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青葉靈異事務所 作者:庫奇奇(已完成)

 
Babcorn 2017-11-18 17:27:5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0 1029623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42
第40章 話劇社

    陳曉丘張開嘴,剛叫了一聲「嵐嵐」,手一鬆,手機掉到了地上,整個人晃了晃,直接兩眼一翻,一頭栽倒在地。

    郭玉潔沖上去抱住了陳曉丘軟綿綿的身體。

    瘦子和胖子都看呆了。

    「去通知老領導!」我對兩人喊了一聲,自己掏了手機撥打120。

    陳曉丘被送進了醫院,檢查下來是過勞,需要休養。

    陳曉丘的母親急匆匆趕過來,看到陳曉丘躺病床上,眼眶就紅了起來。

    老領導很是歉疚,對陳母道歉,「是我沒看好小陳。老陳將她托我照顧,我卻讓她……唉……」

    我和瘦子那三人也搶著道歉,安慰陳母。

    「你們別這麼說,都是我們家小丘自己爭強好勝。我也是勸過她,她這孩子從小就這樣。」陳母絮絮叨叨抱怨起來。

    陳父在中央工作,並不在民慶市老家。因為兩邊老人都住在這兒,不願搬到首都,陳曉丘大學也考在了民慶市,陳母就跟著留了下來。四位老人還沒得到消息,陳母就打電話通知了陳父一聲,其他人都沒說。

    但沒過一會兒,病房外就有了喧鬧。

    一個梳著包子頭的年輕女孩磕磕絆絆地衝了進來,妝都哭花了,手上還揪著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神情尷尬,臉上還有一個清晰的掌印,看起來極為狼狽。

    「表姐!」女孩衝到了陳曉丘的床邊,哇地一聲就哭了。

    我們這才知道,這女孩是陳曉丘的表妹。那麼被她揪來的這個年輕人是誰也不難猜了。

    瘦子那三人眼神不善地盯著那個馬一兵。

    陳母慌忙拉過陳曉丘的表妹,「嵐嵐,你怎麼來了?別哭了,你表姐沒事,就是累到了。你別多想,和你那話劇的事情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就是因為那話劇的事情!」嵐嵐惡狠狠地瞪著馬一兵。

    馬一兵縮頭縮腦。

    我看陳母和老領導一頭霧水,老領導更是兩眼閃著精光,心覺不妙,給瘦子他們三人使眼色。

    瘦子一步竄到了馬一兵旁邊,伸手就流氓樣地勾住了馬一兵的肩膀。馬一兵長得人高馬大,陽光帥氣,但現在含胸垂頭,一點兒精神氣都沒有,被矮了他半頭的瘦子這麼勾著,就唯唯諾諾起來。

    「陳曉丘休息呢,就不要在病房裡吵了。」我開口說道。

    郭玉潔拉了那個嵐嵐,「妹妹,你別哭了。你擦擦眼淚,我們到外面坐坐吧。」

    胖子附和了兩句,又對陳母解釋:「陳曉丘昏倒的時候,正在給她表妹打電話。小姑娘那時候就很著急。」

    老領導看向了我。

    我硬著頭皮對老領導點了下頭,跟著那兩人出去了,留了胖子在病房內。

    我們幾個找了一條沒人的走廊。那邊不知道是醫院的什麼房間,門關著,也沒個指示牌,走廊裡面雖然亮堂,卻安靜得有些瘆人。

    瘦子將馬一兵往牆上一推,雙手抱胸,陰測測地說道:「你叫馬一兵吧?話劇社的?來來來,給我們說說那件和服到底有什麼問題吧。」

    馬一兵撞到牆,疼得吸了口氣,想要退也沒地方跑了。

    嵐嵐還在哭,聽到瘦子這話就想要罵馬一兵,被我攔了下來。

    「嵐嵐表妹,你先不急著說。你們一個個來吧。」我勸道。

    嵐嵐看了我一眼,「你們是表姐什麼人?」

    「她同事。她剛來我們這邊沒幾天就出了這事情,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我解釋道。

    嵐嵐的視線在我和瘦子臉上游移不定,又上下打量我們,撇撇嘴,「我告訴你們,你們沒戲。追我表姐的人可以從這裡一直排到首都去,多少精英才俊……」

    「行了行了,誰看上你表姐啊?」瘦子不耐煩地打斷了,轉頭看馬一兵,「你小子別想著糊弄我們。我話放這邊了,你要有一句胡說、一句隱瞞的,我一個電話過去,讓你們那兒的派出所三天兩頭到你們學校請你去喝茶,你信不信?」

    瘦子這就是純胡扯。他要願意玉石俱焚報假警也就算了,不然以他在派出所方面的「能耐」,頂多是拜託小古幫點小忙。小古所在的派出所可管不到民慶戲劇學院。不過這種折騰人的法子簡單有效,就是馬一兵沒犯什麼事,整天被警察找到學校,他也吃不了兜著走。

    馬一兵顯然不是象牙塔裡的純潔少年,被瘦子唬住了,戰戰兢兢地說道:「你們要問什麼?」

    「那件和服!你知道什麼都說出來!」瘦子說道。

    「那件和服的事情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馬一兵躊躇地開了口。

    瘦子冷笑一聲,點了點馬一兵,作勢轉身就走。

    馬一兵連忙拉住瘦子,「不是,那個,大哥,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真的,我真不太清楚。」

    「那你知道些什麼?」我問道。

    「我就知道那衣服不對勁。也不一定是衣服不對勁。」馬一兵抓了抓頭,嘆了口氣,「我們排演的那出話劇你們知道嗎?那是我們話劇社的老劇目了,話劇社剛成立時候的第一部戲就是這個,有二十多年了,也是演了二十多年了,幾乎每一屆都演過。」

    馬一兵給我們介紹了一下他們這個話劇社。他們是民慶戲劇學院內的學生社團,招收的成員不光有表演系,還有其他系對話劇感興趣的人,因為出過幾個明星,現在成員人數十分龐大,但真正能上台參演的人並不多。排演話劇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除了陳曉丘這樣的天才,其他人多少都需要兩三個月來進行排練,這還是指沒有意外、全情投入的情況。話劇社成員都是學生,還都是戲劇學院的學生,有些人演到一半可能就被劇組挑中,就此出道了,還有因為學業等原因自己主動退出的,如此種種,基本上一學年能順利出一部戲就已經讓話劇社社長大感安慰了。

    馬一兵就是現在的話劇社社長,接手話劇社之後,正好這一學年輪到《大家庭》這個劇目,他就開始著手籌備工作。

    《大家庭》是話劇社的老劇目,舞台、道具、服飾都是現成的,他就一直忙著找演員。首先找到的當然是話劇社中有實力的成員。男生那邊沒有任何問題,選角很順利,女生這邊卻留下一個前田鈴奈的角色沒有人願意接受。馬一兵當時並未多想,他以前就聽說過,前幾屆排演《大家庭》的師兄師姐們也為這個角色頭疼過,只當前田鈴奈這角色經常需要鞠躬、跪坐,排演的時候十分辛苦,好多人就不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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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詛咒

    馬一兵奔波了月餘才拉到了表演系的一個大一女生。那個女生叫盧嫚寧,今年高分考進來的新生,上大學前就在一些劇組中跑過龍套,有點實力,也願意演出前田鈴奈。

    馬一兵鬆了口氣,但也沒徹底放鬆下來,生怕團隊中有人臨時退出,所以對每個人都噓寒問暖,盯得很緊。如此一來,他從其他女生那兒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

    「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之前幾屆演前田鈴奈的女生都在演出後不久就去世了,沒有一個活過兩年的。因為這件事,那些女生才不願意接這個角色。」馬一兵苦了一張臉,「盧嫚寧出車禍之後,流言就傳開了,我再拉人死活都拉不到了。」

    「你知道還讓我拉了表姐來?」嵐嵐怒視馬一兵。

    「你在學校就沒聽說?」郭玉潔詫異地問嵐嵐。

    嵐嵐鬱悶,「沒有。我又不是表演系的,我是管理學院的。那些傳言本來就只有表演系的少數人知道,其他專業的都不認識那些死掉的人,就是表演系的也不是人人認識。那些大三大四演出,畢了業再去世的,學校裡能有幾個知道啊?」

    「那就是個巧合啊。」馬一兵連忙說道,「難道還真有前田鈴奈的詛咒不成?」

    「前田鈴奈的詛咒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就是說這部戲是真人真事改編的,前田鈴奈是真有這麼個人,也是嫁到我們c國當媳婦的j國人,和話劇劇情一樣,不被公婆接受,不過她沒得到大圓滿結局,而是抑鬱而終了,所以留下了詛咒。除了這個,還有說學姐的詛咒的。就是演了這角色後,第一個英年早逝的那個學姐,前田鈴奈是她最後一個角色,心有不甘,詛咒之後演這個角色的學妹。再有就是和服的詛咒。」

    「你說說這個。」我精神一振。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就聽她們隨便說了一句,好像那和服有什麼問題。」馬一兵撓頭。

    嵐嵐插嘴:「就是那和服有問題!我打聽過了,最早一件戲服是一個學姐做的,穿了好多年,然後在幾年前,有個叫范雯的學生排演這個角色的時候弄壞了衣服,她買了件新的還給社團,就是現在這一件。范雯在那年畢業前就拿到了一個電視劇女主角的角色,可還沒開機呢,她就病死了。那個學姐的詛咒也是說的范雯,出事情就是從范雯開始的。」

    嵐嵐知道得比馬一兵多,接著說道:「他們聽以前畢業的學姐說,范雯是從網上買了這件和服,幾百塊錢,拿到手自己都不信這個價。後來她想要留著自己穿,再重新給社團買一件和服,但演出完話劇,她一聲不吭就將衣服留在社團裡面了。這事情怎麼想都有古怪吧?話劇社明明知道,你們都知道,都不說,現在害了我表姐!」

    嵐嵐眼中又盈滿了淚花,哭得泣不成聲。

    郭玉潔忙安慰她。

    馬一兵神情尷尬,囁嚅道:「我真不知道……可能就是巧合……衣服你也燒了,你表姐也沒什麼事情……」

    「之前那個盧嫚寧現在怎麼樣?」我問馬一兵。

    馬一兵呼出口氣,「她是出車禍的,和之前的人都不一樣啊,只是腿骨折了。」

    嵐嵐一抹眼睛,氣勢洶洶地瞪著馬一兵,「我問過了!她那時候精神也不好,是因為精神恍惚才沒看清紅綠燈,被車撞了的!」

    「她現在如何?」我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腿上打了鋼板,正在醫院呢。」馬一兵回答,語速很快地接了一句,「我們話劇社的上週還去看望過她,她已經沒什麼事情了。」

    「在哪家醫院?」我沒搭理他後一句話,心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市南醫院。」馬一兵乖乖回答。

    「那你待會兒帶我們去一趟吧。」瘦子又勾住了馬一兵的肩膀。

    馬一兵只好賠笑。

    嵐嵐也要跟去看看,我沒反對。

    一行人回到病房,要和陳母告辭。

    胖子和老領導還在病房內陪著陳母,陳母看我們回來了,就投來詢問的目光。

    嵐嵐在外頭被我們教育過,怕嚇著陳母,沒說和服的事情。

    我躲著老領導,目光就看向了陳曉丘,忽然頭髮都炸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病床前,伸手抓了陳曉丘的肩膀。

    「怎麼了?」其他人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紛紛出言詢問。

    「沒、沒什麼,一隻蟲子。」我攥緊了拳頭,盯著陳曉丘的肩膀,呼吸都有些不暢。轉頭看向詫異盯著我的一群人,我幹笑了一下,「我們就不打擾陳曉丘了,這就走了。嵐嵐表妹和這位同學就由我們送他們回學校吧。」

    「哦,行,麻煩你們了。還多虧你們把小丘送來。」陳母道謝,又看向馬一兵,「這位同學也有心了,還特地來看小丘。你們那個戲劇,小丘恐怕……」

    「姨媽,你別說了!他也是罪魁禍首呢!那齣戲表姐不演了,我也不干了!」嵐嵐用眼神刺著馬一丁。

    馬一丁不自在,被瘦子按著,也沒處躲。

    老領導這時候也告辭了,跟著我們出了病房,就盯著我看。

    「老領導,這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您說。」我背著手,沒和老領導犀利的目光對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行。等你知道該怎麼說了,你再和我說吧。」老領導目光柔和下來,挨個拍拍我們的肩膀,踱著步子走了。

    「奇哥,剛才你做什麼呢?」胖子看向我還握成拳頭的手。

    瘦子陰晴不定,其餘幾人都是好奇。

    我伸出了那個拳頭,在他們面前攤開了手掌。掌心中是一枚很小的粉色花瓣。

    走廊內有人,走過的時候帶起了輕微的風,那花瓣從我掌心飛出去,沒有落地,就消失在了空中。

    我們一群人都看得傻了眼。

    「是花瓣?」

    「那是……櫻花的花瓣吧?」

    「怎麼會有櫻花花瓣?這裡沒櫻花吧?」

    「奇哥,你哪兒來的櫻花花瓣?」

    他們都轉頭看向我。

    我的手心潮濕黏膩,額頭上也有汗滴下來,「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胖子還沒搞清楚狀況。

    瘦子已經想到了什麼,一臉驚恐。馬一兵和嵐嵐都慘白了一張臉,好像見鬼一樣看我。

    「我看到……陳曉丘肩膀上有櫻花……就和,和服一樣。」我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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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和服

    在病房裡,我看到了從陳曉丘肩頭蔓延向下的櫻花,好似一隻從暗處探出的魔爪,亦如那件和服的模樣——一樹櫻花盛開,從裙襬長到了肩膀。我沒有多想就伸手抓住了那櫻花,那一刻的手感,冰冷陰涼,不過,的確是花瓣和樹枝的觸感,它彷彿受驚的蛇一樣退走,只被我抓住了那一片花瓣。

    「得快點解決它。」我握起了拳頭,對其他人說道。

    這是一種直覺,和我當時伸手抓櫻花一樣。我知道時間不多了,那櫻花……就要再次殺人了!

    其他人也緊張了起來,一行人都沉默地往外走,打車去了市南醫院。馬一兵在前帶路,到了盧嫚寧住的病房。四人病房中有一個空床位。馬一兵心神不寧,指了那空床說盧嫚寧就住這兒。

    隔壁床的女人主動對我們問道:「你們是那個小姑娘的同學?」

    馬一兵點頭。

    「能請問一下她去哪兒了嗎?」我看病床旁的櫃子上還有東西,知道人沒出院,應該還在醫院中。

    女人搖頭,「我也不知道。她早上換了一套衣服就出去了。」

    「出院了?」郭玉潔問道。

    「不是,沒出院呢。」

    「她換了什麼衣服?」我問道。

    女人皺起眉頭來,「和服,一套黑色的和服,上面還有櫻花的圖案。」

    我們幾個人都屏住了呼吸。我心頭一沉。

    「怎麼可能……什麼時候換的衣服?黑色和服,背後有櫻花樹的?」嵐嵐急切地追問。

    「是啊。」女人嚇了一跳,「她怪得很,早上突然換了那麼一身衣服就出去了。」

    「她哪兒來的衣服?」馬一兵腦袋都快炸了,身體哆嗦起來。

    「這我怎麼知道?」女人古怪地打量我們。

    「我們分頭去找。」我做了決定,看向馬一兵和嵐嵐,「你們在病房等著。這是我電話,她要回來了,你打電話給我。」我把手機號給了嵐嵐。

    嵐嵐存了手機號,卻不想留在這兒,「我也去找!」

    「總要有個人留著。就你們倆留在這兒了。」我加重了語氣。

    我和瘦子那三人快步出了病房,往不同方向跑去。

    黑色和服十分顯眼,我問了幾個人都得到了答案,只是那盧嫚寧,或者說是和服,不知道要做什麼,在醫院裡到處晃悠,根本沒停下來,好多人都在不同時間看到她,然後指了不同的方向,我就一路打聽一路跑。

    手機鈴響了起來,是郭玉潔打來的。

    郭玉潔壓低了聲音,跟機關槍似的開了口:「在天台!她在樓頂天台!你們快過來,我看著她呢!」

    我掛了電話就往電梯衝去。醫院電梯速度很慢,我沒了耐心,又跑去了樓梯。上樓的時候還正好碰到了瘦子,兩人一塊兒拼了命地跨樓梯。

    我那時腦海中想到的都是「跳樓」、「自殺」一類的詞彙,心跳快得不行,就怕自己去晚了。心跳太快,我頭暈腦脹,只好安慰自己,郭玉潔在旁邊呢,以她的怪力,絕對能攔下盧嫚寧。就是不知道那和服有沒有什麼做妖的法子,要是能傷害郭玉潔,那也危險。

    這麼東想西想的,也忘了爬樓的疲憊,我和瘦子氣喘吁吁地到達了樓頂。

    樓頂天台的門本來是鎖著的,門上還有「閒人免進」的標誌,卻不知為何開了門。

    我和瘦子喘勻了氣,輕手輕腳地拉開門,進去先沒看到人,鬼鬼祟祟地繞著天台走了半圈,在另一面看到了一個穿和服的身影。

    郭玉潔就躲在一邊呢,看著盧嫚寧,又時不時回頭張望,見我們來了,連忙打手勢。

    瘦子直接竄到了郭玉潔身邊,一看我沒跟上,和郭玉潔一塊兒對我「噗嘶噗嘶」地發出催促。

    我沒理他們,怔怔看著盧嫚寧的背影。

    盧嫚寧就穿著那件黑色和服,背後櫻花綻放,風吹起,和服裙襬擺動,後背處的櫻花好像也在搖擺。我這回看得分明,裙襬的樹幹周圍的確是站了人,不是兩個,是五個,每個人都穿著黑色和服,圍繞著櫻花樹,仰著頭,似是在賞花,但她們齊齊對著櫻花伸長了手,是在催促那花朵快點抓住盧嫚寧,將盧嫚寧一塊兒拖進她們的世界。

    「盧嫚寧!」我大喊了一聲。

    郭玉潔和瘦子都急了,忐忑地看向盧嫚寧。

    我看到那個五個女人低下了頭,轉過頭來看我,盧嫚寧也在此時回過了頭。

    那櫻花樹搖擺起來。

    盧嫚寧剛回頭,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郭玉潔最為敏捷,一個箭步就躥到了盧嫚寧身邊,腳步卻倏地停住。

    瘦子傻愣愣地從藏身的空調機後站出來,指了指盧嫚寧,又看向我。

    我鬆了口氣。

    盧嫚寧穿著病號服,身上的和服如同雲煙一樣在她倒下的時候消失了。她臉色蒼白,但胸口起伏,顯然是還活著。

    郭玉潔力氣大,直接將盧嫚寧背了起來,又對我抱怨:「林奇,你剛才亂喊什麼?要是出了事情怎麼辦?」

    「沒喊就真出事了。」我兩腿發軟,背上都被汗水浸濕了。

    「怎麼回事?奇哥,你有這種本事,怎麼早沒說過?」瘦子拍了拍我的背,我感覺到他有氣無力,看來也是嚇得不輕。

    「我有什麼本事?」我遲疑地問兩人,「你們剛才有沒有在衣服上看到人?」

    「什麼人?」

    「就櫻花樹下面站著的人。」

    兩人都是搖頭。

    「奇哥,你真有陰陽眼啊?」瘦子繼續驚奇。

    我自己也覺得奇怪,「我以前從來沒看到過鬼。」

    「可能是以前你就沒碰到過鬼。」瘦子說道。

    我們三個帶著盧嫚寧下了樓,正好遇到哼哧哼哧還在往上爬的胖子。胖子累得話都說不出了,見我們背著個女孩下來,知道沒事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

    瘦子上去踢了一腳,「別擋道了,走吧,下去了。」

    「我要等電梯。」胖子堅定地說道。

    「那你等著吧。」瘦子從胖子身邊走過。

    胖子見我們都走了,只好吃力地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我們下樓。

    嵐嵐和馬一兵在病房裡等急了,看到我們帶著盧嫚寧回來,嵐嵐精神一鬆,眼淚掉了下來,馬一兵也是大大舒出口氣。

    「叫醫生來檢查一下。」我對瘦子說道。

    瘦子點頭答應。

    「和服呢?」胖子恢復了一點兒精神,想起事情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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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打火機

    嵐嵐的眼淚戛然而止。馬一兵又緊張起來。

    「消失了。」我看了眼病房中的其他人,低聲說道。

    沒看到那一幕的三人倒吸口涼氣。

    「奇哥,你說的消失是我想的那個消失嗎?」胖子詢問。

    我肯定地點頭。

    醫生過來了,給盧嫚寧做了檢查,還訓斥我們胡鬧,帶著個斷了腿的跑出去。

    同病房的那個女人想給我們解釋,話說到一半,臉就白了。

    我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大概是突然想起盧嫚寧是做手術打了鋼板的,再一聯想盧嫚寧穿著和服走出去的模樣,自己被嚇到了。

    醫生見那女人沒話說了,就又繼續訓斥我們,「你們帶著她做了什麼?她的身體情況怎麼這麼差?」

    「是我們不好。她現在怎麼樣?」我跳過了這個問題。

    「需要觀察一下。」醫生也摸不準,「等她醒過來拍片看看傷口有沒有問題。」

    我們也想等盧嫚寧醒過來,問問那和服到底是怎麼回事。可誰知道就這樣等了一下午,盧嫚寧都沒醒,而且氣若游絲,越來越虛弱。

    醫生見勢不好,連忙推了盧嫚寧直接去做檢查,又打電話通知了學校和她家人。

    盧嫚寧的老家不在民慶市,出車禍的時候她父母來看過,但不久前就回去了,這倒是給了我們一個轉圜的餘地,不然人家父母肯定要怨上我們,揍一頓都嫌輕的。馬一兵就最是惶惶。

    隔壁床的女人見盧嫚寧遲遲不醒,心慌意亂地離開了病房,東西都沒收拾,不知道是逃出了醫院,還是到其他病房湊合去了。

    我們幾個心急如焚,卻沒有任何辦法。

    「得找出那件和服吧?」胖子說道。

    「去哪兒找?」瘦子拿出了煙,看著走廊上的禁菸標誌,又捏掉了。

    「我……我真的把衣服燒掉了,一點兒都沒剩下。」嵐嵐失魂落魄地說道。

    「是真的燒掉了,有人看到了,而且那衣服的確是沒了。」馬一兵兩眼發直地附和。

    「去找找看吧。」我開了口,看向眾人,「要麼在學校,要麼……就是去找陳曉丘了。」

    嵐嵐噌地跳了起來,「表姐!」

    「阿瑞,你跟著馬一兵去學校找。」我對瘦子說道,又看向郭玉潔和嵐嵐,「你們去看看陳曉丘那兒。」

    「我們留在這兒嗎?」胖子問道。

    「大光你留這兒盯著盧嫚寧。」我狠狠呼出口氣,「我去青葉。」

    「嗯?」瘦子那三人同時睜大眼睛,馬一兵和嵐嵐並不知道「青葉」是什麼,疑惑地看向我。

    「我去找找看他們有什麼辦法。」我說道。

    他們當我要去翻檔案尋找線索。

    「你一個人行嗎?」郭玉潔問道,「要不我幫你一起找吧。」

    「不用。」我拒絕了。

    郭玉潔也不放心嵐嵐一個人去看著陳曉丘,就沒再提。

    我們分頭行動。因為事關兩個人的生死,除了馬一兵有點兒怯怯,其他人都緊繃了一張臉。這時候,我們也分不出多餘的心思去懷疑靈異事件的真假,更想不出什麼有效的辦法來解決那件和服,只能盡人事,安天命了。

    我去了青葉事務所,上到六樓的時候仍然感到了陰寒,開門的吱呀聲在樓道內迴蕩。我深呼吸,踏進了事務所中,卻不像瘦子他們想的那樣去找檔案。

    我關上了背後的門,漸漸適應了屋中的黑暗,走到了那沙發前緩緩坐下。

    沙發發出呻吟,在寂靜的房間內顯得尤為突兀。

    我對面的沙發上空無一人,茶几上空空如也。沒有人,也沒有錄音筆。除此之外,這裡應該和青葉的人在時一樣。他們的委託人就是坐在我坐的位置,講述自己的恐怖經歷。

    在這黑暗中,我開了口:「你們記得『如影隨形』那個事件嗎?委託人是一個鄭小蕊的女孩,你們從她那兒拿到了一件和服,檔案上寫著你們將它燒掉了。那件和服現在出現在了戲劇學院中。不,不應該說是現在,它已經出現了有幾年了,穿過這衣服的人都會在兩年內去世。鄭小蕊也死了,在你們解決了那個事件一年之後。我……在你們拍的那張和服照片上看到了兩個人影,就站在櫻花樹下面。那可能是眼花,但就在今天,一個女孩燒掉了和服,可它出現在了穿過它的女孩身上。我看到那櫻花樹下不是兩個人,而是五個人,她們身上都穿著這件和服,還在動。我想,這件和服正在殺人。」

    我將事情挑了重點敘述,定定注視著空氣,「你們有辦法解決它嗎?我的同事,還有一個女孩都穿過這件和服,她們現在很危險,身體十分虛弱,可能就是你們說的陽氣弱,也可能是那件和服的其他手段。」

    房間內沒有任何聲音。

    我等待了一會兒,有點兒失望,沉不住氣地站起身,進了後頭的辦公室。

    檔案櫃靜靜矗立,房間內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

    上次……是我的錯覺嗎?

    我喊了一聲:「葉青?」

    沒有反應。

    「劉淼?」

    依舊沒有反應。

    我想了想,「蘑菇?靈?」

    這是我知道的四個名字,但喊過之後,事務所內還是沒有一點兒動靜。

    我自嘲一笑。

    真當自己突然開了天眼,能通靈了不成?

    我開門離開,想著這大晚上的該上哪兒找和尚道士或者神婆一類的人物。

    要關門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了事務所內部的響動。

    咔啦啦咔啦……

    我看到地面有光芒閃過,從辦公室一路到了大門口。那東西打著圈兒,正好停在了門內門外的那一條線上,十分突兀地停住,抵著那條線,好像那裡有一面無形的牆壁。我看清了那東西的真實面貌。

    打火機。

    我的心跳加快,抬頭看向辦公室,那裡並沒有人。我身體發僵,撿起了那隻打火機,觸手冰涼,是實物。站起身的時候,事務所的大門猛地在我面前關上,差點兒撞上了我的鼻子。

    我額頭上滴下冷汗來,那隻打火機還在我的手中,被我緊緊握著。

    不是幻覺!不是做夢!

    手機鈴聲響起,我顫抖著接了電話。

    「奇哥!我們找到了!那和服在話劇社!就在話劇社!」

    我緊盯著面前緊閉的大門。

    派出所的留條還在上面呢,給這扇門增添了一點兒生氣。

    「到青葉來。」我對瘦子說道,「帶著衣服,再買個鐵桶和油,到青葉事務所來。我們在這裡,燒掉它!」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42
第44章 燒(1)

    我一直等在工農六村六號樓樓下,大概一晃眼的功夫,瘦子和馬一兵就到了。我看了時間,距離瘦子打電話給我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而不是我感覺的一晃眼功夫。握打火機的手因為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用力已經麻木,但手中的打火機還是初時那種冰冷的觸感,一點兒都沒被我的體溫焐熱。我不知道是打火機的問題,還是我在樓下吹冷風,身體本來就熱不起來。

    瘦子捏著一個透明塑料袋,藉著路燈的光芒可以很清楚看到裡面一團漆黑的布料。馬一兵提著個鐵桶和一瓶食用油,落後瘦子幾步,眼睛直勾勾盯著瘦子手中的塑料袋,全神戒備著。

    「走吧。」我動了動手指,感覺到一陣痠痛。

    瘦子臉上都是汗的,如臨大敵的架勢,轉頭招呼馬一兵快一點。

    馬一兵大概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們為什麼來這裡燒和服,他也沒多餘心思去考慮這些,光那件燒掉又出現的和服就奪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瘦子在上樓的時候,跟我講了他們找到和服的經過。

    那其實也不能說是「找到」。

    他們到了戲劇學院,進了話劇社的社團辦公室,就在存放道具和戲服的房間內看到了和服。和服好端端掛在架子上,和《大家庭》的其他衣服並排著,就好像沒有人動過。

    瘦子大著膽子仔細檢查過,和服上沒有任何燒灼的痕跡,完好無損,也如陳曉丘曾經說過的,用料講究,製作工藝精湛,保存得非常完好。這和服像是存放在玻璃櫃子中的藝術品,而不是掛在學生社團裡的一件戲服。

    瘦子讓馬一兵找了個塑料袋將和服裝起來。他動手的時候還怕和服會有什麼反應,誰知道和服就跟普通衣服一樣,被他捏手上,一路過來,什麼異樣都沒有發生。

    「對了,我還問了一下。從那個范雯開始算,《大家庭》那齣戲話劇社演了有四次了。」

    我腳步微頓,「四次?」

    「嗯,也就是說……」瘦子呲牙。

    也就是說之前可能有四個人死掉了,若是算上鄭小蕊,那就是五個,倒是和我看到的櫻花樹下的人數正對上。

    可似乎不應該這麼算。

    我晃了晃頭。

    三人上了六樓。

    馬一兵一個哆嗦,終於是想起來問一個問題:「我們到底要去哪兒?」

    我和瘦子沒回答,徑直往前。

    這裡樓道的燈不亮,不知是壞了還是出鬼了。我們都當它是壞了,假裝淡定地開了手機照明。

    燈光一晃,馬一兵看到青葉的牌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這裡有高人?」

    我和瘦子還是不回答他。

    瘦子等我開門。

    我卻在鑰匙插進鎖眼前停住,遲疑著敲了兩下門。

    瘦子一驚,馬一兵也是愣神。

    「你敲門做什麼?」

    「這裡是你開的?」

    兩人問出了截然不同的問題,用的也是截然不同的語氣。

    瘦子很驚恐,馬一兵很驚奇。

    我等了一會兒,門那邊沒有人應聲,自然也沒人來給我們開門,我就一邊開鎖,一邊說道:「那個……我進來了。」

    瘦子更加害怕了,都不怕和服了,將和服抱在胸前,小女生一樣縮著身體,「喂喂喂,奇哥,你做什麼啊!」

    吱呀——

    門開了,聲音略大,可能是因為周圍太過安靜。

    那兩人都打了個激靈。

    「進來吧。」我深呼吸,率先進入了事務所。

    事務所比外頭更安靜,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我掃視一圈,沒看到人,心裡面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慶幸。

    馬一兵就直接進來了,瘦子被我的舉動搞得發毛,這會兒顯得比馬一兵膽小。

    「快點!別耽誤!」我對瘦子低喝一聲。

    瘦子一臉慷慨就義的表情,大跨一步踏進了事務所。

    「門關了。」我又說道。

    「要不,還是開著吧?」瘦子跟我商量,還把門推開得更大一些,方便之後逃跑。

    「別廢話!」我又喝斥。

    瘦子狐疑地打量我,看了半晌,沒看出什麼結果來。

    我直接走過去把門給關了。

    瘦子驚得一跳,躲了我兩步。

    「鐵桶和衣服拿來。」我對兩人伸手。

    馬一兵想要快點兒結束這事情,倒是很配合我。

    瘦子將和服給了我。

    我在和服上倒了油,扔進鐵桶中。那隻打火機還一直被我捏手心,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神物鬼物,只能祈禱它千萬要派上用場,將和服燒個乾淨,別再做妖了。祈禱完,我又在心中念阿彌陀佛,自言自語對和服說話,勸它早登極樂,不要為禍人間。

    邊念叨著,我邊打開純銀打火機,火苗跳出來,暖色的光給這個陰冷幽暗的空間增添了一點溫度。

    和服碰到火苗,噌地就燒了起來,變成一個火團,燒的速度極快。

    「這樣就沒事了吧?」馬一兵乾笑一聲,問我倆。

    瘦子沉著臉,「那個嵐嵐是怎麼燒的?」

    馬一兵笑容僵在臉上,「是……聽說是火柴……就這麼燒……」

    「就這麼燒,一點兒灰都沒留下?」瘦子又問。

    馬一兵慌了起來。

    這種事情不想還好,一想就覺得不對勁。

    和服又不是紙,就是紙也有灰燼呢,怎麼燒得那麼容易?

    「可能是什麼特殊材質……」馬一兵想了半天,就想出這麼個理由。

    瘦子估計要說什麼「鬼的材質」之類的話,剛張口露出一個口型,那鐵桶內的火團已經燃燒殆盡。

    和服裡外幾層,好大一件,就是倒了油也沒燒那麼快的。

    馬一兵自己都不信自己說的「特殊材質」的鬼話,可他也不相信其他「真相」,急切地說道:「燒完了,我們就走吧!」

    瘦子瞪著馬一兵,「至少再等等,它要再回來……」

    話音未落,我感覺到一股陰風從身邊吹拂而過。我突兀地抬起手,手臂直挺挺地繞了個圈,抓向了自己身後。

    瘦子和馬一兵都被我的舉動嚇到,瘦子更是直接往後退了三步,離我遠遠的。

    我被那條手臂帶著側了身,正好順著自己手臂探出的方向看去。我的手呈現出一種握拳的姿勢,應該是用了力氣的,我卻一點兒都感覺不到。

    在瘦子和馬一兵要開口詢問的時候,我握著的拳頭中出現了東西。

    那是一塊黑色的布料,布料在我手中擴張、生長,變成了衣服的模樣,櫻花樹也從樹冠到樹根逐步顯現。

    瘦子和馬一兵頻頻抽氣。

    我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因為我看到那件被我捏住領子的和服不像正常衣服那樣垂著,而是挺立在半空,彷彿衣服裡面……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43
第45章 燒(2)

    我剛想到此,就看到衣服領子裡面長出了東西。

    帶著斑的蒼白皮膚,一層層皺紋,然後是盤起來的一頭銀發。

    那和服裡面顯露出來的東西赫然是一個人頭!

    我身上冒出冷汗,整個人怕得顫抖起來,讓我更為害怕的是,我全身都在抖,唯獨那條手臂紋絲不動,就死揪著那和服的衣領。

    「啊!」馬一兵大叫了起來,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哐啷一聲響。

    瘦子那個方向悄無聲息,我也不知瘦子是不是直接嚇暈了過去。

    我是沒有要暈過去的跡象,我腿都軟了,卻沒摔倒。那條手臂不光抓著和服,還提著我的身體。

    和服中的人終於完整現形,四肢都從衣服裡面伸了出來。我看到和服背後的櫻花樹下又出現了女子,不是五個,是四個了,四個並排站著,就面對著我。

    我覺得很不妙。一般鬼魂之類的東西顯露在人前,那就是要放大殺器了,跟boss紅血要出大招一樣。

    那個老女人果然有了舉動。

    她的腦袋猛地轉了一百八十度,一張臉面朝我,只有眼白沒有眼瞳的雙眼盯著我,大張著嘴,露出一口黑乎乎的牙。

    我聞到了一股腥風,又似乎是花香,聽到了女人的尖叫,又好像是花樹被風吹過的沙沙聲,眼前是個面貌醜陋怪異的老妖婆,又在一秒後變成了年輕貌美的女子。

    沒等我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就覺得手一沉,眨眼後發現眼前的老妖婆、年輕美女都不見了,就剩下一件黑色和服。它很符合自然規律地垂著,裡面空空蕩蕩,並沒有東西。

    「奇、奇哥?」瘦子結結巴巴地叫我。

    我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右手提著和服,左手又拿出那打火機,將和服再次點燃。

    和服燃燒著,被我扔進了鐵桶之中。

    火苗瞬間竄得老高。

    我們三人都聽到了鐵桶內傳出來年輕女孩的哀嚎聲。

    我的手再次不受控制,直接按進了火焰中,按住了鐵桶內的和服。我那隻手第二次失去了觸覺,感覺不到火焰的溫度,也感覺不到手下的衣服。

    火焰從橙紅變成了粉紅,飄出來的小火星都化作了花瓣紛紛揚揚。只是給這詭異美景配音的是女子不斷的慘叫,加上黑暗幽靜的事務所大環境,十分瘆人

    我聽得恍惚,能勉強分辨出那是不同人的聲音,都叫得聲嘶力竭。不知為何,我想到了青葉那些音頻中野貓的叫聲,想到了那些委託人恐懼的叫聲,不同的聲線,卻給我如出一轍的感覺。

    火焰忽然又變了顏色,花瓣散盡,一團漆黑鬼火冒了出來,火中是我剛才見過的老婦人的臉,那臉和我近在咫尺,我能看清她扭曲的表情,扭曲到極點後居然變成了一張美麗的年輕臉龐。這張臉我也見過,就是在那一秒幻覺中看到的臉。她蹙眉低泣,張著嘴,無法說出話,但那表情和眼神都說明她在求救。

    我心中一軟,我的手卻不受控制,還死死按在鐵桶中,連那一條袖子都燒光了。

    女人一會兒就變了臉,又成了那邪惡的老妖婦,還罩著我的面門撲來!

    我嚇了一跳,想要退,可還是那個問題——我的手拖著我呢!

    這麼短短剎那的功夫,老妖婦已經穿過了我的腦袋,連帶那黑焰一塊兒衝了出去!我只覺得遍體生寒,腦袋裡面好像多了些什麼東西。

    「奇哥!奇哥你沒事吧?」瘦子衝上來推著我。

    我晃晃頭,抬臉看到瘦子焦急的表情,再低頭,就發現鐵桶中剩下一堆灰燼。我試著動了動手,成功將手從鐵桶中抽了出來。

    「奇哥,你沒事吧?剛才是怎麼回事?」瘦子心急火燎地問我,「你的手沒事吧?你的頭沒事吧?」

    我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摸摸頭,沒什麼傷。

    「這樣就行了吧?那個妖怪已經被消滅了吧?」馬一兵膽顫心驚地躲在沙發後面問我們。

    我看和服已經成灰燼,還有猩紅的火光在緩慢蠶食那些灰燼,點了下頭,「應該沒問題了。」

    馬一兵重重吐出口氣,驚嘆道:「大哥,原來你這麼厲害,還有麒麟臂啊!」

    「你胡說什麼呢!」瘦子怒。

    「對不起、對不起,我就隨口一說。」馬一兵賠笑,「這不是事情解決了,我一下放鬆了嗎?」

    瘦子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我苦笑,對瘦子搖頭。

    馬一兵完全不瞭解實情,看我有這裡的鑰匙,還解決了一隻鬼怪,當我是高人了。

    瘦子可知道我的底細,他也早就在懷疑青葉靈異事務所邪門了,當然會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剛才發生的事情。

    「我們可以走了嗎?」馬一兵請示我們的意見。

    我看鐵桶中已經空了,「走吧。這東西都帶走吧。」

    一桶油沒用光,鐵桶燒得有些黑了,打火機……

    我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再用手機照了一圈,都沒發現那隻打火機。

    「怎麼了,奇哥?」瘦子拎了鐵桶,馬一兵拎了油,兩人都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我轉頭看了眼辦公室,握了握恢復如初的右手,「沒什麼,我們走吧。」

    那兩樣東西我們都不想留下了,下了樓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瘦子打電話給胖子和郭玉潔,詢問那兩人情況,得知兩人那邊都沒什麼事情,盧嫚寧做了檢查,沒查出什麼,但情況已經穩定好轉,陳曉丘那邊本來就沒什麼事情,還躺在病床上休息。我們三人這才真正放下心來。胖子和郭玉潔又問我們這邊如何,瘦子含糊其辭地將事情帶了過去,掛了電話,就勾住了馬一兵的肩膀。

    「大哥,您還有什麼吩咐啊?」馬一兵狗腿地問道。

    「沒什麼吩咐,就是希望你小子管好自己的嘴巴。」瘦子眼神凶狠。

    馬一兵點頭如搗蒜,「我明白我明白,今天的事情我誰都不說,我們就是燒掉了和服。」

    「嗯。」瘦子滿意點頭。

    我們出了小區就分開了,瘦子陪我慢慢走去了車站。

    「奇哥,你真不要緊嗎?」瘦子問道。

    「不要緊。」我衝他笑了笑,「我可能是開天眼了。不是說有人撞了鬼之後就能開天眼嗎?從此以後,我就是捉鬼降妖的高人了。」

    「還能騙兩個漂亮女鬼當老婆是不是?」瘦子猥瑣一笑,「在拯救一下更漂亮的女總裁。」

    我們相視而笑。瘦子笑容很難看,我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去。

    恐怕是真要應了我之前的預感,從此以後,我的人生就要徹底改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43
第46章 編號066-飛來橫財(1)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夢中是過去的j國,某個大戶人家中誕生了一個女嬰,女嬰長大,俏麗可人,許了門當戶對的男子。她母親特意請人為她定製了件和服,她便選了家中庭院的大櫻花樹為圖案,親自作畫,讓匠人製作。和服完成了,她也要出嫁了。她帶著和服嫁了過去,被自己的丈夫冷漠對待,懷孕生子後,丈夫更是直接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訊。她那時才知道丈夫在外頭早就有了情人,因為父母逼迫才無奈娶了她,完成了自己的「義務」之後就迫不及待和那個情人雙宿雙棲,徒留她守著那個家族。她撫養大了自己的兒子,和夫家那些親戚爾虞我詐,作為一個棄婦又要忍受旁人的嘲笑奚落。和她相依為命的兒子在一次意外中英年早逝,她被夫家徹底放棄,娘家也在那些年逐步沒落。她終於是生了怨,心中恨意越積越多。她不長壽,死的時候卻蒼老如百旬老人,穿著那件櫻花和服,孤獨地死在簡陋的茅草屋中,死後也不得安寧,被小偷扒走了那件做工精美的和服,自己什麼都沒剩下。

    我從夢中驚醒,看到自家熟悉的天花板,才稍稍放鬆。

    那個女人的恨意太過強烈,強烈到讓我頭皮發麻,渾身顫慄。

    夢境中的場景就是那個老妖婦的經歷吧?很可憐,可死在她手上的女孩誰不可憐呢?或許她也不是故意的。鬼魂和人是不一樣的吧。

    我怔怔想著,腦海中浮現出老妖婦還是少女時的模樣,站在櫻花樹下笑顏盈盈,聲若黃鸝地講述自己對未來婚姻的嚮往。

    噠、噠、噠……

    我聽到了門外腳步聲,心頭一緊,握住自己的右手臂,小心翼翼地下床,湊到門邊,將門輕輕拉開了一道縫。

    門外有光,從廁所傳來。

    我放鬆下來,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大方拉開門走了出去,倒了杯水喝。

    廁所傳來響動,沖馬桶、洗手、開門,然後我聽到一聲輕呼,回頭就看到妹妹拍著胸脯。

    「哥,你怎麼沒聲音啊?大晚上的嚇死我了!」妹妹抱怨,「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因為燒掉了一條袖子,形容狼狽,那會兒又晚了,我回家的時候偷偷摸摸的,並未讓家裡人發現。

    「是你沒聽見吧?」我放下杯子,「快去睡吧。」

    「知道啦。」妹妹關掉了廁所燈,「對了,我下周有家長會,你到時候來吧。」

    「爸媽呢?」我詫異。

    「老師要講備考報考的事情,他們又搞不清楚,就你來嘛!」妹妹伸手過來拉我。

    我不著痕跡地移動了下身體,左手臂靠近妹妹,右手藏到了身後。

    妹妹並未發現我的小動作,隨便就拉著我的左手臂搖晃撒嬌,「求你了,哥!」

    「你當老爸老媽老年痴呆了嗎?有什麼搞不清的啊。」我哭笑不得。

    「反正就你來!」妹妹說道。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怕老師跟爸媽說啊?」我狐疑地打量妹妹。

    「才沒有呢!」妹妹甩開我的手臂,氣哼哼地回房了。

    我無奈搖頭,「那你得告訴我什麼時候啊。」

    「下週五八點。」妹妹進房,轉身,對我燦爛一笑,「拜託你啦!」

    她的臥室門關上,客廳內就剩下我一個。

    我有點兒失神。妹妹的笑容和夢中女孩的笑容重合在一起。我連忙把這種念頭抹去。妹妹怎麼可能會經歷包辦婚姻呢?這都什麼年代了!再說,要她真的所嫁非人,我絕對要將那個混蛋胖揍一頓,再給妹妹介紹個好對象。

    這些事情其實還很遙遠,妹妹今年才18歲,高考才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接下來就該享受大學生活,結婚什麼的,還不用我趕著操心呢。

    後半夜我沒再做夢,第二天神清氣爽地上班,沒有任何後遺症,讓我稍稍放心。

    瘦子他們三個也到了,郭玉潔追著瘦子問昨天我們燒和服的事情,還憂心忡忡,怕那和服再回來作怪。胖子大概是看出點什麼了,沒多問。瘦子看到我之後,拿眼神詢問,我衝他笑了笑,表示沒事兒。

    今天辦公室內有些沉默。瘦子和胖子下午的時候就又去工農六村刷臉了,我看瘦子那神情,知道他這次去恐怕是有點兒急了,為我的情況擔心,想要盡快查明白青葉的事情。我心中感動,但這種話瘦子不說,我也沒說,彼此心裡清楚就好。

    郭玉潔下午坐不住,瘦子和胖子走了一會兒後,她就說要去探望那兩個病人。

    我擺擺手,示意她自己去吧,「代我問個好。」

    「沒問題。」

    郭玉潔一走,辦公室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看到桌子上青葉的檔案,沒多想,就隨手抽出了一份。

    ————

    事件編號066

    事件代稱:飛來橫財

    委託人:張智

    性別:男

    年齡:41

    職業:商人

    家庭關係:喪偶獨居

    聯繫地址:民慶市天南新路羅德斯花園x號

    聯繫電話:139xxxxxxxx

    事件經過:

    2010年6月3日,委託人第一次來訪。音頻文件06620100603.wav。

    「張先生您好,請說一下您遇到的事情吧。」

    「哦……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我遇到的是不是那個……靈異事件。你們是這麼叫的吧?」

    「是的,您只要敘述就行,我們會幫您做出判斷的。」

    「事情是這樣的。我原來是個銷售員,很普通的銷售員,賣過醫療器械,也賣過房子、賣過車,工資還可以吧,但挺辛苦的。」

    「嗯。」

    「然後大概在五年前,我買彩票中了獎。我一直有買彩票,但頂多中個五塊十塊的,就那次一下子中了三千。」

    「恭喜您。」

    「恭喜什麼啊!唉……中獎一週之後我就接到了電話,住老家的奶奶摔了一跤,扭了腰,要在床上躺大半年。那筆錢我都沒留手上,就寄回老家給奶奶了。」

    「這樣啊。那麼後來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後來過了兩三個月吧,那時候股市行情不好,但我買的股票是萬綠從中一點紅,賺了好幾萬,我就趕緊將它拋掉了。」

    「嗯,是不是拋掉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對!拋掉之後沒兩天,我接到老家電話,我一個叔叔確證了癌症末期,就一個月好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43
第47章 編號066-飛來橫財(2)

    「一個月後,他去世了?」

    「是啊,醫生一點兒都沒說錯,一個月後就去世了。我回老家參加喪禮,回單位之後,就有個客戶跟我下了大訂單,我的業績一下子上去了,拿了獎金,還升職加薪。呵……我有老婆孩子,我……那時候有老婆孩子,結婚七八年了,她是個好女人,我就想著有錢了,對她好一些,給她買了項鏈、買了衣服。過幾個月就是黃金週,我們就去旅遊了。去的雲海山,站在山崖上面看下頭雲海。黃金週,人山人海的,也不知道哪個狗娘養的推了一下,我老婆……我老婆就從護欄後頭栽了下去……」

    「還請節哀。」

    「呼……我老婆去了,我不好受,在公司每天也沒勁。就有個人來邀請我合夥開新公司,是做代理銷售的。我女兒那年讀書了,我想著送她進好學校,將來還有可能要出國什麼的,他提的條件也很好,我就答應了。我辭職,和他搞起了新公司,一開始靠著我們倆的人脈做得還挺順,後來蒸蒸日上。我沒吹牛,也不是隨口說,是真的蒸蒸日上,代理什麼什麼就能售罄,業內都說我們神了,賣什麼火什麼,客戶訂單,還有僱主的訂單就雪花片一樣飛過來。就用了一年,我們公司就擴張了三次,我們兩個就想著要真正大干一場,計畫剛定下來,他……他就出車禍了,被卡車撞了,車子都變形了,他人也……也變形了……當場就死亡了。」

    「張先生,您還好嗎?」

    「我沒事,就是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很可怕。他好端端的,就突然死了。和……和之前那些人一樣……不止是我老婆、我叔叔,在那一年裡面,我家親戚……唉……反正我送出去的白包有多少我現在都不記得了。」

    「也就是說,在您事業發展的時候,您身邊一直有人故去?」

    「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我才覺得不對勁!可你要說是那什麼靈異事件……他們死得都很正常啊。我是說,你看我老婆,那天人擠人的,她掉下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還有我叔叔,他一個老菸鬼,肺癌死了,也正常吧?再說我那合夥人,出車禍那就更別提了,每天多少人出車禍啊!可偏偏就是我不停遇到這種事情……也不能說是我,是我身邊人在這幾年老是出事情。我……我女兒……就上個月……」

    「張先生,您女兒怎麼了?」

    「她食物中毒……死了……她在國外留學,和同學出去吃東西,然後就……」

    「她同學如何了?」

    「搶救過來了。她同學被搶救過來了,她……她……」

    「張先生,就您目前敘述的情況來看,的確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巧合。」

    「真的是巧合?」

    「請問您有碰到什麼怪事嗎?比如奇怪的聲音、詭異的人影之類,或者是做夢夢到過什麼?」

    「沒有。我在我那個合夥人死掉的時候就覺得不舒服了,我是說,這種不停死人的感覺讓我不舒服。我請了風水師傅來看過,家裡面、公司裡面的風水都沒問題,還請和尚來唸經。你們看這個,就是普世山上面開過光的佛珠,我女兒也有一串的,可還是……你們不是我找的第一個人,五年裡面,我前前後後在這方面也投了不少錢進去,但我身邊還是一直有人去世,年老的、年輕的,生病的、意外的……真的,太多了,再下去我身邊的人都要死光了!」

    「你之前有做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啊?」

    「招惹鬼魂的事情,例如去過一些陰氣重的地方,墳地、火葬場、兇案現場……」

    「我……我去參加葬禮,還有給我老婆辦葬禮算嗎?」

    「按照您的推測,事情的開始是五年前那次中獎吧?那您要招惹了什麼東西,也該是從那之前開始算。」

    「之前……之前沒有什麼啊。我什麼都沒做,但事情應該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我原來買彩票都沒中過大獎,還有那個客戶!那個客戶原來都準備買其他家的產品了,我圍著他轉了大半個月,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就當我是猴耍呢!他一點兒都沒有要給我下訂單的意思,我可以確定這一點!那時候知道他下了訂單,我自己都不信,還將那個合同看了好幾遍,都不敢打電話問他,就怕是哪兒弄錯了,我一電話過去,人給撤了。」

    「就是因為這兩個原因,您覺得事情是從那開始的?」

    「是。」

    「您可否回憶一下,您中獎之前做了些什麼?還有,您之前有沒有在金錢方面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真沒有了。我這些年自己想了好幾遍了。中獎前……中獎前就挺普通,照常上班、跑客戶,忙得不行,也沒工夫做其他事情。」

    「那您有沒有買過什麼特殊的物件?像是有年頭的舊物,或者一看就覺得不太舒服的東西。」

    「沒有,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我是一點兒頭緒都沒。」

    「這樣的話……」

    「張先生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們想要去你家和你公司看看。你這五年是不是搬過家?」

    「是。不過我原來房子沒有賣掉,租出去了,你們要去看也可以。」

    「那麻煩您給安排一下。」

    「好的。」

    2010年6月3日,分析音頻文件。音頻文件06620100603g.wav。

    「……」

    「蘑菇,怎麼樣?」

    「什麼問題都沒有啊。錄下來的聲音很乾淨,一點兒怪事都沒。」

    「那就不是鬼了?」

    「可能就是巧合。人走霉運,那也沒辦法吧。」

    「走霉運有連累身邊人的嗎?」

    「頭兒,你怎麼看?」

    「不太確定。可能……是和我一樣的人。」

    「咦?」

    「但頭兒是天生的吧?他這個五年前才開始。我看還是巧合,他那時候三十多,到現在四十,這年齡,交際圈裡有人死掉也正常。」

    「查一下那些去世的人,再查一下他的財務狀況。如果是巧合,那也有個界限。」

    「行。」

    2010年6月7日,調查得知委託人交際圈中共有19人在五年內死亡,其中病故者8人,意外死亡者11人。

    附:死亡名單。

    2010年6月13日,調查委託人財務狀況,整理比對,發現與死亡名單有重合,每逢有大筆收入進賬,必有一人在兩月內死亡,頻率逐年遞增。

    附:財務報表及比對報告。

    2010年6月15日,前往委託人公司及住宅。音頻文件06620100615.wav。

    「就是這裡了。」

    「房子很乾淨。」

    「嗯。我找的房客都挺好的。」

    「我是說沒什麼鬼魂的那種乾淨。」

    「啊……這個,我之前請的幾位也有這麼說過。」

    「去看看你現在住的地方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43
第48章 編號066-飛來橫財(3)

    「就是這裡了。」

    「房子很大啊,就住你一個人?」

    「我也不算住這裡。女兒放假回來才來這兒,平時出差忙,都住各地酒店裡面。」

    「有住固定的酒店嗎?」

    「有兩家。這個也需要調查嗎?」

    「暫時還不用。這邊的別墅也沒問題。」

    「那,房子都沒問題……」

    「張先生,還是要你好好回憶,在彩票中獎前你做了些什麼事情。」

    「可我真的想不起來,這都五年了……」

    「有沒有人特別喜歡您或討厭您呢?」

    「呃?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您什麼都沒做,可能就是你身邊的人做了什麼。詛咒、祈福,都有可能。這樣的人,您知道嗎?」

    「我……應該沒有吧?我是說,我老婆,還有家裡人可能祈福的時候會提到我,但我家裡沒有那種特別信佛信道的人,大概就那種,旅遊的時候參觀寺廟,隨便上炷香。這種不會有效果吧?」

    「這也未必。」

    「啊……那、那怎麼辦?」

    「您有聽說那段時間有人去旅遊、參觀寺廟的嗎?」

    「沒有,沒有人去旅遊。」

    「詛咒呢?你有沒有仇人?」

    「我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家庭、社會關係方面,我們會繼續調查的。另外,我們會查一查有沒有和您一樣經歷的人。」

    「哦,那拜託你們了。」

    「不必客氣。」

    2010年6月20日,調查委託人交際圈,並未發現可疑目標。

    2010年6月22日,調查往年類似事件,暫定目標為民慶市及委託人老家邡水市富商群體137人,其中死者9人:病故4人,車禍2人,自然災害死亡1人,他殺1人,自殺1人。

    附:富商名單一份,死亡報告九份。

    2010年6月25日,篩查富商名單,找到目標林一凡,於1995年開始經商,1996年一夜暴富,開設私人機械廠,其後不斷擴張。林一凡家人、朋友、下屬員工於1996年起不斷出現死亡案例,直至2003年,林一凡在洛渠江濱江大道跳河自殺,孑然一身,親友盡亡。

    附:報紙新聞剪報,林一凡資料一份。

    2010年6月26日,聯繫委託人。音頻文件06620100626.wav。

    「這是我們調查出來的結果。張先生,您是不是認識這個林一凡?」

    「不、不認識。我看過他的新聞,那時候,就是03年的時候,報紙上登了不少他的新聞,白手起家,被稱讚是商業天才什麼的,然後英年早逝。而且很可憐……就是你們蒐集的這些報紙,說他家裡人都死光了。我……我是和他一樣了吧?」

    「目前看來是這樣。如果您不認識林一凡,也從未和他有過交集,那我們就需要從你們二人的共同點來找了。這是林一凡的生平經歷,您看看有沒有眼熟的內容。」

    「唔,這個……嘶——沒有,我是說,除了我們現在都在民慶市,沒什麼重疊的,公司也不在一塊兒……」

    「社會關係呢?有沒有什麼人是你們共同的朋友?」

    「這個……也沒有。這裡面沒有一個是我認識的。」

    「好的。那我們會繼續調查下去。」

    「護身符有什麼特別反應嗎?」

    「啊?沒有。你們給的護身符我一直帶著,沒什麼特別的。」

    「你已經停掉人際往來了吧?」

    「這個……這個不可能完全停掉吧?而且好多人已經是我親人朋友了……」

    「最好還是減少接觸。我們暫時無法摸清楚這種死亡的規律,為了安全起見,您最近還是減少相關行為為好。」

    「我明白。我……我……我想問問,林一凡,真的是自殺的嗎?」

    「不能確定。可能是如報紙新聞所寫,家人朋友死絕,忍受不了後自殺了,也可能是死絕了之後就輪到他了。」

    「嚇!這……這、我、我怎麼辦?」

    「所以才讓你停止相關行為。如果這個靈異事件有個選擇標準,我們還能做一番佈置。就目前的情況看,它完全隨機,和你的遠近親疏不是它選擇死者的標準,我們就很難把握。」

    「但作為一種嘗試,我們期望它能有個標準,請您暫停賺錢的行為以及和旁人的接觸,只與我們保持聯繫,就是希望它能將目標放到我們身上。」

    「那你們豈不是!」

    「我們的安全不用你擔心。」

    「這樣啊……我明白了。」

    2010年6月30日,聯繫到林一凡舊同事孫祥寶。音頻文件06620100630.wav。

    「您好,孫先生。」

    「你們好。沒想到林一凡死了那麼多年了,還有報紙想要寫他的事情。」

    「林先生的事蹟很振奮人心,不管過去多少年,都會有人想起來,也能觸動很多人。」

    「呵呵,大概吧。」

    「您能說說您印象中的林一凡先生嗎?」

    「我印象中他就是個可憐人。他死的時候有記者來做採訪,我就這麼說,不過沒上報紙,報紙上刊登的那些話,就像你們說的,『振奮人心』。」

    「可憐人是指他失去親友的事情嗎?」

    「不,是他從商那幾年。你們這些外人完全不知道,我和他那時候一起在科研所工作,工資不多,但福利很不錯,本來日子都挺好的,他也很喜歡這個工作,可94年的時候,他愛人被查出來生了大病。我記得是腫瘤,要花很多錢去治病。他們家把積蓄全拿出來,再到處借錢,還是不夠。」

    「這點,過往的新聞中似乎都沒報導。不過我們的確有查到林太太的就醫記錄。」

    「他瞞著他愛人的。」

    「瞞著林太太?」

    「對,瞞了他愛人,瞞了好多人。因為那筆醫藥費太大了,他怕他愛人主動放棄治療,所以什麼都沒說。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知道這件事情。」

    「林先生是為了籌集醫藥費才下海經商的?」

    「是啊。他下海經商,倒買倒賣,因為那個時期,怎麼說……就是剛剛好,市場剛剛好,他那個人聰明,這樣也的確賺了點小錢,但都投進他愛人那個無底洞了,手頭活錢不多,也就一直奔波當小商販,後來一下大賺一筆,才開始穩定下來,自己建了廠。」

    「您知道他大賺的那一筆生意是怎麼回事嗎?」

    「不是很清楚。我也是看新聞上寫,他自己說天上掉了餡餅,倒騰點東西,正好被個有錢人看上,花大價錢買了下來。」

    「以前的採訪記錄的確是這樣寫的。他那時候還和您有聯繫吧?沒有透露什麼訊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43
第49章 編號066-飛來橫財(4)

    「沒有,我們那時候聯繫不多。他發財之後過了大半年,才又來找了我。你們應該做過功課,正好是那時候,他母親去世了。」

    「是的。」

    「他愛人那時候已經控制住了病情,他放下心了,沒想到老母親突然就去了。他跟我感嘆世事無常。再後來,就聽說他生意越做越大,但周圍有了風言風語。他那些親人朋友一個個相繼去世,有人就懷疑他是不是在搞什麼東西。」

    「搞什麼東西?」

    「就是做法、風水什麼之類的,傳得很荒唐,說他在自己廠子裡面佈置了一個風水局,進來的人就記上了命,然後每過一段時間,就死掉一個人,變成鬼,被吸進風水局裡面給他運財。反正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種傳言有沒有一個源頭?」

    「源頭?」

    「像是他的仇家、生意上的競爭對手之類故意放出來打擊他,又或者是真有人在他的工廠裡面看到了不同尋常的風水擺設。」

    「這怎麼可能?就是當時人亂猜而已。這種流言說說就算了,根本沒人信。」

    「流言傳開了,卻沒人信?」

    「都改革開放了,破四舊都多久了,哪還會有人信那種東西?」

    「但林先生的親友相繼死亡是事實,就沒有人害怕嗎?他的工廠中沒有出現員工離職情況?還有他的親朋好友中沒有人為此疏遠他嗎?」

    「這……並沒有。那時候,沒有人這麼做。」

    「孫先生,您也不覺得這種情況詭異嗎?」

    「我……我並沒有那麼覺得……我沒想那麼多,但……啊,你這麼一說……那些流言的確有個源頭的。那時候林一凡開廠子,我們科研所裡有兩個人就被他拉了去那邊工作,當時有個、有個小吳,叫吳澤,他是最開始說那些話的。」

    「吳澤?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很上進的一個小夥子,農村考進大學,大學一畢業就分到了我們所,然後做了一兩年,去了林一凡的廠子。他工作很上進,沒人想到他會說出那種話。我也是從他那裡聽到了這個流言。他那時候新找了工作,要離開民慶市,走之前到所裡面來告別。」

    「林先生工廠那裡也有這種傳言,也是他最先開始說的?」

    「我後來聽說是這樣。有人罵他不地道,不過林一凡不在意,還幫他說話。反正是沒人信這個流言。」

    「那麼,您最開始說林先生可憐,就是指他太太生病,他被迫經商的事情?」

    「是啊。他老婆在99年的時候死了,兒子在那之前就死了。我去了葬禮,他人都木了,一點兒神都沒有。那個廠子在他死前效益都很好,可我看他那狀態就不對,心思都不在廠子上面了。他有跟我提過想把廠子關掉,回到科研所,可廠子越做越大,下面人越來越多,他不能說關就關,要找新東家,也沒那麼快找到合適的接手人。就我聽他說的,他00年開始就在做這事情,直到他自殺,都沒擺脫掉這個包袱。那個廠,那時候就是他包袱了。」

    「原來如此。」

    「也就是說,他無心經營,工廠卻還在進步?」

    「嗯。要我說,廠子到那種規模了,他那個老闆有沒有真沒什麼區別了。古代不是還有皇帝不上朝,天下太太平平的事情嗎?」

    「您說的也有道理。請問您有吳澤的聯繫方式嗎?」

    「沒有。他沒細說新單位的事情。」

    「好的,今天打擾您了。」

    「不用客氣。」

    2010年7月4日,聯繫上吳澤。音頻文件06620100704.wav。

    「你們要問林廠長的事情?」

    「是的。據我們打聽到的情況,您在當時察覺到林先生的狀態不對勁,或者說是林先生開設的工廠不對勁?」

    「你們……你們是要問這個?」

    「是的,我們是《怪談異聞》雜誌社的,對這種靈異事件很感興趣。」

    「哦……《怪談異聞》……這件事,的確可以算是你說的靈異事件吧。」

    「能詳細說說嗎?」

    「你們做這個雜誌,有見過開了陰陽眼的人嗎?」

    「您開了陰陽眼?」

    「我能看到那種東西。不過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我老家在農村,旁邊就是一座大山,我看到過山裡的精怪鬼魂。呵呵,你們可能覺得我在吹牛,但我真的看到過,不是眼花看錯,是真看到過那種東西。」

    「那十分神奇。您長大後還有這種能力嗎?」

    「沒了。大概上初中之後就沒了。最後一次看到是小學最後一年,那時候和村裡孩子上山玩,在山上墳地看到了鬼,是剛落葬的一個村裡老人。」

    「您對這種事情好像並不害怕?」

    「它們又不會傷害我,我為什麼要害怕?我們村山上的鬼,生前都是村裡人,那些山精妖怪,村裡人也給貢品,它們不傷害我們村的人的。」

    「那麼,林先生的工廠呢?」

    「……所以我那時候怕了。唉……林廠長那時候身邊死了那麼多人,不停有葬禮,可那些人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他們連說一句『怎麼又死人了』這種話都沒有,好像……好像就我一個人發覺已經死了很多人,而且還在不斷死人。我真的是怕了,所以就找了新工作,還離開了民慶市。」

    「林先生有察覺嗎?」

    「他有的。他參加葬禮的時候不是那種傷心,而是麻木,還有擔心。再就是,我和人說了自己的發現之後,林廠長來找過我。他沒警告我不要亂說話,就是問我,我是不是也察覺到他身邊一直有人去世。」

    「也就是說,只有您和林先生感覺到了異常?」

    「是啊,只有我們感覺到了。我辭職的時候,林廠長還笑了。他……我覺得他是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都離開吧。」

    「您只發現這種死人現象,沒發現其他蹊蹺嗎?那個風水局的流言又是怎麼來的?」

    「那不是我說的,我只是覺得這種死人的……頻率,不太正常。風水局流言可能是……林廠長自己傳出去的。」

    「他想要將工廠裡面的人趕走?」

    「我是這樣想的。」

    「他無法直接關閉工廠嗎?」

    「工廠擴張的速度太快了,不光是廠子裡面的人,還有好多供應商、銷售商都指著廠子過日子,他要一下子把廠關了,好多人都得喝西北風去。說難聽點,那樣死得可能更快,影響太大。」

    「您之後有聽說林先生的死訊嗎?」

    「報紙上看到了。挺可笑的,他死了,所有人才發現原來他親朋好友都死光了。就像是鬼遮眼,在那之前,沒人察覺到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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