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青葉靈異事務所 作者:庫奇奇(已完成)

 
Babcorn 2017-11-18 17:27:5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0 1038534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0
第80章 編號049-死亡公路(5)

    兩人站定在一棵行道樹下,似是準備打車。

    「他不見了!」

    「譚小姐,別緊張。」

    「哦,好……」

    「是上鉤了。他正在接近你們。從現在開始演戲,按照準備好的對話來。」

    「嗯,收到。亞琦,寶寶要叫什麼名字好?」

    「你決定就好,我都聽你的。」

    「單名一個『韜』字怎麼樣?雄韜偉略的韜。」

    「不行。」

    「不好聽嗎?」

    「那名字太不吉利了。我以前就遇到一個蠢貨叫這個名字。不過,我還要謝謝他。」

    「嗯?」

    「不然我前夫也不會死,我就不能拿了遺產跟你在一起啊。」

    「你前夫不是出車禍死的嗎?」

    「呵呵……」

    「注意!」

    兩人背後突然顯現了一個孩子的身影,快如閃電地伸手,推在了女人的後背上。女人雙腳離地往前飛去,男人眼明手快地拉住她,將她撲倒在地。人行道旁的非機動車道違章停了一輛車,擋在倒地兩人的左側,也擋住了行駛中的非機動車,沒讓兩人被碾壓。

    小孩暴跳如雷,不甘心地想要追擊,雙腳要跨過人行道時,地上石磚縫隙中突然飛出了一條紅繩,將孩子結結實實地五花大綁。小孩如同一條毛毛蟲在地上蠕動,不斷掙扎,臉上是清晰可見的驚恐之色。

    「沒事吧?」

    「嗯……謝謝你。」

    男人將女人扶起來,回到人行道。

    旁邊的商店中走出來了兩男一女,都是模糊臉,為首一人抓小雞一般提起了地上被紅繩綁住的小孩。

    「啊啊啊啊啊!放開我!你們這群狗娘養的!賤貨!我要殺了你!啊——」

    男人抖了抖手,小孩的叫聲就好像被堵住了。

    在一行人身邊出現了女交警。

    「你們要怎麼處置他?」

    「賣掉。」

    「什麼?」

    「賣給修道之人,他們會煉製他或者喂給自己養著的鬼。」

    「為什麼不殺掉他?你們不是說要解決他嗎?」

    「殺掉?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咦?」

    「煉製需要七七四十九日,一點點抹掉意識,會很痛苦。至於變成飼料,那就更痛苦了。我還沒見過能一下子吃掉一隻惡鬼的家養鬼,他會被一口口分吃掉,得被啃幾個月,才會徹底消失。」

    「該!就應該讓他不得好死!」

    「呂夢一,你該安息了吧?」

    「我……」

    「不要再提其他條件,我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

    「這裡還有……」

    「還有一個受害者。」

    「……我老公有沒有……」

    「他沒有變成鬼。」

    「哦……」

    「呂夢一。」

    「我知道了。我這就……離開了……」

    「生命總會有結束的這一天,再不甘心也必須安息。鬼不應該存在在陽間。」

    「嗯……」

    畫面中的女交警緩緩消失。

    「他……升天了?」

    「是。」

    「你剛才說,鬼不應該存在在陽間,可他們都存在了。」

    「所以她說的是『不應該存在』,不是『不存在』。」

    「那為什麼會存在?如果沒有鬼,他死就死了,我老公也……」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線生機。若是你老公變成鬼,和你陰陽相見,你還會這樣覺得嗎?」

    「我……」

    「不要多想了。你老公已死,沒有變成鬼,你還活著,得繼續活下去。」

    五個人上了那輛違章停靠的車輛,離開了道路。車牌處同樣是一片模糊。

    2008年7月15日,將薛韜出售給玄青真人。送譚亞琦回監獄。終結調查。

    ————

    我關掉檔案的時候有些茫然。

    青葉的人讓我看這個檔案是什麼意思?警告我不要像呂夢一一樣多管閒事?警告我他們正在像呂夢一一樣失去理智,很可能變成惡鬼?還是想要提示我這個「玄青真人?」

    我在網絡上搜索了一下玄青真人,沒有找匹配的對象。

    我想了很久,考慮了很多可能性,將它們一一列下。看著那張紙,我有點兒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去再找一下青葉?他們對筆仙好像不感冒,但有道具,應該能給我個選項吧?可他們要是在提醒我他們正在「惡化」,我就不應該再去事務所了。

    這件事讓我躊躇了好幾天。陶海那裡還耗子躲著貓一樣躲著我們。諸事不順。

    最煩的是纏繞我的噩夢。

    張珊玫夜夜入夢,被吊在舞台上扭動掙扎,痛苦嘶嚎。

    如此,我日漸憔悴,終是忍不住去寺廟裡燒了燒香,但當天晚上還是看到張珊玫。

    她應該被拉斷了頸椎,卻詭異地「生龍活虎」,指甲扣著麻繩,水晶亮片連帶著她自己的指甲都被掰斷,飛散在舞台上。鮮血沾上了麻繩,加上張珊玫脖子上被勒出來的血跡和青瘀,更顯觸目驚心。

    看了那麼多次,我都有些麻木了,誰知這次有了新變化。

    麻繩好像承受不住張珊玫的力量,跟電影特寫中的鏡頭一般,正在層層斷裂,最後只留下了一根細線。

    嘭!

    張珊玫從高空墜落,身體砸在舞台上,聲音在整個劇院迴蕩。

    我看到有鮮血從她腦袋下蔓延開,浸染了她的半邊臉頰。她口中溢出鮮血,臉上的表情還定格在從半空脫困的一瞬,難掩喜悅。

    我的心跳加快起來,意識到這變化可不是好事。

    果然,眼前場景又開始了重複,張珊玫從空中墜下、掙扎、摔地上。這回她沒直接死亡,而是身體抽搐了一下。

    我緊張起來,呼吸變得急促。

    第二次重複,張珊玫的手動了動。

    第三次重複,張珊玫抬手按在了地上,又無力地耷拉下來。

    第四次重複,張珊玫將上半身撐了起來,重重砸進自己的血泊中。

    第五次重複,張珊玫撐著上半身,轉頭看向了我!

    天亮了。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坐起來後發了好一會兒呆,自言自語道:「難道變成鬼的是張珊玫?不是那個說話的男人?」

    我沒法再拖延了,急匆匆去了青葉。開門的時候,我做了好多心理建設,坐在沙發上的固定位置,還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將那張列表放在茶几上,又放了一枚硬幣在紙上,謙恭地問道:「我人笨,想了好久都沒想明白。請問,你們是哪種意思?能不能再給我一點幫助?」

    硬幣半天都沒響動。

    再下去就要上班遲到了,我只能沮喪地收拾東西離開。

    在辦公室內,我又開始瞎捉摸:他們到底是不給我提示,還是想要跟我說的不在列表之內?

    「小弟弟,你又有什麼事啊?」瘦子接起手機,口氣很是無奈。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瘦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大叫道:「又死人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0
第81章 完美演出(1)

    辦公室內的人都看向了瘦子。

    瘦子面色凝重,聽電話那頭的人講了很久,才說道:「我知道了。行。先掛了。」他轉頭看向我,眼神複雜。

    「是誰?」我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馬一兵打來的電話,戲劇學院又有人被殺了。」瘦子嘆氣,「這次是被抓到現行。一個男生因為女朋友要分手,勒死了她。」

    「勒死?」陳曉丘問道。

    「對。用的是女朋友的絲巾。」

    這聽起來像是一時衝動,激情殺人,和張珊玫的案件完全不同。

    「馬一兵想請我們去戲劇學院?」我問道。

    瘦子點頭。

    「那我們下班就過去看看吧。」郭玉潔沒有什麼猶豫。

    「你們不用去了,我自己去看看就行了。」我一口拒絕。

    這次的事情恐怕不簡單,我不想要將他們拖下水。

    瘦子不滿地問道:「奇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巧合,沒必要這麼興師動眾的。」我找了個好理由,郭玉潔立馬就接受了,瘦子和胖子都不答應,郭玉潔就又猶豫起來。

    「別鬧了。我們又不是偵探,也不是青葉的人,管那麼多閒事做什麼?」我苦口婆心。

    「那你還去?」郭玉潔斜睨著我。

    「人家馬一兵求過來,我就去安安他的心。我看那小子被和服的事情嚇過頭了,現在看什麼都像是鬼。」

    郭玉潔無從反駁。

    下班之後,瘦子和胖子還想要跟我一塊兒去,被我嚴詞拒絕了。

    我給馬一兵打了電話,約了他在戲劇學院的校門口見。

    馬一兵含胸駝背耷拉著腦袋,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猶如驚弓之鳥。見到我,他就像看到救星一樣,連忙上前幾步抓住了我的手。

    我無語,好不容易甩開他的手,問道:「怎麼回事?難不成你小子又目睹了兇案?」

    馬一兵搖頭,「沒有,沒看到,就聽人說的。」

    「那你怎麼嚇成這樣?」我被張珊玫那樣夜夜驚嚇都沒這樣呢。這馬一兵未免太慫了。

    「我沒辦法啊。你說說,剛吊死一個,現在又被勒死一個……我們學校這麼多年,自殺的都一隻手數得過來,以前可一件兇殺案都沒有過。」馬一兵沮喪地說道,「奇哥,你說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啊?」

    「我上次來沒發現。」我搖頭,讓馬一兵先帶我去看看那個兇案現場。

    兇案現場在教學樓一處樓梯拐角,那個樓梯間已經被學校封鎖掉,有學生好奇遠遠瞄兩眼,也有人如馬一兵一樣膽小害怕,恨不得繞道走的。

    我站在走廊上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瞧出來。畢竟凶手的作案手法是勒死被害人,現場又空曠,沒有留下痕跡。

    「凶手和被害人都是誰?」我詢問馬一兵這個案子的詳情。

    馬一兵打聽過了,可知道的也不多,「凶手是我們學校的,他女朋友不是,是以前高中同學。」

    「特地跑過來分手?」我覺得怪異。

    馬一兵也覺得奇怪,「聽說之前就分手了,那個男的最近又開始騷擾她,然後約了談判什麼的。」

    我又聽馬一兵八卦了一番,一起去了那個劇院。馬一兵到了地方就不敢進去了,要和莎士比亞聊天,仔細指點我怎麼從側門進去——沒演出的時候劇院正門不開。

    我推開劇場的側門,就感覺到了一股陰氣,開了手機照明,對準了舞台。

    舞台上是空的,光芒被我一路往上移動,照到了吊在半空的張珊玫。

    張珊玫垂著頭,瞪著眼看著我,神情充滿了不甘和怨恨。

    我背脊發涼,手一抖,手機跟著抖了抖。

    張珊玫張了張嘴巴,動了動手指。那模樣和我的噩夢重合在一起。

    我的心漸漸冷靜下來,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願?」

    張珊玫努力地掙扎,可動作如此輕微,要不是我在夢中看得多了,都無法察覺。她的眼中淌出紅色的液體,好似血液,滴答滴答,砸在舞台上。

    我於心不忍,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放下她嗎?那樣做……我心中一凜,想到了薛韜。那隻惡鬼就喜歡欺騙活人,引誘他們死亡。莫非張珊玫也在欺騙我?

    「呵……他……」張珊玫從喉嚨裡擠出了一絲聲音,血淚流淌得更多了。

    我腦中靈光一閃,手臂一移,照亮了觀眾席的正中位置。

    紅色的座位上沒有人,可正中最好的那個位置放下了座墊,好似不久前那裡曾有人坐過。

    我頭皮發麻,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還是鼓起勇氣走向了那個座位。座位周圍什麼線索都沒留下。我大著膽子摸了一下座墊,觸手冰涼刺骨,激得我連忙抽回手。我看向舞台,這個位置視角絕佳,能將舞台盡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吊在上空的張珊玫。而這個位置,也是我夢境中的視角。

    張珊玫的視線移了過來,眼神中除了怨恨之外,還多了一絲恐懼。她忽然開始掙扎,如我夢境中那般聲嘶力竭地喊叫,抓撓著麻繩,十根手指的指甲全部掰斷。麻繩一層層斷開,張珊玫從半空中掉落,重重摔在舞台上,眼耳口鼻都溢出了鮮血。她好像毫無痛覺,還很欣喜,從地上艱難爬了起來。她轉了個身面對我,我這才看清楚,她的脖子被摔斷,一截頸椎刺穿了皮膚,可她努力保持著腦袋的平衡,搖搖晃晃地向觀眾席走來。

    嘭!

    張珊玫摔下了一米多高的舞台,又爬起,好像沒有智力的怪物,又像是撲火飛蛾,動作詭異而緩慢地爬過那一排排座位,終於來到了我面前。

    她臉上滿是血,眼中是狂熱的光。那隻血手撫摸上我的臉,我沒感覺到血液該有的溫度,反倒是被凍得如墜冰窟。

    「我演得好嗎?」張珊玫急切地問道,口中還吐出了大量的鮮血。

    我嚥了口唾沫,說出了夢中聽到的話:「完美。」

    張珊玫好似小女孩一樣燦爛笑了起來,在手機的光照中緩緩消失了。

    隨著張珊玫的消失,籠罩著劇院的寒氣也一掃而空。

    我摸了下自己的半邊臉頰,那裡還是一片冰涼。垂頭看了眼座墊,我試探著又摸了一下,仍舊冷得如同一塊冰。我的心也熱乎不起來。

    預知夢?過去場景的重現?

    我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算什麼,可我這一回可以篤定,張珊玫的死不是謀殺,而是靈異事件。

    那個被勒死的女生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0
第82章 完美演出(2)

    手機響起,是馬一兵打來的。

    我一邊接通,一邊往外走。

    「奇哥,怎麼樣?」馬一兵戰戰兢兢地問道。

    「我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什麼都沒有。」我對馬一兵撒謊。

    馬一兵吁了口氣。

    到了劇院大門口,我就看到馬一兵依靠著莎士比亞,有點兒魂不守舍。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差點兒把他嚇得跳起來。

    「行了你,別大驚小怪的。就是巧合,不要在意。」我安慰道。

    馬一兵又跟我確認了好幾遍,得到我的保證,才稍稍舒心。他送我到了車站,千恩萬謝。

    我和馬一兵告別後,就去了青葉。這回進入事務所,心情沉重,卻沒了那種恐懼感。

    我坐在沙發上敘述完劇場內發生的事情,問道:「我夢中聽到的那句話,是一隻惡鬼說的吧?他殺了張珊玫,現在又殺了人。他是一個和薛韜一樣的惡鬼。」

    這讓我很憤怒。

    即使薛韜年紀小,我也沒辦法對他生出任何同情心來。而我現在碰到的這只惡鬼明顯是個成年人,死前可能就已經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死後仍然不消停,繼續害人性命。

    「我該怎麼辦?」我低聲問道。

    事務所內一片寂靜。已經入夜,沒有燈的事務所十分幽暗,窗外朦朧的月光都被玻璃紙給遮擋了大半。

    我突然發現對面的沙發前出現了一雙腿,穿著西褲皮鞋,雙腿交疊,還有一雙白到透明的手放在膝蓋上。我心跳如鼓,正在猶豫要不要抬頭,就見那隻手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我。我一怔,不明所以。

    那雙手和腿消失了。

    我連忙抬頭,對面的沙發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我?」我喃喃自語,用手指了指自己,轉念一想,回頭看向身後。

    身後是一面牆,牆上掛著山水畫。我開了手機照明,將那副畫仔仔細細搜查了一番,沒有任何收穫。我又轉去了那面牆後。隔壁是辦公室,靠牆的位置是兩張辦公桌,也沒有任何有用的東西。再往後方看過去,就是檔案櫃。

    「還是檔案櫃嗎?」

    我開了檔案櫃,乾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下一個提示。

    我撓了撓頭,真沒法理解青葉剛才那一指的暗示。

    「難道真是說我?」我不太自信地自言自語。

    說實話,我在碰到青葉的事情後,就開始有了點超能力的感覺。附身的事情不提,我幾次夢到怪事都是很明顯的線索。青葉是要我等下一個線索自己送上門嗎?

    「你們綁薛韜用的紅繩還有嗎?」我對著空氣問道。

    這有點兒異想天開。青葉的人弄那個陷阱應該是竅門的,不是拿根紅繩子就能把鬼抓起來。

    「那個玄青真人的聯繫方式你們能給我嗎?」我只好找尋高人求助。

    嘭!

    我嚇了一跳,轉身就看到事務所的門被打開。

    強烈的陰氣從事務所深處冒出來,開始在事務所內瀰漫。

    我不敢待下去了,頭也不回地快步跑出了事務所,不等我關門,那扇門就自動關上了。

    是我提到了玄青真人?還是青葉這裡有門禁時限?我看了眼手機,已經九點多了。一般靈異事件都是午夜十二點或凌晨兩三點吧?

    我嘆了口氣,拖著腳步回家了。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心情萬分複雜,不知道該期待,還是該害怕,抑或是應該分泌腎上腺素,和那隻惡鬼戰鬥一場。胡思亂想間,我陷入了夢境中。

    有意識時,我就站在空曠無人的走廊內,面前是樓梯。樓梯間有一整面的玻璃窗,卻好像是個劣質佈景,一片漆黑。我一低頭就看到了下方樓梯拐角處的玻璃窗前有個煢煢孑立的女孩。她背對著我,看來是經過精心打扮,脖子上繫著一條淺色的絲巾。

    女孩抓住了絲巾的兩端,將絲巾纏繞在手掌上,一圈又一圈,然後猛地伸手,拉緊了絲巾。

    我想要去阻止她,咬牙和夢境做對抗。

    女孩的手漸漸往外拉開,絲巾越收越緊,也越拉越窄,在女孩的脖子上勒出一道紅痕,將她修長的脖子分成了上下兩段。

    我仍舊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只能旁觀,還聽到絲帛被拉扯後發出的崩斷聲。那聲音漸漸響了起來。我聽到了耳熟的一聲「喀拉」,卻和我曾聽過的那種聲響有些微不同,好像是在經歷了慢放。

    女孩沒有停手,用絲巾將自己脖子勒成了一個沙漏。

    有鮮血浸染了絲巾。

    崩!

    咚!

    那雙纖細的手向兩側平舉,絲巾被完全拉開,拉成了一條直線!

    女孩的頭顱被彈起,落地後彈跳了好幾下,骨碌碌地就滾下了樓梯。

    我的抗爭戛然而止。

    女孩無頭的軀體直挺挺倒下來,鮮血從脖子收緊的斷口傾瀉而出,順著台階涓涓流淌。

    我無力地嘆息,有點兒木然地等待。

    不過多時,眼前的一切恢復到了最初的時刻。

    我沒有放棄,做了第二次嘗試,卻依然以女孩倒地中止。

    接著是第三次。

    嘭!

    第四次。

    嘭!

    第五次。

    崩!

    咚!

    我目疵欲裂,卻見漆黑的玻璃窗亮了起來,一輪明月掛在空中,恰好是在女孩缺失的頭顱位置。

    那一幕畫面定格了一瞬,女孩的身體緩緩倒下,我也看到了她擋住的那一部分玻璃窗。

    玻璃窗上有一個倒影。看輪廓是個人坐在台階上,好整以暇地觀摩女孩慘烈的死亡方式。

    我竭力讓自己低頭,去看那隻惡鬼的模樣,驀地聽到了掌聲和一聲讚歎:「完美!」

    完美nmb!

    我因為怒氣一瞬間就醒了過來。

    天亮了。

    夢結束了。

    可這件事還未結束。

    我翻身下床,今天沒去青葉,而是一早去了戲劇學院,衝到了那個兇案現場。

    兇案現場和我昨天所見沒有區別,我沒能看到那個女孩的鬼魂。

    是要等到晚上嗎?我想到了那一輪取代女孩頭顱的月亮。

    這天上班,我裝出沒事人的模樣,下班後就去了戲劇學院。

    天還沒黑,我只能找間空教室坐著乾等。

    教室內響起腳步聲。

    我一個激靈,警惕地抬頭,就看到瘦子和胖子兩人走了進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0
第83章 阻止

    「你們怎麼來了?」我無奈問道。

    瘦子跨坐在我前排的椅子上,翻了個白眼,認真說道:「這問題我還想問你呢。背著我們做這事情,你還把我們當兄弟嗎?這麼多年的哥都白叫了。」

    胖子只是憨笑,想要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擠了半天才將肥碩的身軀擠進那個小位子。

    「這次的事情不太一樣。」我見狀也不隱瞞了,「我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它是一隻惡鬼。要怎麼處理,我也還沒頭緒呢。」

    瘦子摸著下巴,「驅鬼嘛,一般就那麼幾種辦法。咱們國家的道士和尚都是直接對付鬼魂,那得有真本事,西方驅魔人都是神父,得有信仰,還得懂拉丁文。不過,也有些普通人能走的捷徑。」

    我想到了瘦子的那個前女友,諮詢瘦子的意見:「什麼捷徑?」

    「燒掉屍體和遺物。」瘦子回答,「我也不知道這法子行不行,但從玄學概念來說,鬼魂之所以存在,其實是依靠活人的念想和它們生前留在實物上的一絲念,破壞掉這兩樣,它們就無法存在了。」

    我聽瘦子神神叨叨,半信半疑。

    葉青似乎是有種特殊能力,能夠直接殺死鬼魂,但他有提到過靈體的概念,他無法摧毀靈體,只能摧毀靈體的載體,比如屍體。

    這和瘦子那番玄之又玄的理念有點兒契合。

    「現在都火化安葬,找不到屍體的吧?要找遺物可就難了,誰知道散落到哪個垃圾場了?」胖子指出困難之處。

    瘦子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非也非也,不是什麼遺物都能留下念的,那東西一定特徵明顯。」他指了指胖子的肚子,「比如說你要死後變成鬼,就應該附在你家那個零食箱子上面。」

    我直接笑噴了。

    胖子的零食箱子在大學時候就很有名,是個鐵箱子,佔據了寢室好大的空間,隨時隨刻打開,裡面都是滿滿噹噹的零食,品種五花八門。那是胖子從小用到大的儲物箱,小時候放玩具,大一些就被他用來放吃的,被他精心保養,一點兒鏽跡都沒有。

    胖子鬱悶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我現在已經吃得少了。」

    「那我們就先要查清楚那隻惡鬼的身份。」我腦中靈光一閃,「我懷疑,他是娛樂圈的人。」

    瘦子和胖子聽我分析。

    「他……設計的場景都很……震撼。」我說出「設計」和「震撼」兩個詞的時候,心中膈應得慌。拿殺人取樂,真是喪心病狂。接著說道:「那兩個女孩死後,他還會讚歎一句『完美』。張珊玫在出事前就在一個劇組拍戲,所以很可能是從那裡跟上她,到了戲劇學院。」就像薛韜會跟著人轉移地點,這只惡鬼一定也是如此,從片場到了戲劇學院。

    「那只要查一下片場就行了,看看那裡死過什麼人。」瘦子一拍大腿,「我去找馬一兵問問張珊玫參加的是什麼劇組。」

    「還是別問他了。他已經被嚇得夠嗆了,你再去問,不是又要刺激到他嗎?」我阻止了瘦子。

    我記著葉青對鄭小蕊說的話。馬一兵一個無辜的人,要是因為靈異事件心生恐懼,吸引了更多邪祟纏身,死於非命,那未免太可憐了。

    「找陳曉丘吧。她要在警局打聽消息也容易。」胖子提議。

    瘦子嘟囔了一句,打電話給了陳曉丘。

    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絲陰風,噌地從座位上彈跳起來,衝向了教室外。

    走廊內空無一人,窗戶外是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空。我走到了樓梯間,就看到了玻璃窗上映出的一輪明月。

    很快,那一輪月亮被一個女孩的身影阻擋。女孩伸手抓住了自己脖子上鬆垮纏繞的絲巾。

    「住手!」我連忙叫道,扯開只有警告意義的封條,跳下樓梯,向那個女孩伸出了手。

    我的手穿過了女孩的身體,抓了個空,女孩消失了。

    「奇哥,怎麼了?」瘦子趕了過來。

    我臉色難看,對瘦子說道:「剛才那個死者的鬼魂出現了。」

    瘦子和胖子緊張地左顧右盼。

    「她消失了。」我皺眉,慢吞吞上了樓梯,靠在扶手上,「再等等看看。」

    是因為我的插手讓她消失了嗎?難道要像張珊玫那次一樣,目睹她瘋狂殘忍地折磨自己的軀體,再解放她?

    我低頭看了眼台階,蹲下身觸摸了一下,入手果然是一片寒冷。

    那隻惡鬼就坐在這裡害死了那個女孩,觀賞她悲慘的表演。

    「你們有沒有想過一件事?」胖子忽然說道。

    我和瘦子齊齊看向他。

    「這兩個案子都有凶手,凶手也沒否認過自己的罪行。」胖子說道。

    我和瘦子眼睛一亮。

    「那隻惡鬼操控了那兩個人行兇?」

    「應該不是附身,兩個案子都沒判呢,凶手都在監獄裡面,它總不能一分為二,同時操控兩個人吧?」

    「不是附身,那就是洗腦了吧?不是有部小說就是這樣,惡鬼可以……」

    談論因為我突然的扭頭而終止。

    那個女孩再次出現了。

    「奇哥?來了?」瘦子緊張地問道。

    我點頭。

    瘦子和胖子什麼都沒看見,只能屏息凝神,警惕等待我的動作。

    我盯著那個女孩的背影,有些不忍地看著她絞斷自己的頭顱。

    崩!

    咚!

    「什麼聲音?」瘦子一個激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下面樓梯。

    胖子遲疑地說道:「好像是什麼東西……」

    嘭!

    無頭屍體倒下的一聲打斷了胖子的話。

    這兩人看不見,卻能聽見。

    我又等待了一會兒,卻不見這個女孩像張珊玫一樣做些詭異的後續動作,不過片刻,無頭屍體就消失了。

    「奇哥?」瘦子戳了我一下。

    我躊躇地將自己所見簡單和他們說了一下,「張珊玫問過我表演得怎麼樣,這個……」

    「她腦袋滾下去了?」胖子指了樓下。

    我們三人對視一眼。

    瘦子拍拍我的肩膀,「走吧。」

    要問話,那得有嘴,有嘴,就得有頭。

    我們三個下了樓梯。

    「掉在哪一層了?」

    「聽聲音應該滾得不遠吧?」

    瘦子和胖子沒有親眼目睹那慘狀,談起這個來還算平靜。只是瘦子明顯是故作堅強,眼珠子一直在亂轉。我不禁猜想瘦子和那位前女友到底發生了什麼,居然給他留下了那麼強烈的心理陰影。

    我們先下了一層樓。我仰頭就能看到女孩「自殺」的位置。又是等了一會兒,事情重演,我看著那顆腦袋從樓梯上一路滾下來,伸手要接,誰知撈了個空,那頭顱消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0
第84章 失敗

    「看來是不能主動去碰。」瘦子下了結論。

    「還得再來一次。」胖子也下了結論。

    我只好等待下一次機會,心裡面卻隱隱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下一次很快就到來,我眼睜睜看著那顆頭顱狼狽地一路滾下樓梯,在走廊上晃了兩圈,停住時臉孔朝上。這也是我第一次看清這個女孩的模樣:圓臉蛋、大眼睛,十分可愛,看起來年紀很小。此刻,那雙大眼睛驚恐地大睜著,嘴巴張開,無聲吶喊,眉間的皺褶表明了她剛經歷的痛苦。

    我蹲到她面前,等著她開口說話,沒想到她直接消失了。我錯愕地盯著地面半晌,那種不安的感覺清晰起來。

    「奇哥,怎麼樣?」胖子問道。

    「恐怕還不行。」我苦笑,「她的表演還沒結束。」

    瘦子和胖子面面相覷。

    我算了算時間,張珊玫的噩夢我做了十幾天,一點點看著她在夢中瘋狂,這一回或許也要那麼久。

    「走吧。」我失落地說道。

    對於這件事,我束手無策。

    瘦子和胖子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我,只能一人一邊,按著我的肩膀。

    「我們會查到那個人渣的!」

    「對!到時候讓他灰飛煙滅!」

    我扯了扯嘴角,「一定的!」

    回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我輕手輕腳地洗漱完,躺到床上,有些迫切地進入夢境。

    夢境中還是那個女孩自殺的場景。我並沒有放棄,如昨日一樣嘗試突破限制。我想要救那個女孩,哪怕她只當自己在表演,如張珊玫一樣期待演出完成後得到讚揚,我也不想看到她無知無覺地摧殘自己。

    嘭!

    女孩的無頭屍體再次倒下,我又一次失敗,但沒有灰心喪氣。在我等待第n次重複時,我看到女孩的手指動了動。我心頭一跳,知道變化要來了。

    可我的睡眠不是永久的,當我甦醒時,沒能看到進一步的變化。

    到了辦公室,我就見瘦子在和陳曉丘說什麼。

    陳曉丘看了我一眼,淡淡說道:「我知道了。」

    我和瘦子都聽出了陳曉丘語氣中的一絲不滿。

    「如果太麻煩就算了。」我猜出瘦子在和陳曉丘說調查的事情,「這件事可能很危險,那隻鬼和王大爺、王大娘不一樣。」

    和和服也不一樣。我完全不知道他選擇「演員」的標準。這樣一來,捲入其中就很可能有危險。

    陳曉丘抿唇,沒說話,自顧自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我和瘦子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拿陳曉丘怎麼辦。辦公室內和陳曉丘相處比較好的是郭玉潔。這事情又不好和郭玉潔說,不然以她咋咋呼呼的熱心腸,衝動之下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了。

    我們沒想和郭玉潔說這事情,郭玉潔自己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尤其是陳曉丘轉變了的態度。

    下班的時候,郭玉潔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東西全部蹦了五釐米高。我距離近,還能看到那桌子側面出現的一道小裂口。這絕對是郭玉潔努力克制力量後的結果。

    「你們瞞了我什麼事情?談文瑞,楚元光,是不是你們對小丘做了什麼?」郭玉潔都叫出了瘦子和胖子的全名,看來真是氣急了。

    辦公室內靜了一秒。

    陳曉丘說道:「他們沒有做什麼。」

    「沒有做什麼,你會生氣?你別怕,他們要真做了什麼,我削不死他們!」郭玉潔瞪視瘦子和胖子。

    胖子是真冤屈,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給瘦子眼神暗示。

    瘦子也不知道哪兒得罪了陳曉丘,就拿眼神示意陳曉丘。

    我看他們兩個都斜著眼,也是好笑。事情因我而起,只能我來承擔責任。

    「郭玉潔,這事情和他們沒關係。」

    郭玉潔立刻轉移炮火,那雙明亮的眼睛盯著我了。

    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女孩的大眼睛,有些傷感,「你要保證,不亂來。」

    郭玉潔沒吭聲,和我對視很久後,才哼了一聲。

    「戲劇學院兩起案子都是靈異事件。」既然打開了話匣子,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將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給郭玉潔和陳曉丘,「這次會很危險,我本來不想牽扯你們……」

    「你什麼意思?不拿我當朋友看嗎?」郭玉潔又拍了一下桌子。

    「因為把你當朋友看,才不告訴你。」我笑了笑。

    郭玉潔張了張嘴巴,別過頭去,耳朵上染了淺淺的粉色。

    我恍然大悟,看向陳曉丘,誠懇說道:「我們雖然相處不久,但我已經把你當朋友了。王大娘那件事就沒有瞞著你。可是,這次不一樣。」

    陳曉丘神色緩和下來,「謝謝你。」

    郭玉潔喜笑顏開,過去勾住了陳曉丘的肩膀,「我早跟你說過了,他們三個雖然不著調,但人都很好的。」

    「喂喂喂,不著調是什麼意思?」瘦子嚷嚷。

    「就是不著調。」郭玉潔同瘦子吵了起來,開始曝光瘦子的黑歷史,什麼訂外賣訂錯、工作報告瞎胡寫、接待群眾的時候嘴上沒門把……

    陳曉丘的唇角悄悄翹了起來,神色柔和而甜美。

    胖子清了清嗓子,「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郭玉潔和瘦子不吵了。

    陳曉丘說道:「我之前就去警局看過兩件案子的筆錄了。」

    我們四個吃了一驚。

    「你有偷偷查?」我問道。

    陳曉丘說:「嵐嵐也在戲劇學院。」

    表妹在那裡,陳曉丘怎麼會不掛心呢?陳家人肯定都很關注著兩起案子。

    「怎麼樣?」瘦子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兩個凶手很正常。」陳曉丘回答,「調查下來,就是一般的案件。」她頓了頓,補充了四個字:「合情合理。」

    我聽出這四個字的含義。凶手和被害人的身份、關係、作案動機、手段,全部合情合理,兩起案件都將是鐵案,沒有一點兒值得懷疑的地方。

    「片場的事情我會去查的。現在,那隻惡鬼……」陳曉丘蹙眉。

    「沒有辦法。」我嘆氣,「青葉的人沒有給我提供什麼辦法。你要擔心你的表妹,只能找其他高人。」

    「那我們可以直接找高人來處理這個惡鬼吧?」郭玉潔說道。

    「你有認識的高人?」瘦子問。

    「我去城隍廟拜過,沒用。」我先說了自己那次燒香的事情。

    城隍廟是民慶市香火最旺盛的地方了。

    胖子顯然和我一樣,只知道城隍廟。

    瘦子很為難,「我知道幾個靈媒,不過人家不抓鬼驅邪。」

    「寧安寺呢?過年撞鐘都是去寧安寺的,那裡應該有點兒用吧?」郭玉潔提到了市內的另一座知名寺廟。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1
第85章 又死人了

    陳曉丘說會帶李若嵐去寺廟拜一拜,但並沒有因此心安。

    調查的事情交給了陳曉丘,我又叮囑了郭玉潔一番,口氣嚴厲地命令她不能亂來,她不耐煩地答應了。我和瘦子胖子熟知郭玉潔性情,瘦子和胖子兩人主動申請監督郭玉潔,不顧她的拳頭威脅,押送她回家。

    事情告訴給了那四個人,我卻從來沒想過跟家人講青葉的任何事情。晚上吃飯的時候,看父母和妹妹平和的笑臉,我只希望他們三個永遠別遇到這種事情。我開始想要青葉的護身符。「水中鬼臉」的事件中,護身符被女鬼臉給焚燬,可在其他事件中,這護身符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要是能拿到護身符給家人朋友就好了。

    晚上入睡,我依舊進入了那恐怖的夢境中。

    女孩這一回動彈了手指和手臂,搖晃著從地上坐了起來,幾次重複後,她成功站起,無頭的身體摸索著轉了身,扶著樓梯扶手,似乎是想要下樓。我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腳踏空,從樓梯上滾下去,心中抽痛了一下。肉體碰撞的聲音迴蕩在這個寂靜的夢中,消失後,便是新的輪迴開始。

    我想,她應該是去取自己的頭顱了。可在這一晚,我沒能等到她全須全尾地回來。

    陳曉丘行動力驚人,也可能是她的家族行動力驚人,很快就查出了張珊玫演戲的情況。

    「張珊玫參加的劇組是個小成本電視劇,在虛州影視城拍攝。虛州影視城建立之後出現的死亡事件總共有三起。一起是自殺,一個女演員在虛州影視城附近的賓館跳樓,當場死亡;一起是意外,兩個男演員在拍一場武打戲的時候,威亞斷裂,兩人一死一傷;另一起意外則是片場內發生火災,死傷三人。」

    「好像和戲劇學院的兩個案子沒什麼關係。」郭玉潔聽後說道。

    陳曉丘點頭,「死者中也沒有特別吹毛求疵的藝術工作者,都是普通明星和工作人員。」

    「可能,他沒死在影視城。」我摸著下巴分析,回憶那隻惡鬼的語氣,「他說『完美』的時候是讚歎,也是滿足。我懷疑,他可能生前指導過這樣一幕戲,但拍得不盡如人意。」

    「這樣可不好查啊。」胖子分析道,「影視城每天不知道拍多少戲,很多戲只有劇組知道拍的是什麼。而且我們要找的到底是什麼?上吊的戲,還是謀殺勒死人的戲?」

    陳曉丘說道:「都查吧,能查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

    我們並非青葉靈異事務所,調查靈異事件只是因為正好撞上,日常工作還是無法偷懶的。

    我和郭玉潔這天去了工農六村找陶海,他還是不在家。我們只好去找了毛主任。

    「我也不知道他會去哪裡。除了來居委會領補助,他都不和我們來往的。」毛主任給我們倒了茶,唉聲嘆氣。

    「他的親屬呢?之前他回老家探親,他老家的人知道怎麼聯繫他嗎?」我問道。

    毛主任搖頭,「這是他鄰居徐阿姨聽他說起的。他老家在哪兒我們不知道哇。」

    「那他平時住在這裡有什麼常去的地方嗎?不是說他以前賭博的嗎?棋牌室之類會去嗎?」郭玉潔問。

    「小區附近的棋牌室他沒去過。」毛主任歉意地說道,「陶海的事情,我真幫不上什麼忙了。」

    「您不必這麼說,本來就是我們麻煩您了。」我連忙說道,「陶海的事情我們另想辦法好了。」

    我回辦公室就打了電話給小古,托他查一下陶海的情況。陶海這種躲避拆遷辦的舉動,無論怎麼看都透露出一種古怪。我想了想,又對電話那頭的小古說道:「再查一下他現在的住址,工農六村那個。」

    「他住的地方也要查?你懷疑這房子產權有問題?」小古問道。

    「有這可能。」

    產權有問題,所以陶海不能把房子賣掉,也不想拆遷。這就合情合理了。

    想到「合情合理」四個字,我心情有些微妙。

    噩夢在數日內有了進展。我不想用進展這個詞,但這的確是進展。我無法移動,不知道女孩無頭的身體是如何淌著血,找到自己的頭顱了,但在新的夢境中,我聽到了她清晰的腳步聲。

    她從樓下走了上來,透過扶手欄杆,我先看到的是她的斷頸和肩膀。她的頭被她捧在手上,臉上還保持了那種驚恐的表情。因為沒有頭,她走路的時候有些搖晃,踩著一地血泊,也留下了一路的血腳印,終於站到了我的面前。

    那顆頭顱面對著我,似乎是想要說話,卻一點兒都沒法控制自己的面部神經。她好像臉部壞死,表情永遠定格在了死亡的瞬間。

    夢境也就此定格,沒有再度重複。

    我停止的掙扎重新開始,想要解放這個女孩的靈魂,可還是沒辦法抵抗那隻惡鬼的力量。

    一夜過去,我沒有任何收穫,揉著臉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身心疲憊。

    到了辦公室,我又聽到了一個壞消息。

    「警局有人死了。」陳曉丘聲音低沉地說道。

    「什麼?難道又是……」瘦子比劃了一下脖子。

    陳曉丘點頭。

    「怎麼回事?」我疲憊地問道。

    陳曉丘將事情詳細講了講。

    原來昨夜警局有個抓捕行動,逮捕了一群****的罪犯,帶回警局拘留、做筆錄。沒想到在這期間,有個**女和嫖客起了爭執,那個嫖客就掐住了**女的喉嚨。據當時在場的警察說,那個嫖客好像瘋了一樣,死命掐著不松手,幾個警察上去都沒將他拉開,後來用上了警棍想將他打暈都沒成功。等警察準備用點極端手段阻止那個嫖客的時候,那個**女已經沒氣了,都不用法醫鑑定,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脖子被活生生掐斷了,而不是被扼頸窒息死亡。

    「整個過程總共就五分鐘不到。」陳曉丘補充道,「那個嫖客本來就是個壯漢,健身教練。」

    也就是說,他完全能做到這樣輕易地掐斷一個人的脖子。

    「原因呢?」胖子問道。

    「直男癌,責怪**女勾引他,害得他要坐牢了。」陳曉丘嘆氣。

    雖然奇葩,但也算是「合情合理」。

    我想,我今晚會夢到不一樣的內容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去一次戲劇學院。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1
第86章 換人

    夜間的戲劇學院教學樓很冷清,但作為高校,還有通宵自習室存在,也不是全無人氣。

    我就等在那個樓梯口。警戒線已經被校方拆除,沒了警戒線,也沒人能想起這裡曾經發生過一起兇案。我卻感覺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陰氣,和在劇院的感覺一樣,能輕易判斷出這裡有一隻鬼魂。

    今夜是陰天,天空中看不到月亮。

    當女孩的鬼魂出現,上演自殺的戲碼,她的斷頭處沒有了出現那一輪明月。倒地的屍體緩慢而僵硬地爬了起來,如同蹣跚學步的嬰孩,摔下樓梯。

    我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

    腳步聲在許久之後才響起,如夢境中一樣,無頭的女孩捧著自己的頭顱拾級而上,踩出了一路血腳印,站到了我的面前。

    她的臉不再僵硬,而是欣喜地看著我,迫不及待地問道:「我演得怎麼樣?」

    我憂傷地點頭,說出違心的話:「完美。」

    女孩笑了,即使模樣狼狽,那股子歡樂還是從眼角眉梢滿溢而出。她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樓梯間內。

    我吐出口濁氣,拖著腳步回到了家,躺床上一閉眼,新的夢境就開始了。

    那是一條空空蕩蕩的走廊,兩邊裝了兩排固定的塑料椅,牆上貼著各種宣傳海報,穿制服的卡通小人標示了這裡是警局。

    我坐在一張塑料椅上,對面忽然出現了一個模樣妖豔,衣著單薄暴露的女人。她染了發,畫了濃妝,小吊打和超短裙外裸露的肌膚留有****後的痕跡,從那青紫的傷痕和紅腫的牙印來看,她剛經歷了一場粗暴的***女人面無表情,眼中一片死寂。塗了鮮紅指甲的手慢慢撫摸過自己傷痕纍纍的身體,攀上了纖細的脖頸。

    我如上次一樣掙扎,想要叫喊,想要撲過去扣住她的手。

    女人的手上爆出了青筋,指節翻白,脖子被她自己掐得變形。她雙腿無力地伸直,踢彈了兩下,整個身體在座位上歪斜,滾到了地上了。女人的喉嚨中發出了「嘶嘶」的輕聲呼喊,眼睛瞪大,表情驚恐。她雙腳亂蹬的動作越來越劇烈,身體也在地上打滾,可她的雙手好像被其他人操控著,紋絲不動。

    驀地,女人的雙手鬆開,不受控制地向兩邊甩去,分別砸在地面和塑料椅上,發出兩聲巨響。她脖子上露出了兩個青紅的掌印。

    我怔愣住了。

    這是成功了?我阻止了她的死亡?

    我很快發現自己太樂觀了。

    女人還在發出無聲的哀嚎,伸展開的雙手向空中抓去。她的兩條腿和上半身都在動,偏偏腰和脖子好像被釘死在了地上。脖子上的手印正在加深,如有無形的手在繼續掐著她的脖子。

    我能想像她碰到的事情。她被人騎在身上,所以腰部無法動彈,她還被那個看不到的人掐著脖子,正在瀕死邊緣。

    我心中怒吼,可依舊無力改變這狀況。

    女人探向空中的手繃緊成一條直線,指尖伸向了頭頂的白熾燈,漆黑的眸子裡面滿是絕望。她的所有掙扎都在此時停止。那好似象徵著嚮往光明的手也無力垂落。

    她死了。

    又死了一次。

    我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幾乎要爆了。

    「重來。」

    我心中一個激靈。

    「重來」?那隻惡鬼?

    女人消失,如惡鬼所說的重來,她在下一秒重新出現在我對面的塑料椅子上。

    這一回,她換了表情,勾著唇角,嫵媚地笑著。她舒展開身體,對滿身痕跡並不在意,甚至驕傲地挺著胸膛,讓胸前的一對渾圓撐起小吊帶,也不介意自己並未穿著內衣。

    她放蕩的神情轉瞬即逝,變成了驚恐,整個人往後一撞,脖子上就出現了人手的痕跡。她掙紮著,踢打面前看不見的人,想要叫喊,但被扼住喉嚨後,根本發不出聲音。

    這樣的掙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轉眼,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反抗力氣,死不瞑目地瞪視前方。那個透明人好像是鬆了手,女人的屍體就歪倒下來,姿勢狼狽地側躺在塑料椅上。

    「重來!」惡鬼的聲音帶了幾分暴躁,我還聽到了急躁的踱步聲。

    女人的屍體消失,又出現。

    她換了第三種表現方式,這次好像看到了那個透明的凶手,尖叫逃竄。

    「卡!卡!卡!卡!你這蠢貨!你懂不懂什麼是藝術、什麼是美!廢物!」惡鬼憤怒地喝斥,打斷了女人的表演。

    女人尷尬又害怕地站在原地。

    我只覺得眼前的場景十分荒謬。

    「你給我滾!不用你演了!換演員!」惡鬼喊道。

    我心中一跳,猛地就甦醒過來。

    換演員……他說換演員!

    我急忙拿了手機,打了陳曉丘的電話。

    「喂?」陳曉丘的聲音沙啞慵懶,和往日的精明淡漠截然不同。

    我意識到現在是凌晨三點,不過我等不及了,「我又做夢了!這次的死者他不滿意,他要換演員!」

    陳曉丘還迷糊著,一時沒反應過來。

    「換演員,不是換角色!他會再找個**女!被逮捕的**女現在還在警局?」我怕吵醒了父母和妹妹,壓低了聲音,手忙腳亂地換衣服,「不是**女,也會是其他被逮捕的女人!」

    陳曉丘瞬間清醒,「那些**女在看守所。我問問小叔今晚他們有沒有行動。你住哪裡?我開車過來接你。」

    我報了地址,躡手躡腳地出了家門。

    「我們去看守所,警局今晚沒行動。」陳曉丘在我上車時就這樣說道。

    陳曉丘的車子不是豪車,她的駕駛技術也挺一般的。上班時候她不開車,估計平日裡也不會特地練車。車子性能不錯,在凌晨空曠的街道內風馳電掣,還十分好運沒碰到一個紅燈,一路暢通無阻。即使如此,我們到達警局看守所的時候也已經過了四點。看守所還亮著燈。陳曉丘開車進去的時候,同樣暢通無阻。

    我詫異地看了眼陳曉丘。

    「是我小叔的車。」陳曉丘淡定說道。

    警局局長的車,難怪暢通無阻。

    陳家的小叔應該跟看守所的人打過招呼,有警察帶我們進去,但眼神很古怪。我們這時間跑看守所見一群**女本來就很古怪,再加上上頭的人打招呼,我自己想想都很詭異。

    警察很快就沒這種心思了。看守所內響起了警鈴,我們前進的方向傳來了呼喊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1
第87章 抓現行

    我們三個都是臉色一變。

    在遇到這種突發事件時,還是訓練有素的警察反應更迅速。他讓我們原地等待,自己衝了過去。

    我和陳曉丘當然沒聽話等待,而是跟著跑,先見到了一面掛著「女監」牌子的牆,牆後是被鐵門隔開的一段長走廊,好多警察正圍在一間牢房外,大聲喝令「放手」,其中還夾雜著瘋狂的大叫。

    我們一時無法擠到人群前,就只能聽著嘈雜的聲音嗡嗡作響。那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我和陳曉丘都感覺到了不妙。

    「快叫醫生!」

    「不用了,叫法醫來。」

    前面的警察開始轉身,看到我和陳曉丘還有些驚訝。我們讓開走廊,等那些警察退出後,才看清牢房內的情況。

    「你們二位先跟我到外面等著吧。」帶我們進來的警察有些不滿。

    陳曉丘看著我。

    我盯著牢房內兩個人。

    這是間雙人牢房,兩張簡單的行軍床,一張床上躺著個死不瞑目的女人,另一個穿著黃馬甲的女人坐在床邊,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死者。她的手指被掰斷了兩根,有兩個警察拉扯著她,她卻好像失了魂,目不轉睛。突然,她低低笑了起來,喃喃說道:「這樣就好了。這樣就能幹乾淨淨地走了。」那幽幽的音調好似從地獄裡面飄出來的嘆息,讓人心裡發毛。

    「這女人瘋了。」一個警察搖頭說道。

    「這批人裡面已經出了兩個瘋子了。是不是……」另一個警察比劃了一下吸氣的動作。

    「可以查一查。」

    「兩位,這邊還有工作,你們到休息室等一會兒吧。」警察催促我們。

    路過的警察都看了我和陳曉丘一眼。

    一個老警察跟陳曉丘打招呼:「你是陳局的那個侄女吧?」

    「萬隊,你好。」陳曉丘頷首。

    「你跑來這幹什麼?」萬隊長詫異問道,視線移到了我身上。

    我突然跨前,要衝入牢房。

    「哎,你做什麼?」萬隊長伸手要攔我。

    陳曉丘眼明手快,替我擋了一下。

    我進入牢房內,也顧不得被人看到了,伸手抓向了死者的上空。

    這行為我事後想來真是太過衝動了。我那時候又沒被青葉的人附體,哪有「麒麟臂」?可在當時,我根本想不到那麼多。我只在那一瞬間感覺到了惡鬼洩露出的一絲惡意,即使只有那麼丁點兒,也刺激得我汗毛倒豎。我知道機會只有一次,這次不抓他,他可能像青葉失敗的幾次事件一樣,自此消蹤匿跡,我將再也沒有補救的機會。

    我的手好像伸進了一盆冰水中,冷得我在一秒內就行動僵硬遲緩,皮膚肉眼可見地變得青白,蒙上了一層冰霜。我咬著牙,死死攥緊了拳頭。

    「嗷啊!」

    一聲慘叫撞進我的耳膜,我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只憑著一口氣,死都不松手。我沒鬆手,可那股寒意猶如融化的春雪飛速消散。當我清醒過來,我的手還凍著,可已經感覺不到那個惡鬼的存在了。

    「小夥子你幹嘛呢?」萬隊長進了牢房,警惕地盯著我。

    我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放下手。

    「我剛好像看到了一隻蟲子。」陳曉丘替我找藉口。

    萬隊長和留在牢房的警察都用古怪的眼神打量我們兩個。

    幸好陳曉丘的小叔鎮得住,他們沒有為難我們。萬隊長親自帶著我們去了休息室,給我們倒了茶。

    「你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萬隊長抽出了煙,用眼神詢問陳曉丘。

    陳曉丘表示不介意。

    萬隊長給我遞了一根。

    我接過,謝了萬隊長,狠狠抽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

    「怎麼?有什麼不方便說的?」萬隊長問道,又對陳曉丘笑了笑,「我叫你小陳不介意吧?」

    陳曉丘搖頭。

    「小陳,我老萬說句大話,你小叔是局長,是有能耐,可有句話叫『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我老萬在這裡能說上不少話,你要做什麼,比起找陳局,找我更方便。」萬隊長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看你們兩人都不是壞人,天沒亮跑來見那幾個**女也不是來玩的。剛才這小夥子的舉動,不是真為了抓一隻蟲子吧?」

    陳曉丘淺笑,「我們是有點事情來找她們。只是,不太方便說。是一點私事要確認一下。」她語氣曖昧不清,給人一種「查老公/男友是不是忠誠」的暗示。

    萬隊長吸了口煙,瞄了眼我的手,「小夥子,你是不是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

    我和陳曉丘吃了一驚。

    「別這樣看我。我一個老刑警,現在在看守所找份閒職,以前也是在刑警隊幹過,去過兇案現場的。」萬隊長擺擺手,「這種事情,我沒親眼見過,也聽人說過。」

    萬隊長用回憶的語氣說道:「我原來跟過一個隊長,他年輕時候破了個大案,半夜三更親手抓到了殺人犯。報告什麼的都寫他如何如何捕捉到蛛絲馬跡,還上了新聞。他有一次喝醉了告訴我,他那天晚上做夢,夢到被害者張著嘴巴不停對他說話,但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他辨認唇語辨認了老半天,才明白那是個地址,醒來照著地址找過去,就把凶手給逮住了。」

    我和陳曉丘面面相覷,也不知這萬隊長是故意講故事誆我們,還是真有這麼件事情。

    「治安科接下來會和禁毒科聯繫,查查看這個**組織有沒有吸毒販毒。」萬隊長抽著煙,淡定自若地轉了話題,「我猜他們是查不出什麼。這兩起發生在我們警局的兇殺案跟吸毒沒關係,凶手沒吸毒、沒瘋,理智得很。作案動機麼……」他笑得滿臉褶子,「大概是鬼上身吧。」

    我沉默,沒有接這個話題。

    「希望不要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不然我們這些警察可就丟臉丟大發了。眼皮子底下死了兩個了,唉……」萬隊長抽完了一支菸,在地上摁滅了菸頭,又抽了紙巾,將菸灰煙蒂什麼都收拾乾淨。

    我學著他的樣子,將煙也滅了。萬隊長對我伸出手,幫我把垃圾帶了出去,出去後還把門給關上了。

    「怎麼樣?」陳曉丘問我。

    我搖頭,「抓到了,但讓他給逃了。」我一直握著拳的手攤開,露出了失去血色的掌心。

    陰氣的寒冷和溫度的寒冷不同,我的凍傷像是被肌肉被冰封住,看起來十分詭異。

    「你沒事吧?」陳曉丘關心道。

    「沒事。正在恢復。」我甩了甩手。

    「現在要怎麼辦?」陳曉丘又問。

    我苦笑,「我也不知道。先……去青葉問問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1
第88章 萬事必然

    到達青葉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陳曉丘執意和我一塊兒進事務所,我只能傻乎乎地被她盯著,對空氣了講了這一夜的遭遇。

    話音落下,事務所內靜得可以聽到針掉落的聲音。正好外頭的太陽升到了窗口的位置,玻璃紙都無法阻擋這麼一縷陽光。

    我正屏息等待青葉的人給我提示,沒想到右手不受控制地一抬,往額頭上重重一拍,腦袋一下子後仰。

    陳曉丘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怔愣地問道:「你怎麼了?想到什麼了?」

    我的手已經乖巧地搭在膝蓋上,掌心和腦袋都一片冰涼,涼得我清醒過來。

    「對不起,我錯了。」我道歉。

    陳曉丘還一頭霧水。

    我只能在心中腹誹青葉的人脾氣糟糕。剛才附在我身上的一定是葉青。不過,他那麼打我一下,應該也是出於好意。這次我的貿然舉動的確是太過衝動了。

    我深吸一口氣,頂著腦門上的寒氣問道:「現在要怎麼辦?」

    陳曉丘接不上我的節奏,可保持了安靜。

    我捏了捏右手,沒等到青葉的答覆,不禁皺眉,「已經死了四個人,之前還不知道死了幾個人,再不抓住那隻惡鬼,悲劇還要繼續上演。」

    陳曉丘的手機鈴響了起來。她看了眼屏幕,「是我小叔。」接通後,手機發出了電流乾擾的沙沙聲。陳曉丘拿著電話往外走,開了青葉事務所的門。

    「白痴,用你的夢。」

    我一個激靈,下意識地轉頭,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可沙發上有個明顯的凹痕,並因為回彈而逐漸消失,好像那裡原來坐了個人,現在起身離開了。

    我張了張嘴巴,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不是提示,不是什麼響動,而是聲音。

    這讓我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葉青要麼是從原來的陌生疏離變得漸漸接受我,拿我當朋友,要麼就是他的力量正在增強,可以做出更多的舉動。

    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青葉的人自己都說過,人鬼殊途,鬼不該存在在凡間。

    「我小叔來問我做什麼。你……你在看什麼?」陳曉丘掛了電話回來。

    「沒什麼,好像有種感覺。」我沒對陳曉丘說實話。

    我發現自己原來的選擇可能是錯的。我將瘦子他們四個當朋友,所以沒有隱瞞這些事情,和他們分享並分擔,但這些事不是普通的見義勇為,不是看到小偷,大家一起將人抓住扭送派出所,而是有人落入水庫深潭,我們一群不會游泳的手拉著手組成人鏈去救人。太危險了!

    「你怎麼了?剛才發生了什麼?青葉的人出現了?」陳曉丘追問。

    「沒有,大概事情很複雜,他們這樣也沒辦法。」我靈機一動,「不然,我們找活著的高人試試看吧。這世界上處理靈異問題的不止青葉。」

    「呵!」

    我整個人都繃緊了,克制著自己不要轉頭。

    陳曉丘抬眸,看向了我對面的座位。

    我意識到不妙。

    「林奇,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會碰到這種事情?」陳曉丘忽然開口。

    我怔住,心裡生出了一種荒謬的感覺。

    「我不相信命,但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巧合。如果是粗略地來看,z的發生只是一種偶然。就比如你被牽扯進王洪章、王紅夫妻的事情,很巧,對吧?可要把a到y那一條鏈填補完,從你的出生、到你讀書、工作、崗位調動都列舉出來,再把王洪章、王紅夫妻的人生經歷同樣列舉出來,放入城市發展的大背景,就會發現你們必然要相遇,相遇的這個節點就是工農六村拆遷項目。」陳曉丘說道,「我也是一樣。嵐嵐上戲劇學院、我被她拉去參演話劇、和服出問題,這也是必然。」

    我能理解陳曉丘的想法。這有點兒像宿命論,其實不是。她認為的這種必然是現實原因導致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宇宙誕生:宇宙必然會誕生,人類必然會出現,祖祖輩輩如此繁衍。到了某個個人,那就是從家庭開始算。「陳曉丘」一定會長成現在這副模樣,養出現在這種性情,會有完全相同的經歷。就如同種下種子後,土壤、溫度、雨水、陽光影響種子生長,當這些因素都變得確定,那麼種子的成長過程和長成的模樣也就是確定的。人類或許還不能確定那麼多因素,但這不代表這些因素是隨機產生的。所以,「陳曉丘」就一定是這樣一個陳曉丘,有這樣的經歷。

    我們現在遇到的靈異事件也是必然。我們不知道原因,是因為所知有限。

    我並不認同陳曉丘的這種理念,可陳曉丘口中的「必然」,讓我有種恐懼感。

    「你不要想將我們排除在外,即使你覺得自己在保護我們,實際上,你在欺瞞的時候,就是提供我們錯誤的訊息,到了關鍵時候,我們會因此做出錯誤的判斷。」陳曉丘不留情面地指責我,「我們注定要和這些事情有瓜葛,你就是想攔也攔不住。這樣,不如我們一起想辦法。王紅的事情,不就是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的嗎?」

    我無奈地搖頭,「這事情你們真幫不上忙。青葉的人剛說了,關鍵在我的那些夢。」

    陳曉丘愣了愣,「好吧。你的夢就你的夢。不過,你不要再瞞著我們事情了。」

    我點頭答應,不是被陳曉丘說服了,而是發現自己沒辦法在她面前不露痕跡。如她所說,這樣再瞞著,反倒有可能引得她自己去調查,那更加危險。

    看了眼我對面的沙發,我開口問陳曉丘:「你覺得這都是必然?」

    「是的。」陳曉丘肯定。

    「那麼,原因是什麼?」我問道,「那個z之後又會連接什麼?」

    「我不知道。僅從目前發生的事情來推斷,最好情況是,我們會繼續遇到這種靈異事件,接近青葉消失的真相,超度他們,拆遷成功。」

    「最壞的,是我們都死掉嗎?」我輕聲問道。

    「是。」陳曉丘仍然淡定。

    這還的確是,最壞的情況。

    我握了握右拳。

    陳曉丘說了不隱瞞,就真的不隱瞞,上班之後就一直拿目光敦促我。

    我只好把看守所和事務所內發生的事情說了。

    瘦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那,奇哥,你就是被命運選中的男人,開了掛了啊!從今往後要成為主角了!什麼時候收幾個女鬼當小妹啊?」

    郭玉潔比較關心那隻惡鬼的後續,「夢是什麼意思?夢裡殺鬼?可林奇你還沒成功過吧?」

    胖子安靜等瘦子和郭玉潔說完了,才神情凝重地說道:「有件事不知道你們四個還記不記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8 17:51
第89章 導演(1)

    「什麼事情?」

    「話劇社那根道具麻繩。」

    這話猶如驚雷,劈到了我們的頭頂上。

    我連忙問陳曉丘:「第二起案子的絲巾呢?」

    陳曉丘正在掏手機,「我問問我小叔。」陳家的小叔應該在忙,陳曉丘只好留了短信給他。

    「你們覺得,那個凶器是什麼意思?」胖子問道,「警局的兇案沒有凶器吧?」

    「如果手算是凶器的話……」瘦子講了個冷笑話。

    郭玉潔瞪了瘦子一眼,「這時候你還開玩笑呢!」

    「事情從第三起兇案開始發生變化,不知道是那隻惡鬼主動改變,還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分析著這件事,把話題拉回到正軌。

    「不可能是巧合嗎?」郭玉潔問。

    「嗯,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警察這麼主動將繩子還給話劇社實在是奇怪。這事情你有問過你小叔嗎?」瘦子看向陳曉丘。

    「上次問過,因為案子很簡單,所以辦案流程很快,歸還繩子從程序上來說沒什麼問題。」陳曉丘說道。

    這樣「頭腦風暴」也得不出結論來,我們五個散去,各自做著工作。

    下午的時候,小古打了電話過來,跟我講了陶海房子的事情。

    「房子是陶海父母的,產權還沒變更,但他父母已經死了很多年了,繼承人也只有陶海一個。」小古言簡意賅地說道,「房子很乾淨,沒有辦過抵押、擔保之類的手續。」

    也就是說,陶海繼承和處置房子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那陶海為什麼一直不動房子?

    總不會是懷念父母吧?

    毛主任可是提過,陶海和父母關係一般,他因為賭博妻離子散,父母也對他不待見。

    我頭疼起來,謝過小古,掛了電話。

    下班的時候,瘦子無厘頭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鄭重地用力點頭,胖子排著隊地來拍我肩膀。我躲過了郭玉潔的那隻鐵掌,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們是不是還要給我來一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啊?」

    瘦子「呸」了一聲,「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奇哥,你要好好的啊!」

    「奇哥,你自己安全最重要。說難聽的,我們都不會是人民警察,樂於助人、見義勇為還好說,捨己為人就有點兒過了。」胖子語重心長。

    郭玉潔語氣沉重,「你一定沒事的。」

    陳曉丘什麼話都沒說,還是往日那副清冷淡定的模樣,倒是讓我輕鬆了一些。

    「行了,別鬧了。」我擺手。

    當晚入睡的時候,我還是有些緊張,比往日多拖了一點時間,才陷入夢鄉。

    夢中我坐在牢房內,看著對面牢房躺著的女犯人,心情說不出的難過。我在看守所內的那點小動作還是沒能阻止那隻惡鬼對這個年輕女人的折磨。

    女人翻了個身,好像睡熟了,無知無覺。她此刻背對著我,身體曲線曼妙,就是醜陋的囚犯黃馬甲都不能減少她的豔色。她的身體紋絲不動,腦袋慢慢轉動,朝向了天花板。她的脖子沒有停止扭動,繼續往我這邊轉著腦袋,似是有人將她的腦袋當作了瓶蓋,正在用力轉動。女人臉上是熟睡中的恬淡表情,毫無所覺。

    我和前幾次一樣被釘死在了一個固定位置,連自己的身體都感覺不到。

    女人的脖子發出「喀拉」聲響,頸間的肌肉被擰成了麻花。這種情況下,她臉上那平靜安詳的睡顏變得極其詭異可怖。她轉頭的速度變慢,可再慢也是在移動中,終歸會整個轉到後背。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腦袋轉到了後背,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紅唇開啟,發出了驚恐刺耳的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彷彿永不止息的尖叫聲中,女人的腦袋跟上了發條一樣在脖子上瘋狂旋轉,那恐懼到極點的表情變成了殘影,怪誕猙獰。

    我被嚇得怔住了,都忘了要在夢中抗爭。

    那叫聲慢慢減輕,腦袋轉動的速度也放緩,最終停止時,女人臉朝下,埋在枕頭中,長發披散開,垂落在腦袋兩側。鮮血從脖子和頭髮下滲出,染紅了床單被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完美!」

    惡鬼的聲音響起,充滿了讚賞和欣喜。

    我在這一刻福至心靈,記起了昨天的夢。

    惡鬼對昨天的那個死者很不滿意,暴躁怒罵,甚至氣得站起,在警局走廊中踱步。在那期間,我的視角卻是不變的。我以為我的夢是建立在惡鬼之上,可仔細想想,夢境的後續內容中根本就沒有惡鬼出現。

    這個夢和惡鬼的「舞台」沒有完全重合在一起,至少我和他是獨立的。

    這麼一想,禁錮我的那種力量好像消失不見了。

    夢境開始了重複。

    女囚犯好好躺在了床上,翻身側躺,開始轉動腦袋。

    我沒有再將所有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而是感受著周圍空氣的變化。夢境第二次重複的剎那,我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離開了。一定是那隻惡鬼離開了。他已經看過了想看的表演,所以不等女人的表演徹底結束,就扔掉了女人去尋覓下一個目標了。失去了惡鬼的夢境,空氣都變得粘稠,女人的動作比第一次有了更多的阻塞感。

    「可以,結束了。」我在夢中發出了聲音。

    女人轉到一半的頭停住,睜開眼,茫然不安地轉身看我,「不拍了嗎?」

    我的心臟好像被撞了一下,聲音沙啞地回答:「不拍了。你已經演完了。」

    女人坐了起來,忐忑地問道:「我演得怎麼樣?」

    「演得很好,很……完美。」我艱難地回答。

    女人舒了口氣,露出一個燦爛笑容,「那太好了。」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我也從夢中甦醒,一看時間,我才睡了半個小時,和之前一夢天亮截然不同。

    我這一次提前解放了死者,可那隻惡鬼呢?我要怎麼對付他?

    翌日上班,我將自己的發現告訴給眾人,這算是個好消息。陳曉丘也帶給我們了一個好消息。

    「絲巾當天就被送還給死者親屬了。警局那邊的情況和第一起案件一樣。嵐嵐幫我打聽到一件事。娛樂圈以前有個導演,拍戲用道具的時候不是讓道具組特別製作或購買,而是借用。他所有作品裡的道具都是租借來的,能向個人借用的,就絕不向影視公司借用,一用完就會及時歸還。」陳曉丘難得露出一個笑容,胸有成竹地繼續說道,「這個導演在三年前去世,死前在執導一部刑偵電視劇,拍攝進度停在了一幕用繩索勒死被害人的場景上,他就被殺了,死因還是被扭斷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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