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地產商 作者：更俗（全書完）

第460章

    好不容易熬過兩天的週末，陳誠在家裡研究了兩天非法吸納公眾存款及詐騙集資罪的案例，自己也是給嚇得夠嗆，但真正到週一要決定跟張小天徹底決裂，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陳誠與妻子還沒有小孩，但還是單獨住市裡的公寓，早晨在家裡拖了半天，還是他爸陳標連著打了幾通電話催促，他才磨磨蹭蹭開車趕到公司，都已經快到十點半鐘了。

    華天財務投資管理公司做大之後，就將大廈最頂層的兩層樓都租了下來重新裝修後當作辦公室，底層是普通的辦公接待區。

    即便大前天已經將一季度的應付利息結清了，但不知道是市一中教師提前還款的消息傳出去了，還是這幾天事情搞得人心惶惶、情緒緊張，陳誠出電梯就看到好些人堵在前台大廳裡，讓公司專門養的十幾個黑衣保安堵住，沒能繼續往裡衝進去。

    陳誠將棒球帽壓低了幾分，從人群裡擠進去，回頭看到前台大廳裡這混亂的一幕，心裡苦笑，誰能想像就在上上週，他們還坐在那裡考慮今年要買下一棟寫字樓作為華天投資的總部。

    華天佔用兩層寫字樓辦公，內部設有電梯到頂樓的總裁及財務辦公區，陳誠再坐電梯上樓，電梯門還沒有打開，就聽到張小天憤怒的咆哮聲：

    「……曹林，你自己摸著良心想一想，這些年我有沒有虧待過你？現在公司遇到一些問題，你這是什麼態度？陳立是比我威風，他這麼威風，但有沒有將狗屎一樣的東西扔出來給你吃過，他說什麼話，你就都聽了？我今天跟你說，陳立這麼威風，但這些年狗屎都沒有讓你吃到嘴裡，他這麼威風，跟你現在、以後都沒有什麼半毛錢的關係。創興科技要怎麼操作，也輪不到他來指手劃腳，他走他的陽光道，我們難道連獨木橋都不過了？」

    「曹林，你聽小天沒有錯，我們錯信的高軍那狗日的，在創興科技上損失了很多，但高軍他們已經出完貨了，已經沒有什麼賣單，也開始有買單湧進來，只要整體形勢稍稍穩住，我們不至於回到高點，只要操作得好，反彈百分四十、五十，我們這口氣就緩過來了。你現在這個樣子，算怎麼回事？」范紅偉雖然還是想著勸和，但聽他壓抑的聲音，也多少有些氣急敗壞。

    「我覺得既然做錯方向了，就應該果斷掉頭，將風險控制在我們所能掌控的範圍之內，而不是繼續押注去賭——而且這幾天，我家都讓討債人的堵滿了，我媽身體也不好，你們也是知道的，我不能讓她擔心受怕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們覺得創興科技還有希望，我說服不了你們，你們也不要來說服來。我承辦的借貸，加起來就七八百萬，我將車退給公司——這些年沒有做什麼貢獻，也沒有臉開這車，我現在只要公司將我經歷這些債務提前清了，讓我家裡安靜下來，我其他什麼也不求。」

    陳誠也咬牙走進去說道：「我爸那邊撮合的債務清了，也不知道消息怎麼就傳出去了，我這幾天的手機都被打爆了，我經手承辦的借貸，也就四百多萬，這次也清掉吧——這樣我跟曹林還能專心幫公司辦其他的事務。」

    「好，好，你們這是串通好要跟華天切割啊，行啊，你們既然決心要去撿陳立的狗屎，我也不能攔著你們。」張小天氣得額頭青筋直跳，打電話讓交易員進來，直接在他辦公桌上的電腦進行操作。

    陳誠這時候才看到創興科技的股票，上午九點半開盤時還是直接打的跌停，但由於坑了他們一把的私募公司，這時候已經差不多將貨都出完了，早盤時的跌停賣單並不多，到十點左右就有密集的買單開始進場，差不多半個小時就將跌停價位上所掛的賣單全部吃掉了，相信這也就是陳立前天所說的「打開跌停」，跌停打開之後，後續雖然沒有更密集的買單湧進來，但由於創興科技崩盤大跌一週多時間，股價距離高位時已經就腰斬掉一半還多，跌幅差不多跟同期的其他股票持平了，陸陸續續的有一些搶反彈的買單湧進來，將股價快速拉升到僅跌2%的樣子。

    陳誠不知道陳立那邊到底出了多大的勁，但就盤面形勢看，這顯然是企穩將要反彈的架勢，不過他與曹林的話也都已經說出口了，自然沒有回頭路，只能硬著頭皮，看著交易員作減倉操作。

    雖然有搶反彈的買單進來，但沒有大量的資金跟進來，股價支撐還是很脆弱，下方的掛單也極為有限，這邊稍稍買出去三五百手，就能將股價壓下去一大截。

    中午大家也都守在辦公室裡，瀏閱財經新聞，下午繼續盯著盤面。

    大盤經過前期大幅下跌到三千二百點左右，這幾天一直都震盪橫盤中，其他股票有漲有跌，看不出有整體回暖的跡象，創興科技屬於莊股暴倉，這時候絕大多數投資經受過前兩輪的血流教訓，敢接飛刀的人也已經不多，華天這邊小幅減倉，就壓著創興科技的股價一直往下走，似乎早盤十點左右湧入的買入力量壓根就不存在似的。

    張小天有些不甘心，讓交易員砸出一道萬手大單，直接將股價再次打到跌停位置，看到跌停價竟然掛著四五千萬的資金守株待兔等著吃貨，認定有大資金要進創興科技，就反手將之前減持出來的兩千多萬資金，又重新買回創興科技。

    由於華天的這一砸，又帶出大量的恐慌賣單，將兩千多萬買回去，也沒能將股價拉回到今天的高點，之後又陸陸續續賣出一萬多手，回籠一千多萬資金，創興科技的股價又跌到9%左右收盤。

    第二天錢款到帳，就開始清理曹林、陳誠所經手的小額借貸，曹林、陳誠也是盯在公司裡，兩天時間就將他們經手的借貸全部清償完畢，總算將他們心頭最大的一樁心事了結掉，曹林、陳誠也將各自的法拉利交了出去。

    接下來華天只是小規模的進行倒倉操作，創興科技的股價也在震盪中開始隨著大盤反彈。

    每天的交易量很少，也正因為如此，能夠看得出，陳立那邊除了第一天打開跌停動用了六七千萬資金外，之後幾天都沒有任何的操作，看得出創興科技的股價確實是在真實的開始反彈。

    陳誠這時候又有些後悔，後悔創興科技一旦正像張小天、曹林他們所預期的那般，反彈百分之三五十，華天在證券市場保證八九千萬的收益，也就起死回生了；那他與曹林這時候跟華天切割開來，那華天后續有什麼好處，就跟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了。

    四月二十四日，大盤指數在反彈到三千七百點，又開始猛烈的下挫，但創興科技卻撐住了跌勢，特別是四月二十四日的當天，大盤個股一片慘綠，創興科技收盤時還上漲了四個點，股價比四月初的最低點反彈了將近百分二十。

    創興科技尾盤異動，顯然是有些投資人或機構提前得到什麼利好消息，搶著進場，張小天、范紅偉甚至張華、齊洪都聚到公司裡，心情緊張的等著創興科技發佈利好公告。

    這一刻陳誠心情是複雜的。

    雖然這大半個月來創興科技的反彈，沒有猛烈到像范紅偉、張小天所預期的那麼高，但也確確實實令華天在證券市場的賬面資產回升到兩億兩千萬，這意味著華天的帳面盈利還有三千萬。

    華天雖然將過去一年大部分的股市收益都吐了出去，但此時開始收回一部分公司借出的貸款，手裡又多出兩千多萬流動資金，而只要創興科技這次利好消息，能讓股價再回升二十個點，華天除了能清償掉除手裡除張華、齊洪個人所投之外的所有借貸，還將持有萬邦嘉龍等公司近一億六七千萬的淨債權。

    這也意味著華天不僅起死回生了，還將保留上億的淨資產。

    熬到五點鐘，創興科技正式發佈最新董事會的決議公告，公告創興科技將以收盤前二十個工作日股票均價的90%為基準，向三家特定機構投資者增發一億五千萬股新股，最高募集不超過十五億的資金，用來提升現有的生產線、加強研發投入、與商都大學聯合成立實驗研發平台以及在青泉濱江高新產業園區投建一座總投資達十二億的動力電池工廠。

    這對此時市值才三十多億、淨資產才十三億的創興科技而言，絕對能算得上是推動公司發展跨入新平台的大動作。

    張小天、范紅偉都要高興的大跳起來，激動得按著桌子的手都在顫抖，慶幸他們熬住了沒有清倉。

    陳誠看到張小天、范紅偉那怨恨而嘲諷的眼神，心情複雜到極點，而昨天曹林已經完成辭職手續，他也跟齊洪簽約股權轉讓協議，將他個人對華天所持的七八個點的股份，全部轉給張小天的岳父齊洪，將他們這兩年所投入三百多萬，都撤了回去，今天他也打算過來收拾一下辦公室，以後就不再過來。

    將法拉利交上去，陳誠開了他爸留給他的老捷達回到家裡，家裡空蕩蕩沒有一人，只有兩份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擺在桌上——他要跟華天切割，離婚是能夠預見到的，畢竟經雙方父母撮合到一起，也沒有什麼感情基礎，也沒有小孩牽掛。

    陳誠將離婚協議收入公文包裡，胡亂洗了一把臉，就開車回父母家吃晚飯。

    「事情都解決了？」陳標看到陳誠將車停在院子前，走出來問道。

    「華天可能倒不了。」陳誠有些沮喪的說道。

    「你沒想太多了，那樣的遊戲你玩不了，從明天開始，你幫我好好打理軸承廠，盡你自己的能力，看能做到多大，那些有的沒的，跟你也沒有關係。」陳標說道。

    決定要從華天撤出來，陳標盤算著手裡還剩有四五百萬的資金，就決定將一直以來供應他軸承配件、近來卻因為參與民間借貸，被逼得難以脫身的一家小軸承廠接過來經營。

    廠子有六七十號工人，產品質量也相當不差，在超硬材料上很有些技術底子，陳標早年做煤機配件出身，這十年又是做相當配件的貿易，知根知底，也是他所熟悉的領域，知道要不是之前的經營者債務纏身，他們絕沒有可能以這麼低的價格盤下來。

    接這個廠子之前，陳標給陳立打過電話，問過這事能做。

    「聽說陳立今天在青泉，要不要你晚上跟我一起去見陳立。」陳標見陳誠還是沒怎麼打得起精神，說道。

    陳誠點點頭，吃過晚飯，一直等到九點鐘打電話問過知道陳立應酬回去，他跟他爸陳標，就開車去陳立家裡，坐下來聊了一會兒軸承廠經營的事情。

    「往後二十年，你們只要敢在產品及技術上投入資料，做真正的硬創新，不管多小的領域，都會有所作為的，」陳立說道，「商都大學，有幾個在超硬材料研究上很有水平的教授，改天我陪你們專程跑一趟。」

    「……」見陳誠憋到最後都沒有提創興科技的事情，陳立心想以他的性子能做到這一步，也不容易了，看他精氣神很差，笑著說，「你是不是在想創興科技定增帶來的利好消息？」

    「你知道了？」陳誠抬頭問道。

    「創興科技定增的這十五億，是我撮合孔文正還是我姨他們一起投的，我怎麼會不知道？」陳立笑道，「定增要通過股東大會，通過證監會的審批，少說要停牌兩個月不能交易。而且我們不會從二級市場牟利，之前為方便定增談判而穩定股價投入的資金，今天也都撤出去了，所以等停牌過後，創興科技的股價到時候該是什麼樣子，還是什麼樣子，甚至還會因為這幾天意外得到消息而進場的一小部分資金，到底失望退出，股價可能還要更受挫一些！」

    「啊……」

第461章

    陳誠上午在華天，看到創興科技的股價收盤時因大筆資金湧進而逆勢大漲、看到創興科技收盤後公佈增發新股募集資金擴大生產的重大利好消息，心情還糾結無比，但沒有想到創興科技這一次的新股增發，竟然是陳立這邊完全主導的。

    陳誠雖然不是學金融證券出身，跟其他證券私募基金的接觸也不算多，但這兩年在華天耳濡目染，也知道很多上市公司進行新股增發、資產重組這一類的利好消息刺激股價暴漲，實際都是有真正的資本玩家進行線上線下同時運作所致。

    很多資本玩家，甚至包含上市公司的大股東、實際控制人，一方面參與上市公司的新股增發，參與資產重組，一方面則暗中從二級市場吸納大量的籌碼。

    雖然機構投資者或者個人，直接參加增發的新股會有長達十二個月的鎖定期，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參與增發的新股鎖定期更是長達三年——新潮銳置業作為控股大股東對上市公司新銳城所持的股份，分別需要到零九年底以及一零年中期，才能夠減持，鎖定期跟其他的中小股不一樣——但他們提前從二級市場吸納的籌碼，在利好消息的刺激下，操控股價暴漲後減持，所得就已經暴利。

    由於證券市場長期形成的這種套利模式大行其道，致使大小散戶也會對這一類的資產重組、新股增發等消息形成強烈的心理預期。

    這也是在創興科技正式發佈公告之前，有一些提前知道消息的資金，會搶著進場的關鍵原因。

    然而等創興科技新股增發實施之後，這些資金發現並沒有真正有實力的資本玩家在幕後操控股價時，就會失望離場，到時候反倒會對股價形成額外壓制。

    也就是說，華天是生是死，還得熬過兩三個月後，看當時的證券市場整體情況才會有最終的結論，而且更關鍵的，華天手裡僅有二三千萬的資金，能不能熬到三個月後，還是兩說。

    陳誠這時候也是暗自慶幸自己咬牙堅持下來，到最後沒有退縮，要不然他現在也沒有臉坐到陳立面前。

    這時候門鈴響起來，保姆跑過去打開院門，就見是趙陽跟曹林將車停在院子外的巷道里，兩人拿著幾份文件走過來。

    看到曹林跟趙陽在一起，手裡還拿著文件，陳誠覺得頗為意外，乍看都以為曹林都已經在這裡入職了，但昨天見面的時候，也沒有聽曹林說起過這事。

    看到陳誠這時候也在陳立這邊，曹林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曹林從華天走得比較乾脆，雖然昨天才正式辦結離職手續，但實際從攤牌後就已經沒有在華天出沒了。

    他離開華天，陳立、周斌平時很少在青泉，就算在，他也搭不上，但只要趙陽不趕他走，他就每天趕到趙陽身邊報到——反正他記得陳立說過，有什麼事情，隨時可以聯繫趙陽。

    因而這大半個月，曹林就是這麼死皮賴臉的，名也不正、言也不順的給趙陽打著下手。

    「商業銀行那邊，將你要的報告趕出來了。」趙陽將一份文件遞給陳立。

    陳立將一盒煙扔茶几上，讓趙陽、曹林自己拿著抽，他接過材料坐沙發看起來。

    陳立主要是看他所關心的幾個數據，翻看過一遍，眉頭微微蹙起，將材料扔到茶几上，拿起角幾上的座機，拔了一通電話過去：

    「浩然哥，我，陳立，商業銀行那邊的調查數據出來了，情況比我之前預料的還要嚴重。你這時候在不在家裡，我跟趙陽將報告拿給你看？啊，羅叔叔今天也在青泉，你們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好的，好的，我在家裡等你們過來。」

    「羅榮民在青泉，等會兒要到我們家來？」陳兵也是剛剛從公司回來，正在客廳裡陪著二叔以及他爸、陳立說話，聽著陳立跟張浩然通話的語氣，似乎一會兒羅榮民就要直接過來。

    「是的，到青泉參與一個調研活動，原本下午就要走的，臨時有事耽擱下來，這會兒剛準備要回商都去。我也沒有想到他們在青泉，回來也就沒有打電話聯繫。 」陳立說道。

    陳誠現在也知道他大伯家跟常務副省長羅榮民關係密切，但也沒有想到夜深人靜，羅榮民會直接跑過來找陳立談事情，頓時就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要跟他爸這時候告辭離開，不妨礙陳立他們談正事。

    陳立也沒有說讓二叔陳標及陳誠他們先離開，他坐回到沙發上，將青泉城市商業銀行聯闔第三方機構，對青泉市民間借貸市場所做的這份市場調查，又拿起來重頭到尾認真的看了一遍。

    市場調查報告裡，有青泉市城郊啟林鎮彙總上來的最新詳細數據，顯示這個鄉鎮有超過73%的個人、52%的企業，都參與進民間集資借貸……

    而從其他鄉鎮、街區抽樣調查數據看，青泉主城區以及下面的市轄縣個人及企業參與民間集資借貸的情況，也差不多跟這個數據吻合，而且青泉民間集資借貸的總體規模比他之前預料的還要高，大約八百億左右，民間借貸利息在16%，而中介放貸利息則普遍超過30%。

    過了一會兒，聽到巷子裡有汽車熄火的聲音，陳立跟他哥陳兵、他爸陳桐以及趙陽打開院門，看到羅榮民在張浩然、趙順年的陪同下下車來。

    也不是什麼不能消自己絕對不能洩漏出去的絕密，在院子裡寒暄了一會兒，陳立就直接將羅榮民、張浩然、趙順年請到客廳裡坐下，將商業銀行出爐的調查報告拿給羅榮民看。

    羅榮民將報告接過去看了半晌，身子深深陷在沙發裡，越往後看眉頭皺得越緊，即便是陳誠也能從羅榮民的反應裡看出事態的嚴峻性來。

    過了半晌，羅榮民才將報告放到茶几上，讓張浩然、趙順年也快速的看一遍，問陳立：「我都沒想到情況這麼嚴重，你覺得問題還能拖多久，才會真正的刺破？」

    「遲破不如早破，而且這個問題已經拖不了多久了，我擔心接下來就會有一批開發房企撐不住而跑路。」陳立說道。

    「為什麼這麼說？」羅榮民問道。

    「我剛剛接到消息，南華集團內部剛剛通過決議，要下調南華在青泉的南華花園城的售價，而且幅度非常大，將對在青泉的其他開發商，是一記重挫。」陳立說道。

    「他們幅度有多大？」羅榮民問道。

    「南華花園城公寓住宅，會全面降到每平方米五千以下，而且是不限量供應。」陳立說道。

    聽陳立這麼說，曹林、陳誠在旁聽了，背脊都冒出一身冷汗。

    南華集團於零六年上半年在青泉新銳城北區西翼，花了六十多億拿下一千兩百畝開發建造南華花園城，是青泉屈指可數能稍稍與青泉新銳城、萬邦嘉龍濱江新城相比的超級大盤。

    南華花園城跟青泉新銳城緊挨著，可以說是濱江新區地段僅次於青泉新銳城的優質區域，而且作為國內前十大地產上市公司開發的產品，品質即便不比青泉新銳城，也相當有講究，去年年底一期開盤銷售，開盤價定在九千，銷售談不上火爆，但還能算不錯。

    南華花園城直接將公寓住宅價格全面調整到每平方米五千元以下，那萬邦嘉龍濱江新城要將價格降到多低，才能賣得出去一套房？

    濱江新區零三年底啟動建設，經過近五年的高速建設，無論道路交通等基礎設施，還是學校醫院文化娛樂等公共配套設施，都遠非晚兩年建設的西北翼新城等比。

    更何況青泉高校城以及青泉市行政辦公集中區、市體育廣場等一系列重點項目都已經在濱江新區建成，再加上新潮銳城市廣場濱江店等大型商業配套開業運營，再加上這兩年張浩然他們一直致力推動的兩城融合聯動的重心，完全落在濱江新區跟商東新區的對接上，即便是陳誠，都能感受到濱江新區已經展現出一座新城的蓬勃活力來。

    而這一切，則是西北翼新城完全不具備的。

    萬邦嘉龍邀請借資人過去介紹項目情況時，曹林、陳誠也有幸參加過幾次相關的會議，也知道萬邦嘉龍內部對這些不足認識很清楚。

    他們也明確跟借資人說了，濱江新區的公寓住宅價格已經摸高到九千了，全市主城區的新房均價也突破每平方米八千，萬邦嘉龍濱江新城在各方面條件是目前要差很多，但萬邦嘉龍最初對濱江新城一期的定價只有每平方米六千，希望以此快速消化一期所建的新房回籠資金，將對利潤的追求，放在二期、三期上。

    照當時看來，萬邦嘉龍年前的大規模借貸是沒有什麼風險，除了背後有三家背書，而萬邦嘉龍濱江新城那麼大的超級大盤，後續的配套也會逐漸的彌補上去，不可能出現濱江新城公寓價超過九千都熱銷，而西北域新區房價低那麼多卻滯銷的情況。

    然而年後的情況，跟曹林、陳誠他們所預料的完全不一樣，最初是青泉新銳城啟動優惠促銷，優惠幅度在春節剛過，就將濱江新區最為核心地段的公寓住降到八千以下，二月、三月，持續追加優惠幅度，繼續將房價小幅下降，而即便青泉大多數樓盤都隨之下調的價格，就連萬邦嘉龍三月上旬將開盤價直接下調到五千二進行開盤，南華還是將南華花園城的公寓住宅維持在每平方米九千的高位，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誰能想到南華會這麼狠，不動則矣，一動就近乎腰斬。

    以南華花園城的地段跟品質，房價都降到五千以下，其他樓盤呢？

    豈不是意味著所有零六年之後拿地開發的樓盤，要麼將房價大幅下調到成本線以下搞促銷，要麼在南華花園城等樓盤完全賣光之前，都不要想能回籠一分錢的資金！

    曹林這些天粘在趙陽身邊打下手，是看過這份調查報告，就算沒有看，他們深度參與到青泉市民間集資借貸，也清楚零五、零六年後流入房地產的民間借貸資金規模有多大，也清楚的知道南華的這次動作，會造成多麼致命的打擊！

    差不多零六年之後進入的房地產商，除非之前積累的身家特別的雄厚，要不然除了跑路，將沒有第二種選擇。

    青泉民間集資借貸，這一次終於要爆了！

    羅榮民拿著材料，都覺得手裡沉甸甸的，過了半晌，感慨的跟陳立說道：「青泉注定有一劫，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去——你這幾天為青泉的產業發展，做了很大的貢獻，田書記也多次提及，想要找你吃飯，你現在卻很少留在青泉、商都。這份報告我明天就拿去給田書記、林書記、鄭省長看，要不要上措施，得他們決定，不過，青泉將來要恢復元氣，你要真正花些心思啊！」

    「即便是炸彈，也是晚炸不如早炸，」陳立笑道，「要是浩然最後承擔重任，負責處理一系列的遺留問題，我想縮頭也不可能啊。」

    「你這是替浩然討官啊！」羅榮民笑道，「好吧，你不說，我也會跟省裡推薦浩然站出來去挑這個擔子的——青泉能不能承受住打擊，能不能快速恢復元氣，這個擔子其實不輕啊，既便省裡選了浩然，也是火架子！」

    「讓孟學德回來救火也成啊。」陳立笑道，他只是跟羅榮民建議，但最後誰來頂替張偉任、孫建業組建新的班子，還是省委決定，羅榮民的話語權也沒有多重。

    陳誠這時候才聽明白陳立跟羅副省長討論的是接下來青泉市委書記、市長的可能人選，與曹林對望了一眼，真不知道陳立還有什麼驚喜沒有讓他們發現。

    羅榮民起身告辭，陳立送他及張浩然、趙順年他們出巷子，然而與趙陽他們往回走，跟趙陽、曹林說道：「民間集資借貸市場的泡沫徹底捅漏，大規模的資金就會往銀行系統回流，青泉城市商業銀行能不能真正發展起來，就看能不能抓住這一次的機遇……曹林，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推薦你先到青泉城市商業銀行業務部先做兩年的副經理？你學的專業以及在華天做的這些工作，倒是比較適合這個職位，你覺得怎麼樣？」

    在與華天割裂，曹林也只是第二次見到陳立，見他這時候提及他的去留問題哪裡還能有什麼挑剔的？

第462章

    青泉從個人到企業，大規模的參與集資借貸，使得地方銀行系統根本就吸納不到居民存款，也沒有辦法放出貸款。

    因而不管是中國銀行、工商銀行、建設銀行、農業銀行、交通銀行等五大行，還在青泉地方上的城市商業銀行或者是農村信用合作聯社，在青泉都舉步唯艱、經營困難。

    年後青泉城市商業銀行進行股份制改革，大商資本聯合新銳城、西隆集團、國邦地產九家企業注入十億資本金，換取80%的股份，然而三四個月過去，青泉城市商業銀行除了各家企業在青泉的業務資金結算外，額外吸納的城鄉居民存款，僅有三五億。

    這點存款，即便都放貸出去，沒有一筆壞賬產生，每年也就只能產生三四百萬的息差收入。

    不過，當青泉市規模高達八九百億的民間集資借貸泡沫一旦刺穿，第一個受益則是青泉的銀行系統，到時候大規模的資金將重新以居民存款的形式回流到銀行系統，促進青泉市的銀行業真正發展起來。

    國內民眾對五大行還是天然信任，但青泉城市商業銀行這時候能搶來多少居民存款，則是要下大力氣做工作。

    理論上，以青泉城市商業銀行此時所擁有的核心資本規模計算，將來資產放貸總規模最高能達到二百五十億左右，也就意味著所需要吸納的城鄉居民存款要在這個數之上。

    而到那個時候，陳立他們年底所投入的資本，才有可能獲得可觀的回報。

    現在既然到了刺破青泉集資借貸泡沫的時候了，陳立自然要商業銀行這邊提前在網點鋪設及宣傳上做好充分的準備。

    回到家裡，陳立又跟他二叔陳標及陳誠說道：「你們拿下軸承廠，要是生產上缺少流動資金，可以找商業銀行解決一部分，不需要去高息借貸，但商業銀行貸給你的資金，是有明確用途的，你們不要挪用到其他地方去，到時候商業銀行那邊抽貸，我可不會幫你們求這個情啊。」

    陳標現在拿出四百多萬盤下軸承廠，確實還需要幾百萬的周轉資金，這個錢要是從民間借貸，以當年百分二三十的年利率，財務成本就太高了，陳立這時候開口，他們能從青泉城市商業銀行抵押貸出足額的周轉資金，那就再好不過了。

    …………

    …………

    陳立是從向秋凝那邊知道南華集團這次不惜斷腕打折，也要快速回籠資金的消息。

    這不僅是南華花園城一處樓盤，而是這次南華集團深刻感受到次貸金融危機蔓延到國內所帶來的凜冽寒意之後，做出的全盤決策。

    南華在國內各地的項目，包括在商東新區的南華新城商業及寫字樓部分，這一次將都同時進行大幅度的促銷，以便能盡快盡多的回籠資金，以應付接下來可能會較為艱難的局面。

    南華集團過去幾年，在廣城等國內一二線城市，開發興建類似南華新城這邊的超級項目，多達十處，目前南華集團總資產高達一千二百億，負債規模約在六百億左右，這放在以往，50%左右的負債率算不了什麼，但由於這兩年的快速擴張，使得南華集團的現金儲備有些枯竭，已經不足一百億。

    國內各大銀行這時候已經開始收縮銀根，一方面控制新貸款的發放，一方面盯著舊有貸款的動向，稍有風吹草根，或者挪用違約的地方，就提前抽貸，南華集團短期內應付賬款以及到期債務又比較多而密集，所以南華集團這一次超大力度促銷，目前就是要在一到兩個月內，回籠一百到一百五十億的資金。

    這時候項目能不能盈利已經不重要，甚至短時間內承受一定幅度的虧損，也都是必需的。

    也可見向經義即便在形勢判斷上稍稍遲緩了一些，但真正下定決定做決策又是相當的果斷狠決。

    雖然這是南華集團針對全國市場所做的重大決策，也由於青泉樓市出現的問題更為嚴重一些，因而南華花園城的打折力度最大。

    南華花園城樓麵價就已經達到每平方米兩千五百元，加上建築安裝成本、運營及財務以及所必需繳納的稅收在內，新房促銷價降到五千以下，已經要承受相當幅度的虧損了，但陳立覺得南華的決策沒有錯。

    形勢危急時，沒有什麼能比活下來更重要。

    目前新銳城除了確保新銳星城以及金臣悅園兩個核心高端項目不受影響外，其他項目從年前就開始加大促銷力度，也是以損失一部分利潤為代價，儘可能多的回籠資金。

    陳立是從向秋凝那裡得到相關消息，方義新那邊雖然沒有這麼直接的消息源，但南華商都分公司連夜召開會議，部署這一次的降價促銷時，他也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這時候差不多是羅榮民剛從青泉回到商都的凌晨。

    方義新一直防備著陳立還有可能搞什麼小動作，但沒有想到最凌厲的一刀，會是南華集團血淋淋捅過來的。

    他睡得迷迷糊糊，接到電話時，猛然坐起來，驚得身邊那具雪白的嬌軀顫抖了一下，膩聲問道：「親愛的，怎麼了？」

    方義新沒有理會枕邊人的關切詢問，赤足走下床，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徹夜不熄的霓虹燈，又反覆確認了消息的真實性，雖然商都已經有些初夏的模樣，夜裡也有小二十度，但方義新站到窗前，卻深深的感受到背脊竄上來的寒意。

    年後青泉新銳城率先降價，將濱江新區品質最高的公寓住宅降到每平方米七千左右，但由於青泉新銳城未建的八十多萬平方米項目都封停起來不開工，而建成以及在建能出售的項目也就七十萬平方米左右，經過三個月的大幅度降價促銷，已經消化了差不多。

    就算如此，由於一批開發商跟風降價，也將青泉主城區的樓價直接調到七千左右，迫使萬邦嘉龍濱江新城只能擦著盈虧線開盤。

    即便如此，濱江新城三個月開盤銷售才勉強有三個億的成交量，四月份雖然還沒有過去，但預計也只有一億五千萬左右的銷售，加上江灣新城的銷售，資金還能勉強維持運轉，或許能拖過這一次的地產寒冬。

    誰能想到南華捅出的這刀，是如此之狠。

    南華不僅大幅下調南華花園城的銷售價格，還將位於商東新城核心區的南華新城的新房價格大幅下調到每平方米七千左右，預計商東新區的大小樓盤都會跟著下調價格，將對萬邦嘉龍的江灣新城、濱江新城兩個超大項目，都造成強烈的壓制。

    方義新這一刻真正感受到勢態的嚴峻，也顧不上此刻正值深夜，連忙將幾個電話拔了出去，跟二伯方龍茂他們通告消息。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等二伯方龍茂連夜從洛城趕過來，半宿沒睡的方義新也是穿好衣服，草草洗漱了一下，開車往公司趕去。

    …………

    …………

    方龍茂、高俊蒙以及沐智榮這兩年不怎麼具體插手項目的具體建設跟運營，萬邦嘉龍主要由萬邦地產派出的餘星偉與方義新領著張洪慶、楊朝林、劉牧楷他們在運營，但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方龍茂連夜從洛城趕過來，他們也是一早趕過來會合。

    「南華已經做好部署，可能就是這兩三天就會正式下調價格，」方義新將扣住脖子有些領他喘不氣來的領帶解開，說道，「我們要是決定跟著大幅降價，那江灣新城至少要調到五千五、濱江新城要調到四千甚至更低，才有可能保持現金流不徹底枯竭、斷流，而且速度不能比南華慢。」

    「萬邦地產能不能考慮拆借一部分資金給萬邦嘉龍？」高俊蒙有些不甘心，盯著代表萬邦地產的餘星偉問道。

    要是照方義新的調價促銷策略執行，虧損幅度太大了，他總覺得形勢不會太差，要是萬邦能拆借一部分資金過來，他們撐幾個月形勢就有可能好轉。

    「現在不是青泉樓市出問題，只是青泉的樓市要更嚴重一些，萬邦一年內需要歸還的短期債務總額高達二百億，再抽資金補入萬邦嘉龍，可能會比較困難。」餘星偉說道。

    萬邦作為真正的地產大鱷，雖然有兩百億的短期債務即將到期，但手裡還握手兩百多億的現金，即便後期項目產品銷售嚴理下滑，也不用擔心會出什麼問題。

    不過，韓子睿那邊就算沒有明確的表示，餘星偉心裡也清楚，萬邦這時候怎麼都不可能將寶貴的幾十億資金低息拆借給萬邦嘉龍渡過難關的。

    「還是降價先回籠部分資金看情況再說。」方龍茂拍板說道。

    他知道誰都是要吃肉的主，萬邦雖然持有萬邦嘉龍30%的股權，但真正需要萬邦投入巨資來救，方龍地產與嘉和不割捨點實際利益出來，是不可能的。

    「考慮青泉樓市的成交量持續下滑、低迷，降價促銷效果也未必理想，三家還要考慮準好十億的資金，以防萬一。」方義新蹙著眉頭說道。

    「好的，是要做最壞的打算。」沐智榮現在很後悔當初沒有跟新潮銳合作，看胡國銘除了大成建設蓬勃發展外，除了通過新潮銳置業對新銳城、新潮銳商業、大商資本、新潮銳房產持股外，零六、零七年還額外從上市新銳城減持套現出二十億，沐智榮的腸子都快悔青了，但他現在已經陷入萬邦嘉龍這個坑裡，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扛下去。

    方龍茂看向高俊蒙。

    高俊蒙大感頭痛。

    方龍地產是方家跟高俊蒙他聯手組建的地產公司，聯手持有萬邦嘉龍40%的股權，在萬邦嘉龍組建之後，方龍地產獨立開發的樓盤項目就屈指可數，萬邦嘉龍每次遇到注資，實際上都是方家或高俊蒙以豐元集團的名義額外籌集。

    洛城是方家經營好些年的地盤，除了實業外，還有額外的地產公司。

    這幾年洛城的經濟發展，沒有青泉崛起得這麼快，但在省內還是排第三，市裡大規模推進新城建設，樓市發展也相當強勁，這使得方家在洛城的經營，還算可以，抽兩個億出來，問題不是很大。

    高俊蒙這邊的豐元集團以高端汽車貿易及汽車配件生產為主營業務，雖然這幾年發展也不錯，但或直接或間接已經為萬邦嘉龍承擔到二十億的注資，有相當一部分是高息拆借，這時候還要繼續再抽兩個億出來，實在是有些力難以為繼了。

    「這個只是作最壞的打算，暫時不急。」方龍茂見高俊蒙不吭聲，也沒有催逼他的意思，當下就轉為商議萬邦嘉龍渡過當前難關的其他細節。

    上午十點鐘，會議室裡煙霧繚繞，餘星偉擱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跟方義新說道：「是陶秘書的電話，可能是鄭省長有什麼事情找我……」

    「……」這時候大家都被南華的動作搞得風聲鶴唳，不知道鄭聰這時候有什麼事情，會繞過韓子睿直接找餘星偉。

    「嗯，陶秘書，你好，你好，有事情找我？啊，是鄭省長想找我，我在商都，方龍茂方總，他也在商都，好的，好的，鄭省長想瞭解萬邦嘉龍的情況，我跟方總馬上到鄭省長辦公室去一趟，」餘星偉掛了電話，跟方龍茂說道，「鄭省長想瞭解萬邦嘉龍的情況，想要我陪方總您過去一趟。」

第463章

    鄭聰原本想直接找韓子睿，但韓子睿這時候人在浦江，就算趕飛機，最快也要晚上才能趕到商都來。

    畢竟國內也只有國家領導人能夠隨時動用專機，其他人再有錢有勢，就算出錢找航空公司包專機，也不可能立馬就能將航線安排出來。

    韓子睿臨時趕不過來，鄭聰又迫切想瞭解萬邦嘉龍這邊的具體情況，只能直接找餘星偉，聽餘星偉說他跟方龍藏他們在一起，就讓他將方龍茂、方義新都請到他辦公室來。

    餘星偉、方義新心裡是有不詳之兆，但也不清楚怎麼回事，也不方便在電話裡追問不休，就坐車陪著方龍茂直接趕到省政府大樓，走進鄭聰的省長辦公室。

    鄭聰很注意在公開場合，拉開跟萬邦的距離，餘星偉之前跟著韓子睿，都是私人場合見過鄭聰幾面，今天直接被叫到省長辦公室裡，心裡還有忐忑，很是沒底。他看方義新也是多少有些侷促，但方龍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猜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又或許他猜到鄭省長為什麼事情專程喊他們過來，沒有什麼慌張的。

    鄭聰的辦公室空間不小，有專門的接待室、會議室、秘書室，但傢俱陳設都比較簡樸，昨天夜裡陳立交給羅榮民的那份調查報告，就擱在鄭聰辦公桌的角上，方義新卻不知道那是什麼。

    跟著鄭聰的秘書陶治走進去，招呼：「鄭省長，我們過來了。」

    「你們先坐，我將手裡這份文件看完。」看到方龍茂、方義新、餘星偉走進來，鄭聰將老花眼鏡摘下來，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先請他們到接待區坐下來，然而繼續看手裡的文件，過了好一會兒才將手裡的文件看完，簽過批示交給秘書陶治拿出去交給相關部門處理。

    鄭聰穿著一件熨得筆直、但衣領、袖兒已經起毛邊的白襯衫，一件同樣看上雲有些舊的藍色夾克衫擱在椅背了，站起來卻在辦公桌後站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什麼措辭，這將桌角上的調查報告拿到手裡走到接待區這邊坐來，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方龍茂、方義新、餘星偉三人臉上掃了一圈，問道：

    「萬邦嘉龍目前從青泉市民間籌集了多少資金用於建設，這其中一年內將到期的債務多少，以及照合同一年內要歸還建築商的材料款以及建築款，又分別是多少，你們現在手裡有沒有一個準確的數據？」

    方義新看了二伯方龍茂一眼，他心裡有一種不詳之感，但還不是很確定鄭聰直接將他們找過來專程談這個問題，到底有什麼意圖。

    「青泉城市商業銀行，對青泉市民間集資借貸情況，做了一個摸底調查，」鄭聰既然是直接找方龍茂他們過來談萬邦嘉龍的問題，這時候也不瞞著他們，將省裡的情況說給他們知道，「羅副省長今天找我、田書記還有林書記碰了個頭，將對青泉市民間集資借貸的摸底情況，跟我們匯報了一下，我找你們過來，是想要再具體的核實一下。」

    方義新凜然一驚，額頭的青筋都快跳了，他擔心知道陳立推動大商資本聯手西等企業注資青泉城市商業銀行以及趙陽代表陳立進入青泉城商行董事會的事情，青泉城市商業銀行出具的報告，又是經羅榮民之手捅到省裡，這事要不是陳立一手搞出來，方義新能將他的姓倒過來寫。

    只是這一刻，方義新除了心脾氣惱直跳，內心深處還更湧出一層後怕跟恐懼：

    陳立這時候將民間集資借貸的情況通羅榮民，直接捅到省裡，這孫子是跟南華是配合著一起出手勒套在萬邦嘉龍脖子上的繩子嗎？

    這一刻方義新已經不是背後感到寒意這麼簡單了，擔心省裡這時候清理青泉的民間集資借貸，這一刀已經不是砍得他們血淋淋這麼簡單了，這相當於是一刀要直接狠狠的刺進他們的心臟啊。

    萬邦嘉龍濱江新城項目是方義新全權負責，前期投入的資金，都為拆遷賠償安置、土地平整、道路橋樑、景觀改造以及水電通信管網等基礎設施的建設消耗一空，為維持濱江新城一期建設所需的周轉資金，經他的手，總計從青泉民間借貸市場拆借三十多億資金，拖欠建築商建築款、材料十六七億。

    這麼大的超級大盤，不計算拖欠青泉市政府逾七十億的土地款，其他負債加起五十億剛出頭，並不算太高。

    過來之前，他們還在為推動銷售、保持穩定的資金回籠絞盡腦汁呢，但是他們上午商議的所有策略，都是為即將到期的債務以及應付利息制定，而如果省裡現在就要部署清理青泉市的民間集資借貨亂象，鄭聰想要脫開幹係，逼迫他們將逾三十億的借貨提前清掉，他們從哪裡籌這筆錢去？

    他們這時候還真不如找一根草繩套脖子上先自己吊死拉倒。

    餘星偉站在一旁完全不吭聲，他是代表萬邦地產進入萬邦嘉龍擔任高層，代表的始終是萬邦以及鄭韓兩家的利益，因此鄭聰說什麼，或許想做什麼，萬邦都沒要順著他的意思，餘星偉唱什麼反調？

    「鄭省長不找我們，我們也要過來跟鄭省長您匯報，」

    方龍茂沒有想著去細看鄭聰手裡的那份材料到底寫了什麼內容，也沒有方義新跟餘星偉的慌張，坐在鄭聰的對面，不慌不忙的說道，

    「萬邦嘉龍在青泉籌建濱江新城，前後總計投入近八十億的自有資金，青泉市政府也同意七十億的土地款可以延期交納，照我們在其他城市的開發經驗，這時候地方銀行能提供三四十億的建設資金貸款，就足夠可以用了，只是我們開始還是低估了一些實際可能會遇到的困難，也沒有預料到青泉市的民間資金差不多百分之七八十都流入民間借貸市場，就算我們有足夠的抵押物，也沒有辦法從地方銀行貸出資金來，只能被迫從民間借貸市場籌借了三十多億的短期債，作為建設資金周轉-——這是青泉市長期以來所形成的惡性循環，我們也被迫深陷其中，還不得不每年為此多承擔五六億的財務成本，當然我們拆借資金也注意不會違背國家政策——認真說起來，青泉市長期所形成這種惡性循環，也確實到了該整治的時候了，我們今天上午還特意召開會議，想 到請萬邦地產支援萬邦嘉龍一把呢，看是不是有可能，跟青泉市當前的亂象脫開關係。」

    方義新明白他二伯為什麼要這麼說，省裡倘若要清理整治青泉市的民間集資借款亂象，而鄭聰又想要撇清他的關係，他們只能儘可能將萬邦拖進來，看鄭聰如何處置。

    萬邦嘉龍是從青泉諸多財務投資公司拆借了近四十億，但萬邦嘉龍拆借的都是大額資金，拆借方總計不到十七家，而且將資金拆借過來又確實投入生產建設之中，既不涉及非法吸納公眾存款，也不涉及詐騙集資，至少在法理上，跟非法集資不挨著，而至於這些財務投資公司涉不涉及非法集資，就不是萬邦嘉龍能管的事情了。

    照道理來說，他們也不應該跟鄭聰暗裡較這個勁，畢竟就算大伯不退二線，在省裡的地位也不如鄭聰，但比起雙方關係出現裂痕，方義新也更不願意直接去死。

    聽方龍茂的話，鄭聰臉色也沒有什麼變化，叫方義新坐在一旁，也揣測不透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就見鄭聰將手裡那份材料又攤開膝蓋上翻看起來，手指還輕輕敲打著膝蓋。

    要說鄭聰露出一絲怒色，方義新還能有底氣一些，心想著該怎麼討價還價，但鄭聰這般模樣，方義新就有些心慌了。

    這時候鄭聰的秘書陶治推門走進來說道：「青泉張書記跟新潮銳的陳立過來了……」

    鄭聰這時候將張偉任從青泉喊過來，方義新不奇怪，但是陳立這孫子趕過來，是鄭聰喊過來的，還是這孫子自己蹦達著跑過來湊熱鬧的？

    方義新疑惑的朝半掩的辦公室門縫裡看去，能看到陳立站在外間的辦公室裡，露出一角身影，看不見他的臉，也不完全不知道這孫子到底打什麼主意。

    鄭聰點點頭，示意秘書陶治直接將人給請進來。

    中午天氣有些炎熱了，鄭聰的辦公室又是朝南，陽光充足的照射進來，陳立都覺得有些，解開袖扣，將襯衫挽起來，一臉平靜的坐到方義新的側面。

    鄭聰辦公室打電話過去，將他喊過來說是鄭聰想諮詢商都、青泉樓市的情況，陳立正好上午從青泉回到商都，沒有藉口推脫，而且他從羅榮民那裡已經知道省委上午的碰頭會，暫時的結論是由鄭聰先找各方面進一步瞭解情況，然後再視具體的情況看省裡有沒有必要直接插手，這擺明省委田書記那裡，並不想將關係搞得太僵硬，想著先將問題的處置權交給鄭聰，要是鄭聰這邊解決不了，又或許青泉民間借貸引發真正嚴重的社會問題，省裡直接插手。

    鄭聰示意張偉任也坐下來說話：「找你們過來，主要是瞭解一下青泉市當前民間集資借貸以及借貸資金流入房地產開發的一些情況……」

    由於鄭聰跟羅榮民他們開過碰頭會，回到辦公室就讓下面人電話通知餘星偉、張偉任跟陳立，下面人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事情，所以張偉任從青泉趕回到商都，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聽鄭聰這時候問起，下意識就插過話題說道：「具體情況，我還不是很瞭解，只是聽孫市長提及過，這兩個月報案有借貸公司逃債現象的發展，我還正打算召開一次會議，讓市裡有關部門摸一下底。」

    「有借貸公司出現逃債，公安機關也接到報警了，我就問問你，目前公安機關接到幾起報警，你身為青泉市委書記，有沒有一點數？」鄭聰之前在方龍茂等人面前，臉上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這時候看向張偉任的眼色陡然嚴厲起來，將手裡報告摔到張偉任身前的桌幾上，說道，「青泉市民間集資借貸，情況到底有多嚴重，你自己看！是不是等到氣球都炸了，你才真正知道 要摸底？」

第464章

    沒想到鄭聰的態度陡然就嚴厲起來，將報告摔過來，張偉任驚得嘴角都抽搐了一下，硬著頭皮將報告書接過來翻看起來，越看臉色越難看。

    這兩年他主抓幹部人事，他以為抓住幹部任命，他就是青泉的天，而孫建業對他又事事言聽計從，主持市政府這兩三年來，也是幾乎將所有能爭取到手的財政資源，都投入到西北翼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看上去一切似乎都是圍繞著萬邦嘉龍濱江新城項目在服務。

    青泉民間借貸早就有傳統，這兩三個月是鬧出來一些事，但張偉任也沒有認真對待，哪裡會想到問題竟然如此的嚴重！

    此外，他沒有想到孫建業也有他的小算盤。

    在萬邦嘉龍濱江新城項目啟動之後，孫建業就放開土地供應的閘門，特別是西北翼新區供應出去的建設土地，僅零六、零七兩年放出的土地，就超過濱江新區連續五年建設用地的供應總量。

    萬邦嘉龍需要有一批地產商雲集到西北翼新區形成聚集效應，因此方義新他們即便明知道土地供給失控會導致很嚴重的問題，但他們只是想著促使孫建業收縮對濱江新區的土地供應。

    零六、零七年看到青泉樓市大火而進入的地產商，有相當一批並沒有多強的資金實力，但有萬邦嘉龍的先例在前，這些地產商有樣學樣，拖著不支付土地款，卻拿著土地就去找各家財務中介拆借資金建造樓盤。

    也不知道孫建業居中發揮了什麼作用，青泉城市商業銀行預估西北翼新區差不多有七八家純空殼地產公司。

    這七八家純空殼地產公司，身上所承接的民間集資，處於一戳即碎的極端危險之中，而且這幾家空殼地產公司給投資人所許諾的利率都高得嚇人，差不多就連房價維持以年前的高價全部售出，也不可能盈利的地步……

    張偉任單獨坐一張單人沙發，方義新他們也看到報告裡的內容，但這時候他一顆心也懸到嗓子眼，剛才鄭聰對他們喜怒不形於色，但面對張偉任又毫不收斂的出聲訓斥，這何嘗又不是對他們的警告？

    萬邦嘉龍貌似不涉及非法集資，但拖欠青泉市政府七十億土地款，卻又是鐵錚錚的事實，雖然這些年張偉任跟他們走得更近，但張偉任有什麼資格在體制對抗鄭聰的權勢。

    陳立坐在一旁，不由的暗自揣測，鄭聰特意將他拉過來旁觀眼前這一幕的用意，是想痛下決心解決萬邦嘉龍所涉牽的問題時以示他的公開無私，儘可能將他個人摘出去，還是要給新潮銳施加壓力，共同在更大範圍的去解決好青泉目前所存在的嚴重問題，不讓非法集資這個氣球在青泉徹底炸裂開來，搞得誰都沒法收場？

    陳立從兜裡掏出煙來，朝鄭聰那裡看了一眼。

    鄭聰抬手往外推了推，示意不接煙，但也沒有反對陳立在他辦公室裡抽菸——這一幕，叫鄭聰的秘書陶治滿頭光火，直以為陳立真是不知收斂。

    陳立窺著鄭聰的臉色，取了一支菸自顧自的點上，又將煙跟打火機遞給坐在他旁邊的方義新、餘星偉；方義新恨不得給陳立翻一個大白眼，硬生生的將視線從煙盒及打火機上移開，沒有理會陳立。

    看到鄭聰始終虎視耿耿的盯著張偉任，陳立揣測鄭聰還是想儘可能整體化解青泉此時正急迫面臨的危機，當然這跟鄭聰先將自己摘出去也不矛盾，畢竟萬邦嘉龍在青泉非法集資鏈裡，是處於相當重要的一環，同時也會因為跟鄭聰的關係，變得更加的敏感。

    雖然萬邦嘉龍做得好很隱蔽，拆借款都是從特定的幾家財務中介公司以及青泉幾家較大規模企業手裡拆借過去，不涉及到非法吸納公眾存款罪及詐騙集資罪，但拆借資金給萬邦嘉龍的個人也好、企業也好，財務中介也好，以華天財務投資為例，幾乎沒有一家能從非法集資這個漩渦裡脫身。

    危機決堤而下，矛頭必然還是要指到鄭聰頭上來。

    眼下也虧得省委田書記不願意做惡人，將事情先交給鄭聰自己解決，陳立懷疑這事的決定權要是落在林翰修手裡，鄭聰絕對沒有這麼好過。

    「鄭省長，我事先沒有預料到情況這麼嚴重，我回去立即召開會議，研究怎麼處理這事，爭取這幾天就拿出方案來，讓鄭省長、田書記對青泉放心。」張偉任額頭都滲出細密的汗珠子來，他跟方龍茂、方義新他們的想法不一樣。

    方龍茂、方義新不是沒有意識到危機，但他們指望危機能再拖幾個月爆發，甚至只要拖三個月，他們此時就絕對沒有現在這麼狼狽不堪。

    然而青泉新銳城年前大幅度調價，使得他們濱江新城開盤首月銷售突破十五到二十億的預期直接泡湯，這時候南華花園城、南華新城更大幅度的降價，以及陳立直接將問題核心捅到省裡，迫使省裡不得不著手立即解決這個問題，叫他們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他們心裡怎麼不恨陳立？

    張偉任是私下收了不少好處，外甥劉牧楷還在萬邦嘉龍擔任副總，而現在鄭聰將他拉過來，態度雖然嚴厲，但他心裡也清楚，他還有爭取解決問題的主動權，而不是再拖幾個月徹底失控，令省裡不得不直接插手。

    他不知道到時候對鄭聰會有多大的影響，但他絕對是萬劫不復。

    所以，張偉任看到調查報告的出具方是青泉市商業銀行，看向陳立的眼神，則要比方龍茂、方義新他們眼裡的憎恨，則還要複雜一些。

    「回去能研究出什麼，還有多少時間能留給你們坐下來慢慢研究？」見張偉任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鄭聰態度反倒緩和起來了，拿起陳立擱在桌角的煙跟打火機，點了一支菸說道。

    張偉任看了看方龍茂，鄭聰的意思很明確，其他的方案可以慢慢研究，但涉及到萬邦嘉龍的問題，現在就得給明確答覆。

    這時候餘星偉兜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餘星偉掏出手機見是韓子睿的電話，遲疑的打了鄭聰、方龍茂一眼，猶豫著是不是到辦公室外面去接韓子睿的話。

    畢竟辦公室裡太安靜了，與韓子睿的通話，沒有必要瞞著鄭聰，但要是叫方龍茂、方義新他們聽過去，就未必好了。

    餘星偉抬起屁股，剛要跟鄭聰招呼一聲出去接電話，鄭聰卻問道：「是子睿的電話？」

    「是的，」見鄭聰直接問破，餘星偉就直接接通韓子睿的電話，也不管與韓子睿的通話，會不會叫方龍茂、方義新聽進耳朵裡去。

    韓子睿要到夜裡才有可能趕到商都，在電話要求餘星偉，將萬邦該承擔的責任都一力承擔下來去處理問題，聽韓子睿這麼話，餘星偉自然也明白鄭聰之前跟韓子睿通過氣了，於是也直接代表萬邦，將態度挑明開來了。

    陳立將煙蒂摁滅在菸灰缸裡，這時候也已經大體明白鄭聰的意圖，鄭聰實際就是要萬邦嘉龍這邊將拖欠的民間集資全部清掉，這既是青泉大規模清理民間集資的第一步，也是鄭聰他個人從整件事脫身出來的關鍵一步。

    「萬邦嘉龍暫時也沒有能力在青泉繼續開發建設濱江新城二期、三期項目，我覺得有必要將一部分未開發的建設用地，歸還給青泉市政府，抵消掉這兩年來拖欠青泉市政府的土地款。」餘星偉說道。

    餘星偉跟韓子睿通話，陳立只能隱隱綽綽聽到一些，也不確定這是餘星偉自己替鄭聰排憂解難，還是出自韓子睿的直接授意，但很顯然這是符合鄭聰意願的，這兩件事搞定，萬邦嘉龍就沒有什麼遺留問題了。

    至於方龍茂、韓子睿、高俊蒙、沐智榮他們在幕後如何搞定這些，鄭聰不會追問得太具體，他只要這個結果。

    「……」張偉任有把柄在方龍茂手裡，這時候怕逼他們太甚，沒有直接表態。

    「陳立，新潮銳可以說是省裡最成功的地產企業，青泉的問題又集中在房地產行業，請你過來，是希望你能替青泉出謀劃策，你有什麼好的建議？」鄭聰看向陳立問道。

    見鄭聰直接將他拖進去，陳立沉吟片晌，說道：「青泉市近三年內不加限量的供應建設用地，是勢態擴大的一個重要原因，市裡要是能收回一部分未開發的建設用地，一方面能整體降低目前青泉房企所承受的債務水平，一方面能減少未來的房屋供給，讓市場看到有走回到供需平衡的可能，恐慌情緒不至於無限制的蔓延下去。也只有這樣，接下來才能做好消化庫存的工作。當然，鄭省長喊我過來，也應該不會只是聽我這幾句便宜話，我作為青泉人，新潮銳也深度參與青泉的建設，青泉現在出現一些問題，我也不可能只說幾句便宜話就站到一旁看戲，有些事也是我們義不容辭必需要做的。在鄭省長、張書記面前，我先表個態，如果青泉的房企，僅僅是因為債務問題有可能導致資金鏈斷裂，而市裡又確定需要，新潮銳可以聯合大商資本拿出三五十億出來 注資入股也行、項目合作甚至收購都可以，儘可能的幫助一些房企替換掉高息債務，讓青泉市目前民間借貸規模能有效的降低下來……」

    方義新恨不得拿起茶杯朝陳立的臉上砸過去，說什麼義不容辭，注資入股、項目收購、合作，哪一個不是打著趁火打劫的算盤？

    「……新潮銳一向是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這次能站出來做表率，相信青泉的問題就不會太嚴重，」鄭聰點點頭，只是他臉上又恢覆沒有多餘表情的樣子，也聽不出他是真誇陳立，還是無奈之下的認可，又跟張偉任說道，「現在就看青泉市裡，如何推動相關工作了。」

    張偉任看了陳立一眼，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這就回市裡安排相關工作，現在情況比較危急，也確實要請陳總出面援助一把。」

    民間集資借貸是超過八百億，但不意味這麼巨量的財富全部化為泡沫了，實際上只需要往房企拆借一部分低息資金或者直接注入一部分資金，一方面將民間集資借貸規模降低，一方面維持資金鏈不斷裂，問題就沒有那麼嚴峻。

    當然市裡收回一部分建設用地，抵消掉青泉房企的整體債務水平，也有助於軟著陸，也就不用硬生生的將整個泡沫慘烈的撕裂開。

    但想到自己要出面，幫著新潮銳壓迫那些承擔巨額集資、債務困難的房企交出足夠多的利益，張偉任這時候也就像吞了一隻碩大的蒼蠅似的難受，太陽穴的青筋在隱隱的跳動、抽搐著。

    「好啦，你們都日理萬機，我也不留你們在省政府食堂用餐了，萬邦嘉龍到底要怎麼解決當前的問題，我不管，也管不著，但青泉市裡今天必須拿出來確切可行的方案出來。」鄭聰站起來，一鎚定音的說道，也不理解方龍茂、方義新他們的態度，直接請大家走人。

    陳立將桌角上的煙盒跟打火機拿起來，請張偉任先行……

第465章

    走出省政府大樓，陳立陪同他過來的趙陽站在台階前抽菸，等司機將車子從停車場開過來。

    雖然外面天氣豔陽高照，張偉任臉色陰得卻能跟擠出水來似的，忍住吞了一隻蒼蠅的噁心勁，湊過來問道：「我回青泉，就召開市常委會議，將鄭省長的指示部署下去，你下午回不回青泉？」

    青泉市目前的財政收入是不少，還有不少盈餘，但誰都不能站出來說拿市財政收入去替瀕臨破產的地產商兜底，這個時候新潮銳聯合大商資本能拿五十億出來，即便陳立打的是趁火打劫的主意，對青泉市控制民間的集資借貸規模，作用也將是巨大的。

    畢竟當前的市況下，除了新潮銳體系，張偉任不認為有其他的玩家，會冒險踏入青泉樓市這個泥塘裡。

    「我下午還有些事情要留在商都，要是市裡召開常委會議，需求新潮銳派人列席，以供諮詢，趙陽下午會回青泉去，」陳立說道，「在這裡，我也不瞞張書記你，我們大概能拿五十億的資金出來，但這部分資金，我們也只有能力幫濱江新區的部分房企渡過難關，爭取不讓濱江新區有爛尾樓出現，其他區縣，還需要市裡多想想其他辦法。」

    不要說張偉任了，此時還沒有坐車走的方龍茂、方義新、餘星偉聽了陳立這話，太陽穴也跳了兩跳。

    青泉目前最優質的區域就是濱江新區，各方面配套也好、遷入人口居住密度也好、與商東新區的銜接也好，區域內商務、貿易、金融等產業發展也好，都遠非其他區縣能及，而青泉但凡有一些跟煤炭不搭邊的高新技術產業，幾乎都全部聚集到與之配套的濱江高新產業園裡。

    而位於商都新區以東的商都新國際機場年底修成，縱貫中原省的南北高速年底也將修成通車，傳說中不知道何時會動工的京廣高鐵，規劃中也是在商都及青泉的東翼設站。

    這些因素決定著，濱江新區的房企即便在這一次泥沙俱下的危機中會跟著受重創，但未來也將先於其他區縣，最先得到恢復。

    陳立拿出五十億，還特意指定在濱江新區範圍內趁火打劫，方龍茂、方義新、餘星偉的臉色怎麼可能好看？

    然而他們也不能說什麼。

    濱江新區的啟動，是以新潮銳全資建設青峰山大橋、濱江大道、東快速路主幹道為起端，之後新潮銳除了全力推動青泉新銳城的開發建設，推動柳林河的疏濬改造，還以直接投資的形式，推動相當一批擁有技術及產品優勢的新興企業到濱江高新產業園區建廠，將錦江郡府拿出來，支持一批新創團隊到濱江新區紮根，旗下產品將投機客排除在外，全力推成品房，提高入住率……

    濱江新區倘若要算是鮮美的果實，也是新潮銳主導著長出來的，他們有什麼資格站出來說陳立這時候站出來摘果實？

    張偉任也沒有話說，哪怕是新潮銳掏出五十億，只指定用於濱江新區，那也比沒有強，他總不可能有指望新潮銳無私的將五十億損出來吧？

    而且新潮銳要怎麼介入進來，跟債務危機纏身的房企進行怎麼談判，注資怎麼注，項目合作怎麼合，都是錯綜複雜的事情，陳立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直接參與，這時候也只能指定趙陽跟市裡牽頭聯繫。

    與張偉任他們分開後，陳立就拉著趙陽直接坐車回公司。

    錢萬里、胡國銘、何婉、唐華清、李鈞鋒、劉同江他們還守在公司裡，陳立看著一堆人堵他辦公室裡，說道：「我去省裡都沒有蹭到一頓飯，你們誰幫我點份外賣過來？」

    「你現在連一份外賣都要蹭別人的，蹭飯的功力大增啊，」錢萬里開玩笑的問道，「那你怎麼就沒能在鄭大省長蹭一頓飯？」

    「鄭聰比我還要扣門，談過事情，屁股一拍就將我們都趕了出去……」陳立將中午在鄭聰辦公室的事情，跟大家詳細的說了一遍。

    陳立在商都這邊的辦公室，也用了一個助理，但今天恰好請假。

    在鄭聰那裡看著沒有說多少話，但氣氛比較壓抑，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得很快，這時候回到公司都已經過了飯點，何婉就隨便喊了一名工作人員，幫陳立去買一份外賣回來。

    「我們現在籌備五十億，怎麼介入，你是不是已經有一個初步的方案了？」錢萬里問道。

    雖然照正常的步驟來看，拖延半年，讓危機掃蕩得更猛烈一些，到時候能撿到的籌碼才是最便宜的，但青泉民間集資借貸，真要是徹底的崩盤了，對青泉市本身的打擊極大是一方面，事後想要恢復元氣也是極難。

    所以在陳海的勸說下，即便鄭聰那邊不施壓，錢萬里他們也都同意拿出一部分資金去托底。

    當然，鄭聰動作會這麼迅速、果決，還是錢萬里他們所沒有想到的，他們還指望青泉爆個大窟窿，將張偉任、孫建業兩個人同時扯下馬呢，目前看鄭聰將解決事情的主動權交到張偉任手裡，還是有保張偉任的意思。

    這令大家多少覺得有些遺憾。

    「青泉經過這次打擊，處理得好，樓市可能也需要三四年才能恢復元氣，但濱江新區的發展前景，還是值得期待的，後續省裡會進一步推動城市融合、銜接的工作。我們這次介入，無論是項目收購，還是注資入股，建設用地儲備以及能改造、提高成品房品質的樓盤收儲，我覺得各佔一半為宜，甚至可以建設用地儲備的動用資金比例可以更高一些……」陳立說道。

    上市公司新銳城年前就開始加大新房促銷力度，而新銳星城、金臣悅園兩個項目已經接近全面竣工，目前手裡儲備的建設用地，以規劃可建總面積計算，已經再度縮減了三百萬平方米。

    以上市公司新銳城零六年之後的平均建設速度，規劃可建總面積僅三百萬平方米的儲備建設用地，一年之內就將消耗一空，所以後續的工作重心，也就收儲更多的建設用地。

    經濟形勢不穩，樓市也風雨飄搖，在地方房企的影響下，各地都會收縮建設用地的供給，所以新銳城想在短時間內通過拍賣，拿到足夠多的理想中的建設用地儲備，幾乎是不可能的。

    項目兼併才是這時候的王道。

    除了青泉濱江新區，陳海還給商東新區留出五十億的項目兼併額外，爭取將在中原省的在建以及待建的建設用地儲備增加到六百萬平方米（以規劃可建總面積計算）以上，確保在新銳城在中原省地產行業的龍頭地位。

    目前新銳城手握二百五十億的資金，但這次在商都、青泉計畫動用的一百億資金，陳立並不打算動用上市公司的資金儲備，讓何婉、錢萬里他們多做省建行、省中行等大銀行的工作，希望能將這些銀行對新銳城的授信能增加到一百億。

    目前包括陳海拆借給上市公司的一百億在內，上市公司新銳城目前承接的總負債也才一百三十億而已，而以新銳城目前的實力，還能再額承受三四百億的負債，也都是在合理的範圍之內。

    受次貸金融危機的蔓延，目前國內各大銀行都在收縮銀根。

    所謂的收縮銀根，也主要是針對那些風險高、存在違約挪用資金的企業，對正常的企業運營資金支持，還是要是維持的，畢竟國內各家銀行的主營業務就是收儲放貸。

    而對各大銀行而言，越是這種時刻，像新銳城這種風險控制極佳的企業，越是他們所爭搶的優質客戶。

    談過事情後，趙陽就先回青泉跟張浩然以及他二叔趙順年碰頭，其他人也都有事各自散去，看到何婉拿起東西，也要走，陳立跟她說道：「高燦在不在公司裡？你幫我打電話約她過來。」

    看到其他人先離開，何婉幽怨的說道：「高燦在不在公司，你自己不會打電話問嗎？」

    「不這麼說，怎麼叫你留下來陪我？」陳立死皮賴臉的從後面將何婉抱住，隔著長裙，雙手放在她柔軟卻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上，下巴擱在何婉的肩膀上，貼著她柔膩的臉頰上，問道，「都半個月沒見了，有沒有想我？」

    「沒有。」何婉跟陳立的雙手絞在手裡，腦袋微微後仰，以便跟陳立的臉頰更緊的貼在一起，但嘴裡卻輕易不鬆口。

    都四月下旬了，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很有初夏的感覺，陳立與何婉衣著都頗為單薄，能彼此感覺到對方的溫度。

    陳立讓何婉推到辦公桌前，看她染著一層紅暈的臉頰、透漏盈盈水光的眼眸，美得令他心魂顫抖，捧著她的臉頰親吻起來，拉著又坐回到座椅上，將何婉拉到身前，要將她的衣衫解開。

    何婉也是激烈的回應著，但多少保持一絲清醒，抓住陳立的手，不讓他的手伸進她的褲腰裡去。

    陳立有半個月沒回商都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手裡積著事情要找陳立，她可不敢在辦公室裡讓陳立將褲子解下來。

    「我爸媽帶曦曦回洛城了，晚上我去你那裡，你現在要是憋不住，自己開車去穎河找李夢那個妖精去，她估計也飢渴著……」何婉怕自己先控制不住，從陳立的懷裡掙紮著出來，整理著衣衫，看陳立那裡鼓鼓的一團，抬腳作勢要朝那裡踹過去。

    陳立拽著何婉要她坐自己的大腿上來，幫他一起看這兩天積累下來的工作郵件，這時候有高跟鞋的聲音「咚咚」的走近過來。

    何婉剛閃到一旁，就見高燦敲門探頭進來，問道：「剛在公司門口遇到錢總他們出去，說你跟何總有事找我？」

    「嗯！」陳立都嚇了一跳，正襟危坐的說道，「我正想著打電話給你呢。萬邦嘉龍目前的情況，你也清楚吧？今天鄭聰省長將我跟方龍茂他們喊過去，萬邦嘉龍從民間集資的錢，近期內必須要歸還掉，而方龍地產並沒有多少資金，最終還是要穿透到最後一層，由真正的實際股權持有人，去分攤所缺的資金——你知道我所說的意思吧？」

    「……」高燦漂亮的大眼睛，發亮起來，她當然知道陳立所說的意思是什麼。

    「你要是想做什麼事情，我跟鄭文遠打聲招呼，可以從產業基金調十個億支持你。」陳立說道。

第465章

    想著夜裡要跟何婉幽會，陳立跑到壹號公館，跟錢萬里、胡國銘他們喝了一會兒茶，就偷溜出來，到生鮮超市買了排骨、三黃雞、香茹、三文魚等食材，想著趕回錦瀾花苑先準備起來，好好跟何婉享受一整個夜晚的浪漫時間。

    陳立提著東西爬上樓，剛將鑰匙塞進鎖裡，就聽到身後咔嚓一聲響，就見向秋凝正將濕漉漉的長秀盤在頭頂，探頭看出來。

    向秋凝正在家裡洗頭，穿了一件綢質睡衣，水滴下來，睡衣的領口都被水浸透了，貼在胸上，更顯得胸脯高聳挺立。

    「你怎麼突然回商都了？」陳立嚇了一跳，驚訝的問道。

    「方案雖然制定下來了，但這邊的銷售壓力很大，我哥不放心，讓我過來盯著，」向秋凝美眸在陳立提的塑料袋上亂瞅，說道，「我剛給李夢那妖精打電話，她沒說要回來榨乾你啊？」

    「我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犯那門子法了？」陳立攤手問道。

    向強頂替向秋凝，接掌南華商都分公司後，為了豎立他在南華內部接班人的地位，這兩年一直大力在商都、青泉以及洛城、穎河拿項目，擴張的步伐很大，這時候就要為過於激進的步伐付出一些代價。

    這一次南華計畫全國所有項目都加大銷售回款的力度，照比例，南華商都分公司兩個月內要回款五十億，在商都、青泉的樓市交易已經開始萎靡的現在，難度很大。

    向秋凝也是剛下飛機。

    這邊的房子，她已經有兩年多沒怎麼過來住了，但葉南嘉、趙晨每次回商都，都會住這裡，房間裡倒是一直保持著幹淨清爽，向秋凝看著離約好開會的時間還有好一會兒，就想著先趕回來洗個頭、收拾一下，然後精精神神的去公司，跟昔日的部下碰頭，沒想到這時候遇到陳立突然鬼鬼祟祟的回來。

    陳立將東西放回屋裡，又跑到對門跟向秋凝聊天，笑著問道：「你們都擬定好策略了，你趕回來，還能親自跑上街發傳單啊？」

    「這麼大的打折幅度，前期高價購買的業主，怨氣必然很大，我怕會出亂子。一旦以前的購房者跑過來鬧事，而向強他的性子又比較急躁，我哥擔心他掌握不住分寸。」向秋凝將濕漉漉的頭髮重新散下來，浸到水池裡，一邊搓揉著頭髮，一邊跟陳立說話。

    陳立依著門框而立，向秋凝身子彎下來，睡衣領口往蕩，能瞥到那誘人的雪色渾圓。

    向秋凝見陳立沒吭聲，抬頭見他的賊眼亂瞅，橫了他一眼，身子側過來，不讓他亂看，但她這時候距離噴淋頭遠了，伸手摸了兩下，都沒能夠得著。

    陳立走過來，拿起來噴淋頭打開水，試了一下水溫，幫著向秋凝將頭髮上的泡沫沖掉，說道：「你們要想去庫存去得掉，還真不能怕出亂子，我說啊，你們最好自己僱人將售樓處砸了，砸個稀巴爛……」

    「自己僱人砸自家的售樓處，我神經病啊？你別瞎出主意。」向秋凝沒好氣的說道。

    陳立笑道：

    「你們現在就算放出大量的打折優惠廣告，但是跟其他樓盤的優惠廣告混雜在一起，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多大的轟動效應，但是你們想啊，你們因為大幅度打折，激怒以前的購房者將售樓處給砸了，商都、青泉有幾家媒體不跟見了葷的老色鬼似的圍過來幫你們做免費宣傳？而且普通老百姓現在最恨的是誰，不就是我們這些無良的開發商嗎？你說說看，南華的售樓處被砸了，這些人得興奮成什麼樣子，到時候街頭巷尾會議論成什麼樣子，是不是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真正需要購房的，在最短的時間內都知道南華的樓盤在大降價？」

    「……」向秋凝一怔，仔細琢磨還真是這個道理，這是要搞典型的事件營銷，而且是在最短時間內能有效激活議題的手段。

    「你不是怕向強性子急躁嗎？現在購房者鬧事、砸售樓處是你們自導自演、自己期待的事情，他還有什麼好急躁的？」陳立說道。

    「你哪那麼多歪門邪道的鬼主意？」向秋凝問道。

    「你要覺得這主意歪門邪道，那你就不要用啊。」陳立笑道。

    「我們打折賣房子，你怎麼這麼起勁啊？」向秋凝疑惑的問道，「看我們南華賠錢賺吆喝，高興了？」

    「我們庫存清了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待售房，但也不想跟你們打價格戰，能夠等熬到明年看形勢是否好轉，但你們現在打折銷售，賣得越歡，將這幾個月的剛需都搶走，萬邦嘉龍那邊的日子就越難過，我自然高興啊。」陳立笑著將今天中午見鄭聰的事情，說給向秋凝知道。

    「我就知道你這傢伙沒有安什麼好心，總想著將我們頂出來當槍使。」向秋凝橫了陳立一眼，這時候又伸手到衛浴櫃上擺放的一堆瓶子裡亂摸。

    她眼睛近視，摸到瓶子要拿到近處才能知道是什麼東西，然而見她拿了兩個瓶子都放回去，陳立問道：「你這頭髮衝過水，不就洗完了，還要摸什麼東西？」

    「還沒有用護髮素呢。」向秋凝說道。

    「你們女人洗個頭，哪來的這麼多麻煩啊？」陳立嫌棄道，挑出一瓶護髮素，遞到向秋凝手裡讓她看對不對，過了一會兒，才幫向秋凝再將頭髮沖乾淨。

    向秋凝吹乾頭髮，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先去公司跟向強他們的碰面，陳立則回屋給他跟何婉的浪漫晚餐做準備……

    ********** ***********

    高俊蒙將車停在院門前，等了一會兒，才看到保姆慢騰騰的跑出來，摁不住心口一團怒氣，「叭叭」的狠摁了兩下喇叭，嚇得小短腿保姆差點從大理石台階上摔下來。

    妻子一直叨叨要將院子重新收拾一下，將院門改開感應開啟的，那樣的話，家裡人每回開車進出，特別是炎熱或雨天，就不用要狼狽不堪的下車來開院門、關院門。

    雖然整個院子收拾一下，花不了幾十萬，但高俊蒙這段日子心煩氣躁，不願意看到眼前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出現，所以就沒有讓搞。

    只是這麼一來，每次開車回來或出去，就會覺得更加的彆扭——而高俊蒙他又喜歡自己開車，不喜歡用司機。

    看著腳有些瘸的保姆，將院門打開，高俊蒙忍不住心口的怒氣，罵道：「沒用的老東西，你耳朵聾了，跑這麼慢，你要急死我啊？」

    高俊蒙也不管保姆被他罵愣在那裡，一腳油門將車子開進院子裡，卻看到有一輛鐵鏽紅奔馳CLS轎跑停在樓下，他疑惑的打量了兩眼，不知道今天家裡有誰過來拜訪。

    高俊蒙拿出公文包、車鑰匙，走上台階，拉開大門看到他大哥高俊生以及侄女高燦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跟妻子以及剛從國外回來的小女兒聊天，微微一怔。

    高燦加盟新潮銳，而他這邊最終選擇注資方龍地方之後，他跟大哥家就走得越來越遠，這兩年差不多只有清明節回老家祭祖時，才能遇得上，高俊蒙不知道他大哥跟高燦這時候登門，是什麼意思。

    看到二叔高俊蒙回來，高燦喊了一聲：「二叔，你回來了。」

    豐元集團是她父親一手創建，之後他父親身體狀況不好，跑到加拿大休養，才將集團全部交給他二叔打理。

    然而他二叔經營豐元集團期間，豐元集團效益很差，他父親當時身體還沒有休養過來，又沒有心思再回國內打理業務，而當時高燦雖然準備回國，但她當時的年輕還少，差不多在零一年左右，她爸見豐元集團的運營一直沒有起色，就將名下的股份以很廉價的價碼都轉給他二叔了。

    高燦後來知道豐元集團效益其實一直都不差，只是利潤被他二叔轉移私人公司而已，而當時他爸已經將股份轉了出去，高燦也沒有能力將豐元集團拿回來自己經營，所以這些年她家也是忍住沒有提這茬事，但關係是徹底冷落下來了。

    高俊蒙將公文包扔玄關櫃上，警惕的打量了大哥跟高燦兩眼，才遲疑的打招道：「老大，你跟燦燦怎麼過來了？」

    「國內環境好了，我這段時間住在國內，前段時間在白雲山遇到老魯他們幾人，聊起豐元跟你現在的情況，」高俊生休養了幾年，這兩年身體狀況好轉，氣血看上去要比此時焦頭爛額的高俊蒙好多了，說道，「老魯說集團的資金，讓你抽得厲害，連維持生產都難，他們都覺得再這麼拖下去，集團遲早要垮，他們就想著自己跳出來搞。雖然說這些年，豐元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了，但畢竟是我一手創立的，我並不希望看到豐元垮掉，就想著過來問問你豐元的情況。」

    高俊蒙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年後他被萬邦嘉龍的事牽扯太多的精力，都不知道魯華這些人竟然背著他密謀要造反，而大哥這時候將這事捅破了，顯然不可能真是好心過來提醒他的，但他也不知道魯華這些人跟大哥密謀多久、密謀到什麼程度，也不知道新潮銳參與程度是多少。

    總之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偏偏他傻乎乎的婆娘，還將他珍貴的那一小罐茶葉拿出來招待老大，高俊蒙胸口一陣陣的發悶。

    回想這幾年來跟方龍茂他們的，高俊蒙更是覺得血壓突突突往上飈。

    因為高燦加盟新潮銳的關係，高俊蒙早期是有機會投資新潮銳商業以及新銳城的，但精通政商兩界精髓的他，當時並不以為新潮銳有什麼值得他重視的底蘊。他當時即便有意投資新潮銳，但也想著姿態強硬的抓住更多的主動權，想迫使陳立讓出更多的利益，沒想到會被陳立直接踢出門外。

    高俊蒙氣不過，就從而轉身去找方龍茂、方義新合作，直接站到新潮銳的對立面。

    幾年過去，新潮銳已經發展成中原房地產行業絕對的龍頭，新銳城上市，即便受股災的影響，此時市值還維持在六百億以上。

    陳立就不說了，零零年前後急得都快跳樓的錢萬里，此時身家也在百億往上；胡國銘當時的身家跟他相仿，甚至還不如他，但此時除了掌握資產規模有五六十億的大成建設的絕對控股權不說，在新潮銳體系內所分佔的利益，也絕對不會低於四十億。

    何婉七八年前是什麼角色，現在身家也在四十億往上。

    而周大海、周斌父子七八年前又是什麼角色，現在身家也在二十億左右。

    就連高燦他這個侄女，零七年上半年減持新銳城的股票，還拿到九千多萬的現金裝進個人的口袋裡。

    而他呢？

    他這幾年陸陸續續往方龍地產、往萬邦嘉龍投了十六億現金，將半輩子的心血都搭進去了，現在得到什麼回報？

    更關鍵方龍茂、餘星偉、方義新他們今天中午見過省長鄭聰回來，還要幾家分攤籌資歸還集資借貸，要是萬邦嘉龍這一次的促銷沒有什麼起色，那分攤到他名下、近期內要拿出的資金就是五個億。

    他從哪裡去籌這筆錢？

    「二叔，你這兩年，將你所持豐元集團的股份拿去抵押，從省工商銀行貸出六億資金，中間又從豐元集團挪用了四億資金。目前你從省工商銀行的貸款已經逾期，顧行長那邊礙於情面沒有追討貸款，但目前總行那邊開始清理放貸資產，事情怕是沒有那麼容易拖過去，」高燦直截了當的說道，「要不想將豐元集團徹底拖垮，我們想出十個億，將二叔你手裡所持豐元集團79%的股權買過來，一部分幫你歸還欠省工商銀行的貸款，一部分幫你清償從豐元挪用的資金，你覺得怎麼樣？」

    「燦燦真是長大了啊，」高俊蒙苦笑一下，頹喪的坐到沙發上，「知道二叔現在有困難了，以為有機會將豐元集團拿回去了，趁火打劫打到自家人頭上來了？」

    「二叔，您可能誤會了，魯叔他們年前就找到我，想通過我從大商資本拿一筆投資自己做，那時候我真要是同意了，才算是對二叔您的趁火打劫。」高燦平靜的說道。

    豐元集團除了汽車貿易，代理奔馳等中高檔轎車在中原省的銷售外，十多年來所發展壯大的另一項主營業務就是汽車零配件的生產。

    前些年豐元集團一直都是中部地區最大的汽車零配件生產商，只是這兩年由於大量的資金被高俊蒙作為利潤抽了出去投資地產，豐元集團的汽車零配件業績規模滑落到省內第三；此外，豐元集團同時還是國內第三大特種押運車的生產廠商。

    高俊蒙這幾年的心思，完全不放在豐元自身的發展上，令豐元的其他股東以及管理團隊極為不滿，就有人想著跳出去另起爐灶，跟豐元在汽配、汽貿以及特種押運車等業務直接競爭。

    當然，相關產業不是對技術積累有極高的要求，同時也是重資產，需要拿到巨額的投資才有可能啟動，這些人自然就想到老東家高俊生以及此時在大商資本擔任高管的高燦。

第466章

    想著夜裡要跟何婉幽會，陳立跑到壹號公館，跟錢萬里、胡國銘他們喝了一會兒茶，就偷溜出來，到生鮮超市買了排骨、三黃雞、香茹、三文魚等食材，想著趕回錦瀾花苑先準備起來，好好跟何婉享受一整個夜晚的浪漫時間。

    陳立提著東西爬上樓，剛將鑰匙塞進鎖裡，就聽到身後咔嚓一聲響，就見向秋凝正將濕漉漉的長秀盤在頭頂，探頭看出來。

    向秋凝正在家裡洗頭，穿了一件綢質睡衣，水滴下來，睡衣的領口都被水浸透了，貼在胸上，更顯得胸脯高聳挺立。

    「你怎麼突然回商都了？」陳立嚇了一跳，驚訝的問道。

    「方案雖然制定下來了，但這邊的銷售壓力很大，我哥不放心，讓我過來盯著，」向秋凝美眸在陳立提的塑料袋上亂瞅，說道，「我剛給李夢那妖精打電話，她沒說要回來榨乾你啊？」

    「我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犯那門子法了？」陳立攤手問道。

    向強頂替向秋凝，接掌南華商都分公司後，為了豎立他在南華內部接班人的地位，這兩年一直大力在商都、青泉以及洛城、穎河拿項目，擴張的步伐很大，這時候就要為過於激進的步伐付出一些代價。

    這一次南華計畫全國所有項目都加大銷售回款的力度，照比例，南華商都分公司兩個月內要回款五十億，在商都、青泉的樓市交易已經開始萎靡的現在，難度很大。

    向秋凝也是剛下飛機。

    這邊的房子，她已經有兩年多沒怎麼過來住了，但葉南嘉、趙晨每次回商都，都會住這裡，房間裡倒是一直保持著幹淨清爽，向秋凝看著離約好開會的時間還有好一會兒，就想著先趕回來洗個頭、收拾一下，然後精精神神的去公司，跟昔日的部下碰頭，沒想到這時候遇到陳立突然鬼鬼祟祟的回來。

    陳立將東西放回屋裡，又跑到對門跟向秋凝聊天，笑著問道：「你們都擬定好策略了，你趕回來，還能親自跑上街發傳單啊？」

    「這麼大的打折幅度，前期高價購買的業主，怨氣必然很大，我怕會出亂子。一旦以前的購房者跑過來鬧事，而向強他的性子又比較急躁，我哥擔心他掌握不住分寸。」向秋凝將濕漉漉的頭髮重新散下來，浸到水池裡，一邊搓揉著頭髮，一邊跟陳立說話。

    陳立依著門框而立，向秋凝身子彎下來，睡衣領口往蕩，能瞥到那誘人的雪色渾圓。

    向秋凝見陳立沒吭聲，抬頭見他的賊眼亂瞅，橫了他一眼，身子側過來，不讓他亂看，但她這時候距離噴淋頭遠了，伸手摸了兩下，都沒能夠得著。

    陳立走過來，拿起來噴淋頭打開水，試了一下水溫，幫著向秋凝將頭髮上的泡沫沖掉，說道：「你們要想去庫存去得掉，還真不能怕出亂子，我說啊，你們最好自己僱人將售樓處砸了，砸個稀巴爛……」

    「自己僱人砸自家的售樓處，我神經病啊？你別瞎出主意。」向秋凝沒好氣的說道。

    陳立笑道：

    「你們現在就算放出大量的打折優惠廣告，但是跟其他樓盤的優惠廣告混雜在一起，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多大的轟動效應，但是你們想啊，你們因為大幅度打折，激怒以前的購房者將售樓處給砸了，商都、青泉有幾家媒體不跟見了葷的老色鬼似的圍過來幫你們做免費宣傳？而且普通老百姓現在最恨的是誰，不就是我們這些無良的開發商嗎？你說說看，南華的售樓處被砸了，這些人得興奮成什麼樣子，到時候街頭巷尾會議論成什麼樣子，是不是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真正需要購房的，在最短的時間內都知道南華的樓盤在大降價？」

    「……」向秋凝一怔，仔細琢磨還真是這個道理，這是要搞典型的事件營銷，而且是在最短時間內能有效激活議題的手段。

    「你不是怕向強性子急躁嗎？現在購房者鬧事、砸售樓處是你們自導自演、自己期待的事情，他還有什麼好急躁的？」陳立說道。

    「你哪那麼多歪門邪道的鬼主意？」向秋凝問道。

    「你要覺得這主意歪門邪道，那你就不要用啊。」陳立笑道。

    「我們打折賣房子，你怎麼這麼起勁啊？」向秋凝疑惑的問道，「看我們南華賠錢賺吆喝，高興了？」

    「我們庫存清了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待售房，但也不想跟你們打價格戰，能夠等熬到明年看形勢是否好轉，但你們現在打折銷售，賣得越歡，將這幾個月的剛需都搶走，萬邦嘉龍那邊的日子就越難過，我自然高興啊。」陳立笑著將今天中午見鄭聰的事情，說給向秋凝知道。

    「我就知道你這傢伙沒有安什麼好心，總想著將我們頂出來當槍使。」向秋凝橫了陳立一眼，這時候又伸手到衛浴櫃上擺放的一堆瓶子裡亂摸。

    她眼睛近視，摸到瓶子要拿到近處才能知道是什麼東西，然而見她拿了兩個瓶子都放回去，陳立問道：「你這頭髮衝過水，不就洗完了，還要摸什麼東西？」

    「還沒有用護髮素呢。」向秋凝說道。

    「你們女人洗個頭，哪來的這麼多麻煩啊？」陳立嫌棄道，挑出一瓶護髮素，遞到向秋凝手裡讓她看對不對，過了一會兒，才幫向秋凝再將頭髮沖乾淨。

    向秋凝吹乾頭髮，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先去公司跟向強他們的碰面，陳立則回屋給他跟何婉的浪漫晚餐做準備……

    ********** ***********

    高俊蒙將車停在院門前，等了一會兒，才看到保姆慢騰騰的跑出來，摁不住心口一團怒氣，「叭叭」的狠摁了兩下喇叭，嚇得小短腿保姆差點從大理石台階上摔下來。

    妻子一直叨叨要將院子重新收拾一下，將院門改開感應開啟的，那樣的話，家裡人每回開車進出，特別是炎熱或雨天，就不用要狼狽不堪的下車來開院門、關院門。

    雖然整個院子收拾一下，花不了幾十萬，但高俊蒙這段日子心煩氣躁，不願意看到眼前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出現，所以就沒有讓搞。

    只是這麼一來，每次開車回來或出去，就會覺得更加的彆扭——而高俊蒙他又喜歡自己開車，不喜歡用司機。

    看著腳有些瘸的保姆，將院門打開，高俊蒙忍不住心口的怒氣，罵道：「沒用的老東西，你耳朵聾了，跑這麼慢，你要急死我啊？」

    高俊蒙也不管保姆被他罵愣在那裡，一腳油門將車子開進院子裡，卻看到有一輛鐵鏽紅奔馳CLS轎跑停在樓下，他疑惑的打量了兩眼，不知道今天家裡有誰過來拜訪。

    高俊蒙拿出公文包、車鑰匙，走上台階，拉開大門看到他大哥高俊生以及侄女高燦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跟妻子以及剛從國外回來的小女兒聊天，微微一怔。

    高燦加盟新潮銳，而他這邊最終選擇注資方龍地方之後，他跟大哥家就走得越來越遠，這兩年差不多只有清明節回老家祭祖時，才能遇得上，高俊蒙不知道他大哥跟高燦這時候登門，是什麼意思。

    看到二叔高俊蒙回來，高燦喊了一聲：「二叔，你回來了。」

    豐元集團是她父親一手創建，之後他父親身體狀況不好，跑到加拿大休養，才將集團全部交給他二叔打理。

    然而他二叔經營豐元集團期間，豐元集團效益很差，他父親當時身體還沒有休養過來，又沒有心思再回國內打理業務，而當時高燦雖然準備回國，但她當時的年輕還少，差不多在零一年左右，她爸見豐元集團的運營一直沒有起色，就將名下的股份以很廉價的價碼都轉給他二叔了。

    高燦後來知道豐元集團效益其實一直都不差，只是利潤被他二叔轉移私人公司而已，而當時他爸已經將股份轉了出去，高燦也沒有能力將豐元集團拿回來自己經營，所以這些年她家也是忍住沒有提這茬事，但關係是徹底冷落下來了。

    高俊蒙將公文包扔玄關櫃上，警惕的打量了大哥跟高燦兩眼，才遲疑的打招道：「老大，你跟燦燦怎麼過來了？」

    「國內環境好了，我這段時間住在國內，前段時間在白雲山遇到老魯他們幾人，聊起豐元跟你現在的情況，」高俊生休養了幾年，這兩年身體狀況好轉，氣血看上去要比此時焦頭爛額的高俊蒙好多了，說道，「老魯說集團的資金，讓你抽得厲害，連維持生產都難，他們都覺得再這麼拖下去，集團遲早要垮，他們就想著自己跳出來搞。雖然說這些年，豐元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了，但畢竟是我一手創立的，我並不希望看到豐元垮掉，就想著過來問問你豐元的情況。」

    高俊蒙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年後他被萬邦嘉龍的事牽扯太多的精力，都不知道魯華這些人竟然背著他密謀要造反，而大哥這時候將這事捅破了，顯然不可能真是好心過來提醒他的，但他也不知道魯華這些人跟大哥密謀多久、密謀到什麼程度，也不知道新潮銳參與程度是多少。

    總之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偏偏他傻乎乎的婆娘，還將他珍貴的那一小罐茶葉拿出來招待老大，高俊蒙胸口一陣陣的發悶。

    回想這幾年來跟方龍茂他們的，高俊蒙更是覺得血壓突突突往上飈。

    因為高燦加盟新潮銳的關係，高俊蒙早期是有機會投資新潮銳商業以及新銳城的，但精通政商兩界精髓的他，當時並不以為新潮銳有什麼值得他重視的底蘊。他當時即便有意投資新潮銳，但也想著姿態強硬的抓住更多的主動權，想迫使陳立讓出更多的利益，沒想到會被陳立直接踢出門外。

    高俊蒙氣不過，就從而轉身去找方龍茂、方義新合作，直接站到新潮銳的對立面。

    幾年過去，新潮銳已經發展成中原房地產行業絕對的龍頭，新銳城上市，即便受股災的影響，此時市值還維持在六百億以上。

    陳立就不說了，零零年前後急得都快跳樓的錢萬里，此時身家也在百億往上；胡國銘當時的身家跟他相仿，甚至還不如他，但此時除了掌握資產規模有五六十億的大成建設的絕對控股權不說，在新潮銳體系內所分佔的利益，也絕對不會低於四十億。

    何婉七八年前是什麼角色，現在身家也在四十億往上。

    而周大海、周斌父子七八年前又是什麼角色，現在身家也在二十億左右。

    就連高燦他這個侄女，零七年上半年減持新銳城的股票，還拿到九千多萬的現金裝進個人的口袋裡。

    而他呢？

    他這幾年陸陸續續往方龍地產、往萬邦嘉龍投了十六億現金，將半輩子的心血都搭進去了，現在得到什麼回報？

    更關鍵方龍茂、餘星偉、方義新他們今天中午見過省長鄭聰回來，還要幾家分攤籌資歸還集資借貸，要是萬邦嘉龍這一次的促銷沒有什麼起色，那分攤到他名下、近期內要拿出的資金就是五個億。

    他從哪裡去籌這筆錢？

    「二叔，你這兩年，將你所持豐元集團的股份拿去抵押，從省工商銀行貸出六億資金，中間又從豐元集團挪用了四億資金。目前你從省工商銀行的貸款已經逾期，顧行長那邊礙於情面沒有追討貸款，但目前總行那邊開始清理放貸資產，事情怕是沒有那麼容易拖過去，」高燦直截了當的說道，「要不想將豐元集團徹底拖垮，我們想出十個億，將二叔你手裡所持豐元集團79%的股權買過來，一部分幫你歸還欠省工商銀行的貸款，一部分幫你清償從豐元挪用的資金，你覺得怎麼樣？」

    「燦燦真是長大了啊，」高俊蒙苦笑一下，頹喪的坐到沙發上，「知道二叔現在有困難了，以為有機會將豐元集團拿回去了，趁火打劫打到自家人頭上來了？」

    「二叔，您可能誤會了，魯叔他們年前就找到我，想通過我從大商資本拿一筆投資自己做，那時候我真要是同意了，才算是對二叔您的趁火打劫。」高燦平靜的說道。

    豐元集團除了汽車貿易，代理奔馳等中高檔轎車在中原省的銷售外，十多年來所發展壯大的另一項主營業務就是汽車零配件的生產。

    前些年豐元集團一直都是中部地區最大的汽車零配件生產商，只是這兩年由於大量的資金被高俊蒙作為利潤抽了出去投資地產，豐元集團的汽車零配件業績規模滑落到省內第三；此外，豐元集團同時還是國內第三大特種押運車的生產廠商。

    高俊蒙這幾年的心思，完全不放在豐元自身的發展上，令豐元的其他股東以及管理團隊極為不滿，就有人想著跳出去另起爐灶，跟豐元在汽配、汽貿以及特種押運車等業務直接競爭。

    當然，相關產業不是對技術積累有極高的要求，同時也是重資產，需要拿到巨額的投資才有可能啟動，這些人自然就想到老東家高俊生以及此時在大商資本擔任高管的高燦。

第467章

    高俊蒙奢華氣派的豪宅裡，氣氛凝重就像是飽和要凝出水滴來的陰雲。

    高俊蒙過了五十之後，就開始注意養生，喝杯茶都要放幾根蟲草，煙是早就戒，這時候卻抑不住的菸癮湧上來，焦躁的走到玄關櫃旁邊，翻了好一會兒，才找不到什麼時候扔在那裡的半盒大熊貓，但又找不到打火機，還是保姆一瘸一拐的找了一盒火柴過來。

    高俊蒙點上煙，沉默的陷坐在沙發上。

    老大帶著侄女過來攤牌，很多話其實都已經說透了，一是他們至少從大商資本拿到十億資金的支持，二是他們跟魯華等管理團隊已經訂立城下之盟，三是跟省工行的顧知軍有著密切的聯繫，隨時能讓省工行找上門來催討逾期的貸款，將套在他脖子的繩子徹底的勒死。

    過去這幾年，一是高俊蒙陸陸續續從豐元集團拿到七八億的分紅，投入方龍地產，這是他個人名下的資產，之後啟動聯合萬邦地產、嘉和實業成立萬邦嘉龍，又亟需注入資金，高俊蒙就以他在豐元集團的股份作為抵押，從省工商銀行貸取六億資金，又擅長將豐元集團從省工商銀行貸取過來補充生產流動資金的四億資金挪用，注入萬邦嘉龍，除此之外，他還額外找人拆借了三億多資金。

    然而萬邦嘉龍就像是一個無底洞，四家注入一百二十多億的資金還不能填滿，現在就因為省長鄭聰的一句話，四家就還要分攤三十億的籌資，將之前的集資借貸填掉。

    高俊蒙都不知道他是造得那門子孽，怎麼就鬼迷了心竅，跟方義新、方龍茂這些慫貨合作，他要是將二十億的資金，投到新潮銳，他現在的身家即便不如錢萬裡，也應該離開百億不遠了，何至於讓老大跟高燦跑上門來逼宮？

    「老二，你要麼先考慮兩天，我跟燦燦先回去，」高俊生站起來，拍了拍高俊蒙的肩膀，說道，「但也只有兩天，老魯他們現在已經是按捺不住了，你這邊沒能談攏，我兩天後無法給他們明確的答覆，他們應該就會跟其他人達成合作協議——你也應該清楚，老魯他們既然想幹，就不可能只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高俊蒙心裡冷笑，僵硬的站起來送老大跟高燦離開，之後就拿著煙，回到樓上的書房裡，沉默的抽著煙。

    形勢很分明，他這不接受老大的建議，省工行就會來抽貸，他拿不出錢，就會走法律程序，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根本不是他此時能承受的，更不要說額外再去籌資注入萬邦嘉龍了。

    只是答應老大的條件，從此之後豐元集團將跟他再無半點瓜葛，他身上還要額外承擔三億多的債務，但好歹將在方龍地產、在萬邦嘉龍的股權保住了，能熬過這段艱難時期，將來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鄭聰那邊將話摞明了，需要四家再籌三十億出來，將集資借貸的窟窿補上，分攤到他頭上就是五億，而方龍茂他們現在都只能乖乖配合，他自然不能掙扎出什麼勁，關鍵問題他從哪裡將這筆錢補上？

    高俊蒙在書房裡枯坐了三個小時，最終打電話給老大：「你們的條件，我可以答應，但我額外還需要六個億的借款……」

    ********** ********

    都快進入五月了，天氣溫潤。

    陳立與何婉吃過晚飯，做過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作，兩人正依偎著泡在浴缸裡喝著紅酒，高燦打電話過來，說及高俊蒙提及條件。

    高燦他爸當年從豐元集團撤出，拿到一億多的現金，加上之前的積蓄，主要在海外添置了一些資產，最終僅有兩三千萬讓高燦投入新潮銳。

    這些年高燦在中大觀瀾創業投資基金以及在新潮銳商業持有小部分股份外，她跟他爸手裡也只有去年從新銳城減持到手的九千多萬現金。

    這次收購豐元集團的方案，是高燦跟他爸以自有資金加上借貸，籌足兩個億，換取15%的股權，魯華等管理層，股權保持21%不變，而產業投資基金這邊，除了出資八億，與高燦跟他爸一起收購高俊蒙手裡79%的股權以及清償高俊蒙對豐元集團高達四個億的佔款外，還將額外注入兩個億的資金，最終換取豐元集團64%的股份。

    現在高俊蒙提出要額外借六個億，高燦手裡沒有資金，只能還是找陳立請援。

    「你讓你叔跟方龍茂他們說，他要拿在方龍地產、萬邦嘉龍的股權，從我這裡抵押借六個億，看方龍茂他們有什麼反應？」陳立一邊逗著何婉嬌豔欲滴的嫣紅蓓蕾，一邊跟高燦談事情，「我真不信方龍茂他們真敢讓你叔將方龍地產及萬邦嘉龍的股權抵押給我，那不就結了？又或者，你讓你叔，將他手裡的股權，作價六個億賣給我得了，他拿一筆錢養老也足夠了。」

    「……」何婉揪住陳立的手，不讓他亂摸，等他掛了電話，笑道，「你心還真黑，高俊蒙往方龍地產、萬邦嘉龍前後真金白銀投入得有二十億了，你現在六個億就想賣下來？」

    「現在這市況，打三折都是高的，」陳立感覺水有些涼了，便又打開熱水龍頭，往浴缸裡放熱水，「當年高俊蒙要投資新潮銳商業，多牛逼啊，當年他要不那麼拽，我現在倒是可以給他一個五折的友情價。」

    「高俊 會認？」何婉問道。

    「他當然不甘心，他怎麼回甘心呢？但他需要有一個藉口推掉這次攤到他頭上的籌資，我就給他一個藉口唄，資金啊，現在誰不缺？」陳立笑道。

    「拿到豐元集團的控制權，你還打算額外注入多少資金？」何婉問道。

    「九八年國務院提及西部大開發，希望能促進東南沿海的產業能往中西部地區轉移，但這些年過去，商都的工業還是以高能耗低端製造業為主，以汽車及高端設備製造、電子信息、新能源新材料以及生物製藥四類為代表的先進製造業，產值佔比都不到20%。不過，考慮到商都的科教基礎以及在國內市場所佔據的地理優勢，省裡只要願意將重心放到這一塊來，我相信潛力還是極其巨大的，」陳立說道，「目前是青泉的煤炭資本病急亂投醫，需要找到新的投資缺口，未來新潮銳從地產開發獲得的利潤，也需要轉移一部分過來，所以不是我希望往豐元集團注入多少資金的問題，而是豐元集團將來能容納多少資金的問題……」

    陳立跟何婉泡在浴缸裡說著話，手機隔著大理石衛浴櫃上，這時候屏幕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一條短信進來。

    陳立伸手拿過手機，見是向秋凝發了一條短信過來：「現在礙不礙著你的事，我有事要找你說？」

    陳立看他跟何婉光溜溜的樣子，拿起手機自然直接回道：「當然礙事了。」他短信還沒有發出去，手機就讓何婉搶了過去。

    「可能是找你真有什麼事吧？」何婉從浴缸裡站起來，拿一條長毛巾將妙曼動人的嬌軀裹起來，露出的小腿雪白纖長，晶瑩剔透的腳指甲塗了紅色的指甲油，在她雪白纖瘦的玉足相襯，額外的誘人，陳立扒在浴缸邊，怎麼看都看不夠。

    「我先回去，你跟人家聊正事吧。」何婉拿乾毛巾，搓幹頭髮，她帶著換洗衣服過來，準備穿上先回去。

    「你回去，留我一個人在這裡獨守空房啊？」陳立伸手拽著裕巾，不讓何婉到臥室去換衣服，說道，「你躲著別出來，我看她到底有什麼事情？」

    陳立擦乾身子，穿上家居的衣服，走到客廳裡將剛才那條短信刪掉，重新回道：「剛才沒有看到你的短信，我這會兒還在家裡呢，有什麼事情？」

    過了一會兒，向秋凝敲門走進來，說道：「我看到何總的車停在小區門外呢。」

    在臥室裡聽到向秋凝這麼說，何婉紅著臉，欲蓋彌彰的說道：「陳立都難得回來一趟，家裡亂得跟狗窩似的，都要我幫他收拾……」說著話，歸整茶几上亂糟糟的攤放在文件，好像她真是過來幫陳立收拾屋子的，沒有幹別的事情。

    陳立臉皮比較厚，問向秋凝：「南華確定好明天砸自家的售樓處了嗎，還有什麼事情找我？」

    「那個事說定了，」向秋凝這時候也沒有心情打趣陳立跟何婉的姦情，坐下來說道，「南華要確保流動資金不枯竭，才搞這麼一次大促銷，我下午跟向強見過面，他想著將對新潮銳房產、新潮銳商業的股份轉手，我沒有說得服他，但我現在手裡也沒有資金，能將這麼多的股份接下來……」

    陳立輕吐一口氣。

    向強一向反對跟新潮銳有牽扯，之前南華集團通過商都分公司對新潮銳房產、新潮銳商業的持股，都是向秋凝一力促成，而在新潮銳房產的第二次增資時，就是因為向強的反對，最後是向秋凝個人出資，參與了那次增資。

    新潮銳房產與新潮銳商業一直都在發展中，向強之前也找不到藉口，跟新潮銳切割關係，這時候倒是找到藉口了。

    目前南華持有新潮銳商業20%的股份，持有新潮銳房產10%的股權，以年前的估值計算，總計值十四億，也就是說新潮銳商業目前估值五十億，新潮銳房產目前估值四十億……

第468章

    南華集團目前流動性資金枯竭，短期內需要回籠一百五十億到二百億的資金，以應付接下來一年密集到期的短期債務及應付利息，不僅旗下大大小小的樓盤項目，以未曾有的折扣幅度促銷，向強這時候提出要將對新潮銳房產、新潮銳商業的持股轉讓出去，也顯得理所當然。

    目前新潮銳商業估值五十億，新潮銳房產估值四十億，南華持新潮銳商業20%的股份、持有新潮銳房產10%的股份，合理估值在十四億左右，向秋凝想要接手，但她與葉南嘉個人名下的資金，主要都是南華的小部分股權，風雨欲來之時，她們也不能將南華的股份減持掉，換成對新潮銳商業、新潮銳房產的持股。

    那樣的話，讓她曾經的部下以及身邊的親朋好友，怎麼看她？

    不過，南華真要轉讓這部分股權，同等條件下，陳立他們是有優先接手的權利的。

    「沒有問題，我讓上市公司或者以新潮銳置業的名義接手南華讓出去的這部分股權，我通知周斌直接找向強聯繫……」陳立說道。

    雖然陳立這時候手裡拽著二百五十億的資金，不想在這種細枝末節上消耗資金儲備，但南華集團一定要將這部分股權轉讓出去，陳立也輕易不可能同意讓莫名其妙的第三方，成為新潮銳置業除上市公司之外最重要兩塊版圖上的重要股東。

    新潮銳商業目前已經正式運營八座新潮銳城市廣場，運營新銳鴻基大型商業超市十九座，年前減持對新銳城的持股，年初又從新銳城收購三座商場物業，目前經營商場物業超過一百二十萬平方米，持有商場商業超過四十萬平方米，零七年年利潤已經做到三億。

    零七年由於三家新的新潮銳城市廣場的籌備成本、財務成本太大，加上大量的商業物業租金開支，導致年利潤較低，但今年隨著資產調整，商業租金的支付將減少一億四千多萬，新增三家新潮銳城市廣場進行穩定運營期，年利潤保守預計能增漲到六億，照年初五十億的估值都是低的。

    而新潮銳房產，經過零六、零七年的高速擴張，除了中原省大本營外，在浦江、北京、廣城以及重慶、成都、武漢以及東江省四座經濟發展居前的城市都完成初步的佈局，各家門店總數增加到兩千家這個目標。

    零七年屬於高速擴張後的整理期，產生大量不必要的冗餘成本，但即便如此，也有三億的年淨利潤貢獻，零八年二手房交易相對要萎靡一些，年淨利潤可能還會有所收縮，不會增加。

    不過新潮銳房產，線下兩千家門店，地產經紀人隊伍擴張到兩萬人，零七年交易額突破一千二百億，保證金專用賬戶常年保持一百六十到二百億的資金。

    雖然無論是新潮銳房產此時的管理需要，還是國家金融部門的嚴格監管，新潮銳不可能挪動這筆資金，但是各區域公司將專用帳戶設在哪家銀行，主動權卻在新潮銳的手裡，這事實上也是新潮銳手裡能用得上的籌碼之一。

    新潮銳房產此時估值四十億，也是低的。

    當然，現在南華急於脫手，而國內經濟現在又多少也有些風聲鶴唳，誰也不清楚會持續多少，陳立手裡掌握巨量的資金，也不可能給他們更高的估值。

    這樣的局面，向秋凝也覺得難堪，沒好意思嘲笑陳立跟何婉躲在這裡戀姦情熱。

    ******************

    第二天南華在青泉、商都、洛城、穎河四地開發的幾家樓盤，售樓處都因為大幅降價，被之前的購房業主聞訊趕來圍攻，在青泉的南華花園城售樓處被砸了稀巴爛，一時間成為震動地方的大新聞。

    地方媒體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瘋狂報導，大街小巷以及地方論壇都充滿了幸災樂禍的議題，一方面是對南華銷售處的被砸幸災樂禍，一方面是之前蜂擁搶購樓盤的購房者幸災樂禍，但同時也有大量的爭議聲音出現，總之熱鬧無比，使得青泉、商都等地的樓市關注度，都被南華開發的樓盤吸引過去。

    這也致使之後幾天，湧入南華下屬樓盤售樓處的看房人激增。

    房價下滑，使得那些投資者以及炒房人變得猶豫，甚至想著將手裡囤積的房子賣出去變現，使得市面上的二手房供應上漲，但對於小孩上學、結婚以及迫切需要改善住房的人群來說，房價的下調，反倒促使他們下決心購買房產。

    另外，國內證券市場從去年十月份就震盪下行，有相當一批人還是選擇離開股市，這也使得有一部分資金，從證券市場轉入樓市。

    這些因素都使得當前的市況再差，樓市還是能維持一定水準的交易量，現在就看誰能將萎靡的購房群體，吸引過去了。

    南華的售樓處第一個被砸，一炮打響，成功將目前還有購房需求的人群目光吸引過去，而南華花園城等樓盤品質以及地段都確實不錯，價格都下調到成本線以下，吸引力自然也就不會差，之後有些開發商醒悟過來，想要東施效顰，也不會有什麼好的效果。

    青泉的樓市進入五月，相比較低迷的三四月份，新房成交量有較大幅度的回漲，但成交量的漲幅，幾乎都被南華花園城一家樓盤給吃了過去，其他開發商只能看著瞪眼乾著急。

    而且南華的這波降價幅度太狠，其他開發商要是跟進降價，將使得零六年、零七年拿地新建的樓盤全面虧損。

    青泉市委市政府，成立專門的工作小組，全面整頓民間借貸市場，張偉任親自掛帥，張浩然兼任民間借貸管理辦公室主任，十天時間內約談青泉市主要藉貸財務中介機構，對已經接到報案的躲債中介、企業負責人，毫不猶豫的採取刑事措施，對拖欠債務規模較大的財務公司、企業負責，採取限制出境等措施，以高壓政策，以便將青泉市的民間集資借貸規模降下來，將中小債權人的債務清理掉，以免產生不可控的群體事件。

    高俊蒙最終收購高燦提出的收購條件，將所持豐元集團的股權，全部轉讓給大商資本旗下的產業基金以及高俊生、高燦父女個人。

    此外，高俊蒙將他個人在方龍地產所持的20%股權，作價六億，轉讓給萬邦地產，以歸還他個人所額外拖欠的近四億集資借款，他個人對方龍地產的持股縮減到20%，對萬邦嘉龍的間接持股縮減到8%。

    這時候，高俊蒙、方龍集團、萬邦地產對方龍地產聯合注資十二億，之後方龍地產、萬邦地立、嘉和實業聯合對萬邦嘉龍聯合注資三十億，加上萬邦嘉龍這段時間籌集來的部分資金，於五月下旬歸還拖欠了三十八億集資借款。

    萬邦嘉龍濱江新城配套完全沒有成熟，降價銷售也極困難，但江灣新城將房價降到五千左右，還是讓萬邦嘉龍在一個月內收攏逾十億的房款，只是以成本價出售江灣新城的房子，每賣出去一套，方義新他們心頭都在滴血。

    青泉市政府於五月下旬之前，也正式跟萬邦嘉龍簽署諒解協議，收回授給萬邦嘉龍濱江新城項目二千二百畝地的建設用地使用權，以抵銷之前萬嘉龍之前所拖欠的七十億土地款；同期青泉市政府還從西北翼新城、主城區南延段、東延段額外收回五千餘畝未交納土地款的建設用地，對個別極困難的地產企業，還收購部分已支付土地款但還開始未開發的建設用地。

    新銳城在濱江新區，談成收購及注資合作的項目十一個，往濱江新區的房企項目注入五十億的資金，而隨著資金大幅往銀行系統回流，青泉城市商業銀行又向這十一個樓盤項目注入五十億的低息貸款，將之前累積逾一百億的高息集資借貸償還。

    到五月底，青泉市民間集資借貸規模有效的縮減到四百億左右，差不多回到零五年左右的水平，大家總算是可以稍稍緩一口氣。

    張小天他們所控制的華天財務投資管理公司，在得到萬邦嘉龍所清償的兩億借款，猶不足以償還所有的集資款，五月下旬創興科技增發新股通過證監會審批恢復交易，他們獲得減倉的機會。

    只是證券市場好不容易在四月份震盪反彈了一些，進入五月中旬，又從三千六百點左右的位置，繼續大幅下挫，到五月底，就連新銳城的價格都掉到每股十五元。

    創興科技在停牌期間，大盤指數下挫了30%，創興科技恢復交易的第一天，預期中的操盤大資金沒有出現，創興科技的股價就被直接打了一個跌停，第二天雖然沒有直接跌停，但也跌了8%，但即便如此，也沒有追上大盤的跌幅，這主要也是靠著利好消息支撐著。

    市裡給華天的期限就是六月上旬，必須要將集資款進行全面的清償，不然市裡就將正式以非法吸納公眾存款罪及詐騙集資罪立案審查華天的問題。

    張小天他們被迫將創興科技的股票全部清倉減持完畢，最終只收回一億三千萬的資金，也將創興科技的股價比照停牌前，打低了40%。

    最終華天所收攏的資金，只夠勉強償還全部的集資借貸，張華、齊洪以及張小天他們這些年七八千萬的投入，最終都花為泡影，手裡最後還剩下對兩家企業所持的兩千多萬的債權。

    然而，拖欠他們兩千多萬債款的這兩家企業負責人，五月上旬看到形勢不對勁，都已經逃出青泉，不知道所蹤。

    市裡雖然立了案，對這兩家企業所剩餘的資產也進行了查封，但最終還能清償多少，還是未知數。

    市裡雖然果斷採取了一系列措施，但是泥沙俱下，四月、五月躲債外逃的借貸中介及個人，還是多達六十餘家（人），涉及近百億的民間集資借貸成為一堆爛債，需要市裡花費更長的時間進行梳理。

    孫建業涉及收受賄賂等問題，被省紀委立案偵察，張浩然擔任青泉市委副書記、代市長，趙順年出任副市長兼任濱江新區及濱江高新產業園區工委書記……

    新潮銳最終與南華達成收購新潮銳商業20%股權、新潮銳房產10%股權的協議，不過收購這部分股權，陳立沒有動用新潮銳的儲備資金，而是在大商資本旗下成立專門的資產管理信託基金，由新潮銳體系內的資深管理層集資四個億，再向青泉城市商業銀行、省建行以8%的年息融資十億，承接這部分股權。

    南華為回籠資金，加上向強要堅決跟新潮銳切割關係，這部分的股權籌碼可以說是很廉價，不要說陳立了，錢萬里、胡國銘、鄭文遠他們都想吃下來，甚至連徐元洲、丁洋都跑過來，希望能接一部分股份，但最後還是陳立做通錢萬里他們的工作，將這部分的股份由這些年為新潮銳做出大貢獻的資深管理層們接手，也算是他們這些大股東，對大家應有的回饋。

    新潮銳房產、新潮銳商業，未來也是要爭取上市的，雖然目前具備也有上市的資格，但一方面股市慘淡下挫，證監會暫時封鎖住企業上市的窗口，另一方面新潮銳房產、新潮銳商業還需要兩三年的消化及擴張期，各自能將年利潤做到十億以上，到時期無論是直接上市，還是藉殼上市，都才更符合大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