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鋼鐵燃魂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x24685 2017-11-25 00:59: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195853
x24685 發表於 2018-10-5 23:21
第81章 步兵攻艦

  兩挺彈帶供彈的水冷機槍,一刻不停地向諾曼戰艦的甲板和側廊傾瀉子彈。這種全自動武器,射擊速度是轉管機關炮的數倍,打光一條裝有200發子彈的彈帶,最快只需要半分鐘。

  諾曼戰艦上,艦員們對遭到近距離的襲擊完全沒有準備,區區兩挺機槍,就讓他們死傷枕籍。目睹這一場面,魏斯固然快意,卻沒有忘乎所以。他採用的這種戰術,是不折不扣的險中求勝,必須強行壓制敵人的火力,掩護突擊部隊攻入諾曼戰艦,從內部瓦解它的作戰能力,如若失守,光這艘諾曼戰艦上的槍炮,就足以將這些襲擊者撕成碎片,絕不會給他們原路撤回的機會。因此,在機槍瘋狂掃射之時,他一邊小碎步前進,一邊透過狙擊鏡觀察諾曼戰艦上部尤其是艦橋上的情況,期間捕捉到兩個走出艦橋在露天觀測台察看戰況的身影,果斷予以擊殺。

  經過半分鐘的猛烈射擊,步槍手和機槍手紛紛裝彈,突襲者的火力驟減,開場速攻進入了節拍轉換階段。夕陽下,兩名腰帶和挎帶上掛滿菠米彈的聯邦軍士兵各朝一邊,向諾曼人的炮位、掩體、崗哨猛甩雷。一流的擲彈兵,不但要身強體壯,臂力出眾,而且要有準確的判斷力和掌控力。來自納沙泰爾聯邦州的瓦爾克-沙默爾斯和出身洛林聯邦州的卡森-穆德切克便是聯邦軍中優秀擲彈兵的代表。他們不但能將菠米彈投出百尺,還能把它們直接投進敵人的散兵坑,是戰場上不可多得的技術型人才。

  魏斯往步槍彈倉裡填入子彈,閉攏槍機,轉頭看到肩寬膀粗的「老鄉」卡森-穆德切克左右開工,把好幾個負隅頑抗的諾曼士兵從他們的掩體裡給炸飛出來,迅速掃視前方,發現通往諾曼戰艦艏部的通道已經沒有大的阻礙了,諾曼戰艦下部的出入艙口依然敞開,有人正往裡面跑。為防諾曼艦員快速關閉艙門,魏斯招呼道:「卡森,跟著我沖,在你有把握的時候,把雷投到敵艦的艙門裡去!」

  說罷,魏斯端著狙擊步槍,低著頭、彎著腰朝前衝去。此刻,不必他特意吩咐,第一突擊組的聯邦軍士兵已經在向敵艦艏部奔進了。他們一邊往前衝,一邊朝沿途的諾曼人開火,絕不跟敵人過多糾纏。

  向諾曼戰艦突進途中,魏斯開啟特殊視野,對它的狀態進行了一次技術偵測,發現它行動速度的上限值和下限值依然如故——如果啟動了飛行模式,這兩組數據會出現位數級的變化。這個重要的信息,讓魏斯卯足了勁頭,而他和他的突擊手們也離目標越來越近了。艙門就在眼前,不受阻礙的話,有三四秒就足以闖入其中。

  遵照魏斯的指令,卡森連續向諾曼戰艦的艏部艙門投出三枚菠米彈,兩枚砸在艙門旁的鋼板上彈落下來,把試圖撤回戰艦的諾曼士兵炸倒了一片,第三枚終於投進去並在裡面爆炸。

  見突襲者奔向戰艦艙門,部署在戰艦周圍的諾曼士兵,再不濟也能看出他們的意圖。敵人一旦得手,後果有多可怕,用腳趾頭就能想到。危急時刻,被被聯邦軍沖得七零八落的諾曼士兵開始拼了命進行阻攔。魏斯正跑著,一個滿臉是血的諾曼士兵突然從旁邊的掩體裡跳了出來,手裡揚著一把工兵鏟往他腦袋上招呼。如果他面對的是那個初來乍到的菜鳥,這一鏟子過去沒準就立功了,但經過了巴斯頓軍校的嚴格訓練和優勝劣汰,經受了戰場的反覆熔煉捶打和死亡淘汰,無論戰鬥技巧還是心臟承受力和神經反應力都已經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這一鏟子算得了什麼?沒有遲疑,沒有拖沓,魏斯借勢發力,甩出一記完美無瑕的側踢,直接把這名健壯的諾曼士兵給踢得倒飛回去。然後?當然是繼續向前衝!

  兩秒過後,在離艙門幾步遠的地方,一名受傷的諾曼軍官掙扎著爬起來,舉著手槍朝魏斯連開兩槍。魏斯意識到了危險,左腳猛地一蹬,身體突然向右偏移,腰脊如同一條靈巧的泥鰍,從頭到臀扭成了S形。儘管身體動作無論如何都不能跟子彈的速度相提並論,但在諾曼軍官瞄準目標、扣動扳機到撞針擊發子彈之間,還有那麼零點幾秒的時間差。這個時間差,讓他接連跟敵人近距離射出的子彈擦身而過。接著,他一個側身橫滾,在滾動過程中以熟練的動作拔出手槍,不起身,趴著朝那名諾曼軍官開火,兩發兩中,漂亮KO!

  視線中,沖得最快最猛的兩名聯邦軍士兵衝進了位於艦艏下方的登艦艙門——諾曼帝國和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飛行戰艦,常規進出艙門都設計在離底部十尺以上的位置,艦員通過航空港設施或舷梯登艦。在這方面,估計是考慮到自然環境特點與常規戰略戰術設定,威塞克斯戰艦設計師有著與眾不同的思路,他們一貫在靠近戰艦底部的位置開設艙門,基本上不需要借助工具就能登艦。

  優秀擲彈兵卡森先前成功將一枚菠米彈拋進艙門,靠近艙門位置的艦員肯定非死即傷,那兩名聯邦士兵登艦後似乎沒有遭遇內部阻力,其中一人倚在艙門口,一邊招呼跟進的同伴們加快速度,一邊向艙門附近拚死抵抗的諾曼士兵射擊。見此情形,魏斯撇下狙擊步槍,拔出隨身攜帶的第二把手槍,雙手雙槍,奔向戰艦艙門。當他踩著踏板跳上戰艦時,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地,然而僅僅幾秒過後,他突然察覺到腳下傳來顫動,剛落下的心重新懸了起來:敵艦動力系統已啟動,浮空系統開始運作了!

  時間緊迫,魏斯無心感慨步兵奪艦的瘋狂舉動,向身旁的聯邦軍士兵喊道:「麥特森,留下接應!其餘人,按原計畫,向艦橋攻擊前進!」

  撇下這句話,魏斯領著已經登艦的數名士兵往戰艦裡面去了。這一幕,與彼時在貝拉卡瑟隘口攻襲諾曼戰艦的情形何其相似,但細枝末節又有諸多不同。沿著通道往裡走,過了兩道艙門,迎面跑來兩個人,他們戴著布制軍帽,穿著深色制服,一看就是艦員裝束。兩人手裡都端著步槍,可是,當他們正面遭遇突襲者時,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戰鬥而是呼喊。魏斯豈會跟他們客氣,抬手兩槍,槍槍爆頭,直接將通路打開。往前再走過兩個艙門,沿著向上的舷梯來到了一條環形走道,走道環抱著一個直徑有十來尺的鋼柱體,看著像是戰艦上的供彈通道。走道前後各有一條雙軌滑道,軌道寬度不足三尺,想必是彈藥滑車輸送大口徑炮彈和發射腰包用的。

  站在走道上,魏斯眯眼朝四周看了看,發現艦艏方向的艙室有十數名諾曼士兵,本想用兩枚菠米彈把他們送上天,但轉念一想,這裡應該是艦艏主炮的射擊室,如果裡面堆放了備用的炮彈和發射藥,直接上手雷,一口氣能把艦艏給報銷掉,可問題是自己和身邊這些兄弟也要交代在這裡。以眼前的形勢,跟一群諾曼艦員同歸於盡划算嗎?當然不划算!

  於是,魏斯吩咐兩名同伴反嚮應敵,自己帶著餘下數人沿著滑軌往艦艏方向走。走出十多步,滑軌「消失」在了一扇關閉的艙門下方。在奪艦思維的運轉下,魏斯當即心生一計,揮手示意同伴們躲到艙門旁,自己用力拍打艙門,用諾曼語高呼「開門開門快開門」。

  裡面的人並沒有盲目開門,而是詢問外面是誰,魏斯一邊拍門,一邊唬道:「上尉有令,快開門!」

  向側旁平移的艙門開了一條縫,魏斯瞅準時機,朝門後的腦袋轟了一槍,等在門旁的聯邦軍士兵一人一邊,用力扒開艙門。魏斯佔據著有利位置,俯下身,朝前一撲,強行滾進了艙門裡面,朝天開槍並用諾曼語吼道:「反抗者死!」

  如他所料,這裡是戰艦的前主炮室,兩個巨大的炮座佔據了炮室的近半空間,炮座旁有11名諾曼艦員,看樣子正在進行射擊前的準備工作,手裡除了油壺、扳手、捅棍,連一件像樣的武器都沒有。聽到突襲者的吼叫聲,他們齊刷刷地流露出驚恐無措的表情。

  魏斯掃了一眼,炮座旁沒有待發的炮彈和發射藥包。在此前的偵察和監視過程中,這艘諾曼戰艦一直沒有用炮火支援前線部隊作戰,說明前線戰況在諾曼人眼裡是可控的,到目前為止,還沒必要冒著被聯邦軍隊實施炮火反擊的風險讓這個大傢伙動用重炮參戰,也從側面印證了諾曼人將指揮部設在這艘戰艦上的猜想。

  隨行的聯邦軍士兵迅速控制了艦艏主炮室,儘管這些諾曼人老老實實地高舉雙手,可是,魏斯實在沒有多餘的人手來看管他們。在人性與責任之間,他無法找出平衡點。一陣艱難的權衡之後,他用阿爾斯特語低吼一聲:「幹掉他們!」

  衝過了槍林彈雨,走過了生死邊緣,聯邦軍士兵們的心態早已剛毅如鐵。面對侵略者,哪怕是一群放棄了抵抗的敵人,他們沒有絲毫的遲疑,一通面對面的射擊,將諾曼艦員悉數斃殺。

  槍聲停息,魏斯一邊給手槍裝彈匣,一邊向士兵們叮囑:「炸掉這些大炮的瞄準和操控設備,繼續前進!」
x24685 發表於 2018-10-7 09:18
第82章 失之交臂的機會

  砰砰砰……咚……咚……

  左手的半自動手槍,右手的左輪手槍,以截然不同的聲響和節奏編織出簡單而致命的交響樂。子彈又一次打光,魏斯倚著艙壁,從腰帶上的彈匣袋裡摸出嶄新的、沉甸甸的彈匣,左手一抖、右手一磕,在兩秒不到的時間裡給這支2.5PIR口徑的施密特式半自動手槍重新裝彈。接著,他左手輔助右手,退掉左輪手槍裡的空彈殼,花了接近十秒,將五發3.2PIR口徑的子彈裝進這支格倫帕3.2PIR口徑左輪手槍的轉輪裡。

  半自動手槍誕生於上一場大戰後期,因射速快、裝填快且外形流暢而受到軍官階層的歡迎,但單發威力偏弱,而且對保養維護的要求較高,戰場上容易發生卡殼,自戰爭爆發以來,在戰鬥部隊的評價毀譽參半。左輪手槍歷史悠久、可靠度高,迄今依然是諾曼軍隊配發給軍官和士官的標準制式武器,其單發威力大,在近身戰鬥中正好跟半自動手槍形成互補……

  魏斯裝填子彈的空當,隨行的聯邦軍士兵們迅速掃蕩了相鄰的幾間艦艙,並沿著通道向上一層艦艙推進。按照這艘戰艦的規格推算,艦體應該有五到六層艦艙,然後是甲板和上層建築——包括艦橋、煙囪、主炮塔等。從最底層算起,魏斯已經帶著同伴們攻到了第四層,途中遭遇的諾曼艦員數量不少,但是受到的阻礙並不大,甚至有種切瓜砍菜的暢快感覺。不過,魏斯沒有因為眼前的進展而忘乎所以,他不斷提醒士兵們保持警惕、相互策應,不斷用自帶的人肉雷達探察敵情、判斷形勢,以此把控推進節奏,既避免部隊前後脫節,又不至於錯失進攻機會。

  很快的,魏斯來到了上一層艦艙的通道口,兩名聯邦軍士兵正合力將一名受傷的同伴從前方拐角處拖回來。看到魏斯,他們停了下來,受傷者是一名士官,他右肩中彈,創口位置偏下,右臂估計很難保住,即便如此,他還是強撐著向魏斯報告說:「上尉,前面通道被諾曼士兵守著,火力很強,我們用了兩枚菠米彈,但似乎沒什麼作用。」

  戰艦上的通道非常狹窄,以菠米彈的威力,足以掃蕩很長一段通道,但諾曼人只要倚在各處艙門口,手雷一來就迅速躲進艙室,當然可以最大限度地躲避攻擊。魏斯沖這名士官點了點頭:「別擔心,接下來的戰鬥交給我們!」

  說罷,魏斯示意兩名士兵將他帶到下層艦艙去處理傷口,自己拎著跟進的幾名士兵來到拐角處。他沒有冒然探頭,而是用左輪手槍頂著軍帽伸出去試探虛實。通道那邊當即響起槍聲,但是,幾發子彈都沒能射中帽子。在這種環境下,打不中不足為奇,防禦一方只要丟一兩顆手雷,就能給進攻方造成很大的殺傷,之所以不用,不是沒想到,而是他們手裡壓根沒貨!

  魏斯收回軍帽,戴在頭上,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士兵們說:「別管我說什麼,我衝你們就沖,準備……」

  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氣,低吼了一聲「投擲菠米彈」,但並沒有真的投擲,而是捱了一秒,猛然起身向通道那邊衝過去。那些諾曼艦員未必能聽懂阿爾斯特語,但菠米彈的發音跟他們的非常接近,魏斯賭他們會縮回到艙室,這樣一來,通道里的防禦火力暫時是真空狀態。他貓著腰、貼著牆,飛快地往前跑,一邊跑一邊眯眼觀察敵人的位置和人數,三個……四個……五個……

  聽到通道里的腳步聲,諾曼艦員意識到自己被對手糊弄了,連忙出來抵擋,但先機已失,又沒有手雷這種橫蠻的武器可以補救,結果就像是打地鼠遊戲裡的地鼠,被衝過來的聯邦軍官兵一個個錘掉。

  幾秒之後,魏斯轟出了左輪手槍裡的最後一發子彈,將最後一個諾曼艦員給擊殺在艙門口。仔細察看,這五名諾曼艦員用的是3支步槍、1支手槍,有個沒槍的手裡攥著一柄扳手。

  戰鬥剛剛告一段落,還沒來得及重新裝填,前面通道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魏斯低吼一聲「避開」,撇下左輪,從後腰摸出一枚菠米彈,拉開扣環,力度拿捏得當地甩了出去,便往開著艙門的艙室裡一躲。一陣震耳轟響過後,他拾起左輪,起身走出艙室,沿著通道朝前走了幾步,看到艙壁焦黑變形處有幾具血肉模糊的殘骸。從身上軍服來看,都是諾曼艦員無疑。

  魏斯心中無喜無悲,臉上的表情冷漠如鐵,他朝後面揮了揮手,壓低聲音道:「前進!」

  再往上一層,艦艙通道較下面幾層寬敞許多,而且居中位置有有一條下凹的滑軌,連接著兩側的艙室。這些艙室的艙門上沒有常見的小圓窗,而且門把手位置是圓形轉盤。到了這裡,魏斯他們就像是突然捅到了一個馬蜂窩,艦員裝束的諾曼人蜂擁而至——有些是從通道盡頭跑來,有些是從兩側的艙室出來。這要是打群架,魏斯和他的同伴們可要被對手活生生淹沒,但工業文明的降臨,讓工具對於武力的提升作用有了質的飛躍。手槍、步槍、菠米彈,這些一股腦兒往敵人身上招呼,扛機槍的夥計也跟上來了,十幾二十個人,愣是把對方五六十個人給收拾了個乾淨。

  槍聲終於停了,耳朵卻還在嗡鳴。魏斯領著士兵們沿著通道往前走,靴子上沾滿了諾曼人的鮮血。通道兩側的艙門後面,是炮廓式副炮的獨立炮室,通道上的滑軌,應該是給炮是輸送彈藥的備用途徑。這些中口徑副炮兼具射速和威力,無論空戰還是對地,都是戰艦上的重要武器,但只能對外射擊,無法應對戰艦內部的威脅。

  通道里瀰漫著濃烈的硝煙味和血腥氣,迎面而來的清醒空氣,讓魏斯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沿著鋼製台階向上,空氣的流動愈發明顯,眼前的光線也在發生著變化……最終,他站在了一扇艙門口,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艙門外,是一塵不染的硬木甲板。

  魏斯在艙門口站了兩秒,等著身後的同伴們跟上來。一名軍官模樣的諾曼艦員突然從外面走來,當他意識到站在艙門口的是個「另類」裝束的聯邦軍人時,一臉驚慌地想要拔槍,但槍還沒拔出來,腦門就已經被黑洞洞的槍口給頂住了。這貨遲疑了一下,顯然不想腦漿塗地,於是慢慢舉起手。魏斯用槍頂著他走了出去,用餘光觀察左右兩側,經過外部掃射和內部絞殺,諾曼戰艦的甲板上這時根本沒幾個人影。他本想讓這名放棄抵抗的諾曼軍官當個帶路黨,領著他們前往艦橋指揮室,卻發現自己的諾曼語詞庫根本沒辦法把意思準確表達出來,只好揪著他的領子問:「你們的指揮官在哪?」

  沒想到這名諾曼軍官顫顫巍巍地伸手指向了艦尾。

  啥情況?

  就在這時,魏斯聽到了艦尾方向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聲,連忙跟隨行士兵一塊押著這名諾曼軍官往艦尾去,結果剛走到煙囪位置,就看到一架單翼飛機從艦尾的特製滑軌上彈射起飛。

  這種簡陋的單翼飛機,是諾曼戰艦標配的「救生艇」。

  「你們的指揮官?」魏斯指著那架飛入空中的單翼飛機問。

  被俘的諾曼軍官連忙點頭稱是。

  「算你溜得快!」魏斯嘀咕道,他此時並不知道,自己眼睜睜看著溜走的,是在諾曼帝國地位頗高的達爾蘭斯公爵。達爾蘭斯家族,是諾曼帝國上流階層典型的軍事世家,祖上將軍、元帥層出不窮,近代有家族成員擔任過陸軍部長、總參謀長這類顯赫職務。自這場大戰爆發以來,無論是在威塞克斯還是在聯邦戰場上,諾曼軍隊雖然損失了不少將官,但還從未有過上將司令官級別的將領陣亡,更不消說被敵軍俘虜。魏斯「擅作主張」的突擊行動,差點就創造了這樣一個破天荒的記錄,若是如果成為現實,對諾曼帝國是個沉重的打擊,而對困頓中的聯邦軍民乃至依然沒有放棄戰鬥的威塞克斯王室和政府來說,將是一個巨大的鼓舞——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在諾曼戰艦的甲板上,魏斯帶著十數名聯邦軍士兵從艦舯攻到艦尾,又從艦尾殺到艦艏,把那些仍在負隅頑抗的諾曼艦員統統清理掉。

  夜幕正在降臨,此時站在艦艏甲板上眺望城區,看到深色調的廢墟中閃爍著明亮的焰光。奧古斯特鋼鐵大廈的崩塌,無疑讓苦戰了一天的聯邦軍隊士氣大振。

  今夜,只要諾曼艦隊趕不回來,便是聯邦軍隊奪回奧城的最佳時機!

  魏斯沒有留戀艦艏的風景,也沒有憧憬收復奧城的榮光,看到地面有越來越多的諾曼士兵向這艘戰艦聚攏過來,他回首觀察,看到艦橋側旁設有露天炮位,這些火炮口徑不大,但上可打飛機、下能轟步兵。只此前突襲者從排水溝躍出,迅速抵近並強行闖入戰艦,諾曼艦員根本沒來得及操炮阻擊,此後戰火在戰艦內部蔓延,諾曼艦員紛紛被派去執行他們不擅長的戰鬥任務,結果紛紛送了人頭。魏斯他們來到甲板的時候,炮位上沒剩幾個諾曼艦員,受火炮射界所限,他們對近在咫尺的突襲者無可奈何,識趣的腳底抹油,木訥的又給對手送了一波人頭。

  基本炮術操作和初級炮兵指揮是巴斯頓軍校的固定科目,雖然諾曼人的火炮跟聯邦軍隊的制式武器有諸多不同,但操作原理大同小異。魏斯趕忙給跟隨自己的聯邦軍士兵們分配任務,讓大部分人繼續向艦橋進攻,自己領著三個從偵察營來的老部屬奔向那些露天炮位——跟聯邦軍的普通步兵不同,偵察營的士兵不但要具備各種步兵技能,還要學習各種車輛的駕駛和各種武器的使用,以便於在偵察行動中派上用場。雖說戰爭時期,各種訓練都簡化了程序、降低了標準,戰時入行的偵察兵根本做不到樣樣精通,但總比讓普通步兵趕鴨子上架強得多。

  來到高出甲板一層的副炮戰位,魏斯挑了一門使用彈匣供彈的單管機關炮,摸索半分鐘,搗騰三兩下,成功上手。朝地面上的諾曼士兵掃射一通,打光了彈匣裡的炮彈,又把卸彈匣、裝彈匣的流程走了一遍,遂將這門機關炮交給跟來的兩名老部屬,然後領著另一個跑到另一側艦舷,挑了一門一模一樣的機關炮,輕車熟路地操炮射擊。這一串炮彈打出去,動輒三五個諾曼士兵被撕成碎片,效率沒得說,還賊拉痛快。不過,地面上的諾曼士兵也不傻,見戰艦上的機關炮朝自己開火,知道是襲擊者作祟,紛紛舉槍射擊,但那露天炮位好歹有兩尺高的擋板,機關炮的炮身配了一塊鋼板護盾,為操作者提供了最基本的保護。就這樣,魏斯和他的同伴們打空了一個又一個彈匣,空彈殼滾落一地,一點點消耗敵軍的兵力和鬥志,為突襲體育場的同伴們爭取到了極其有利的形勢……
x24685 發表於 2018-10-11 20:52
第83章 穿透烏雲的星光

  諾曼人撤退了!

  站在諾曼戰艦上層副炮戰位,看著稀稀落落後撤的諾曼士兵,魏斯長出了一口氣。雖然貝拉卡瑟隘口之戰也是以聯邦軍隊取勝而告終,但那是一場悲壯的慘勝,聯邦軍隊以十分沉重的代價,換來了一艘幾近報廢的諾曼戰艦和一座完全淪為廢墟的要塞,而這一次的情況截然不同:諾曼戰艦周圍有數百名荷槍實彈的諾曼士兵擔負警戒任務,如果算上體育場周圍的警衛力量,諾曼人可動用的兵力是魏斯所部的十倍以上,儘管戰鬥損失情況還未清點,但諾曼人這一撤,給了他和他的同伴們創造歷史的機會。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封死近出艙門,用好艦上的武器,坐等聯邦軍隊殺到,這一奇蹟般的突襲戰就能圓滿落幕。不出意外的話,魏斯的這群「烏合之眾」,將作為這一經典戰例的締造者被寫入軍事教材,成為後世軍人頂禮膜拜的對象……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所有的榮譽和成就都只是臆測。眼前的現實是,諾曼士兵撤退了,但戰鬥還遠沒有結束。顧不上擦去汗水,魏斯連忙將戰艦甲板之上的聯邦軍士兵們召集起來,派一部分人自上往下策應戰友、掃蕩殘敵,另一部分人搬運彈藥,整理武備,做好抵擋敵人反撲的準備。末了,他卸下背囊,取出信號槍和信號彈,朝城區中心方向打出兩綠一紅的信號彈。

  以不足200人的部隊,突襲一艘受到嚴密保護的諾曼戰艦,以常規思維衡量,成功幾十分渺茫。正因如此,作為行動的發起者和指揮者,魏斯在跟奧克塔薇爾告別時,居然忘了約定事成之後如何聯絡。兩綠一紅的信號彈是聯邦軍最常用的戰場信號,通常是前軍發出信號,指引後軍繼續推進。

  城區中心方向的聯邦軍隊暫無回應,倒是體育場方向如約傳來了槍聲和爆炸聲。在這場雙管齊下的戰鬥中,突襲諾曼戰艦難度極大,從體育場解救聯邦軍民的行動理論上要輕鬆一些,但實際情況也許大相逕庭。究其原因,其一是敵我力量懸殊,即便三分之二的諾曼守軍被緊急調走,魏斯派去的數十名勇士們仍然需要應付數百諾曼士兵,而且這些敵人在附近各處道口架設了機槍和機關炮,應付這些火力點並不容易。其二是救援目標數量龐大,即便打通了撤離通道,如何維持秩序、避免踩踏等非戰鬥傷亡的出現,是個非常有挑戰性的任務。此外,撤離目標當中,可能會有一部分行動不便或有傷在身的,對於這部分人員的處理安置,是個難以提前預判、必須隨機應變的事情……短暫的戰鬥間隙,魏斯揣測著,思考著,擔心著,但真正的麻煩還遠不止於此。隨著夜幕的降臨,這座城市的城區、街道、空地都逐漸隱沒在黑暗中,可視距離迅速縮減,敵人隨時可能在夜幕的掩護下接近戰艦,伺機發起反撲。

  為了防備敵人的反向突襲,魏斯開啟了「人肉雷達」,這一看,地面上的敵人還在外圍集結,倒是空中的敵情讓他頭皮發麻:在東北方天際,諾曼艦隊已經殺回來了!

  不是說好了要拖住敵人的艦隊,為在奧城投入反攻的兄弟們爭取一天一夜的時間麼?這怎麼剛入夜,敵人的艦隊就來了?且不說自己跟麾下這些士兵沒能力操控這艘戰艦升空作戰,就算有,倉促上陣,能力敵否?既然無法對抗,那麼九死一生的突襲行動,還有針對體育場受困軍民的救援行動,豈不都前功盡棄了?

  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讓魏斯逐漸有了一顆大心臟。他沒有驚慌失措,更沒有絕望放棄,而是咬著牙,默默觀察和推測這支諾曼艦隊的實力。嗯……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主力艦,最強者也就是兩艘介於戰列艦與裝甲艦之間的次級主力艦,是諾曼帝國建造的快速戰艦,還是從威塞克斯王國船台上繳獲的大巡洋艦,有沒有攜帶大威力殺傷性武器——那種兩三發就足以摧毀一艘戰列艦的空中魚雷?有七艘巡防艦,三艘是貨真價實的一級巡防艦,諾曼帝國的標準化產品,速度快、火力猛,在空戰中是相當難纏的對手;四艘貌似是二級巡防艦,或者是威塞克斯王國的老式巡防艦,速度快而火力偏弱。三艘非戰鬥艦艇,航速很快,而且載員數量很多,應該是搭載了陸戰兵的快速運輸艦。

  情況,果然有些棘手。

  正當魏斯揪心於驟變的戰場局勢時,艦體猛地一震,巨大的爆炸聲從腳下傳來。片刻過後,滾騰的濃煙從艦尾方向升騰而起,舯部的艙門裡也隨之湧出了濃烈的硝煙。不多會兒,派去清理艦內殘敵的部屬灰頭土臉地回來報告說,一夥諾曼艦員從艦尾彈藥庫將發射藥包搬到動力艙,炸燬了戰艦後部的浮空動力裝置,在花大力氣將其修復之前,這艘戰艦已無飛行能力。

  緊接著,另一名名聯邦軍士兵前來報告說,倖存的突擊人員已全部登艦,對外艙門如數封閉。初步清點,艦上有聯邦軍官兵120多人,繳械投降的諾曼艦員近200人,已將他們全數關押在三層的艦員餐廳裡。

  沒等魏斯作進一步的安排,一個短促的尖嘯聲襲來,轉瞬過後,艦橋外壁發生爆炸,眾人紛紛俯身躲避彈片和碎塊。

  爆炸餘威未盡,只聽得有人吼了一聲「諾曼人攻過來了」,接著便是機關炮的嘶吼聲。

  魏斯眯眼一看,好傢伙,數以百計的諾曼士兵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了。不過,在制服艦上的殘敵之後,他的這一百多名突擊隊員就能夠專心致志地投入到抵禦諾曼軍隊的戰鬥中來。雖然敵人手裡有野戰炮和機關炮可以掩護進攻,但這艘戰艦堅固的防禦以及艦上的諸多武器,讓魏斯和他的士兵們有足夠的底氣守住這個戰利品。

  「全體投入戰鬥!吩咐夥計們,留人看好那些諾曼艦員,如有異動,格殺勿論!還有,利用敵艦的炮彈,在靠近登艦艙門的位置布設爆炸點,如果登艦艙門被敵人炸開,用爆破的方式阻塞通道!」

  在迅速做出部署後,魏斯沒有繼續在上層副炮戰位上「逞兇」,而是帶著幾個幫手奔到了一層艦艙的炮廓式副炮室,使用中口徑的副炮對諾曼人的野戰炮進行壓制。口徑即真理,這個霸道的戰場準則在這裡再次得到了體現。對於諾曼人的艦炮,魏斯和他的幫手們都不是專業的操作者,他們一邊調試一邊校準,幾發炮彈出去,諾曼人在這一側的炮火自行停止了。於是,他們轉到戰艦另一側,兩發炮彈出去,諾曼軍隊支援進攻的炮火也戛然而止。沒有了火炮的支援,以步兵衝擊比普通鋼鐵堡壘強大許多的戰艦,無異於以卵擊石。縱有夜幕的掩護,不計其數的諾曼士兵還是被艦上傾瀉的彈雨打成了篩子,聯邦軍士兵們此舉也算是為北方的盟友出了一口惡氣……

  不消一刻鐘,諾曼軍隊的反撲便被瓦解。魏斯指派麾下的士兵組成兩個臨時炮組,繼續使用諾曼戰艦的副炮轟擊在附近滯留和集結的諾曼士兵,自己走艦內通道前往艦橋。在那裡,稍通無線電設備的聯邦軍士兵正努力修復被敵人破壞的電台,但情況不甚理想。魏斯親自上陣,在不熟悉諾曼人通訊設備且沒有找到維修配件的情況下,他也無計可施,只好用老辦法,以信號彈向仍在城區中心交戰的己方部隊發出示意。也許他們已經領會,只不過在諾曼軍隊的頑抗下,依然在遍佈廢墟的城區裡緩慢推進,又或許他們覺得這是諾曼人的詭計?

  站在艦橋上,魏斯眼巴巴地望著南面,期待聯邦軍大部隊能像神兵天將一樣降臨,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掃蕩殘敵,屆時,即使戰況因敵方艦隊提前到來而惡化,也能讓受困軍民從容撤退,至於這艘諾曼戰艦是用以據敵,死戰到最後一刻,還是主動炸燬,避免資敵,聯邦軍方面都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大股援軍遲遲沒有出現,諾曼軍隊的反撲猶如漲潮的海水,一浪接著一浪,時而強勁、猛烈,時而綿軟虛弱。形同堡壘的諾曼戰艦,成了魏斯這支雜牌突擊隊抵擋敵人的絕佳屏障,他們操著並不熟悉的武器,搬來一箱又一箱的彈藥,機械地裝填、射擊,無限開火。雖然紙面上的殺傷效率空前低下,但只要能不斷殺敵,出力流汗又有何妨?

  如果沒有諾曼艦隊的烏雲壓境,這樣的戰鬥模式,權當是真人版的搶灘登陸。僅過了半個多小時,諾曼艦隊業已抵近奧城,它們沒有急著開火,而是打開探照燈,以刺目的光柱掃過城區戰場。這種無聲的示威,對投入作戰的聯邦軍官兵無疑是極大的震懾,城區的槍聲爆炸聲彷彿熱騰的爐子被澆了一盆冷水,頓時消弱了許多。不過,在城市的東南方向,魏斯的特殊視野裡出現了成群結隊的聯邦軍戰機。相較於飛行艦艇的有限產量,由活塞發動機提供動力、搭載機槍和炸彈的作戰飛機,在大規模生產方面優勢明顯。近期的多場空中戰鬥,聯邦軍動輒派出一兩百架飛機組成一個大梯隊,每天出動四五個梯隊,雖然損失居高不下,但時隔不久進行的下一場空戰,投入的規模往往不減反增。這些簡陋的、不起眼的飛行器,源源不斷地投入戰場,並以穩中有升的作戰效率,為聯邦軍提供越來越強的戰場助力。
x24685 發表於 2018-10-18 22:08
第84章 關口

  夜空中,那些開著探照燈的諾曼戰艦,彷彿一隻隻不斷揮動觸鬚的大烏賊,在如墨的海水中游動。在它們的周圍,來了一大群勇敢的彈蝦,以敏捷的動作反覆攻擊。

  爆炸的焰光如禮花般映亮夜空。

  這一幕,魏斯已不止一次目睹,也曾滿懷期待,也曾失落沮喪,歷經滄桑,心境隨著閱歷的積澱而變得沉穩……

  「龍!龍!龍……克倫伯-海森!」

  風,帶來了一個輕靈的女聲,彷彿出現了幻覺,但側耳傾聽,確實有人在呼喚自己。

  是奧克塔薇爾!

  「我在這!」魏斯在戰艦上高呼,「是你嗎?格魯曼教官!」

  「是我!」那個女聲遙遙回應,「我們來接應你了!」

  魏斯眯起眼睛,恍然之間,他看到數以百計的聯邦軍士兵從下水道湧了出來。

  這是個多麼振奮人心的場面!

  「兄弟們,我們的增援部隊趕來了!快!想辦法打開登艦艙門!」魏斯連忙艦上的聯邦軍士兵。

  之前為了抵擋外圍的諾曼士兵上艦,鳩佔鵲巢的聯邦軍士兵想方設法阻塞了這艘戰艦的登艦通道,重新打通可不是簡單開啟艙門就能做到的,但也不是什麼讓人犯愁的難題。在無需保證戰艦構造完整的情況下,他們果斷採取了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通過一系列的爆破炸,在戰艦底層拓開了通道,迎接經由下水道來到這裡的援軍部隊。

  聯邦軍部隊如漲潮的海水不斷湧入這片區域,加上有這艘繳獲的諾曼戰艦充當火力支點,附近的諾曼士兵迅速退走。魏斯憂心體育場方向的部屬,以及那數萬受困在體育場的聯邦軍民。在援軍登艦的同時,他帶著一些士兵主動離艦,準備通過下水道趕去體育場那邊。

  在戰艦旁的空地上,魏斯遇到了奧克塔薇爾,雖然風塵僕僕,卻英姿不減的巴斯頓女神。

  「你們成功了……」兩人幾乎一同說出這句話,然後,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盧恩呢?」魏斯問道。

  「他受了點傷,但應該沒有大礙。」奧克塔薇爾語速飛快地回答。

  兩人之間出現了片刻的沉默,魏斯接著道:「不知道體育場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我得趕過去看看。還有,這艘戰艦的動力系統被諾曼人破壞了,沒辦法飛行,如果諾曼艦隊在空中得勢,估計很快就會集中火力將它摧毀,最好讓我們的人做好棄艦的準備。它畢竟只是一件戰利品。」

  「你說的很對。」奧克塔薇爾道,「這只是一件戰利品,若是戰鬥形勢對我們不利,沒必要為它白白犧牲我們的士兵。你放心去吧!我留在這裡協調友軍,幫助安頓脫困的平民。」

  匆匆一瞥,又要別離,魏斯心有不捨,但這種情緒有別於男女曖昧,而是一種純粹的故友情懷。這場戰爭打到現在,各方傷亡都已達到驚人的數字,當年巴斯頓軍校的老相識,健在的越來越少。每次見面,都有可能成為訣別,這般處境,怎能不讓人黯然失魂?

  「保重了!格魯曼教官!」魏斯鄭重其事地敬禮道。

  奧克塔薇爾居然微微一笑:「保重了,學員龍-克倫伯-海森!」

  這一抹笑容,感覺比那清晨的陽光更讓人心動。

  再會了,巴斯頓女神……

  魏斯毅然轉身離去,他帶著一小隊士兵,輕車熟路地進入地下世界,沿著幽深的下水道朝體育場所在位置趕去。此時此刻,他完全沒有想到,前面會有一個多大的「驚喜」在等著自己。

  離體育場越來越近,預設的撤退線路,迎面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當中,有眾多的老弱婦孺,還有不少蹣跚行動的軍人,這些人相互攙扶著,以緩慢的速度行進。儘管這個場景意味著己方的突擊隊已成功從看守體育場的諾曼士兵手裡解救了受困者,但他們的狀況看起來很不好,以這樣的速度撤退,耗費的時間恐怕要比預測的更久。

  走著走著,魏斯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連忙上前道:「嘿,拉爾斯特,前面情況怎麼樣?」

  「上尉,您來了!」這名士兵一臉欣喜地看著魏斯說,「我們大獲全勝,敵人被我們趕走了,所有人都得救了!」

  這固然是個了不起的勝利,可是,諾曼艦隊的提前到來,使得這場攻守之勢倒轉的戰鬥陡生變故。魏斯擔心聯邦軍隊會在失去制空權的情況下,提前結束反擊,重新轉入防禦,那樣的話,體育場裡的這幾萬軍民就必須趕在天亮前盡數撤走,而且越快越好。

  看著麾下士兵滿懷憧憬的表情,魏斯不忍當場揭開殘酷的現實,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欣慰的神情點頭示意:「你們繼續在這裡值守,別鬆懈,保持警惕,我到前面去。」

  吩咐完,魏斯逆流而行。他原本以為離體育場越近,人流會越密集,可是一路走來,撤離的人群並沒有明顯增多,這些脫困的聯邦軍民好似公園散步,悠哉悠哉,並沒有熙熙攘攘、急急趕趕的感覺。走到一處岔口,看到兩邊岔道都有軍民匯聚過來,魏斯挑了一邊,很快溯流來到了一個下水道出入口。看到撤退的老弱婦孺和傷殘病號從幾個僅供一人穿行的管道鑽出來,頓時明白了症結所在:突擊隊沒有果斷炸開進出下水道的通道,而是組織軍民利用既有的管道撤退,這樣一來,速度上的去才怪了!

  管道口沒有自己麾下的聯邦軍士兵,而是幾個無武裝的軍人在維持秩序,魏斯來到管道口,衝著裡面喊道:「誰在上面維持秩序?」

  「誰?上尉,是您嗎?」管道那邊傳來一名聯邦軍士兵的聲音。

  「是我,克倫伯-海森。」魏斯回應道。

  「您要上來嗎?」那邊問。

  「當然!」

  「我們馬上把最右邊的管道騰出來!」

  說完不久,右側管道暫時停止了人員撤退,魏斯迅速沿著管道往上爬。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體育場裡面的一處邊角位置。他掃了一眼,雖然體育場遭受了戰火的侵襲,早已沒有了原來的模樣,但四周圍的觀眾區,眾多聯邦軍民或站或坐或躺,粗略一眼,少說也有三四萬人滯留在此。

  「兄弟們辛苦了!」魏斯上來便道,「情況怎麼樣?撤退速度似乎有些慢啊!」

  一張熟悉的臉龐湊到跟前:「上尉,你們成功奪下了敵人的戰艦!真是了不起!」

  魏斯定睛一看,來者是突襲救援行動指揮官,率四十勇士以弱戰強的馬爾-羅格森少尉。當下戰況微妙,形勢緊迫,他沒有多廢話,直接切題:「我們那邊的問題基本解決了,你們這邊也大獲成功,現在最要緊的是讓這裡的人盡快轉移到我軍控制區域去。」

  羅格森少尉道:「抱歉,上尉,我們沒能按原定計畫對進入下水道的管道進行爆破,一來是因為我們在突襲這裡的時候把大部分炸藥都用光了,二來您瞧瞧,這裡到處都是殘渣碎屑,要想進行爆破又不傷到我們的平民,必須做一些額外的準備工作,但我們現在既沒有足夠的人手,也沒有那麼多時間。」

  魏斯轉念一想:「直接走地面怎麼樣?戰艦那邊,我們的後援部隊已經抵達,附近的敵人正在撤退。從體育場過去,直線距離也就是四到五里。」

  「帕拉特!」少尉高聲喚道,「外面情況怎麼樣?」

  從體育場座位區的高處傳來一個聲音:「老樣子!敵人還在!」

  羅格森少尉遂向魏斯解釋:「我們從下水道突入體育場,在被俘戰友們的幫助下殲滅了敵人的警衛,控制了體育場,但危險並沒有完全解除。在體育場外圍,敵人有好幾個火力點,部署有機關炮,他們暫時威脅不到體育場內部,但封鎖了地面道路,必須解決掉他們,才能讓這裡的人從地面安全離開。」

  先前在諾曼戰艦的上層甲板,魏斯借助特殊視野觀察了周圍的形勢,確實看到體育場周邊還有不少諾曼士兵,有些是從戰艦附近撤退過去的,有些是先前就派駐在那裡的。對控制了諾曼戰艦的聯邦軍而言,這些敵人的位置比較尷尬:直接距離剛好超出了機關炮射程,如果動用副炮甚至主炮,又有可能對體育場裡的聯邦軍民造成誤傷。

  魏斯回過頭向隨行的士兵吩咐:「洛爾,你辛苦一趟,到戰艦那邊找格魯曼少校,向她報告我們這裡的情況,讓她想辦法組織後援部隊打通地面通道,掩護我們的民眾和傷員撤離。」

  派出通信員之後,魏斯又對羅格森少尉說:「我們的士兵人數太少,跟敵人硬拚肯定不行,增援部隊很快就到,我們繼續組織撤離,另外,這裡應該還有一些沒受傷或者受了輕傷的軍人,把他們臨時組織起來,給他們配發武器,好歹也是一支臨時的戰鬥力。」

  羅格森少尉猶豫了一下:「之前我也是這樣考慮的,可是來了之後才發現,諾曼人每天只配發很少的食物給這裡的人,即便我們的士兵願意投入戰鬥,他們的身體狀況也很難勝任……」

  魏斯瞪眼咬牙道:「這些混蛋!」

  諾曼人彷彿是聽到了這聲咒罵,而且被它給激怒了,居然一言不合就開炮了。炮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襲來,狠狠砸在體育場的外牆,猛烈的爆炸讓體育場裡原本平穩從容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急迫起來。
x24685 發表於 2018-10-21 22:15
第85章 絕地大撤退

  「這是哪來的炮彈?糟糕,是諾曼戰艦!」

  羅格森少尉一邊四下張望,一邊自問自答。從爆炸的猛烈程度推斷,這是一發口徑較大的炮彈。一般來說,中型戰艦的主炮和地面部隊的榴彈炮才有這樣的威力,普通野戰炮還差了一兩個檔次。儘管體育場的主體建築沒有再次發生垮塌,但大股灰褐色硝煙在北側瀰散,使得剛剛獲得解放、暫時還未脫困的聯邦軍民成了一群受到驚嚇的兔子,在下水道的入口位置,原本井然有序的隊列隨之出現了混亂。這時候,一名聯邦軍士官拿著不知從哪找來的鐵皮擴音筒,站在觀眾席的台階上喊道:「所有人,不要慌亂,聽從指揮!」

  秩序沒有繼續惡化,撤退仍在緩慢進行。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如果確實是戰局出現異變,魏斯他們就不能按部就班地等待援軍,必須要為這數萬聯邦軍民的性命考慮,集中突圍也好,分散撤離也罷,肯定要選擇一個可以保障多數人安全的法子。

  想到這裡,魏斯抓住羅格森少尉的手臂:「哪裡可以觀察到外面的情況?」

  少尉左右看了看,向一名士兵吩咐:「巴布萊爾,你帶上尉從那條樓梯走,到帕拉特那裡去……千萬要注意安全!」

  魏斯剛起身,又一聲急促的尖嘯襲來,接著是振聾發聵的爆炸聲。炮彈的落點,依然處於體育場北側,單憑聲勢,很難推斷這炮彈是從地面炮兵還是從空中戰艦打來的,但從前後兩發炮彈的間隔來看,應該不是一門大炮所為。

  見羅格森少尉指派的那名聯邦軍士兵有些遲疑,魏斯以肯定而堅定的表情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執行命令。接下來,兩人迅速穿過觀眾席,進入體育場的工作區,找到一條垂直的鋼梯,沿著它爬到了體育場外牆的頂沿。

  魏斯在偵察營的一名老部下,帕拉特-厄古伊,就趴在這頂沿上監視敵情。

  「嘿,帕拉特!」魏斯躡手躡腳地爬了過去。

  「嘿,上尉!」

  「外面情況怎麼樣?炮彈是從哪打來的?」

  魏斯一邊問,一邊眯眼察看戰場環境:南面,數以百計的聯邦軍官兵距此不過數百米,但在東面、西面,比聯邦軍隊更近的地方,仍有不少諾曼人,而在北面,在距離較遠的街區,不計其數的敵人如潮水般蔓延而來。看來,諾曼人的反撲已經開始了,被困在體育場的聯邦軍民如果不能及早撤離,就會捲入到這場惡戰當中,屆時誰也無法保證他們的安全!

  「附近還有不少敵人,他們火力很強,我們的部隊一時半會過不來。」士兵帕拉特說道,「炮彈像是敵人的戰艦打來的,但是我不太確定。」

  魏斯沒有過多糾結,他單手抱著狙擊步槍,騰出一隻手,從腰間的子彈袋裡摸出幾排子彈放在旁邊,以便在持續射擊時加快裝彈速度。在準備戰鬥的同時,他向帶路前來但沒有爬上頂沿的那名士兵發問道:「嘿,巴布萊爾,這體育場還有大門可以使用嗎?」。

  「呃,上尉,據我們探察的情況,似乎只有北門、西北門、西門還能用,其他的門都被封住了。」

  「能用炸藥炸開嗎?」

  「我想應該可以。」

  「那好,去告訴少尉,如果能炸開東南門,讓他組織大家從東南門突圍,我會竭盡所能的對付敵人的火力點。只要衝出去,過了灌木叢,就能跟我們的部隊會合了!」魏斯以從容不迫的語態吩咐道,彷彿自己是個無所不能的超人。

  「好,長官,我這就去。需要調派多少人手上來幫忙?」

  魏斯看了看這名後加入隊伍、印象不是太深的年輕士兵,淡(裝)定(逼)地回答道:「一個都不需要。」

  聽到這個回答,士兵巴布萊爾一臉愕然,而魏斯無暇解釋,直接將注意力放在了戰場上。

  片刻過後,尖銳而急促的嘯聲再度從天而降。魏斯雖然無法捕捉到炮彈飛行的完整軌跡,也無從分辨那些閃爍的炮焰之中,哪一處是與之關聯的,但憑著既有的經驗和對戰場的觀察,他基本可以確定,這發炮彈是敵方飛行戰艦發射的。數秒過後,又一聲尖嘯襲來,落在了相距不遠的位置,更印證了魏斯的推測——炮彈來自於敵方的一艘巡洋艦,甚至可以更為準確地推斷,這艘諾曼戰艦使用的是側面或艏部的雙聯裝火炮,以較短的間隔接連射擊。可是,敵人的意圖非常奇怪,如果想要摧毀這座體育場,把裡面的聯邦軍民送上天,為什麼只動用兩門艦炮,而不是摧毀性的齊射?如果是要威懾進攻的聯邦軍隊,為什麼不將彈著點放在更前的位置?

  沒過多久,士兵巴布萊爾從鋼梯那邊探出頭來,壓著聲音說道:「上尉,羅格森少尉讓我來向您報告,我們在東南門布設了炸藥,馬上就要把它炸開了。炸開之後,我們的部隊在前面掩護,其他人跟著突圍。」

  對於巴布萊爾,魏斯只回應了一個「好」字,他轉過頭看著即將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士兵:「嘿,帕拉特,你是留在這裡跟著我當一次英雄,還是到下面去幫助我們的平民撤退?」

  「能跟您並肩作戰,我深感榮幸!」士兵帕拉特很痛快地回答說。

  「那就做好準備,你負責觀察,我負責狙擊!」魏斯端起槍,瞄準鏡裡似乎漆黑一片,但仔細辨認,還是能夠借助遠處的探照燈光以及此起彼伏的爆炸焰光看到物體的輪廓。每當敵人射擊的時候,視野中就會出現了清晰的槍焰,有的是零散的,有的是連續躍動的。只要將準星置於槍焰靠後的位置,射中敵人的概率應該有三至四成——前期突襲諾曼戰艦的戰鬥,為了讓微小的勝算儘可能增大,魏斯竭盡所能地進行偵察和戰鬥,開啟特殊視野的次數已接近正常精力所能維持的極限,到了這個時候,他每多使用一次「人肉雷達」,身體被掏空的感覺就增加一分。若是連續強擼,隨時都有暈厥過去的可能。為數不多的機會,必定要用到關鍵點上……

  須臾,體育場裡傳來轟然一聲爆響,只見大股灰白色的硝煙從東南角噴湧而出。

  爆破成功了?

  魏斯沒有探頭察看地面的情況,正好瞄準鏡裡捕捉到一團槍口焰,他迅速微調準星,扣動扳機。也不去管有沒有射中敵兵,飛速裝彈,循著視線中的槍口焰再次瞄準、開火。如此往復,不停不休,直至打光了彈倉裡的子彈,才側過來往後挪了挪,拉開槍機裝填彈夾。

  「他們出去了!」帕拉特在一旁提醒道。

  魏斯裝好子彈,順勢從背囊裡掏出信號槍和信號彈:「往南面打信號彈,兩綠一紅!」

  帕拉特照著他的吩咐做,他端起狙擊步槍,視線回到戰場,視野中出現了三個連貫跳躍的槍口焰,從光焰的大小和躍動的節奏判斷,有兩門是機關炮,一挺是輕機槍。

  以它們的火力輸出,一分鐘足以射殺數百個聯邦軍民。

  魏斯沒有任何的遲疑,眯眼、觀察、瞄準、射擊一氣呵成,持續時間不超過兩秒鐘。裝填間隙,他大口喘氣,以應付精力和體能的超常消耗,然後又是眯眼、觀察、瞄準、射擊的連貫過程。兩發子彈,精準無誤地射中了敵人的兩名射手,敵方兩門機關炮的射擊戛然而止。不過,當他再度裝填子彈的時候,來自敵方機關炮的嘶吼聲又響了起來。魏斯咬牙抵擋著沉重的倦怠感,循著槍焰的位置甩了一槍,那門機關炮的射擊再度停止,但這種停頓只持續了片刻……

  一個個都不怕死麼?

  一邊,是諾曼人超出預想的頑強,一邊,是深深印刻在腦海中的戰場狙擊法則。在自身安全與萬千軍民的安危之間,魏斯沒有任何猶豫,子彈一發接著一發,只恨這手動步槍射速太慢,遠不及半自動步槍來得痛快。

  第三個彈夾打空,魏斯的暴力射擊終於引來了敵人的「反噬」。此前的零星槍彈,對趴在體育場頂沿的兩人無甚威脅,但當機關炮射出的連串子彈掃蕩而過的時候,他們只差一點就當場壯烈了。僥倖不死,魏斯和他的臨時搭檔趕忙轉移陣位。就在他們沿著鋼梯往下走的時候,一發炮彈呼嘯著落入體育場內,在滿地枯草的場地中央炸開,無數碎屑被揚起,散落下來覆蓋了整個體育場。值得慶幸的是,此時滯留在體育場裡的聯邦軍民已經大為減少,否則的話,因為這發炮彈而出現的傷亡將會達到一個十分恐怖的數字!

  這般猛烈的爆炸,把沒來得及撤離的聯邦軍民震得紛紛撲倒在地。餘威未盡,那個經由擴音筒放大的聲音及時響起:「大家加快速度!保持秩序!途中千萬不要停下!我們的部隊就在不遠處!衝破敵人的封鎖就是勝利!」

  「我們還不能撤!」魏斯對帕特拉說,「多干掉一個敵人,能讓幾十上百個同胞順利脫困。我們得找一個射擊位置,繼續壓制敵人的火力!」

  帕拉特沒有猶豫:「我知道在哪裡,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鑽過殘牆斷壁,翻過崩塌的露台,爬過成堆的碎石塊,來到了外牆的一處豁口旁。這個位置比體育場的頂沿低了七八尺,視野不那麼開闊,但射擊的角度猶在。聽著敵人的機關炮在咚咚作響,看到黑暗中跳動著致命的焰光,魏斯急不可耐,抬槍就射,這一槍便是一個人頭,一槍又是一個人頭……
x24685 發表於 2018-10-29 21:02
第86章 奧克塔薇爾的點撥

  常規秩序下,數萬觀眾離場,少說也要一刻鐘吧!再快?再快恐怕就要發生踩踏事故了。

  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四萬多名聯邦軍民展開了一場悲壯的「離場行動」,他們相互扶攜,緩慢而堅定地朝著友軍控制區域前行。聯邦軍隊積極的策應和掩護,使得大多數人最終得以脫困。人潮漸漸遠去,留下數以百計倒在黎明前的不幸者……

  受到炮火的持續侵襲,體育場主體建築北側轟然倒塌。這個時候,主動殿後的魏斯和帕拉特剛剛踏上撤退之路。眼看諾曼軍隊已經逼近,從地面撤離極不安全,他們果斷回到了下水道,一陣狂奔,很快追上了己方後衛部隊。因為缺少炸藥,他們沒打算阻塞下水道,而是利用諾曼人留下的工事部署阻擊線。

  救人與奪艦,兩大任務已經完成,魏斯雖然疲憊,卻不急著撤離,而是跟戰友們一起守在這條後衛線上。守的時間越久,對撤退轉移的己方軍民來說越有利。不過,地面上的戰鬥激烈進行著,下水道裡卻遲遲沒有什麼動靜。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一名未曾謀面的士官循著魏斯的名頭找來,告訴他,負責這一地區聯邦軍作戰指揮的威萊赫少將要見他。

  魏斯沒理由拒絕,跟著這名士官來到了設在一處地表掩體裡的臨時指揮部。正巧奧克塔薇爾-格魯曼也在,便省去贅述身份和經歷的氣力,直接向威萊赫將軍表達了重新歸隊的意願。

  如今的聯邦軍中,前線指揮官已少有正當年的將校軍官,要嘛是重新出山的老將,要嘛是火線提拔的新人。這位威萊赫將軍屬於前者,他頭髮鬍鬚蒼白,估摸著已經有七十歲了,身體看起來還很硬朗,但精氣神已經明顯不如後輩們充沛了,也不像那些年輕軍官,可以憑著一股子猛勁跟敵人幹。

  「守,等待我們的必然是一場惡戰,彈藥的消耗、人員的傷亡、局勢的變化,都不在我們的控制當中。退,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士氣必遭挫傷,多日來的準備、兩天來的犧牲,都將付諸東流。克倫伯-海森上尉,你率部在敵後奮戰多時,勇氣令人欽佩,膽識讓人讚嘆。我想知道,你對眼下的戰況怎麼看?」

  先奪艦、後救人,魏斯這一晚跟兄弟們出生入死,拼盡了全力,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盤算大局。沒有研究,哪來的發言權?於是,他只闡述自己此前觀察到的敵情,並不對戰況變化和作戰策略提任何主觀意見。

  聽完這些,威萊赫將軍顯得有些失望,他看了看魏斯,又瞧了瞧奧克塔薇爾:「好吧,你們的戰功已經足以獲得國家英雄的榮譽了,我不能苛求你們無休止地戰鬥。接下來,你們的任務就是護送市民撤往城南,盡快安排他們往後方轉移,我帶著部隊繼續在這裡戰鬥。」

  魏斯可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年輕,空有一腔熱血,小小的激將法就能讓他不顧一切地往前衝。至於奧克塔薇爾,以她的出身和閱歷,思維應該比自己更加成熟才對。兩人默默地交換了眼神,接下來威萊赫將軍給他們的新任務。

  臨行前,魏斯以自己的觀察和見解,給威萊赫將軍提了個醒:諾曼軍隊來勢洶洶,志在必得,如果制空權被他們完全掌握,聯邦軍隊絕對不宜跟他們硬拚,只能想方設法利用城區的地形環境與之耐心周旋。

  威萊赫將軍心有不爽,語氣也變了味道:「可是,就算我帶著七個團的士兵鑽到下水道裡去,大炮怎麼辦?輜重怎麼辦?沒法辦啊!」

  言罷,他擺了擺手,示意魏斯和奧克塔薇爾可以走了。

  走出掩體,天已微亮。戰場上的槍炮聲,至少有一半來自頭頂——聯邦軍的戰機部隊依然在跟諾曼艦隊進行激烈廝殺。視線中,多艘諾曼戰艦都在冒煙,有幾艘燃著明火,戰鬥形勢看起來不錯,可等魏斯用他的「人肉雷達」一掃,大多數諾曼戰艦傷勢並不重,真正殘血的只有那麼兩三艘。

  看到這一幕,魏斯仰面長嘆道:「這場仗,比想像的還要艱難啊……」

  奧克塔薇爾沒接話,而是若有所思地走在後面。魏斯很快離開地表,回到潮濕、陰暗但相對安全的下水道,巴斯頓軍校的冰山美人也跟了進來。兩人走到岔口,魏斯吹響唿哨,招呼部下跟自己走。威萊赫將軍的部隊,應該是番號鮮明、建制完整的步兵團,魏斯這些散兵游勇就算留下來,也沒法迅速融入其中,回到後方才能真正歸隊。奧克塔薇爾僅存的兩名同伴受了重傷,跟援軍取得聯繫之後就已經被送往後方了,現在是個不折不扣的「光頭司令」。要不是兵種有別,以她的身份和能力,威萊赫將軍應該會留她當個臨時參謀顧問,幫忙出謀劃策或是組織特戰行動都是不錯的選擇。

  等著魏斯的部眾集合出發時,奧克塔薇爾發聲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這個問題問住了魏斯,他搖了搖頭。以他現在的身份,似乎只能隨波逐流,而沒有太大的選擇餘地。

  「你呢?」他反問道。

  「安特拉瑟。」奧克塔薇爾毫不猶豫地回答了一個地名。

  兩年的巴斯頓軍校生涯,魏斯已經惡補了各種常識,包括奧倫斯星球的地理和人文環境。他在記憶中搜尋了一下:「哦,它離自由城很近對吧!是特勤部隊的大本營?」

  奧克塔薇爾默認了他的揣測,然後遲疑了一下:「你可以跟我走。以你的膽識和能力,是有資格加入特勤部隊的。」

  對於這個邀請,魏斯乍一開始是有些心動的。最初在莫納莫林山脈,他跟聯邦軍特勤部隊結下了很深的緣分,以當下的時局,加入特勤部隊似乎不是什麼壞事。可是在一番權衡之後,他還是婉言回絕了。

  「這場戰爭,如果我們想贏,依靠的不應該是少數優秀的、精銳的軍人,而是整個國家的力量。」

  「這個道理,我們都懂,可是很難做到。」

  奧克塔薇爾嘆了口氣,接著刻意壓低聲音:「在諾曼軍隊攻入奧城之前,我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正因為這些發現,我才會下定決心炸掉格魯曼大廈……」

  魏斯隱約感覺到這話背後不同尋常的意味,連忙問道:「你發現了什麼?我們這邊有人通敵?」

  奧克塔薇爾在語言上未作回應,但表情神態已經給出了明示。

  魏斯沒有出奇的吃驚,也沒有出離的憤怒。其實戰爭進行到這個程度,任何一方出現叛國者都不足為奇。

  「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把事情調查清楚。」奧克塔薇爾道,「人們必須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魏斯不知該說什麼,他沉默了一會兒,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能理解。」

  「我完成了我的任務,代價是全軍覆沒,等回到安特拉瑟之後,我也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麼樣的安排……你選擇留下,不管是留在奧城,還是轉戰他處,少不了各種危險,自己要多加保重!」

  奧克塔薇爾說完這些,魏斯也將告別的話提到了嘴邊,但她繼續道:「今後,如果奧城失守,達特和摩恩斯坦肯定也守不住,聯邦東部和西部就會被分隔開來,我們的處境會變得更加糟糕。假設這種情況無可避免的發生了,我建議你不要跟著大部隊撤往東部,而是回你的家鄉去,那裡適合展開游擊作戰。在游擊作戰方面,你的天賦和能力在巴斯頓軍校是最好的,這一點,你大可以相信我的眼光。」

  奧克塔薇爾的建議,魏斯此前並不是完全沒有想過,但問題在於聯邦軍隊體制僵化,高級軍官既官僚又頑固,非正常情況難以成行——也只有在部隊被打散的情況下,才能合法又合理地跳出固有的束縛。此次城市游擊戰,時間跨度雖短,所受考驗不多,卻是一次絕佳的實踐。

  「您提了一個絕妙的建議……謝謝您,格魯曼教官!」魏斯鄭重其事地道了謝。游擊戰思維,確實是他頗有優勢的自帶技能之一,但說到野戰技能,眼前這位冰山美人可是巴斯頓軍校一等一的高手,要是能夠邀請到她前去助陣,那才叫如虎添翼。

  奧克塔薇爾點點頭,低聲道:「想通了,不妨早做準備!」

  末了,她再道「保重」,便毅然告辭,只留下一個乾脆利落的身影。

  奧克塔薇爾走後,魏斯等了一刻多鐘,總算把餘下的人馬集結起來。當他領著這支隊伍往城南方向行進時,想著先前的交談,不禁回首張望。這些一起在奧城出生入死的夥伴,有沒有可能跟著自己回洛林聯邦州去幹一番事業?

  初一盤算,似乎是有可能的,可細細一琢磨,正所謂不破不立,聯邦軍隊的各種弊病已在戰場內外顯露無遺。在原有軍事體制上的改革,就像是老校長梵洛帶出來的國防師,雖然在戰鬥力方面有顯著的提升效果,但一些根本性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徹底解決。等到諾曼人適應了這種變化,聯邦軍隊依然在戰場上處處被動。
x24685 發表於 2018-11-12 01:56
第87章 果斷抉擇

  奧克塔薇爾走了,一個人踏上了歸程。魏斯帶著隊伍,跟友軍部隊一道護送奧城民眾撤離。抵達城南後,前線總指揮部派來的一名少校軍官宣佈接管這群散兵游勇,並將他們一分為三:傷號轉往戰地醫院,暫時脫離了戰鬥行列;臨時歸於其麾下的士兵,能聯絡上部隊的直接歸隊,暫時聯絡不上的被撥入「奧城戰地營」;從第9兵團直屬警戒團跟來的「舊部」,連同魏斯在內一共37人,被編入第16戰鬥師直屬偵察營。

  對於這道合乎標準程序的命令,魏斯找不出有力的辯駁理由,也就無從抗拒,但戰場上同生共死的可貴經歷,讓這群年輕人逐漸培養出了肝膽相照的意氣和彼此呼應的默契,一紙軍令便要他們分道揚鑣,這浮萍般隨波逐流的命運,如何不讓人心生感懷。

  送別了戰友,魏斯帶著餘下的士兵們即刻啟程,前往新部隊報到。這16戰鬥師的赫赫威名,他早在當年秋季大會操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該師隸屬於綽號「鐵拳」的第4兵團,是長年駐守西部邊陲的精銳王牌,以嚴整的軍容、剛強的韌勁、出眾的戰力而被視為聯邦軍隊的標竿。平日各種操練和演習,在以少敵多的情況下獲得勝利對他們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而在戰前最後一次秋季大會操當中,他們接連扮演奇兵角色,讓對手飽嘗苦頭。

  能夠加入光榮的第16戰鬥師,對志在建功立業的聯邦軍低級軍官和普通士兵來說,都是一件值得高興和憧憬的事情。接到指令之後,魏斯暫且將奧克塔薇爾留給他的建議擱在一旁,帶著隊伍找到了第16戰鬥師駐地。走進師部指揮所,看到一張久違的臉龐,他頓有所悟……

  「學員龍-克倫伯-海森!」

  伴隨著這熟悉的口令聲,魏斯不假思索地立正敬禮:「麥格卡倫教官!」

  「嘿,小夥子,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我吧!」

  「是的,真沒有想到,教官……現在應該稱您為麥格卡倫代理上校了!」

  出現在魏斯眼前的這位大叔不是別人,正是他在巴斯頓軍校的炮術導師,昔日的麥格卡倫教官。在巴斯頓軍校必修的36門課業中,炮術無疑是魏斯最擅長的。憑著超群的演算能力和出色的方位感,他不但在學員當中「技壓群雄」,跟教官們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而備受麥格卡倫的推崇,還差點被推送去了格倫森爾高級炮兵學院,成為一名炮兵而非步兵軍官。

  「來瞧瞧這個帥氣的小夥子,卡爾將軍!」麥格卡倫向身旁的將官介紹說,「他就是我多次向您提到過的,來自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炮術天才,戰前最後一屆巴斯頓軍校生當中的翹楚,龍-克倫伯-海森。」

  眼前這位聯邦將軍身材和長相都很平常,唯有那雙明亮的眼眸,讓他顯得與眾不同。在麥格卡倫煞有其事地道出魏斯的身份後,他嘴角微挑,露出了一絲淡然的欣悅之情。

  魏斯挺直了胸膛:「卡爾將軍,聯邦軍上尉龍-克倫伯-海森向您致敬!」

  在還禮之後,將軍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奧城的戰鬥經歷,我已經聽說了,著實很了不起!其實,即便沒有麥格卡倫代理上校的推薦,我也會一力將你和你的士兵們招攬過來。雖說這樣做未免有些唐突,可戰爭形勢這般嚴峻,過往那些繁文縟節,應該痛快地丟進垃圾堆裡。」

  卡爾將軍的觀念,魏斯非常贊同,但他沒有頭腦一熱就主動請纓上陣。考慮到同伴們已經奮戰了一整夜,又是剛從前線撤下來,無論生理還是心理都需要一些時間進行休整,他向卡爾將軍進言,諾曼軍隊此番反撲來勢兇猛,加之空中戰場勝負未定,聯邦軍隊當前宜守不宜攻,應在城區中心以南穩固戰線,利用殘牆斷壁和各種廢墟組織防禦,層層消耗敵人的進攻動能。

  耐心聽完這些,卡爾將軍露出了惆悵之色,他看了看麥格卡倫,然後將目光放在了魏斯臉上:「很抱歉,年輕人,我們已經接到了上級指揮部的命令,第16戰鬥師即將投入對敵人的反衝擊,時間預定在正午前後。在戰鬥行動之前,前線偵察是必不可少的,這就像是在拳台上,拳手不可能閉著眼睛跟對手戰鬥一樣。」

  反衝擊?

  魏斯沒有瞪大眼睛,也沒有驚訝發聲,而是跟卡爾將軍一樣,流露出惆悵無奈的神色。不是因為畏懼諾曼軍隊的兵勢,也不是看低聯邦軍隊的勇氣,而是可以預見到,即將投入反衝擊的部隊,會有許許多多的官兵倒在廢墟遍地的城區,再也不會站起來。

  用「絞肉機」來描繪這種戰鬥的預期,一點也不為過。

  卡爾將軍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把魏斯領到了簡易的工作桌旁,親自給他倒了杯熱茶。

  「克倫伯-海森上尉,我知道你和你的士兵已經非常疲倦了,可是考慮到前方部隊的安危,考慮到這場戰役的局面,我們恐怕得付出必要的犧牲……當然了,你可以選擇留下,麥格卡倫代理上校非常欣賞你在炮術方面的天賦,他指揮師屬炮兵團,現在也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

  此時雖是上午,但天氣已明顯有了涼意。魏斯捧著熱茶,沒有急著答話,而是低頭審視桌上的作戰地圖,上面用各種顏色的貼紙和線條標註出敵我形勢。地圖上,戰線分佈情況一目瞭然,可是,前線的戰況之緊迫,傷亡之慘重,乃至於前線部隊的彈藥補給、軍心士氣,在這裡是看不出來的,而敵人的戰鬥重心是否發生轉移,戰術策略是否出現變化,某處或某段戰線是否已經到了瀕臨破局的境地,這些信息可以依靠前線部隊提供一些,但重點還是需要通過偵察行動來獲得。

  見魏斯這般心思重重的模樣,麥格卡倫道:「年輕人,有什麼說什麼,在我們這樣的老傢伙面前,沒必要藏著掖著!」

  先前在前敵指揮部的威萊赫將軍那裡,魏斯對戰局戰況沒有提出任何的建議,既有不熟悉地表戰況的緣故,也是自覺人微言輕的考慮。到了這裡,卡爾將軍和麥格卡倫教官的態度,讓他有了一些主動性,但他仍沒有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而是概略地闡述道:「如果我們的飛行部隊能夠擊退敵人的艦隊,哪怕是維持均勢,地面部隊的反衝擊尚有取勝的機會。否則的話,只是徒增傷亡罷了!以我的觀察,此次投入反擊的諾曼軍隊,士氣非常旺盛,兵力也很充足,照此看來,他們是希望盡快拿下奧城,然後一路南下,將聯邦戰場分成相互割裂的兩塊,讓我們首尾不能兼顧。」

  卡爾將軍點頭道:「奧城的得失,對交戰雙方來說都很關鍵。諾曼人接連增兵,我們何嘗不是把西線最好的部隊給調來了,這一仗,誰也不願意輸。天上的戰鬥,飛行部隊據說已經是全力以赴了,這些我們左右不了,現在能做的,就是用我們的拳頭,在地面的戰鬥中給予敵人痛擊!」

  「這些大道理,上至軍團司令、下到團部參謀,可以說人人都懂,眼下最關鍵的還是戰術,戰術!」在巴斯頓軍校,麥格卡倫就一貫是快人快語,這會兒也毫不客氣地點破了浮在話題表面的客套。

  卡爾將軍點了點頭,給了魏斯一個期許的眼神。

  既然談到了點上,魏斯便道:「好吧,在戰術層面,如今的諾曼軍隊雖然有很好的戰鬥技能,相互配合不錯,但韌勁已經沒有一場戰爭那麼強了,特別是在遭到突襲的情況下,他們很容易驚慌失措,所以,在反衝擊的過程中,我們可以儘量利用下水道,以少數部隊繞到敵人側後,配合正面部隊進行夾擊。如若某個區域的下水道無法通行,在對某個火力點或某處陣地的攻擊無法得手的時候,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設下伏擊,佯裝敗退,引誘敵人前來追擊,以此削弱敵人的兵力和鬥志。」

  卡爾將軍接連點頭,麥格卡倫卻撇嘴道:「辦法雖好,可身為我最得意的學員,你怎麼能不把火炮的因素考慮進去呢?要知道,我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師屬炮兵團的人員、裝備、彈藥部署到這裡,而且鋪設了多路野戰電話線路,能在部隊向前推進的過程中,及時提供精準有力的支援。」

  魏斯攤開手:「抱歉,我最尊敬的教官,您所說的這些,我並不知情。不過,如您所說,有這樣的炮兵支援,戰鬥推進的阻力一定可以減輕不少。」

  「那是當然!」麥格卡倫得意起來,「怎麼樣?決定了吧!」

  決定?決定什麼?魏斯有些納悶,轉念一想,他應該是針對剛才卡爾將軍所說的,可以讓自己去師屬炮兵團當他的駐守,而不必親自到前線去偵察敵情。他很果斷地回應說:「能得到您的認可,我深感榮幸,在合適的情況下,我很樂意當您的助手,不過不是現在。跟著我的那些偵察兵,個個都是好樣的,既然要派他們去執行偵察任務,怎麼能少了我呢?」

  說罷,魏斯將目光投向卡爾將軍:「將軍,既然第16戰鬥師投入反衝擊是不可更改的戰鬥任務,我們作為第16戰鬥師的新成員,將義無反顧地接受指令,執行前線偵察任務,並希望得到以下幾點支持:其一,補充一些戰鬥經驗充足的士兵到我們的隊伍裡,多配備手槍、菠米彈還有炸藥包;其二,派出若干通訊小組,攜帶必要設備跟隨我們行動,以便及時將重要的偵察情報反饋給師部……」
x24685 發表於 2018-11-12 01:57
第88章 鐵拳霍霍

  「上尉,師部電話,十分鐘後全線發起反衝擊!」

  「十分鐘?」

  聽到副手的報告,魏斯抬手看了看表,遂將視線投向前方,神情之凝重,跟參戰之初的憧憬形成鮮明反差。

  他此刻所處的位置,是奧城中心城區偏南的一條街道,這有一棟燒得只剩下框架的建築,既不適合據守也不適合隱蔽,卻是個視野不錯的戰場偵察點。在這裡,魏斯可以清楚看到格魯曼大廈的殘跡,那棟摩天大樓的主體建築已經落了個粉碎性坍塌的下場,但廢墟堆起來依然有百尺高,儼然一座頗具規模的人造山體。同樣是在城區中心地帶,還有三座規格稍小、形態相近的廢墟山丘,分別是卡斯滕大廈、帕德拉斯大廈以及奧古斯特鋼鐵大廈。跟格魯門大廈一樣,它們同樣是奧城輝煌時代的見證,誕生之初也曾各領風騷,那個時候,大概沒誰料到它們會有這般殊途同歸的結局。

  奧城戰役進行到現在,諾曼軍隊一度推進到城南腹地,前日聯邦軍隊大舉反攻,在黎明前已經越過城區中心地帶,抵達了城北體育場附近,距離將諾曼軍隊逐出奧城的目標只差最後十里路。這十里路,雖然沒有一顆荊棘,卻已是寸步難行。

  自領命擔任第16戰鬥師直屬偵察營特遣連指揮官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在這段時間裡,魏斯暫且放下了那些困擾他的雜念,全身心投入到新的角色中來。36名老部下,加上卡爾將軍從預備隊調派的64名新援,組成了這支百人連隊。魏斯將他們分為四組,兩組實施地面偵察,兩組進入下水道探察——如他所料,特勤部隊對幾棟摩天大樓的爆破,以及諾曼軍隊有目的性的破壞,城區中央地帶的下水道,可通行的區域已不足三分之一。即便如此,只要審慎謀劃,仍有機會在激戰進行時投送精銳部隊至敵人陣地後方發動奇襲。

  正面戰場上,在聯邦軍飛行部隊一波又一波的攻擊下,諾曼艦隊在相繼損失了一條巡洋艦和一條巡防艦之後,從城區上空回撤到了奧城北郊,與地面炮兵互為掩護,繼續用炮火支援城內的諾曼軍隊,而聯邦軍這邊,出來撐場面的始終是戰機部隊。將諾曼艦隊逐出城區後,它們嘗試著繼續追擊,結果在諾曼艦隊和地面防空火力的夾擊下損失驟增,旋即調整作戰方向,轉而攻擊城區的諾曼軍隊。這樣一來,空中戰鬥暫時形成了對峙之勢,而地面戰場掀起一股血雨腥風:諾曼人的地面炮群覆蓋了從城北到城市中心地帶的廣闊戰場,單次炮火投射量對街區範圍內的聯邦軍隊有著毀滅性的殺傷力,無論聯邦軍官兵有多麼的驍勇,甚至於漠視生命,也難以將他們的戰線繼續向北推進,前線各團與不斷反撲的諾曼軍隊展開激烈廝殺,傷亡持續增加,戰線不進反退。在炮兵的支援下,諾曼軍隊奪下了一個又一個他們曾經佔領過的街區,但衝破聯邦軍隊的槍林彈雨,他們同樣付出了血淋淋的代價,聯邦戰機的投彈和掃射,也讓他們飽嘗苦頭,以至於諾曼軍隊所及之處,街道上、廢墟間,陣亡的諾曼士兵並不比對手少。或許正如卡爾將軍所說,這場關鍵戰役已經到了關鍵階段,哪一方更富有犧牲精神,哪一方就更有機會贏得勝利。

  十分鐘的時間轉眼即逝。在肉眼可辨的街道口,數以百計的諾曼士兵正在裝甲戰車的引導下發動強攻。街口對面,不少聯邦軍士兵仍堅守在廢墟中,但從場面來看,這處巷戰陣地明顯是守不住了。

  就在這時,三顆綠色信號彈冉冉升空,它意味著包括第16戰鬥師在內的4個步兵師超過5萬名官兵,即將針對諾曼軍隊在奧城中心地帶的進攻發起反衝擊。那些綠色的信號彈還未下落,城南方向塵煙瀰散,隆隆炮聲匯成一片。不計其數的炮彈飛過頭頂,呼嘯著落向諾曼軍隊控制區域。霎那間,密集爆炸聲完全填充了人們的聽覺感官,地面持續顫動著,殘牆斷壁也在隨之顫抖。

  魏斯拍了拍跟在身旁的副手,做出「跟我走」的手勢。兩人沿著牆沿的磚角爬了下去,飛快地跑到街道上,從揭開的窖井蓋鑽了進去,三兩下便回到了他們熟悉的地下世界。循著聯邦軍在反擊時走過的線路,一直可以通到城北體育場,但那裡已經被諾曼軍隊重新佔領,好不容易奪來的諾曼戰艦,也因為遭到諾曼人炮火重創而被聯邦軍隊遺棄,現在冒險穿過炮火覆蓋區域前往城北並無意義。在下水道的一處岔口,魏斯跟麾下的兩名分隊長湊在一起,無視炮擊影響,對著熟悉的下水道分佈圖研究和討論接下來的戰術對策——最主要的任務是為己方戰鬥部隊尋找合適的敵後突破口。這個過程持續了十來分鐘,外面的炮擊仍未停息,儘管在炮火覆蓋區域,下水道隨時有可能發生坍塌,勇敢的偵察兵們義無反顧地奔赴剛剛選定的目標區域,每過一處岔口,他們或在前行的通道里放置一盞煤油燈,或讓一名士兵留下來給後續的戰鬥突擊隊引路。

  跟以往一樣,魏斯親率一個分隊投入行動。由於沿路分散了一些「導航員」,當他們抵達敵人戰線後方的一處出口時,魏斯身邊還余六名同伴。這些干練的偵察兵從容不迫地來到地面,在坍塌的樓房裡尋找隱蔽的戰鬥偵察點——他們不但要提防附近的諾曼兵,還要祈禱不被己方炮彈砸中,所幸這兩種悲劇都沒有發生。不久,聯邦軍隊的炮擊開始向戰場縱深延伸,部署在戰線後方的聯邦軍部隊迅速越過己方戰線,穿過交火區域,如箭矢般刺入諾曼軍隊的陣地……

  從諾曼人一線陣地的後方觀察戰場,對魏斯來說是一個全新的視角:他清楚地看到諾曼軍隊層次分明的巷戰攻防體系,並且驚訝地發現,諾曼人在前沿陣地的火力支撐,既不是輕重機槍也不是野戰火炮,更不是步兵手裡的武器,而是那些裝備機槍、機炮以及短管火炮的裝甲戰鬥車輛!

  戰爭,是軍事進步的天然催化劑,但作用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軍隊身上,效果往往大相逕庭。聯邦軍隊「進化」出了完全不依賴星源石的戰機部隊,屢次上演「蟻多咬死象」的空戰,用一反傳統的方式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戰局,而諾曼軍隊的「進化」,此前主要體現在人造星源石方面,他們聰明地運用了空中雷擊戰術,先後擊垮了威塞克斯和自由聯邦的飛行艦隊,而這顯然不是他們唯一的「進化方向」。早在北方邊境戰役期間,魏斯就已經見識過諾曼軍隊裝甲部隊的雄風,越是往後,聯邦軍隊在野戰和運動戰中的處境越是艱難,這跟諾曼軍隊對裝甲戰車的運用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思緒回到眼前,魏斯所擔心的——也是卡爾將軍的惆悵之所在,果不其然地成為了現實。在那硝煙瀰漫的戰場上,聯邦軍隊一波又一波地湧過街口,湧入瓦礫遍地的街區,將那些位置靠前又來不及後撤的諾曼士兵給吞噬掉,這種給鼓舞人心的場面似乎在諾曼軍隊攻入奧城之後還從未出現過。可是,這般英勇無畏的行為,換來的並不是水銀瀉地般的勝勢,而是急劇上升的傷亡。諾曼軍隊雖然丟失了前沿陣地,卻沒有亂了陣腳,而是中軍掩護前軍、後軍支援中軍,在二線陣地組織起了強而有力的阻擊線。在這條阻擊線上,數量可觀的裝甲戰車或靜或動,各據其位,猛烈開火。許多聯邦軍士兵都是倒在它們的火力之下,就算聯邦軍及時呼叫炮兵支援,來自戰線後方的跨射炮火也難以逐個摧毀諾曼人的裝甲戰車。照此下去,聯邦軍隊就算能夠擊破敵方戰線,也勢必要在此耗盡氣力、流盡鮮血。

  前方戰況慘不忍睹,魏斯瞪著眼、捏著拳,從牙縫裡擠出只有他自己能夠聽到的話語:「戰鬥突擊隊怎麼還沒上來?」

  趁雙方酣戰,派出精銳的戰鬥突擊隊,經由下水道穿過敵方戰線,從敵人身後發動攻擊,這是魏斯為卡爾將軍奉上的計策。由於下水道不便於運送重裝備,戰鬥突擊隊只能攜帶普通槍械以及一定數量的手雷、炸藥,以前後夾擊的方式發揮出敵不意的效果。儘管輕裝備火力弱,但只要敵人注意力被牽制在了正面,這支奇兵完全有機會攪亂敵人的戰陣。膽量、技術、機會三因素疊加,諾曼戰艦都能拿下,區區幾十輛裝甲戰車算什麼?

  聯邦軍隊的反衝擊才剛剛開始,眼下顯然還不是戰鬥突擊隊登場亮相的最佳時機,魏斯當然明白這一點,只不過看著數以百計、千計的聯邦軍人前赴後繼,每一秒都是那樣的煎熬,每一秒都是那樣的漫長。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戰場,觀察敵人的兵力和火力分佈,努力探尋敵人的破綻與漏洞。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戰場上遺骸的增多,聯邦軍隊的正面進攻似有減弱的跡象,而這種衰弱的趨勢只存在了短短兩三分鐘——一陣短促的炮火毫無徵兆地砸在諾曼軍隊的防線上,把暴露在外的諾曼士兵轟得七零八落,緊接著,大量聯邦軍士兵從街區對面的廢墟中冒了出來,他們大步流星地向前衝,但跟先前投入進攻的友軍不同,他們不是埋頭向前直衝,而是有節奏地變換速率和線路,衝近之後,一部分人停下來朝敵人的掩體陣地投雷,一部分人就近尋找射擊掩體,乍看過去,進攻勢頭驟然放緩,可是片刻過後,後續跟進的士兵從做好近距離支援準備的同伴們身旁衝過,猶如一記鐵拳狠狠砸向敵人的胸膛!
x24685 發表於 2018-11-12 01:58
第89章 紅鷹墜落

  在這硝煙瀰漫、殺聲震天的戰場上,第二波登場的聯邦軍部隊以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打了個漂亮的衝鋒,從正面強行突破敵陣。看到這般令人振奮的場面,魏斯和他帶來的士兵頓時熱血沸騰起來。也就在這個時候,第16戰鬥師挑選精兵強組織的戰鬥突擊隊終於來了!

  士氣已「燃」,機不可失,魏斯高吼一聲「戰鬥突擊隊,進攻……」遂身先士卒地朝諾曼人衝去。此刻,戰場上威脅最大的當屬諾曼軍隊的裝甲戰車,用菠米彈和炸藥包可以將其擊傷擊毀,但憑著豐富的戰鬥經驗和敏銳的戰場嗅覺,魏斯沒有選擇甩雷,而是衝向了諾曼人部署在街邊的一門重型機關炮。它是諾曼軍隊的制式裝備之一,7.8pir口徑,彈匣供彈,火力兇猛,射程頗遠,裝有炮架和炮輪,炮機前方配置了一塊厚重的盾形鋼板,無論攻防皆為戰場利器。

  「布萊頓、卡森,跟我上!」魏斯邊跑邊吼,雙手雙槍耍的浪蕩無比。轉眼功夫,他衝到了諾曼人的機關炮戰位旁,眼不眨、心不跳,在面對面的距離給了敵人兩個爆頭,撇下打空的手槍,拔出刺刀,翻身躍入沙袋堆砌的戰位,以快如閃電的動作將利刃捅進第三名敵兵的胸膛,將戰位裡的三員諾曼炮手悉數幹掉。與此同時,受他召喚的兩名聯邦軍士兵緊跟過來,用步槍和刺刀清掃炮位周圍的殘餘敵兵。

  奪下敵人的機關炮,魏斯的頭腦依舊保持在「低溫狀態」。環顧四周,眼見一夥諾曼士兵正往這邊撤,當即從單兵裝具上取了一枚菠米彈,拉環、甩出、俯身一氣呵成,順勢提醒近旁的同伴「菠米彈投出」,只待手雷一炸,迅速探頭觀察,確認暫時沒有大的威脅逼近,果斷來到操炮位置,飛快地轉動方向轉盤,使炮口平面移動,瞄準一輛正在開火的敵軍裝甲戰車,捏緊造型類似於摩托車剎車的射擊扳機……

  轟……轟……轟……

  這強勁有力的炮聲,猶如擂動的戰鼓,讓人感覺激情澎湃。迸射而出的機關炮彈,在百尺之外輕而易舉地撕開了那輛裝甲戰車的外壁,當場把它打得火舌亂竄、黑煙滾騰,但車上的乘員並未當場斃命,出於對烈焰硝煙以及隨時可能發生爆炸的恐懼——出於求生的原始本能,他們倉惶出逃,連滾帶爬。魏斯沒有嗤笑他們,也沒有落井下石,而是一臉冷漠地轉動轉盤,將炮口轉向了下一輛諾曼戰車。

  轟……轟……

  兩發機關炮彈飛逝而去,不偏不倚地擊中了目標,而且橫行無阻地鑽了進去。感覺只要再有兩三發,足以將它打成一堆廢鐵,可機關炮卻在這個時候啞火了。

  彈匣供彈系統的優點是穩定可靠,缺點是火力持續度差,在這一方面,交戰雙方明了卻都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魏斯拉開炮機,取下彈匣,順勢喚道:「卡森,裝彈!」

  話音剛落,一發子彈幾乎擦著魏斯的鋼盔飛過,他條件發射式的低頭俯身,借勢往側旁一滾,滾到了堆砌的沙袋旁。巷戰難打,戰場環境的極端複雜性是首要原因。在這個街區,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建築都被炮火轟塌,雙方官兵基本上是在廢墟裡展開廝殺。聯邦軍隊正面強突、背面強襲,將退守第二道戰線的諾曼軍隊變成了漢堡餡,但這漢堡可不是三兩口就能吞下肚的,諾曼軍隊的激烈抵抗,使得戰場形成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局面,此時除非縮在牆角,否則的話,任何一個方向都有可能射來致命的子彈……

  倚靠沙袋,受敵角度隨之縮小,魏斯得以從容而又冷靜地觀察形勢:戰鬥突擊隊的出現,對正面承壓的諾曼軍隊來說,好比是背後被狠狠捅了一刀,處境驟然惡化,士氣受到重挫,但這一擊並沒有傷及要害,他們鬥志猶存,每時每刻都在給投入反衝擊的聯邦軍隊造成殺傷。湧入戰場的聯邦軍隊越來越多,人數的優勢正在創造戰場的勝勢,他們開始碾壓諾曼步兵,雖然傷亡驚人,但還是干掉了敵人一輛又一輛裝甲戰車,勝利似乎沒有了懸念,只剩下時間和代價的問題。

  上等兵卡森冒著敵人的槍彈,從戰位後方的彈藥箱裡搬出彈匣,來到機關炮旁。魏斯深吸了一口氣,猛然起身,兩人不夠默契但還算順利的將彈匣裝上炮機。儘管時不時有槍彈碎片打在炮盾叮噹作響,魏斯還是果斷回到操炮位置,心無旁騖地調整炮口,瞄準先前打中但沒能摧毀的敵軍戰車開火,一個短射便把它給點著了。

  俯瞰戰場,魏斯奪取並操控的這門機關炮,乍看起來只是戰場上一個非常不起眼的火力點,但從下水道出口滲透敵後的戰鬥突擊隊員基本上都是久經戰火考驗的老手,懂得如何「審時度勢」、「借勢而為」,他們沒有埋頭亂衝,而是有意識地集中兵力清掃這片區域的敵人,有意識地奪取敵人的技術兵器加以利用。聯邦軍隊這般前後發力,不消十分鐘時間,諾曼人的幾十輛裝甲戰車便已毀傷殆盡。失去了火力支撐,殘存的諾曼士兵倉惶後撤,來不及撤走的,只有很少一部分用自己的生命繼續捍衛所謂的帝國榮譽,大多數理智地選擇了繳械投降。

  近處的槍聲漸漸稀疏下來,直至完全停息,魏斯和身旁的同伴們終於站直身體。看著滿地屍骸,誰也沒有大肆慶祝,何況擊破諾曼軍隊的戰線並意味著戰鬥的勝利,將諾曼人逐出奧城,才是這場反衝擊的終極勝利——重新奪取城區中心地帶,僅僅是這場戰鬥的階段性目標。除了留下來救治傷員、看押俘虜的人,正面進攻的聯邦軍戰士們繼續向前,戰鬥突擊隊和偵察營特遣連則各自集結。前者並不歸魏斯指揮,他們的行動由師部直接長官,後者完全聽命於他。

  經過點算,重新集結在魏斯周圍的特遣連官兵尚有44人,假若分散偵察的士兵沒有損失,那麼此戰的人員損失超過四分之一、不到三分之一,在這種慘烈的城市巷戰中屬於正常水平。

  連隊集結整理完畢,魏斯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從南面跑來,後面跟了一名背著架線設備的通訊兵,遂高聲招呼:「喂!亞古特!嘿!這裡!」

  聽到長官的召喚,負責戰場偵察聯絡的特遣連士兵連忙領著通訊兵飛奔過來。在無線電通訊設備還未實現小型化、便攜化的年代,鋪設野戰電話線路是實現戰場實時通訊的唯一途徑。這個戰場偵察聯絡小組一到,只用了幾秒鐘,魏斯就跟師長卡爾將軍取得了聯繫。

  「部隊打得很漂亮,突擊果斷有力,捕獲了幾百名俘虜,但是部隊的傷亡也很大……部隊仍在進攻,預計會在阿爾弗雷德人工河一帶遭到諾曼軍隊的頑強阻擊,我已經派了兩個偵察小組偵察從下水道前往人工河以北的通道和出口,出於把握戰場時機的考慮,我建議戰鬥突擊隊跟我們一同前進……」

  按照原定的方案,在反衝擊結束前,只要沒有接到新指令,特遣連的任務便是不斷向前實施戰鬥偵察,尋找敵方戰線的軟肋和漏洞,並為後續部隊探路引路。對於這一點,卡爾將軍表示仍按計畫進行,至於魏斯的提議,他讓魏斯把戰鬥突擊隊的指揮官納爾德中校叫來跟他通話。

  姿態傲慢的納爾德中校沒有過來,而是讓副官有背著架線設備並且攜帶野戰電話的通訊兵領到戰鬥突擊隊集結整理的地方。他跟卡爾將軍如何溝通,魏斯不得而知,倒是在這個檔口,他從旁邊幾名友軍士兵口中聽到一個讓他大為吃驚的消息:那架紅色機身、白色機翼的領隊戰機被擊落了,飛行員跳了傘,但落到了諾曼軍隊控制的城北區域。

  士兵所描述的,分明就是尼古拉的座機!

  再頂尖的飛行員,哪怕是天賦異稟的絕世高手,只要不斷執行戰鬥飛行任務,遭遇險境在所難免——有可能是戰機發生機械故障,有可能是被敵機或地方地面炮火擊中,而且在這個發動機和空氣動力技術不那麼發達、飛行戰艦橫行霸道的年代,這兩種可能性發生的概率可都不低。對於這一點,魏斯心知肚明,即便是在最艱難的處境下,他也時不時記掛起尼古拉的安危。想來要不是戰爭形勢所迫,他的父親,萊博爾德總統,也不會同意他加入聯邦飛行部隊,並且屢次帶隊對諾曼艦隊展開攻擊。若是目睹那驚險無比的過程,總統先生搞不好會心臟病發吧!

  魏斯上前向士兵們詢問細節,但他們只是遠遠撇了幾眼,沒辦法提供更詳實的消息。想到自己派出的兩個戰鬥偵察組已經先一步深入城北區域,說不定他們就有自己想要的訊息。於是,魏斯趕忙跑向通訊兵,這時納爾德中校已經結束了跟卡爾將軍的通話,看到魏斯,正昂著頭準備跟他說些什麼,沒想到居然被直接掠過,臉上哪裡掛的住,面色頓時陰沉下來。

  「師部接線員,給我接27號線……喂喂,布拉狄奧嗎?我是克倫伯-海森,你們有沒有看到一架紅色機身、白色機翼的飛機墜落?看到了?飛行員怎麼樣?不清楚?」在通訊兵身旁,魏斯毫不掩飾自己的急切心情。

  「師部接線員,給我接28號線……喂,夏爾,我是克倫伯-海森,我們有一架紅色機身、白色機翼的飛機墜落了,飛行員跳傘,這事很重要,你們有沒有看到?沒有嗎?聽好了,密切關注與之有關的一切情況,有消息及時向我報告!」

  連續兩個電話,都沒有得到關鍵性的信息,魏斯感覺很不好。當他放下電話,轉過身往回走時,發現納爾德中校正用一種怪異的表情看著自己。

  「抱歉,中校,剛剛這事實在很急,如有冒犯……」

  納爾德中校哼了一聲,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行了,這事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想打探那麼清楚。卡爾將軍給我的命令,是率領戰鬥突擊隊跟你們一起跳過敵人的地面防線,從阿爾弗雷德人工河後方伺機突襲敵人,接應我們的部隊越過人工河。老樣子,你的特遣連在前面偵察探路,我們隨後跟進!」

  魏斯沒心思琢磨對方話外之話,他應了聲「好」,心情已經飛到了城北區域。

  尼古拉,我的朋友,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x24685 發表於 2018-11-12 01:59
第90章 驟變

  再出發時,因為記掛尼古拉的安危,魏斯心緒不寧,注意力難以像以往那樣集中,加之事先派出的兩個偵察組已經安然無恙的抵達了城北,他帶著特遣連在下水道裡全速前進,把戰鬥突擊隊遠遠甩在了身後。

  城區中心地帶,四棟摩天大樓的坍塌,造成這一區域的下水道出現大規模阻塞,由北向南的聯邦軍隊必須七繞八繞才能通過。走著走著,黑漆漆的通道里突然火星閃躍,子彈嗖嗖飛來。在奧城的地下世界摸爬滾打數日,魏斯全不介意下水道裡的腥臭污水,立馬往前一撲,趴在地上躲避槍彈。

  什麼情況?自己人的誤擊?不,不會,偵察小組知道會有後援,不會不辨身份胡亂射擊。這槍聲,分明是諾曼軍隊的武器……抬起頭眯眼一看,視線中果然是一群紅色虛框,他正要發聲提醒自己的士兵,結果眼前火光一閃,猛烈的爆炸掀起狂暴的氣浪,無形的衝擊打出了有形的傷害,身體和精神同時受到壓迫,直觀感覺是自己隨時要死去了,但轉瞬過後,理性的感官將正確的傷害評估反饋給了大腦:除了爆炸衝擊,身軀和四肢並未受創,單體戰力基本保持完整。

  魏斯還沒來得及慶幸一下,又一個發生在近處的爆炸襲來,儘管未被彈片所傷,但接連捱了兩下,這副肉身簡直快要散架了。在這狹窄的下水道裡,諾曼人槍火手雷一頓操作,效果真是猛如虎。若不避其鋒芒而是強行突擊,特遣連這幾十號人馬恐怕撐不了十分鐘。

  沒辦法,魏斯一邊高呼「後撤」,一邊端槍射擊,等到身後的同伴們有了響應,這才踉踉蹌蹌地往後挪,挪一段距離,停下來打兩槍,退過了這條通道的彎折處,總算逃離了死神的魔爪。剛喘兩口氣,發覺肩膀、手臂還有大腿火辣辣的疼,也不知是彈片還是子彈造成的擦傷。

  「上尉,敵人追過來了!」殿後的士兵急匆匆地報告。

  魏斯不假思索道:「別慌!莫拉德珀,用菠米彈阻擊敵人!卡森,找地方安放炸藥,準備斷路。」

  城市游擊戰時日不長,但戰場處在敵方控制區域,幾次如履薄冰的出擊,為他們積累了極為寶貴的戰鬥經驗。在這下水道裡,手雷也即菠米彈無疑是最犀利的攻防武器,炸藥包則是這種環境下的終極戰術武器。現在,聯邦軍隊全線發起反衝擊,屬於佔據戰場主動權的一方,即便如此,魏斯仍向師部索要了足量的菠米彈和炸藥包,並讓特遣連的士兵們多帶手雷炸藥、少帶子彈補給,到了關鍵時刻,便顯現出這種佈置是多麼的明智和可貴!

  原屬第9兵團警戒團偵察營的士官和士兵們,輕車熟路地進行阻擊。在這相對封閉的地下世界,諾曼軍隊縱有十倍的人數優勢,碰到有經驗有準備的對手,一時半會也突破不了,只能一尺一尺地往前推進。不多會兒,魏斯麾下的士兵在狹窄處鑿出了合適的爆破點,放置炸藥,炸塌通道,一錘定音。

  用爆破的方式阻斷通道,後面的諾曼軍隊就算「以爆制爆」,也得花上不少時間才能重新疏通。有這些功夫,魏斯的隊伍足以製造更多的爆炸阻截點,或是在合適的位置部署戰線,聯手後續部隊給諾曼人迎頭痛擊。可是,看著坍塌阻塞的通道,魏斯非但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感到心情沉重:聯邦軍隊在城市下水道的活動,以及借助下水道實施的戰術策略,不可能不引起敵方指揮層的注意,而這支諾曼軍隊的突然出現,說明敵人痛定思痛,寧可分兵也要阻塞這個致命的漏洞。這樣一來,不僅戰鬥突擊隊滲透敵後的戰術難以繼續實施,「順道」救援尼古拉的設想也失去了可行性。

  不等魏斯發令,隊伍裡兩名資深的士官已自行察看隨身攜帶的下水道分佈圖,他們此前已將最新的戰鬥偵察情況標註在上。雖說戰場形勢出現了預期之外的變化,但這份圖紙依然是謀劃行動最重要的技術憑據。

  「上尉,往東有一條不太遠的岔道可以繞過去,往西也有,但距離要遠一些。」其中一名士官提醒說。

  「我們可以讓機敏的士兵在前面偵察,連隊在後面跟進。」另一名士官也審時度勢地提出了建議。

  雖然對尼古拉的擔心讓魏斯心中有種繼續北行的衝動,可是,通過以往那些慘痛教訓形成的理性思維,讓他在這個微妙的時刻保持著冷靜的頭腦。救援尼古拉當然是越快越好,但如果連自保都無法做到,又何來救援?

  審視了下水道分佈圖,魏斯挑出幾名經驗老到的士兵,讓他們對理論上可行的通道進行警戒偵察,自己帶著特遣隊向南撤退到後一個岔口,在那裡就地組織警戒防禦,並在必經之路預先布設用以斷後的爆破點。不多時,戰鬥突擊隊的先遣分隊趕來,領隊軍官,一名比魏斯資歷更老、在精銳部隊待得更久的上尉,很是訝異地問他部隊為什麼停下來。得知前方下水道出現了大股諾曼軍隊,魏斯的連隊已經炸塌了通道,這名上尉嘟囔著「為什麼不能等我們來把敵人趕走」,但除了嘟囔,他什麼也沒有做,直到納爾德中校帶著戰鬥突擊隊的主戰力量趕來。

  在瞭解現狀之後,中校先是痛斥魏斯「缺乏勇氣」、「擅自撤退」,接著要求他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覆:從下水道滲透敵後的戰術到底還有沒有可行性。如果有,那就抱定決心,尋路向前;如果不能,讓戰鬥突擊隊繼續留在下水道也無濟於事,不如回到地面,跟正面攻擊諾曼軍隊的友軍部隊並肩奮戰。

  魏斯沒法立即給出確鑿的反饋。待通訊兵跟進到位,他試著通過野戰電話聯絡前方的兩個偵察組,但線路都中斷了,也不知是電話線被敵人發現並切斷了,還是偵察組的境況出了問題。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揭示出地下戰場的局勢發生了劇變。意識到敵人很可能在下水道搗騰大動作,魏斯連忙挑派多名老兵擴大警戒偵察範圍。此舉一時半會難有回復,這可讓納爾德中校愈發不滿。他用野戰電話向卡爾將軍報告了這裡的情況,並且建議調整作戰方案,卡爾將軍那邊肯定是沒有同意,納爾德只好耐著性子等待魏斯這邊的偵察結果。

  就在魏斯的偵察兵四下展開偵察之時,在奧城正北方,一支規模可觀的飛行艦隊正以烏雲壓境的氣勢朝著地面戰事異常激烈的奧城飛來。這支由三十餘艘戰艦編組而成的艦隊當中,有一艘戰艦體形格外龐大、輪廓格外雄渾,在它造型巍峨的塔式艦橋正面,鑲著一個巨大的銅質鷹徽,這並非諾曼帝國的皇室徽章,也不是諾曼帝國航空部隊的軍徽,而是塞德林茨家族徽章——在諾曼帝國,只有最為顯赫的皇家貴族,有資格在他們以家族名義捐資建造的戰艦上使用家族徽章,而紮根諾曼帝國北方的塞德林茨家族,存在的歷史比諾曼帝國本身要久遠許多,他們不但人才輩出,而且因為掌控著諾曼帝國近半數的礦產資源,積累的家族財富不遜於奧倫斯星球任何一個傳統豪強或是新興財團。

  這艘飛行戰艦的艦橋指揮室,照例分為上下兩層。上層,有受到可收放裝甲板保護的方形舷窗,在裝甲板全部打開的情況下,光線明亮、視野極佳,在非戰鬥情況下,這裡是戰艦條件最好的觀測指揮位置。阿拉維爾-塞德林茨,塞德林茨家族年輕一代中的俊傑,便意氣風發地站在了指揮室的正前位置。他個子很高,但並不屬於那種鐵塔式的猛男身形,而是峻拔修長的氣質高貴型。尋常的諾曼軍人,頭髮必定是短而齊,但他卻留著一頭蓬鬆的紅褐色長髮,在腦袋後面紮成短馬尾狀,再加上俊美的五官,放在時尚界,絕對是一流名模的底子。

  年輕的阿拉維爾,穿著諾曼帝國陸軍的將官服,紅色肩章上點綴著三顆耀眼的金星。不到三十歲就已經升到了兵團司令官的階位,這是許多職業軍人窮其一身都無法企及的高度,然而他所站的位置,依然比旁邊的青年靠後半個身位。這個年齡看起來略小幾歲的青年,穿著一身款式頗為少見的白色軍服,銀領章、銀穗帶、銀扣帶,他左手握著銀色的劍柄,右手夾著皮革質地的銀邊頭盔,頭盔綴著稀有的三頭鷹徽。他雖然比阿拉維爾矮了小半個頭,但身形輪廓同樣屬於峻拔勻稱型,過頸的金髮以一種看似隨意的方式紮在腦後。當他正好處在陽光的映照下時,這頭純粹無雜色的金髮,隱隱折射出炫目的光輝。

  這位寬額劍眉、氣勢凌厲的青年,便是諾曼帝國第三順位繼承人,諾曼皇族的巴拉斯王子。

  「發生了一個有意思的插曲……我們的部隊俘虜了聯邦總統的小兒子,尼古拉-萊博爾德。雖然他並不承認,但我們這邊有人識破了他的身份。」看過聯絡官剛剛送來的電報夾,阿拉維爾以一種宮廷式的腔調對身前的巴拉斯王子說道。

  「小兒子?」巴拉斯挑起嘴角,「一個頑劣的假小子罷了!」

  阿拉維爾笑了起來,全然沒有對地面戰事的焦慮和擔心。

  「抵達奧城孩子後,要會會她嗎?」

  巴拉斯用跟年齡不符的老成語態說道:「民主政體的國家首腦,跟延綿前年的皇權帝王沒有可比性,而他們的子女,也不存在皇室的高貴血統。所以,即便與之會面,跟在威塞克斯是兩回事,不過說起來,造訪巴斯頓軍校的時候,我們跟她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算是舊識重逢吧!」

  阿拉維爾微微頜首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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