頭,詫異的看著李銳:「你們公子在欺負我們小姐!」

    「不是欺負,那是愛護你們小姐。」李銳和王新宇相處久了,有時候王新宇也經常說一些帶葷的笑話,李銳多多少少對男女之間的事情瞭解那麼一點點。

    柳兒俏臉通紅,轉頭看著李銳,撥開他放在自己嘴巴上的髒手,輕聲問了句:「李大哥,以後你會不會也這樣欺負我?」

    「不會!」李銳毫不猶豫的撒了個謊,接著又要把柳兒拉走,「我們走吧,別在這裡了,讓他們單獨在一起。」

    「我偏不!」柳兒很任性的昂著小腦袋,「我要盯著這傢伙,不許他欺負我們小姐!」

    李銳看著柳兒嬌俏的小臉,心中一動,輕輕牽住那溫暖,柔若無骨的小手:「柳兒,我答應你,我一定會一輩子保護你的,不會讓任何壞人欺負你。」

    「李大哥,你這些話是誰教你的?」柳兒雖然也是習武之人,但那個時代男尊女卑,女人應該無條件服從男人,頭一次聽到一個男人願意用一輩子保護自己,她覺得心中暖暖的,十分感動。

    「是王將軍,他總是這樣說,我們男人要保家衛國。在危難時刻,男人要站出來保護女人,不能把女人丟給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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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宋應星

    用過午飯,王新宇帶上親兵騎馬返回。

    十多匹戰馬行進在廈門港通往高崎的官道上,伴隨著陣陣馬蹄聲,揚起翻滾的飛塵。

    高崎村近了,又要見到母親和妹妹,王新宇心中十分激動。還有三天才過年,也不知道弟弟回來了沒有,如果回來了,還能見到弟弟。

    進入高崎村內,早就聽說王總兵要回來了,村民們都聞訊趕來圍觀。

    「沒想到,王家那小子,回來就成為總兵了!真是威風啊!我家那小子要是那麼有出息就好了!」一名老婦人眼中露出羨慕的眼神。

    一名中年男子道:「王家這小子,現在都已經是鎮台大人了!」

    「什麼鎮台大人!那是韃子的說法!」一名老頭糾正了那中年男子,「我們就叫總兵!」

    一名婦人道:「再過幾日,王總兵要和那鄭家小姐完婚了!聽說那鄭家小姐,可是出名的大美人啊!比她姐姐還漂亮,她姐姐都是晉王那的王妃呢!」

    「那不叫王妃,叫小王妃。」

    「你們都說錯了!什麼小王妃?叫世子妃!」一名秀才模樣的男子說道。

    到了自家門口,只見家裡已經整修完畢,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棟很大的院子,門口還有家僕在看門。其中一名家僕見到王新宇回來,連忙回院子內去稟報:「老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王新宇等人下了馬,早就有家僕上來,把馬牽去馬棚。

    張妍攙扶著王夫人從內院走出,王夫人已經換上了一套綢緞的衣衫,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看起來頗有一番貴婦人的氣質。那張妍,也身穿一套過年才穿的好衣裳,似乎還精心打扮了一番,看起來比幾個月前更漂亮了。

    妹妹也跟在後面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自己最疼愛的小妹,穿了一套粉紅色羅裙,這段時間營養加強了,本來臉色就好看了,再配上這樣的衣服,顯得更加漂亮。

    王新宇走上前:「娘!香玉,張妍!」

    「羽兒回來了啊!兩個月沒回來了,娘可想你了!早上他們先回來的,都說你也回來了,不過你去了王爺那了。」王夫人笑眯眯的說道。

    「娘,弟弟呢?」王新宇問道。

    王夫人臉一板:「他還在金門呢!說要到除夕那天才能回來。」

    「娘!」王新宇說道,「晚上孩兒會請幾位朋友回家一起吃飯,您讓下人多準備點飯菜。孩兒現在還要出去一趟。」

    「這孩子,才回來,也不在家裡多坐會,又要出去了?」王夫人心疼的責怪了一句。

    王新宇鄭重的點點頭:「娘,是延平王爺交代的事情,那個老先生很重要的。」

    讓親兵們把行李包袱放在家裡後,王新宇就快馬加鞭直奔煉丹院。

    剛到煉丹院門口,早有小道士上去稟報了:「王大人來了!」

    王新宇徑直走向二樓的煉丹房,那傳說中的宋老先生卻沒有下來迎接。等到王新宇走上二樓,到了煉丹房門口,卻見到門開著,一大群煉丹師和道士正在看一位頗有仙風俠骨,鬚髮皆白的老道士在操作,似乎在配製什麼東西。雖然王新宇沒有見過宋應星,但他可以肯定,這位老道士肯定就是宋應星!

    清廷頒布了剃髮令,很多漢人不願意剃髮易服的,都打扮成了道士。這宋應星隱居山林,也是打扮成道士。清廷多次派人請他出來做官,都被他拒絕了。

    跟隨在王新宇後面的親兵李銳正要喊話,卻被王新宇制止:「別打擾宋老先生!」

    煉丹房內還有兩名剃了大光頭,身穿漢服的中年男子。那兩人見到一身官府的王新宇,正要提醒老道士,也被王新宇制止:「別打擾宋老先生。」

    那老道士專心致志的在試驗,就連王新宇他們走到了自己的身後,都沒有絲毫覺察,仍然在忙碌著手中的試驗器皿。

    王新宇這時候才發現,這老道士居然在用硫[酸、xiao酸和棉花在製造火mian火藥!

    其中一位光頭男子對王新宇說:「大人,這位就是小人的父親。」

    「請問你是宋老先生的兒子?」王新宇問道。

    「不錯,老先生正是家尊。」那名光頭男子回答道。

    另外一名光頭男子道:「我們本來都被迫剃了韃子那種頭,來到你們這裡後,就乾脆剪掉辮子,剃了光頭,等以後再慢慢蓄髮。」

    經過詢問,王新宇瞭解到,宋應星來了之後,很快就學會了硫【酸和硝【酸的製作方法。在看了一遍王新宇留下的製作lei汞的辦法之後,也很快就弄出來了。而達納炸藥這種東西需要先製造硝hua甘油,那個實在太危險,王新宇不敢留下配方,宋應星才沒有去嘗試。

    天地會剛剛把宋應星一家人硬給請了過來,宋應星還很不高興。可是當他進入這煉丹房,看到神奇的實驗設備時,一下就忘記被天地會硬綁架過來的不悅,馬上就投身到試驗中,令他感到樂趣無窮。

    過了一會兒,宋應星用鑷子把浸泡過的棉花夾出,遞給一名小道士:「把這個拿去晾乾,然後小心的磨成粉,就可以用了。」

    「爹!」宋應星的一位兒子上前拱手道,「王總兵王大人來了!」

    宋應星轉過頭來,拱手行了個禮。因為他是有功名的人,按大明律,有功名的人可以見官不跪,只需要拱手行禮即可。

    王新宇拱手作揖道:「延平王能得到宋老先生相助,實乃如虎添翼啊!」

    宋應星道:「待老夫先去洗個手。」說完,站起來去洗手。

    煉丹房內有規定,任何人做完化學實驗都必須洗手,以免化學藥劑造成腐蝕。

    不一會,宋應星轉了回來。他滿臉笑容,右手輕撫著修長的白鬍子,笑眯眯的說道:「想不到王總兵如此年輕!竟然有如此才能!實在是令老夫欽佩!」

    王新宇謙虛的回道:「宋老先生過獎了!學生只不過是偶爾得到泰西人指點而已。而宋老先生的天工開物,給學生啟發尤甚啊!若不是看過宋老先生的天工開物,學生也不會去購買這些泰西人實驗設備,也不會向泰西人請教。」

    宋應星讚口不絕:「王總兵能夠想到這些新物品,確實是令人佩服!尤其這liu酸和xiao酸,真是好東西啊!那火棉[火藥,威力比我們現在普遍用的要大很多!而王總兵所制的另外一種新式火藥,更是威力驚人!」

    王新宇回道:「只是學生還沒想出,要用什麼東西能把這種火藥發射出去。不過在泰西人那邊,他們說有一種穩定的開花炮彈,用臼炮發射,學生想要試制幾門臼炮。」

    長身管加農炮使用帶有木托的開花炮彈,爆炸成功率很低,極不穩定,而且操作不當反而容易炸死自己人。所以當年的開花彈大部分都是用臼炮發射。王新宇想要製造一種攻城臼炮,專門用來對付堅固的城池。

    「不急,老夫來這裡,還沒見識過新式火藥的威力,老夫又不懂得如何引爆。還請王總兵演示一遍給老夫看看。」宋應星急著想要看看新式火藥的威力。

    王新宇答應下來,於是打開一口罐子,從裡面取出一兩達納炸藥,又讓人取來導火索和lei管,隨後帶著一群人去了後山。

    接好雷guan,接上導火索,王新宇點燃之後,立即跑出三十多步外趴下。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猶如十多門火炮同時開火,山上騰起一團濃煙烈火。

    親眼見到達納炸藥的爆炸效果,宋應星目瞪口呆:「厲害!果然厲害!這種火藥要是裝入國姓瓶內,一炸就是炸死一大片韃子!只是這liu酸和xiao酸,確實是好東西,有沒有辦法能提高產量?依靠這小小的玻璃器皿製造,實在無法滿足要求。」

    王新宇回道:「回宋老先生,目前學生還想不出提高產量的辦法。這兩種物品腐蝕性極強,只能是玻璃器皿中製造。而用其他方法製造,譬如說用鉛池製造,還要牽涉到太多的東西,學生無法解決。」

    「那真是太可惜了!若是這種利器能夠大量生產,光復我大明指日可待啊!」宋應星很遺憾的感嘆了一句。

    王新宇又邀請道:「學生今晚在家宴請老先生一家,還望老先生賞臉光臨。」

    宋應星笑道:「既然王總兵盛情邀請,老夫恭敬不如從命。不過一家人去就不必了,老夫一人前往足矣。」

    王新宇大喜道:「那就請老先生隨學生來吧。」

    高崎村,王新宇在前面騎著駿馬,後面跟著一輛馬車,八名親衛前呼後擁,進入村子內。

    回到家中,王新宇另外派人去邀請的戴蒼父子也已經到了。

    「宋老先生,來認識一下,這是戴蒼父子。」王新宇向宋應星介紹說。

    誰知道宋應星和戴蒼彼此相視一笑,宋應星道:「老夫已經認識他們了!剛來第一天,就認識了!這對父子,可是人才啊!」

    「宋老先生過獎了!」戴蒼很不好意思的拱了一下手。

    王新宇向三人拱手道:「今後要打造利器,我王羽就有勞你們了!」

    時近傍晚,廚房裡飄出酒菜的香味。

    「各位裡面請!」王新宇招呼宋應星、戴蒼父子和自己的幾名軍官到大堂裡面。

    大堂內擺上了一桌酒席,王新宇本來要讓老太太坐在主桌上的,但老太太卻拒絕了,她回到後廳,和王香玉,張妍,還有王武全、張旺等幾名王新宇收留的少年坐在一起。

    王新宇把宋應星請到上座去,再讓戴蒼坐在左邊,自己在右邊留下一個空位,然後把龔小大、吳浩東、鄔豬蛋、張玉坤、張威、李銳幾人安排好。隨後又走出大堂,安排外面的座位。

    大院子內也擺了四桌酒席,親兵們,馬伕、車伕還有大院內的下人們坐上桌。

    僕人丫鬟們忙碌著,把一盤盤酒菜端上桌來。上來的大部分都是魚蝦蟹之類的海鮮,還有紅燒肉、燉雞和滷牛肉。

    酒過三巡,宋應星主動提出:「若是王總兵信得過老夫,那請王總兵把新式火藥的製作方法傳授於老夫!」

    「多謝宋老先生!宋老先生能夠幫助延平王這個忙,能幫學生這個忙,學生感激不盡!」王新宇連忙起身道謝。

    宋應星撫摸著鬍子,搖頭晃腦笑著道:「有這些新式火藥,復興我大明有望啊!既然是為了反清復明,這個忙,老夫幫定了!另外,老夫兩位犬子,還有孫子,都能一併來幫忙!」

    「可是宋老先生,這新式火藥在製造過程之中相當危險,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學生擔心老先生安全。」王新宇道。

    「為了我大明,老夫就算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懼!」宋應星斬釘截鐵的回道。

    王新宇拱手行禮道:「學生替延平王謝過宋老先生了!不過學生以為,要穩妥,應該讓老先生您一家人分開幾個煉丹房,不能集中在一起製作新式火藥。另外,還希望老先生帶出幾位信得過的學生來,這樣以後老先生就不需要自己冒險了。」

    宋應星卻說:「這新式火藥,乃國之利器!絕不能落入韃子手中!這種利器,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反正現在製造新式火藥的硫[酸和硝]酸產量也無法提高,有老夫一家人製作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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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肯塔基步槍

    次日一早,王新宇先去了煉丹院,用了整整一整天的時間,手把手的把實驗室法手工製造達納炸藥的辦法傳授給宋應星父子。

    宋應星不愧是著名科學家,只看王新宇操作了兩遍,就記住了製造辦法。已經七十四歲高齡的他,操作起來的時候比他兩個兒子還要更加熟練!

    「製造硫酸和硝酸的辦法,老夫的兩個犬子已經都學會了。」宋應星撫摸著鬍子笑眯眯的說。

    王新宇向宋應星父子一拱手道:「宋老爺子,兩位大哥,以後這裡就交給你們了!待到驅逐韃虜,復興大明那一天,你們就是大明的功臣!」

    「老夫只是盡了一點錦薄之力而已!又有何功勞可言!」宋應星謙虛的說道。

    王新宇轉頭對李銳說道:「你去一趟延平王那,給宋老爺子和他兩位公子報功上去。」

    「諾!」李銳退下。

    離開煉丹院,王新宇掏出懷錶看了一眼時間,才下午四點,時間還早,於是他又快馬加鞭趕去炮廠看看線膛步槍的進程。

    昨天在酒席上,戴蒼說起過這件事,說王新宇要求的米尼彈步槍已經有了一支成品了,現在和自己的兒子正在合力打造第二支線膛槍的槍管。

    到了炮廠門口,門口的衛兵見到王新宇過來,連忙單膝跪地行禮。

    王新宇走進炮廠內,只見裡面的工人們正在忙碌著,鑄造出嶄新的大炮。炮廠邊上,一架新的水車正在運轉,帶動裡面火槍廠的機床運轉。

    由於水壩的建成,機床設備也運到廈門,原來在高崎的鐵匠坊也搬遷到炮廠附近,建立了一座造槍廠。

    鍛造設備運來之後,馬上就投入使用。陳水傑和戴蒼還招募了一批熟練的木匠和鐵匠,對水利機床進行研究,準備自己仿製出一批水利機床。否則現在水利機床不夠用,造槍要用,造炮要用,造盔甲要用,造彈簧弩也要用。

    有了水車,有水力鍛造設備,打造槍管可以節省很多力氣。把燒紅的熟鐵板放在水力鍛床上進行鍛打,製造出一根空心的鐵管,再用人力鑽床進行加工,用游標卡尺進行測量,鑽出了統一的口徑,這樣就生產出一批燧發槍槍管。

    有了槍管之後,再加上扳機,彈簧,打火機構等各種零配件,就能組裝出一支燧發槍來。因為有很多小部件還是要人工打造,為了節約打造時間,有些零件用銅製造。

    燧發槍的產量還不是很高,兩名工人兩天時間才能生產一支槍管,其他生產零配件的工人,一天也就完成一支槍的零配件。受到鑽床數量的限制,造槍廠一天只能生產兩支燧發槍,一個月生產六十支。

    「月產六十支自生火銃,這產量實在太低了。」王新宇覺得很不滿意。

    陳水傑回道:「將軍,我們鍛床和鑽床數量都不夠。不過請將軍放心好了,我們已經仿製成功,很快我們就能自己生產機床,那樣我們產量很快就會擴大了。」

    王新宇又遞上一張新的圖紙:「這種是泰西人的臼炮,還有臼炮的開花炮彈,你拿去研究一下,把這兩種武器造出來。延平王到時候要用上的。炮彈造出來後,交給煉丹房的宋大人。我到時候也會去幫忙。」

    「諾!」陳水傑行了個禮。

    炮廠的產量還可以,有了鐵模鑄炮的技術之後,每個月可以製造二十四磅紅衣大炮六門,千斤佛郎機炮十二門,佛郎機小炮二十門。同時炮廠還能仿製英國人的四磅銅炮和三磅銅炮,只是受制於銅原料的不足,無法大量生產銅製小炮。

    按照王新宇自己的想法,是佛郎機小炮沒有必要再生產了,那種炮氣密性太差,射程近,射速的話,也未必能比英式三磅銅炮快。但是延平王非要繼續生產佛郎機小炮,王新宇也只好讓工匠們繼續生產這種雞肋的武器。

    英式三磅銅炮的射速高,威力也遠比佛郎機小炮大得多,重量又輕。就是有一點,銅炮成本高,但鑄造方便,而且用到報廢之後,回爐再鑄也容易,再鑄過程中,損耗銅也不是很嚴重。而鐵炮回爐再造困難,用到報廢,就完全是當成廢鐵回爐重新煉鐵。

    至於王新宇想要的特種武器,只有戴蒼父子和克萊爾能夠製造。

    特戰隊用的迅雷短銃,一個月能夠生產出一支就很不錯了;掣電銃,一個月也就只能一支的產量;至於火箭溜,火箭彈的製造成本太高,也無法大批量生產。

    王新宇迫切需要的線膛步槍,之前一直無法實現。有了鑽床之後,戴蒼父子正在製造這種新式武器。不過這種槍的槍管實在過於複雜,之前造出的八支線膛槍管,沒有一支可以用的,全部變成廢品,只能拿去回爐。

    王新宇到了造槍廠,戴蒼父子剛剛造出一支合格的線膛步槍槍管。

    這種新式槍管需要經過測試的,鍛造出來的槍管,經過多次鑽孔,再用鑽床刻出膛線。測試的時候,戴蒼先把顆粒火藥灌入槍管內,再把彈丸用絹帛包裹住,塞進槍口,用通條壓入,壓實。然後拿起引藥壺,把引藥塗在槍管的藥池上。

    灌入火藥的槍管被綁在一塊木板上,木板放在地上,引一根七八米長的導火索,接到裝填好火藥和彈丸的槍管上,連在引藥位置,隨後點燃導火索,人離開,觀察效果。

    「轟」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綁在木板上的槍管噴出一股白煙。

    幾人走到六十米外的木頭靶子上看了一眼,戴蒼的一名徒弟驚叫了一聲:「好大的威力!」

    尖錐形的鉛彈準確擊中了六十米外的厚木板,足足一寸厚的木板,被輕易貫穿!

    「我這個徒弟來了之後,打造了七八支槍管就沒有成功過的,都是失敗了。不是槍管炸掉了,就是漏氣過於嚴重,那些槍管都拿去回爐了。所以我們那個徒弟,以前沒有見識過這種武器的威力。」戴蒼向王新宇解釋道。

    「還有一點漏氣。」戴梓走到地上的槍管跟前,檢查了一遍說道。

    戴蒼道:「把槍管再拿去加熱,用硼砂來銲接漏氣的地方。」

    戴梓拆開槍管,拿回去用硼砂點上漏氣的部位,再放在爐子裡面加熱,進行銲接。

    王新宇詢問了一下這種槍管的打造過程,和他之前在圖紙上詳細說明的一樣:先把熟鐵打成鐵片,然後放在凹槽內打彎。之後再拿去燒紅,用一根鋼芯穿入中間,打成原型空心鐵管,經過反覆敲打,再用鑽床擴大內孔,然後用鑽床拉出膛線。為了保證質量,槍管用的是雙層鐵,而且完全是手工打造。

    製造這種槍管,耗費工時太大,父子兩人帶上兩名徒弟,兩名熟練工加兩個學徒一個四個人用了七天時間,才能打造出一支槍管,還不能保證是合格品。

    戴蒼親自取來一支之前造好的線膛槍,遞給王新宇。

    王新宇接過來一看,只見這種槍做工十分精細,很多部件都精心打磨過,亮晶晶的,整支槍十分修長,槍管下面掛著一支通條。槍的擊發裝置是狗鎖式燧發機,打火成功率高,做工精緻。槍的一部分部件是用銅製造的,槍托兩面,還包裹了一層銅皮,所有銅製品都打磨過,看起來十分精緻美觀。

    「這種槍的每個零件都做工精細,都是手工做出來的吧。」王新宇讚歎道。

    「是的!」戴蒼點了點頭道,「王將軍試一下這種新式自生火銃吧!」

    早就有人遞上來一盒紙殼定裝子彈,一副尖嘴的引藥壺。

    王新宇接過子彈盒,才發現盒子居然是銅的!打開子彈盒的蓋子,裡面躺著十顆用白色綢布包裹的紙殼定裝子彈。

    王新宇取出一枚子彈,揭開外面的綢布,咬開子彈殼,把火藥從槍口倒入,觀察了一下子彈,發現子彈不是原來的圓球形鉛彈,而是一種短錐形鉛彈,彈頭是尖的,子彈的後部還有兩道凹槽。王新宇用綢布包住子彈,塞進槍口,然後從槍管下面抽出通條,把子彈壓入槍膛,壓實。取出通條,放回到槍管下面。再打開藥池蓋,拿起尖嘴引藥壺,往藥池灌入一點引藥,再蓋上藥池蓋。

    「把靶子放在一百五十步外。」王新宇對龔小大說道。

    「能打那麼遠啊?」龔小大雖然懷疑,但還是照著王新宇的去做了。

    看到靶子立好,王新宇端起槍,瞄準了靶子,扣動扳機。

    狗鎖式槍機在彈簧作用下劇烈碰撞,燧石噴出火星,點燃引藥。只聽到「砰」一聲清脆而響亮的槍聲,槍口噴出一團白煙。

    「打中了!」龔小大跑到靶子面前去看了一眼,興奮的喊叫起來。

    雖然沒擊中靶心,但那麼遠的距離,子彈沒有脫靶,已經是很厲害了!要是普通的滑膛槍,根本就不可能辦到!

    「你來打幾槍看看。」王新宇把槍遞給龔小大。

    龔小大先是試射了三槍之後,到了第四次射擊的時候,已經找到了感覺。他屏住呼吸,瞄準一百五十米外的靶子,扣動扳機。

    「砰」一聲槍響,高速旋轉的子彈飛出,準確擊中了一百五十米外的靶心!

    「好!」龔小大的槍法贏得了滿場喝彩和掌聲。

    這種步槍的製造方法,是王新宇在前世裡觀看了一段手工製造前裝線膛步槍的視頻之後,一直記在腦子中,來到這裡之後,就畫出了圖紙。可是王新宇根本不知道,他畫出的這種步槍並非是真正的米尼彈步槍,而是肯塔基步槍!

    和不少網友一樣,王新宇都把所有的前裝線膛槍都當成是米尼彈步槍,其實米尼彈步槍只不過是前裝線膛槍的一種,也是最後一種前裝槍。

    肯塔基長管前裝線膛槍,一種帶有來複線的狗鎖式燧發槍,這種槍不像米尼彈步槍那樣需要現代工業基礎去支撐,只需要純手工打造,加上手工車床即可製造出來。當然了,對基礎工業要求簡單的肯塔基步槍,同對基礎工業要求高的米尼彈步槍相比,肯塔基步槍最大的缺點就是:這種槍子彈不是次口徑子彈,裝填困難,需要用絲綢包裹子彈裝填,一名熟練的槍手,最快速度一分鐘只能裝填一發。

    事實上,按照當年的技術水平,沒有蒸汽機,沒有沖壓設備,根本就不可能實現真正的米尼彈步槍。首先米尼彈步槍對精度要求十分苛刻,子彈必須小於槍管零點二毫米,有偏差一點都會導致精度反而比不上滑膛槍!這樣對子彈的精度要求很高,子彈製造就困難很多;其次,因為米尼彈步槍子彈彈裙的膨脹作用,對膛線磨損極其嚴重,對槍管的要求非常高,用手工方法很難打造出來,就算可以製造出來,工期也會太長,槍的造價會高得離譜。

    真正的米尼彈步槍的生產,需要基礎工業來支撐。當人類的基礎工業發展到能夠製造出米尼彈步槍的時候,後裝步槍就已經可以問世,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米尼彈步槍只存在了短短的十多年,就被更加先進的後裝步槍取代。

    而肯塔基步槍,對基礎工業的要求就很低,可以純手工製造,只需要有一套鐵匠鋪設備,外加一台手工鑽床和測量設備,就能製造出這種原始的長管前裝線膛步槍。

    但是作為一種線膛槍,肯塔基步槍的有效射程可以達到驚人的四百米,而且精度極高,特別適合當成狙擊步槍使用。作為一名狙擊手,就無所謂裝填速度快慢。

    肯塔基步槍,在真實歷史上,美國獨立戰爭期間,一七七七年十月七日,美軍狙擊手墨菲在五百碼,也就是大約四百五十米的距離上,擊斃了英國將領西蒙‧弗雷瑟將軍。

    王新宇不知道肯塔基步槍,把這支槍當成米尼彈步槍。不過他也沒有用米尼彈步槍的名稱,而是稱之為狙擊步槍。

    但生產這種槍極其勞民傷財,直接綁住了戴蒼戴梓父子和鐘錶匠克萊爾等三名優秀人才。而且這支槍操作複雜,只有最優秀的射手能用。王新宇預計月產量一支到兩支足矣,配上單筒望遠鏡,用來裝備精銳的神槍手,專門射殺敵軍主帥使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18 18:16
第十一章 除夕

    轉眼就到了農曆臘月二十九了,公曆是一六六一年一月二十九日,鄭家軍除了少數放哨的士卒之外,其他的都在歡慶除夕。

    廈門島上,鞭炮聲連連,到處都在殺豬宰雞。海邊碼頭上,漁民們挑著一擔擔新鮮的魚蝦,螃蟹,各種海鮮叫賣。高崎軍營中,水師大營內,伙頭兵們燒起了熱氣騰騰的開水,正給剛殺的豬拔毛,給雞鴨褪毛。蒸籠裡,飄出了蒸海鮮,蒸紅燒肉的香味。

    從廈門島到金門島,從鼓浪嶼到思明州,到處都是過年的熱鬧氣氛。不過在海面上,鄭家軍的水師沒有放鬆警惕,巡邏斥候船隻在海面上游弋,防止清軍偷襲。明軍派往大陸的,偽裝成百姓的探子在四處活動,留意清軍的動向。正是那些巡邏值日的水師官兵,和那些忠於職守的探子,保證了金廈兩島高枕無憂。

    王家大院內,飄出了各種美味佳餚的香味,王夫人親自在廚房內指揮,廚子們正在緊張的準備年夜飯。王新宇的弟弟王水,現在應該叫王子豪,也放假回到家中,兄弟兩人坐在書房中閒聊。

    「弟弟,我在瓊州打下了一塊地盤,你還是跟我一起吧。」王新宇勸告自己的弟弟離開鄭泰。因為他隱約知道一點,鄭成功逝世之後,鄭泰被鄭經所殺。

    誰知王子豪卻不願意離開鄭泰:「大哥,侯爺對我恩重如山,我豈能背主棄義?」

    王新宇見勸告不聽,也只好放棄了說服弟弟的念頭。他在心中盤算著,反正和鄭家決裂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找機會把弟弟帶走就是了。

    大院外,王武全、張旺、劉二柱等幾十名孩子在門外放鞭炮,放煙花,玩得不亦樂乎。這些孩子都是半年多之前招收來的一批少年兵,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被徵入明軍之後,王新宇不僅供給他們吃的穿的,還給他們請了教書先生,教他們識字。當然王新宇也不是白養著他們,所有的男孩子要和大人一起訓練,每天要跑步,鍛鍊體能,進行隊列訓練。經過三個月基礎訓練之後,開始習武,學習刀槍劍戟弓箭火槍。

    別看這些孩子年紀都不大,但他們訓練的時候特別刻苦,每個人都是玩了命的訓練,現在他們的作戰技能,一點不比大人差。

    大院子內,王香玉和張妍帶著一群小姐妹們一起跳繩,踢毽子。

    王夫人是個善良的女人,她把王新宇收養的這些孤兒都叫到家裡一起過除夕,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

    遠在千里之外的瓊州島上,十幾天前才結束的戰亂留下的蹤影已經淡化,整個島上沉浸在新年的氣氛中。

    明軍兵營,人們忙碌著殺豬宰牛,殺雞宰羊,給魚刮鱗,開膛破肚,準備年夜飯。平日裡軍營內是禁酒的,但是今天就例外了,除了少數放哨的士卒之外,其他士卒都允許喝酒,這對那些酒癮很大,又憋了很久的士卒來說,是一個令人開心的好日子。

    有些士卒在兵營門口,放鞭炮,放煙花,舉行慶祝新年的活動。

    新兵趙海生卻沒有和夥伴們一起歡慶春節,而是一個人默默的坐在營房中發呆。他腦後那代表漢人恥辱的金錢鼠尾辮早就剪掉了,剃成了一個大光頭。自從來到瓊州參軍之後,趙海生就比任何人都刻苦,每次訓練,他都不把自己當人看待,每次都自願給自己「加餐」,比別人多跑步,比別人多做俯臥撐,比別人多扛重物,

    除了賣給別人的四個女兒,父母,妻子,唯一的兒子,全都死了,就剩下趙海生一個人。要不是因為仇恨,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來到這裡之後,雖然吃的主食大部分是蕃薯高粱之類的粗糧,菜是炒青菜,燒白菜,炒豆干,燒豆腐之類的,偶爾才有大米白面,但至少是頓頓管飽,有時候還能吃到一塊肉,或者一條小魚。更讓趙海生感動的是,洪熙官沒有食言。他來到這裡三日後,就有天地會的人把陳管家和張老爺給綁了過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趙海生手起刀落,把這兩個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斬下腦袋。

    手刃仇人的趙海生大哭一場,之後就全身全意投入到訓練中,只希望能夠早日參戰,推翻那個坑害了自己一家,坑害了無數沿海百姓的韃子偽朝廷。

    雖說是冬天,但瓊州的太陽還是那麼毒,天氣仍然炎熱。在烈日暴曬下,趙海生卻咬緊牙關沒有叫苦。不過幾天時間,他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變得慘白的皮膚又恢復了原先當漁民時候的黝黑色,身上的肌肉也一塊塊鼓脹起來。

    「趙海生,開飯了!」一名同樣是剃了光頭的新兵來喊他。

    所有的光頭兵都和趙海生一樣,是來自沿海的海邊,他們來到瓊州之後,就剪掉辮子,脫掉馬褂,換上漢服短打。

    走進充當餐廳的涼棚中,由方桌並成的長條桌上擺著一大盆一大盆的紅燒肉、土豆燉牛肉、蘿蔔燉骨頭,芋頭燉肉,還有大盤的燒魚塊,燉雞鴨等。主食是白花花的大米飯,米飯可以放開肚皮吃到飽,菜餚隨便大家自己吃。

    看著滿桌子的美味佳餚,趙海生黯然淚下,想起慘死的妻兒,他只覺得心頭絞痛。自己來到這裡,有那麼多好吃的,可惜他們卻沒有份;自己每個月的軍餉,都不知道要怎麼花,那些銀子都存起來。

    「開飯!」軍官江志平喊了聲。

    早已拿起碗筷的明軍士卒們圍了上去,拚命的先往自己碗裡夾菜,先把碗裝滿了,這才去飯桶跟前盛飯。

    等到趙海生從沉思中醒悟過來,滿桌子的菜盆已經空了!

    沒菜了,倒點肉湯也好。趙海生心裡想著,正要伸手去拿紅燒肉的菜盆,可是卻抓了一個空,菜盆早被一名大頭兵搶走,把一大碗米飯扣到菜盆裡面。

    趙海生又伸手去拿其他菜盆,但他一個都沒拿到,全部被人搶走。最後連魚盤也沒了,大批士卒蹲在地上,手裡端著菜盆菜盤,大口大口往嘴裡撥著米飯。

    無奈的趙海生只好端起白花花的白米飯,是真正的白米飯,一點菜湯都不帶的白米飯,往嘴裡撥飯。

    「活該!誰讓你發呆的!」身邊一名同樣剃了光頭的士卒嘲笑了一句。

    趙海生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扭住那名士卒的衣領:「你說什麼?再給勞資說一遍試試看!」

    那士卒也不示弱,推開趙海生的手,又說了句:「自作自受!」

    趙海生大怒,一拳打在那名士卒的臉上。

    「住手!」江志平一聲大吼,「趙海生!你動手毆打戰友,關緊閉三天!晚上年夜飯,沒你的份了!」

    難民安置點,前來幫忙的當地土兵維持秩序,不久前才從沿海地區遷來的難民們排著長隊,等著去打飯菜。

    「排好隊,都別亂!每個人都有份!」一名野狼營士卒喊道。

    陳水根和劉寶瑞這兩兄弟手裡端著飯盆,站在排隊的隊伍中等候。排隊的人很多,陳水根他們距離發放飯菜的涼棚很遠,但隔著那麼遠都能聞到從涼棚裡面飄出來的肉香味。前面不時有打完了飯菜,端著飯盆從隊伍邊上走過去的人們。

    當打了飯菜的吳水生從他們跟前經過的時候,陳水根探出頭看了一眼,只見飯盆裡盛得滿滿的白米飯,上面還有一大塊香噴噴的紅燒肉,還有一些別的菜,他就沒看清楚了。

    好容易排到了涼棚裡面,這時候陳水根才看到,涼棚內的蒸籠蒸出一籠籠香噴噴的大米飯;一口大鐵鍋裡面燉著大白菜;另外一口大鐵鍋裡面是黃瓜炒肉片;還有一口大鐵鍋裡面是金針燉豆腐;周圍幾口炭爐中燒著火紅的木炭,一口瓦罐裡面燉著肉香撲鼻的紅燒肉和豆腐乾,一口瓦罐中燉著令人垂涎的土豆燉牛肉,整個棚子中洋溢著食物的香味。

    排到了隊伍前面,陳水根遞上飯盆。

    打飯的士卒給陳水根打上一盆飯,然後吆喝:「下一位!」

    「軍爺,這太少了,能不能給我多一點?」陳水根央求道。

    「除夕中午,隨便吃點,晚上還有聚餐,中午少吃點吧,留著底晚上吃好的。」那士卒道。

    打完飯,陳水根又去打菜。

    那名打菜的士卒先在他的飯盆內打上一大勺大白菜,一勺金針燉豆腐和一勺黃瓜炒肉片,再給他打上一塊紅燒肉,一小勺土豆燉牛肉。

    「這已經很好了啊!財主人家裡都不一定吃上那麼多好東西,晚上居然還有更好的菜。」劉寶瑞感嘆的說道。

    「沒想到這裡的官府真的是愛民如子啊!」陳水根讚揚道。

    土豆是以前這些難民們從來都沒吃過的東西,吃了幾口之後,都覺得味道不錯。吳水生問了當地人,才知道這東西也是剛剛在瓊州種植,而且產量還很高。

    難民安置營地外面,剛剛用過午餐的孩子們盡情玩耍,官府給難民營發的煙花爆竹,大人們都拿給小孩去玩耍。

    「噼裡啪啦」鞭炮轟鳴,孩子們歡天喜地的放鞭炮、打鬧嬉戲。這些難民們的孩子來到瓊州之後,天真活潑的他們很快就忘記了原來在老家過的苦日子,暫時忘記了挨餓的感覺。雖說若干年後他們會記得自己小時候挨餓,但在這裡無拘無束的生活,讓他們覺得就像是來到了人間天堂一般。

    也不是所有人都過這中國的新年的,僱傭兵營內,就沒有什麼新年的氣氛。這些洋人跟著王新宇之後,他們還是習慣吃他們的西餐,習慣啃面包。雖然中餐美味,但是對這些洋人來說卻沒辦法天天吃,就好像中國人沒辦法天天吃西餐一樣。

    因為過年的緣故,洋人們也分到了比平日裡好得多的食物。洋人們拿著領到的豬肉牛肉,宰殺了分配給他們的鵝,製作出精美的西餐。幾名洋廚師在烤制豬肉,在煎牛排,煎雞蛋,有人從烤爐中取出熱氣騰騰的面包。這些洋人在他們國內的時候,很少能吃到那麼好的東西,在這裡他們能夠享受到他們國內貴族才能享受的精美食物,還能領到很高的軍餉,這使得洋人們覺得,跟著王老闆是這一輩子最英明的決定!

    過年前,這些僱傭兵領到了雙倍的軍餉。在這裡他們也買不到他們喜歡的葡萄酒和啤酒,只能把這些軍餉一部分存起來,一部分拿來購買絲綢,瓷器和茶葉。

    並非所有的僱傭兵都那麼閒著,海軍官兵們就一直沒有休息。

    旗艦德雷克號,帶著一艘六級艦,在海面上巡弋。

    德雷克號的廚房中,飄出了烤牛排的香味。自從這艘遠洋的巡航艦變成近海巡邏艦之後,船員們就再也不用面對長蛆的面包,發綠的淡水,硬得可以雕刻成藝術品的牛肉乾。他們有新鮮的面包吃,有新鮮的淡水喝,能吃到新鮮的牛肉。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裡沒有朗姆酒和啤酒。」艾伯特感嘆的說了句。東方的白酒雖然香醇,就是太烈了,並不適合海員們喝。朗姆酒本來有的,但王新宇從馬尼拉帶回來的不多,沒幾天就喝完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18 18:17
第十二章 大年

    夕陽西下,夜幕漸漸四合,天空的霞光漸漸黯淡下來,深紅的顏色慢慢變成了一抹淺紅,當一切紅光消失的時候,深藍色的天空便出現璀璨的星星。

    趙海生孤獨一個人,坐在狹小的禁閉室中,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透過小小的窗戶,看到外面夜競相竄起,在夜空中綻放的禮花,心中充滿了孤獨和惆悵。

    難民安置營外的空曠地上,燃起一堆堆篝火。火堆上,架上大鍋,裡面的水燒得滾開,一名明軍士卒把雞放進鍋裡,又放進豬骨頭,燉起一大鍋香噴噴的濃湯。篝火裡面烤著牛羊肉,整條的魚,豬肉條,還有滾燙的石板上烤的蝦、牡蠣等海鮮。所有人圍住篝火,席地而坐,人們跟前擺著盤子,裡面擺上香蕉、柑橘、菠蘿、椰子等南方水果,還有兩種陳水根從來沒見過的水果。

    陳水根不知道是何物,就叫住正站在篝火前烤羊肉的明軍士卒詢問。

    「這種五角形的是楊桃,是劉啟劉大人從延平港帶回來的;這種紅色的叫紅毛丹,也是劉大人從延平港帶回來的。」那名士卒回答道。

    陳水根剝開一粒紅毛丹嘗了一口,覺得和荔枝味道很像,但比荔枝清淡,入口特別甘爽。又嘗了一個楊桃,覺得水分特別多。

    看到香甜可口的水果,最高興的就是孩子們。

    幾名士卒忙碌著,端著一壇壇酒上來。

    就在此時,忽聽到有人大喝:「劉大人到!」

    一群士卒簇擁著一名身穿紅色官服,頭戴紗羅折上巾的人走進來。

    有人悄悄對陳水根說:「那就是劉啟劉大人。」

    劉啟走到人群中間,拉開嗓門大聲喊話:「各位鄉親父老們,你們背井離鄉來到這裡,而我劉啟,早些年是跟隨家人背井離鄉去了南洋。我有幸成為王將軍的部將,又來到瓊州島。今天是大年夜,讓我們所有遠離家鄉的人們相聚在一起,共渡這佳節吧!從此,我們都是一家人了!因為我們都有個共同的名字:漢人!」

    場地中掌聲如雷,久久不能平息。

    劉寶瑞也聽得熱血沸騰,情不自禁自言自語:「對,我們都是漢人!」

    劉啟喊了聲:「大家開始用膳吧!」

    涼棚裡面的明軍伙頭兵抬出一鍋鍋剛剛煮好的水餃,抬到眾人跟前。有伙頭兵拿起漏勺,給每一個人的飯盆裡面打上熱氣騰騰的水餃。

    酒罈子打開,香醇的美酒倒在碗中。烤好的魚肉海鮮放在大盤子中端上來,供大家盡情的享用;熱氣騰騰的高湯熬好,香味撲鼻,喝上一口,令人感覺鮮美無比。

    同樣在歡慶的,還有明軍的大營。

    大營內,樹上掛起了燈籠,士卒們圍著桌子盡快的狂歡。

    十多個人圍住一個方桌,桌子上擺著水餃、糖醋魚、紅燒肉、白灼大蝦、蒸螃蟹、白切雞、糖醋排骨等美味佳餚。大年夜沒有禁酒令,除了晚上要站崗的哨兵之外,軍營內其他人酒可以隨便喝。

    聽著外面連綿不絕的鞭炮聲,聽著外面的歡聲笑語,大年夜被關了緊閉的趙海生感覺更加孤獨。他禁不住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妻兒,眼淚打濕了身上的戰衣。

    「吱呀」一聲,門開了,有人打著火把走進來。

    趙海生抬起頭一看,只見進來的人竟然是中午和他鬧矛盾的那名士卒!

    這名士卒名叫吳國明,他手上提著一副木盒子走進來。

    「你來幹嘛?來看我笑話的?」趙海生憤憤道。

    吳國明把火把插在牆上,把木盒子放在地上,隨後跪在地上拱手道:「趙大哥!小弟我不知道您的事情,中午得罪了,特意來請罪的。」

    趙海生坐在床上,扭過頭去:「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也不用你來請罪!」

    「若是大哥不肯原諒小弟,小弟就在此長跪不起!」

    趙海生轉過頭來,把吳國明扶起來,有點不甘願的說道:「你起來吧!我原諒你行不?你趕快去外面和他們過大年夜去。我要睡了。」

    外面傳來江志平的聲音:「踏進這個軍營,都是自家兄弟,又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俗話說不知者不罪,吳小兄弟他是不知道趙兄弟你的情況,中午得罪了,晚上來請罪,難道這樣你都不肯原諒他嗎?」

    聽到江志平的聲音,趙海生連忙從床上下來,跪地向外面拱手道:「江大人前來,屬下不知,罪該萬死!」

    江志平走進來,扶起了趙海生和吳國明,微笑著道:「來到這裡都是一家人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以後大家都是親兄弟!將來上戰場,要兄弟齊心,才能戰勝凶悍的敵人!」

    廈門島,家家戶戶掛出了大紅燈籠,鞭炮聲聲,煙花綻放。

    王家大院,王夫人一家人和一群孩子,共度大年夜。

    飯桌上擺著白斬雞、五香牛肉、水果拼盤、各種海鮮和美味佳餚。這是那些孩子們從來沒有享用過的年夜飯,也是他們吃過最豐盛的一餐,孩子們別提有多開心了。

    每個孩子還領到了五十文的壓歲錢,用紅線穿了起來,給這些孩子過年。另外,王夫人還讓人給孩子們一人做了一套新衣服。

    身上穿著嶄新的衣服,懷裡揣著壓歲錢,放開肚皮盡情的享用美味,吃完飯後去放鞭炮放煙花,每個孩子都特別開心。

    「王大人就和我們的爹爹一樣,對我們恩重如山!以後上了戰場,誰要是貪生怕死,我王武全第一個砍下他的腦袋,到時候別怪我翻臉不認人!」王武全說道。

    張旺不服的說道:「烏龜王八蛋才貪生怕死!」

    「對!怕死的是烏龜王八蛋!」所有的孩子齊聲大喊。

    王武全提議道:「不如今天我們結為兄弟吧,各位意下如何?」

    「好!所有人都同意了王武全的提議。」

    二十七名孩子來到海邊,跪在沙灘上對天起誓,沒有香,他們就摘了樹枝取代,沒有血酒,就找來一個陶罐,裝入水,用刀子割破自己的手指,每個人都把血滴進去,混合均勻了,再把罐子分給每個人喝一口。

    「從今日起,我們二十七人結為兄弟!從此我們兄弟同生共死,誓死為王大人效力!我王武全發誓,一定殺光王大人最痛恨的天下所有漢奸!」王武全第一個立誓。

    所有人紛紛立下誓言,從此這二十七人就成為結拜兄弟。

    日後,這些孩子成為少年營的骨幹力量,除了犧牲在戰場上的十多人之外,其餘的最後都成為了戰功赫赫的名將。

    當晚王新宇喝了很多酒,躺下去後就蒙頭大睡。次日一早,頭還疼著,就有人來登門拜訪,上門送禮拜年。接著又是不斷有人來上門,想要美美的睡個懶覺都不可能。

    總算是閒暇下來,王新宇讓人熬了粥,喝下一碗熱氣騰騰的熱粥,感覺舒服了很多。

    「娘,我去兵營走一圈,看看他們過年過得好不。」王新宇說道。

    王夫人心疼的責怪道:「這孩子,過年了也不待在家裡,還去到處亂走。」

    「娘,孩兒去去就回來的。」說完王新宇便走出家門。

    來到兵營,只見兵營比平日裡冷清多了,至少半數士卒都回去和家人團圓了,剩下的都是外地來的單身漢,或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或是家裡沒有父母,兄弟都在這裡當兵的,他們都留在兵營內過年。但留在這裡過年的那些兵,大部分也都出去逛了,偌大的兵營冷冷清清的,除了執勤的兵外,就是昨晚喝多的還在營房裡睡覺的兵。

    王新宇走進伙房,只見伙頭兵們已經在忙碌了。昨晚軍營內的菜餚雖然豐盛,但擺在這些能吃的兵們面前,都被吃得一點不剩,連涼菜和水果都沒剩下,伙頭兵們正在準備午餐。

    「大人!」一名伙頭兵看到王新宇,連忙放下手中活,轉身行禮。

    「中午本將軍就在這裡和各位一起過大年初一了!」王新宇笑著說道。

    千里之外,延平城。

    王五生揉了揉睡眼朦朧的眼睛,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昨天喝太多了!」王五生努力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頭卻像是要爆炸一樣疼痛。

    昨晚,像王五生這些軍墾的俘虜們,也在這裡過了一個愉快的除夕夜。

    這些開發軍墾田的俘虜們,雖然住的是單人的營房,不過卻沒有自己的伙房,平日裡都是吃飯堂燒的飯菜。來到這裡之後,種軍墾田的俘虜們伙食還算不錯,每天蕃薯、高粱、玉米可以管飽,菜是土豆、青菜和豆腐,偶爾還能吃到一頓大米飯,有魚和肉。而且他們幹活也不是白白做事的,還有餉銀可以拿。只要表現好,三年後重獲自由,就會把餉銀發下來。

    另外,這裡還有一種菜,特別合王五生的胃口:一種紅彤彤的,味道香辣的菜。吃到嘴裡,感覺特別的辣爽。江西人喜歡吃辣,但本來他們吃的都是茱萸。而這種叫辣椒的東西,味道比茱萸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每次閒暇下來,王五生總是在心裡想著:這樣的日子,簡直不是來當苦力的,而是來享福的啊!

    原來在江西家裡的時候,王五生是一名佃戶,不要說吃大米飯了,就連吃飽都成問題。後來當兵之後,高進庫又剋扣軍餉,扣他們的伙食費,綠營兵吃得並不好。有些「有辦法」的綠營兵就想方設法去外面撈外快,倒是賺了一點錢可以喝酒吃肉。不過高進庫戰敗之後,那些「有辦法」的綠營兵,不是被斬首了,就是被送去修城堡,修碼頭,吃的是豬食,做的是最苦最累的苦力活,還要經常挨鞭子。

    傻人有傻福!王五生這樣想著。要是當時他也學那些「有辦法」的綠營兵,就算現在不是已經人頭落地,恐怕也是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

    不過那些綠營兵也真是活該,平日裡他們禍害百姓,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除了被砍了腦袋的,送到這裡來的也沒好日子過,就連昨天和今天,那些俘虜還要被人押著去幹活,也沒有年夜飯可以吃。

    昨晚是大年夜,延平城的軍墾戶們吃到了一頓從來沒有吃過的好酒席,魚肉海鮮可以隨便放開肚皮吃,酒可以放開來喝。

    酒席上,還來了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還帶了一群小姑娘來一起參加酒宴。聽別人說,那姑娘名叫潘瑩,她可是南洋公司的總經理!而且還是延平城的城主。

    總經理是什麼,王五生不清楚,但肯定是很大的官了。反正那姑娘真的是漂亮,王五生覺得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姑娘。不過王五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名俘虜,根本就不敢對潘小姐有任何非分之想,就連潘小姐的貼身丫鬟,一位水靈靈的小姑娘,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王五生倒是看中了昨晚來的一名圓臉乖巧的女孩,大概十二三歲。聽人說這女孩也是江西人,後來全家逃難去了福建,父親當了兵。再後來父親在詔安之戰中被明軍俘虜,然後全家都被送到這裡來了。

    聽說那小姑娘是文工團的女兵。什麼是文工團,王五生不清楚,問了人,才知道是唱歌唱戲的。

    雖然我是俘虜,但她父親也是俘虜,和自己一起開墾軍田,而且她還是一名戲子。等改天,向她父親提親去。王五生有點想入非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18 18:17
第十三章 送大禮

    正月初二深夜,兩條身穿夜行服的黑影悄悄出現在尚可喜的平南王府外面。

    其中一條黑影警惕的看了下四下里無人,於是在平南王府圍牆外面停下腳步,從背上取消一個包袱,打開包袱,從裡面取出一大疊紙張,手腳麻利的在牆壁上張貼起來。另外一條黑影卻躲在十多步外的一條小巷子中,給貼紙的人放風。

    廣州城內,至少有十多人在同時活動,一張張紙被人貼在牆壁上。

    次日,天剛亮,就有一批人出了城。隨後,廣州城內亂成了一團粥。

    平南王的十三郡主又和往日一樣要出門,卻被門口的侍衛攔住:「格格,二少爺有令,今天府中所有公子格格都不能出門了!」

    「你竟敢阻攔本郡主?」十三郡主俏臉沉了下來。

    侍衛道:「回格格,是二少爺的命令,小人只是奉命行事!還請十三格格見諒!」

    「我二哥為什麼不許我出府?」十三郡主十分氣憤。

    「回格格,小人也不知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侍衛跪在地上行禮道。

    十三郡主怒容滿面,猛一甩手,氣呼呼的回頭走進府中。

    這時候尚可喜正在聽誦佛經,十三郡主也不敢去找自己的父親,於是直接去責問自己的二哥尚之孝。

    「哥,為何今日不許我出府?」見到尚之孝,十三郡主劈頭就問。

    尚之孝嚴肅的說道:「妹妹,城內有反賊活動!為兄的擔心反賊會對我們尚家不利,因此限制了府中的人出門!」

    「反賊?」十三郡主愣了了一下。

    尚之孝把桌子上的一張紙推了上去:「十三妹你看!這是昨晚反賊在我們家外面張貼的!還貼了很多!瓊州的高將軍,已經蒙難了!」

    十三郡主拿起桌子上的紙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告天下所有貳臣書。

    再看下面的內容,只見上面寫著:蠻夷入關,毀滅華夏文明,乃華夏之不幸,乃人類文明之不幸!女真野人以區區十多萬之眾發展至今,漢奸貳臣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至關重要。若是沒有漢奸貳臣,後金也不可能佔我大明全境!天下漢奸貳臣看好了,我王羽,誓殺盡天下漢奸貳臣!若是能痛改前非,辭去韃子官職,舉兵起義,我王羽可以不計較前嫌!若是繼續為虎作倀者,高進庫的下場就是你們將來的下場!

    紙張裡面,還有一幅畫,是高進庫被酷刑處死的畫,畫面血淋淋的,令人毛骨悚然。

    告天下貳臣書的最後,是被王羽列入恥辱榜的名單,尚可喜的名字赫然在第三個!排在第一第二的是洪承疇和孔有德,尚可喜後面是耿仲明和範文程。

    尚之孝臉色鐵青的說:「反賊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殘害朝廷大將,還威脅恐嚇我們全家!我這是擔心家人安全,所以今日不許府中弟弟妹妹出去!我已經傳令下去了,全城大搜捕!等抓住了反賊,外面才安全。」

    此時尚府內的少爺小姐們都人心惶惶,因為世子不在,留在廣東的次子尚之孝就是老大,他擔心弟弟妹妹被人報復,就下令誰都不許離府。

    十三郡主抿緊嘴唇半天沒說話,沉思了許久才說一句:「父王當年殺戮過重,造下多少罪孽!小女子無能為力,唯有多做善事,只希望能替父王贖去一些罪。倘若佛祖還是不肯原諒我們家,只能說是因果報應。」

    「一派胡言!」尚之孝暴跳如雷,「那些反賊不服王化,孤懸於海外負隅頑抗,就他們要和朝廷對抗?簡直是螻蟻企圖撼動大樹!你放心好了,父王遲早會把那些反賊一網打盡的!什麼叫因果報應?父王怎麼就養出你這樣一個女兒!」

    十三郡主沒再理哥哥,含著淚轉身離去。

    既然給漢奸們送新年大禮,天地會當然不會只送一個尚可喜。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在廣東的吳六奇,廣西的孫延齡,雲南的吳三桂,四川的李國英,江蘇的朱國治,福建的施琅,黃梧,馬德功,耿繼茂,浙江的吳汝玠,以及山西的八大皇商等人,都受到了這份新年大禮。

    此時,定南王府內,孫延齡叫來了部將缐國安、劉彥明和徐洪鎮等人,把天地會送來的禮物出示給他們看:「本將軍這裡信得過的,就你們幾個了。王永年那一幫人,一直對本將軍心懷不滿。馬雄那幫人,都是那個賤人的親信。現在有大事發生,我只能找你們幾個。你們看看這個,我們該如何是好。」

    缐國安只瞥了一眼,說道:「卑職已經看到過了,桂林城內被人貼得到處都是!駙馬爺,這海寇也欺人太甚了!不過這海寇,也就是在海上厲害,我們還怕他們打到桂林來不成?請駙馬爺放心吧,他們也就是嚇唬我們而已!」

    孫延齡鄭重的點點頭:「海寇先滅了我們的水師,又去了海安滅了海安水師,現在他們攻下瓊州島,又向我們挑釁!不過,確實他們只能嚇唬人,本官覺得海寇不足為懼!」

    劉彥明也說了句:「駙馬爺高見!海寇本來就不足為懼!他們若是上了岸,就屁都不是了!倘若海寇敢來桂林,定叫他片甲不歸!」

    孫延齡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道:「瓊州那可是尚可喜這老烏龜的地盤啊!他守土不力,又隱瞞不報!如果我們把這件事上奏朝廷,那夠尚可喜這個老烏龜受的!」

    孫延齡對廣東繁榮之地可是垂涎已久,無奈尚可喜一直控制住廣東,就連另外一個藩王耿繼茂都被尚可喜攆走了,耿繼茂耗費了大量銀子在廣州城修築的靖南王府,都白白便宜了尚可喜,變成了尚可喜兒子們的府邸。那麼大那麼富有的一個廣東,變成了尚可喜一個人的地盤,孫延齡確實是眼紅。

    缐國安卻開口道:「駙馬爺,海寇既然會給我們發這個挑釁書,卑職覺得,他們必然是到處發放!也許平西王,靖南王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甚至朝廷也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平西王和靖南王知道了,尚可喜可是有的好受的。特別是靖南王,他是被老烏龜從廣州趕走的,如果海寇奪走了瓊州,靖南王就有藉口再去廣州。」

    三個藩王和一個駙馬之間都有矛盾,廣東是最富有的,卻被尚可喜獨佔了,其他三人肯定眼紅。就連吳三桂也十分眼紅尚可喜,暗中也使過不少絆子。

    廣州,平南王府。

    一直到了傍晚,尚可喜才從佛堂中走出來,把前來給自己誦經唸佛的澹歸大師送走。

    看到尚可喜走出佛堂,金光迎上去去,向尚可喜拱手:「王爺!」

    「金先生,可有要事稟報?」尚可喜問道。

    金光回道:「回王爺!今日又有大事發生!請王爺回書房再說。」

    兩人走進尚可喜的書房中,金光指著書桌上一張紙,隨即單膝跪地拱手行禮:「今日一大早,府中的下人出門,在門口發現了這個!請王爺過目!」

    尚可喜拿起桌上的告天下貳臣書,看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還沒看完,就把紙張撕得粉碎,撒在地上,破口大罵:「大膽狗賊,欺人太甚!來人啊!傳我令下,立即出動水師,本王要親自率軍攻打瓊州島!要在正月十五前攻破瓊州!」

    金光連忙勸住了尚可喜:「王爺息怒!此乃賊人故意激怒王爺的詭計!海寇擁有如山巨艦上百,但是陸上他們毫無優勢。倘若我軍攻打瓊州島,恐怕在海上都會被海寇擊沉!賊人是有意要把我等引到海上決戰啊!」

    「難道就那麼算了?」尚可喜怒道。

    「王爺,這裡還有賊人給您的一封信。是在一名侍衛在院子裡面撿到的,他們不敢私自拆開,就送到卑職這裡來了。」金光又遞上了一封信。

    尚可喜接過信一看,只見信的封口都沒開,知道沒人動過。他嘴裡說了句:「反賊的信又有何好看的!不看也罷!」正準備動手撕掉信的時候,卻被金光制止。

    「王爺,不妨拆開看看吧,看反賊說的什麼。若是和那公開書內容一樣,賊人也不會另外寫一封信了。」金光說道。

    尚可喜拆開信,只見信是專門寫給自己的。

    信上說,王爺本乃大明將領,遼東毛文龍麾下大將,同後金韃子有血海深仇,可是後來因為一隻雞引發的血案,迫不得已投靠了後金。信上又說,尚可喜為滿清立下汗馬功勞,清廷把廣東封地給了王爺。但是清廷實際上對王爺總是放心不下,先是用耿繼茂和王爺搶奪地盤,耿繼茂被王爺趕走之後,朝廷又準備增設楊遇明為廣東提督,統領廣東八旗,分管廣州綠營,這是清廷對王爺的不信任。

    尚可喜看完了信,把信撕了:「賊人要挑撥本王同朝廷的離間,調撥本王和平西王的離間!這樣的伎倆也太簡單了吧!小孩子都能識破!」

    其實王新宇並沒有想真的離間尚可喜和清廷,對尚可喜這樣的鐵桿漢奸,這樣的離間計是沒用的。王新宇只想進一步激怒尚可喜,讓他出海決戰,把廣東清軍主力殲滅在海上。

    清軍廣東水師,一共有兩千多艘大小船隻,雖說這些船不堪一擊,但瓊州島較大,而且距離大陸很近,清軍水師的存在,令王新宇覺得芒刺在背,時刻都得防範清軍偷襲瓊州島,因此若是能把清軍廣東水師騙出來,消滅在海上,才是最佳的選擇。若能全殲廣東清軍水師,瓊州才沒有後顧之憂,才可以放開手腳去奪取南洋。可是歷史很糟糕的王新宇忽略了一個人:尚可喜的軍師金光。

    金光說道:「王爺,我們現在應該盡快多造船!海寇雖有夷人巨艦,但螞蟻多了也可以咬死大象的。」

    尚可喜目瞪口呆:「造船?哪裡有那麼簡單的事情?造船的木頭需要多年晾曬,沒有個三年五年,是造不出船出來的。」

    金光大笑道:「王爺,我們不需要造那種三年五年才能造出來的船,我們可以砍伐一些木頭來,現砍現造出一批只能用一次的船,等到奪回了瓊州,我們再把這些新船拆了,重新曬木料,或者是轉為他用,都可以。」

    「那樣造出來的船質量低劣,能行嗎?」尚可喜搖了搖頭。

    「反正只用一次就拆了,有什麼不可行的?」

    當年廣東沒有提督,原本清廷第一任廣東提督李成棟後來反清,被尚可喜和耿繼茂攻破廣州,李成棟兵敗身死之後,清廷在廣東除了一個水師提督吳六奇之外,就一直沒有再設廣東提督,廣東綠營和廣東水師都暫時歸尚可喜管轄,這樣尚可喜手中除了有自己十五個佐領的藩王軍隊外,還能兼管廣東七鎮總兵和廣東水師。現在清廷準備立一個廣東提督,就是要剝奪尚可喜對七鎮兵的管轄權,尚可喜就剩下自己的藩王兵十五個佐領,五千人馬,外加七千藩王直屬的綠營兵。

    藩王兵的官職和八旗一樣,都是用佐領為單位。一個佐領三百多人。尚可喜和耿繼茂都是十五個佐領的兵力,吳三桂實力最強,有五十三個佐領,而且分管雲貴綠營的雲南提督和貴州提督都是吳三桂的部將。清廷即將在廣東設立的提督,竟然也是吳三桂的舊部楊遇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18 18:18
第十四章 洪承疇

    王新宇送的厚禮,還有一部分厚禮送到了京城。

    當年的北京城,正陽門之內只能是八旗和高級漢奸才能居住,民人根本無法進入內城。清軍佔領了北京之後,原本居住在城內的普通漢人都被趕了出去,並規定民人不得隨意出入內城,也就是今天北京地鐵二號線範圍以內,都不許漢人隨意進出。這種現象直到乾隆之後,才出現一些有錢的商人、戲班,花了錢才得以住入內城。到了清末,限制就更少了,只要花得起這個錢,就能住入內城。這時還是清初,只要不是在清廷當官的漢人,都進不了內城。漢人官員的親戚和家僕可以進入,但得要有人證明。

    王新宇送出的禮物,送不進滿蒙八旗和漢奸居住的內城,只能送到正陽門外的外城,以及城外。外城的大街上,小巷子內,店舖的牆壁上,城外民宅的牆壁上,樹幹上,都張貼滿了兩份告示。

    為什麼是兩份告示呢?因為既然是送到京城的大禮,必須加料,不然顯得不夠隆重。另外一份告示,是模仿奴er哈赤的七大恨,名字就叫對滿清的七大恨。

    對滿清的七大恨上寫著:

    第一恨:大明當年收留了努[爾]哈赤,可是努[爾]哈赤不飲水思源,反而恩將仇報,起兵叛亂。

    第二恨:後金屠盡遼東漢人,入關擄掠,劫走漢人財富無數,並劫走漢人無數,以充包衣奴才,供給後金奴役。

    第三恨:以為先帝報仇之名入關,實為包禍心,吸取漢人支持,圖我大明江山。後殺先帝皇子,則其為先帝報仇乃葉公好龍。

    第四恨:韃子攻入江南,獸性大發,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殺人如麻,遍地鮮血,至今聽之仍駭人聽聞,使人怒發填膺!

    第五恨:剃髮易服,毀我華夏衣冠,毀我華夏文化,從此華夏變蠻夷,漢唐宋明之雄魂剛氣被腰斬。

    第六恨:滿清貴族跑馬圈地,八旗子弟寄生於漢人,食民脂民膏,靡荒淫,盡情享樂,民間則哀鴻遍野。

    第七恨:禁海遷界,復封圍遮,不得沿海居民出海。遷界之民棄祖業之田宅,亡鄉失土,倉卒奔走,野處露棲,死亡載道者以十萬計。禁海令之行,使農、漁、技藝及海外貿易皆被之大殘,百姓生計斷絕,流離失所。

    共有十多名天地會成員在張貼公告。

    天還沒亮,就有天地會的人學了雞叫,結果引起周圍公雞齊鳴。守城清軍被吵醒,以為天已經亮了,於是打開了城門。

    天地會的人趁機溜出城去。在城外,早有人備了快馬等候。天地會的人上了馬,沒有直接去南方,卻是快馬加鞭直往關外去。

    當年滿清入關之後,大部分的滿人都帶著包衣奴才遷到關內,關外是上千里渺無人煙,又是過年的,根本就沒人注意有人從關外繞行。這些天地會的人員通過遼東,進入朝鮮,到了朝鮮之後,再上船返回福建。

    鄭家軍派去朝鮮的使者,還順便帶回一批朝鮮絲綢,陶瓷,帶回一批諸如朝鮮人參、東珠、貂皮、鹿茸之類的寶物,以提供給鄭家軍出口之用。

    等到清廷反應過來,派出快手和軍隊去緝拿「案犯」的時候,天地會的人早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清廷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已經逃到關外。

    京城洪承疇府邸,此時的洪承疇已經六十八歲了,眼疾越發嚴重。一年前,患上眼疾的洪承疇不得不離開昆明經略府,回到京城養病。

    患有嚴重白內障的洪承疇這時候眼睛都快看不見東西了,但他卻有一顆忠於大清的忠心。洪承疇知道降清之後,留下的是千古罵名,連自己的母親、原配夫人、親弟弟和家裡的族人們都對為他蒙羞。

    洪承疇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往事卻一點點湧了上來,出現在他眼前。

    順治四年,洪承疇為表孝心,派人千里逢迎母親進京,想要讓母親來京城享福。誰知母親來了京城之後,劈頭蓋腦給了他一頓枴杖。

    這時候他才知道,母親千里進京,就是為了痛打自己一頓。

    但畢竟是自己的母親,洪承疇為了表孝心,在泉州建了一座豪華府邸,名為洪府。可是家人族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去住,親朋故友都視之為奇恥大辱,偌大的洪府就空在那裡。

    洪承疇為了讓自己的母親去居住,找了弟弟去勸說。誰知道弟弟卻在江中造了一艘船,帶著母親住在船上,發誓「頭不頂清朝天,腳不踏清朝地。」就連他的原配夫人,都覺得羞辱,憤然剃去頭髮住入尼姑庵。

    已經是眾叛親離,千夫所指的洪承疇,只能更加死心塌地的當漢奸,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清朝能萬世永存,所有漢人都成為滿清的奴才,這樣就沒人會再說他了。

    可是滿清政府對他也不待見,極其鄙視他,稱他是貳臣,連爵位都都不願意他一個,還不如三順王和吳三桂那些漢奸。真實歷史上,直到順治死後,康熙繼位,洪承疇厚著臉皮苦苦哀求,事實上掌權的昭聖太皇太后可才給了他一個三等阿達哈哈番的爵位,只相當於明朝的輕車都尉這樣的低等爵位,連公侯伯子男都沒上去。

    聽說皇上病了,洪承疇心中苦悶:我大清眼看就要一統天下了,就剩下李定國、鄭成功、張煌言和李來亨這些不識抬舉的傢伙還在負隅頑抗。這個關鍵時刻,萬歲爺怎麼能病倒呢?萬歲爺的皇子都年幼,要是這時候萬歲爺出了事,那些偽明餘孽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清剿了。最賞識洪承疇的,除了之前的皇太極,就是順治了。

    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那幫人可是很不喜歡洪承疇,他們見到一個漢人能成為五省經略,自然眼紅。

    洪承疇不知道,這時候自己的府邸外面,侍衛和管家正在爭論。

    「不行!這個不能給老爺看到!老爺身體不好,把他氣出病來,你們這些奴才擔當得起嗎?」管家很堅決的說。

    侍衛隊長道:「管家的,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件事京城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若是您繼續隱瞞老爺,到時候老爺從皇上那裡知道這件事,豈不是要怪罪於我們?」

    管家仔細想了下,覺得侍衛隊長說的很有道理,於是說:「那這樣吧,這個我拿進去給老爺,唉!但願老爺看不清楚這東西,要不然氣出病來,我等擔當不起。」

    管家接過王新宇送來的新年大禮,走進洪承疇的書房內,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把新年大禮舉過頭頂,雙手奉上去:「老爺,昨晚有亂賊活動,今日早上,下人們發現了這個。這件事聽說整個京城都傳得沸沸揚揚了!」

    洪承疇睜開灰白、渾濁的眼睛,接過新年大禮。但他看不清楚上面寫的什麼東西,就連紙張上那張畫看起來也模模糊糊的,隱約只看到一個人正在承受酷刑。

    「把那南懷仁送來的琉璃片拿過來。」洪承疇說道。

    管家心裡咯噔了一下,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執行命令,去取來了放大鏡。

    洪承疇拿起放大鏡,心想:這泰西人的東西確實是好東西!自己老眼昏花了,有了這透明琉璃片,又能看清楚東西了。

    看著洪承疇用放大鏡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的看,管家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他擔心洪承疇突然大發雷霆,然後口吐鮮血倒下。誰知道那洪承疇看完了,卻沒有發火,也沒有把告天下貳臣書撕碎,卻是仰天大笑。

    「哈哈哈!」洪承疇大笑,「賊人窮途末路,朝不保夕,而欲於此術刺激老夫!哈哈哈!賊俞是熾,俞為速斃!此乃賊人垂死掙扎爾,何足掛齒!」

    見洪承疇不怒反笑,管家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洪承疇心裡卻十分不安,瓊州丟失,清軍大將高進庫被殺,王新宇又發出了告天下貳臣書,這廣東局勢,不知有如何糜爛!尚可喜這平南王,你到底鎮得住不?難道朝廷還要老夫再去南方?如果尚可喜鎮不住那偽明反賊海寇,老夫還真得再去南方,為大清帝國建立萬世不拔之基業!

    「你先下去吧!」洪承疇讓管家先退下。

    「喳!」管家退了下去。

    洪承疇靠在躺椅上,雙目微閉,心中卻早已躊躇滿志。從平定江南屠殺大批抗清義士到進軍西南擊敗李定國,洪承疇為清廷立下汗馬功勞。他的撫剿並用,以扶為主,以剿為輔的手段,招降了不少南明將領,使得滿清能夠順利進入江南;擔任五省經略之後,又優先保證了西南的糧草供給,並抓住孫可望和李定國內訌的機會,擊敗李定國。

    可是西南平定了,廣東又出了大事!

    雖然洪承疇因為眼疾,離開雲南迴到京城,順治讓他在家中修養。可是他頭上頂著大學士的官帽,每天按部就班地混跡於朝堂。對於廣東剿滅反賊不力,洪承疇頗有耳聞。去年五月,朝廷集五省水師剿滅鄭逆,可是尚可喜和吳六奇為了保存實力,居然只派了幾條破船去意思一下!如果不是他們不作為,瓊州會丟失嗎?

    對於王新宇說的,要讓自己上恥辱柱,這個洪承疇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他已經是眾叛親離了,再把他名字刻在恥辱柱上又如何?反正自己過去了廣東之後,必然能把海寇從瓊州趕走。至於海寇要在海外呂宋島蠻荒之地立什麼恥辱柱,就隨他們去吧。

    就在洪承疇躊躇滿志做好再去南方的準備時,他的願望真的實現了。

    吳良輔到了洪承疇家中,告訴他萬歲爺召見。

    「洪大人,廣東海寇的事情,朝廷裡都知道了!萬歲爺病重,但是知道這件事還是龍顏大怒,萬歲爺連夜召見洪大人進宮商議南方之事。」吳良輔告訴洪承疇說。那件事京城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範文程等漢臣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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