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鋼鐵燃魂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x24685 2017-11-25 00:59: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195857
x24685 發表於 2018-6-28 21:54
第40章 人性

  進入魏斯視線的熟面孔不是別人,正是他在諾曼軍隊雜役隊的管理者,工頭若奧。在他看來,這人舉止橫蠻粗暴,動輒付諸武力,卻從來沒有故意刁難自己。說起來,魏斯能活著走出敵營,一方面是承了「國字臉」的人情,另一方面也得益於這位工頭有意無意的「庇護」。

  通訊兵將摩托車停了下來,魏斯站在用鐵絲網圍成的臨時戰俘營外靜靜看著。在這個露天的臨時戰俘營裡,數百名諾曼戰俘或坐或躺,一個個無精打采,看起來跟一群畏畏縮縮的鵪鶉無異。工頭若奧除了身上的裝束有所不同,神情姿態並無明顯的區別。

  不多會兒,一名負責看押戰俘的聯邦軍士兵主動走過來。

  「長官,您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魏斯左思右想,覺得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和處境去見一個諾曼戰俘,未必會有什麼收穫,卻可能招惹不少是非。於是,他搖了搖頭:「謝謝,不用。」

  這名聯邦軍士兵大概是見對方面生,遂問道:「好的,長官。呃……抱歉,能否讓我看看您的證件?」

  魏斯很配合地拿出東西:「我是直屬警衛團偵察營新任的參謀官,這是我的臨時證件和委任令。」

  士兵很認真地查看了兵團司令部頒發的臨時證件和委任令,又瞧了瞧捎魏斯來的那名通信兵,將東西交還給他,敬禮道:「您好,代理上尉先生!」

  收起證件和委任令,對眼前這名聯邦軍士兵還以軍禮,魏斯沒打散繼續逗留,可就在他向戰俘營投去最後一瞥的時候,目光正好跟工頭對上了,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工頭若奧既沒有訝異的表現,也沒有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而是靜靜地看著魏斯,彷彿是在打量一個敵友難辨的對象。

  正是這個奇怪的眼神,讓魏斯改變了主意。他對面前的聯邦軍士兵說:「士兵,那個人我在戰場上見過,能否把他帶過來,我想問他幾個問題。」

  這名聯邦軍士兵接受了指派,他喚了兩名同伴一同進入戰俘區,三人徑直走到工頭面前,要求他跟著他們走。

  工頭慵懶地站了起來,默默跟著他們離開。在此期間,周圍有的諾曼軍人投來好奇一瞥,但總體上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在三名聯邦軍士兵進入戰俘營提人之時,不遠處走來一名聯邦軍官。他徑直來到魏斯這邊,仔細詢問了他的身份和來意。兵團司令簽發的證件和文書如假包換,警衛團偵察營參謀官的身份也讓魏斯有充分的理由提審一名諾曼戰俘。至於說提審對象為什麼是一名雜役隊長而不是諾曼軍官,魏斯的解釋依然是那句話:「我在戰場上見過這人。」

  那軍官不再多問,而是默默退到一邊,旁觀魏斯與諾曼人的雜役隊長接觸。

  有人從旁監視,魏斯倒也覺得可以理解。待聯邦軍士兵將工頭待到他跟前,他昂著頭、挺著手,雙手背在背後,用生澀的諾曼語說道:「又見面了,夥計。」

  (「雖然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但我早就知道你是聯邦這邊的。你很走運,熬了下來,回到了自己的軍隊,但別得意的太早,仗打到這份上,最終的勝負還未可知。」)

  工頭若奧以冷冰冰的語氣做出回應,但他語速較快,而魏斯對諾曼語的掌握還處於自學的初級階段,詞彙量少得可憐,只能聽個一知半解。然後,他一字一頓的說:「我,只是,來,謝謝,你。」

  聽到魏斯說「謝謝」,這位雜役隊長稍稍遲疑了一下,哼道:「不必謝我,你要謝的人應該是薩特-迪特恩。」

  工頭提到「國字臉」的姓氏,魏斯遂問:「他,怎麼樣?」

  「不知道。」雜役隊長很乾脆地回答。

  「國字臉」當眾救下自己,這事在魏斯心裡一直是個大大的問號。這位出自諾曼帝國皇家陸軍學院的年輕軍官,在諾曼軍隊應該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回思他當時的言行舉止,對魏斯似乎不是純粹出於惻隱之心,而是還是有其他的考慮在裡頭。至於深層次的原因,眼前這位工頭十之八九是不會知道的。

  「祝好運,若奧!」魏斯道。

  雜役隊長又哼了一聲,語速飛快地說了一通。

  (「我雖然不是軍人,不必像軍人一樣上陣殺敵,但我是個諾曼公民,我不希望我的國家輸掉這場戰爭,在此基礎上,我還是祝你好運吧!你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只要活著,應該會有很好的前途。」)

  魏斯照例只聽懂了大概的意思,也知道眼前這位雜役隊長的根本立場是敵非友,於是點了點頭:「我們,不要,再見!」

  工頭微微挑起嘴角,做了一個複雜的表情:「希望我們永不再見!」

  在這生命如同草芥的戰爭年代,兩個身處敵對陣營的人若是惺惺相惜,不見,便不會相殺。這與歸宿無關,而是人性的流露。

  人性,在這血火交織的戰爭狂濤面前,有時如同黑夜中的螢火,微不足道,有時又有著星火燎原的能量,可以將強權掀翻在地……

  交談結束,魏斯示意那名聯邦軍士兵將其押回露天戰俘營,而沒有任何額外的叮囑。接著,他轉過身,沖一直在不遠處觀望的聯邦軍官點了點頭,然後走到通信兵的摩托車旁,麻利地搭車離開了。

  抵達兵團直屬警衛團偵察營駐地時,魏斯受到了英雄歸隊的禮遇,不但營連軍官齊至,就連警衛團的長官也來了。經過之前的遇冷、被黑,突然出現這樣的角色反差,反倒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新同僚們固然熱情,但他們沒辦法給魏斯足夠的時間休養適應。戰役仍在進行,作為第9兵團最精銳的部隊,他們肩負著拱衛兵團司令部、保證高級指揮人員絕對安全的重任,而諾曼人又擅長使用空降穿插、敵後襲擾戰術。因此,警衛團始終處於最高戒備狀態,各營不僅要拱衛自己的防區,還要組織巡邏隊進行遊動警戒,無論軍官還是士兵,每天只能勉強保證最基本的休息時間。

  當天晚上,營長霍澤森少校本意是讓魏斯留守營部,魏斯主動請纓,跟隨1連的巡邏隊出勤。上半夜,他們以兵團指揮部為中心,在半徑十里的區域內進行不定路線的巡弋,沿途巡查崗哨,盤查過往人員,替換先前布設的多處暗哨,一切如常。可是,身處前線,對陣的是戰術多變的諾曼軍隊,此前已經飽嘗苦頭的聯邦軍官兵們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他們時刻警惕著敵情,做好了各種應對,而這一晚,諾曼人果然沒有安生。午夜過後不久,數艘諾曼戰艦突入聯邦軍控制區,它們四向開火,製造混亂,掩護陸戰兵實施空降作戰。

  諾曼戰艦出現後,在戰線後方待命的聯邦戰艦迅速趕來,在佔據絕對實力優勢的情況下,毫無懸念地將侵入己方控制區域的諾曼戰艦逐走,地面上的戰鬥則如同被幾顆火星點燃的乾草堆,不一會兒便熊熊燃燒起來。周圍

  槍聲四起,爆炸聲不斷,警衛團的士兵們牢牢據守各自防區,嚴密拱衛著兵團司令部。除了聯邦軍最常規的單兵武器,他們還配備了不少克倫伯-海森工廠製造的水冷重機槍、格魯曼集團製造的轉管機關炮,以及聯邦第一軍工巨頭——星空集團製造的多用途防空炮。如此強悍的武器配備,加上精密的防禦部署,足以撕碎一切來犯之敵,不管他們是普通諾曼軍隊,還是驍勇善戰的王牌陸戰部隊!

  跟著1連巡邏隊返回偵察營防區,魏斯在塹壕裡貓了許久,不見有一個諾曼人靠近,而在他的特殊視野裡,附近的敵人數量不多,紅色對比綠色就像船隻漂泊在海上。這怒濤洶湧的大海看起來隨時能夠吞沒航船,那些紅色卻在頑強地抗爭著,它們時而分散,時而集中,彷彿有種奇妙的生命力……

  「嘿,滕沃,那個方向,是不是臨時戰俘營?」魏斯瞧見左前方的敵人有異常讀數,連忙向營部的一名軍官確認情況。

  這位中尉循著魏斯所指的方向瞧了瞧:「那裡應該是第503警備加強團的駐地,他們負責看押部分諾曼戰俘,人數大約有六七百——也許人數後面又有增加。怎麼了?」

  判斷得到了印證,魏斯忙道:「我覺得諾曼人的空降突擊部隊很可能會去解救他們的戰俘,從而壯大他們的實力,給我們製造更多的威脅。所以,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他們加強戒備,順便問問他們現在的情況!」

  中尉點了點頭:「是您去跟少校報告,還是我去?」

  魏斯爽快回答:「你去吧!」

  中尉轉身離開,過了足足五六分鐘,他才匆匆回到原位:「代理上尉,少校讓您去一趟。」

  見他一臉焦急,魏斯問:「怎麼了?」

  「呃……正如您所擔心的,第503警備加強團聯繫不上了,我們向團部報告了,團部要求我們派一支偵察隊過去,同時做好增援和接應的準備。我想,少校也許是希望聽聽您的意見。」

  「我的意見?」魏斯有點惱火,「當然是決策果斷,行動迅速。這事必須得快!」
x24685 發表於 2018-7-1 03:38
第41章 真實意圖

  對於團部的指令,營長霍澤森少校決定無條件執行。他從1、2連各抽調兩個戰鬥分隊,組成一支百餘人的偵察隊,並鄭重其事地將這支偵察隊的指揮權交到了魏斯這個加入偵察營還不到一天的新人手裡。

  穩妥起見,霍澤森少校指派2連的少尉軍官卡-德米斯給魏斯當副手,營部督察官多格姆斯亦要求隨隊行動。

  霍澤森少校的意圖,魏斯能揣測大半,其中的不信任、不確定,換位思考倒也能夠理解和接受。不多會兒,受到指派的戰鬥人員集結完畢,在跟各分隊的領隊士官見面後,魏斯迅速率隊出發。

  在有部隊指揮權的情況下,魏斯的特殊偵察能力能夠更加充分地發揮作用,而他在巴斯頓軍校和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所學到的軍事技能,也幫助他遊刃有餘地進行作戰指揮。探知最近一支敵軍部隊的方位,他沒有帶著人馬直衝硬闖,而是悄悄的摸上前去,在靠近敵人的過程中不斷觀察他們的運動趨勢,推測敵人的必經之路,然後帶著隊伍設立臨時伏擊陣地,把握最佳的攻擊時機……

  「注意!敵人過來了,聽我命令……開火!」

  魏斯這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聯邦軍士兵們立即朝黑暗中的敵人開火。他們此刻置身於一片農田之中,這兒既沒有寬闊的道路,也沒有預設的工事,只有一條條田埂和用於灌溉農田的引水溝渠。諾曼人或許已經預先偵察過這片地區,以為可以安全通過,遭遇攻擊之後,他們人仰馬翻,霎時間死傷一片。

  在己方控制區域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並且佔據了伏擊之勢,魏斯並不急於求成,而是放低姿態,,穩紮穩打,畢竟眼前這一群諾曼人足有三四百號人,雖說一多半戰鬥力「低下」,那只是因為他們剛剛獲得同伴的解救,倉促之下,很多人還是赤手空拳,一旦讓他們得到武器彈藥,其戰力就能達到或接近常規水平。

  「所有人,持續射擊,不得妄動……哈卡軍士,讓你的分隊注意右翼,敵人很可能派出小股部隊從這一側迂迴!萊格魯特軍士,帶著你的士兵前進五十尺,就位後立即向前投擲菠米彈,有多少用多少,不必猶豫,只要抓到活著的諾曼人,全員撤回原位,我們需要從敵人嘴裡套出他們的作戰計畫,明白嗎?」

  隨著戰鬥的進行,魏斯依據敵軍動向,不斷給各分隊領隊發出作戰指令。在這場大規模的反擊作戰中,聯邦軍隊傾盡全力,無論地面部隊還是飛行艦隊都佔據了明顯優勢。別的不說,在左路的霍芬蒂斯之戰當中,聯邦艦隊牢牢掌握著戰場制空權。今夜的戰鬥,諾曼戰艦出其不意地投入戰場,成功將他們的陸戰部隊空降到聯邦軍隊的戰線後方,但它們很快就被聯邦艦隊逐走,這樣的情況,諾曼人不會沒有預料。對於空降敵後的陸戰部隊還有被解救出來的戰俘,他們應當是有周全部署的——要嘛,是想方設法讓他們突圍離開,要嘛,是讓他們在聯邦軍控制區進行遊擊作戰。兩種方向,對應的是截然不同的策略,如果聯邦軍指揮層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則會付出不必要的損失,甚至有可能釀成災難性的惡果。

  從戰場全局的角度出發,及早探知敵人的意圖,顯然比伏擊並殲滅一支敵軍部隊重要得多。這,才是偵察部隊的本色定位!

  右翼,哈卡分隊的提前防備,讓嘗試迂迴的諾曼人撞了個頭破血流,而在左翼,萊格魯特分隊的進擊,特別是那一波兇猛的甩雷,讓諾曼人防不勝防。在魏斯的特殊視野中,紅色虛框不但減員嚴重,而且一度慌亂不堪,精神活力普遍下降了三分之一以上。

  不多時,三名聯邦士兵押著兩個雙手綁在背後的諾曼軍人來到魏斯這邊。由於光線的關係,魏斯一開始沒有看清這兩名俘虜的面容,只察覺他們都受了傷。他用諾曼語問了幾個問題,試圖以此判斷這兩人是當晚空降來的,還是先前被俘的諾曼戰俘,但他們拒絕配合。

  魏斯拔出短佩刀,嚇唬道:「活著,還是死去,選吧!」

  就在這時,爆炸的光亮讓魏斯看清了這兩個諾曼人的長相,他頓時大吃一驚:刀尖所指的那張臉,竟然是「國字臉」的長官,那個曾在諾曼軍營放自己一馬的諾曼少校。

  這世界真是小啊!

  魏斯滿臉訝異,這名諾曼軍官也認出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兩人卻都沒有開口。

  經過片刻的遲疑,魏斯找來他的臨時搭檔,來自2連的少尉軍官卡-德米斯,請他指派一名得力的士官,帶幾個士兵把這兩個諾曼軍人押送到營部去進行審訊,並讓卡-德米斯轉告那名士官,務必提醒霍澤森少校:諾曼人的意圖未必是單純的解救戰俘、突圍離開,如果他們意在展開游擊作戰,那麼他們接下來的目標很有可能是聯邦軍的某處物資倉庫,也可能是某處軍營或者堡壘。

  吩咐完之後,魏斯轉身回到指揮崗位,暫時不去想那個諾曼少校,也不去揣測「國字臉」的下落。於情,他們確實放了自己一條生路,算得上是有救命之恩,但是於理,雙方各為其主,上了戰場就是對手,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手下留情,指揮部隊伏擊對手並將其擒獲,魏斯根本用不著有哪怕一點兒愧疚!

  放眼這個暫時還只有數百人捲入其中的小戰場,諾曼人在快速移動的過程中意外遭到聯邦軍的伏擊,正面對抗不利,側面迂迴不靈,還被對方甩了一波近身雷,結果是損兵折將、軍心動搖。見情況不妙,諾曼人迅速後撤打算繞過聯邦軍的阻擊陣地,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魏斯牢牢盯住。

  「哈卡軍士,帶著你的分隊向南移動四百尺,然後就地擺開防禦隊形!帕卡斯滕軍士,帶著你的分隊跟上去。瓦多爾軍士,帶著你的分隊跟我走!萊格魯特軍士,帶著你的人留在這裡佯攻誘敵,順便接應援軍,明白嗎?」魏斯思維飛快地運轉,口中發出一個又一個指令。夜戰的形勢雖然不像白晝那樣一目瞭然,可是剛剛的戰鬥打得怎麼樣,軍士們心裡都有數,對這位臨時指揮官不說五體投地,至少是信服和欽佩的。接到新的指令後,他們不多話,直接付諸行動。正是憑著這種高效的反應,克倫伯-海森偵察隊的主力搶在那群諾曼人之前再度佔據有利位置,在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的指揮下,他們耐心地等待敵人靠近,然後槍彈齊射,手雷猛甩,又一次把敵人揍得嗚呼哀哉。

  有了前車之鑑,諾曼人這次簡直是一觸即退,他們很果斷地拋下數十名陣亡和重傷的同伴,頭也不回地朝著另一個方向奔走。

  懾於諾曼人變化多端的戰術風格,加之自己這支臨時組建的隊伍任務是「偵察」而非「戰鬥」,魏斯沒有趁勝追擊,而是讓士兵們清理戰場,對那些活著的諾曼傷兵,給予戰地醫療救治,然後將其押送回營部。待撤退的諾曼人走遠了,魏斯方才帶著兩個分隊循著他們的蹤跡偵察前進。

  被按在地上暴揍了兩頓的那群諾曼人,在兵力折損近半的情況下,依然想方設法往北走,看來是要一門心思的穿過戰線返回己方控制區,但他們的作戰意圖不等於是諾曼軍隊的全盤計畫,魏斯覺得這完全有可能是一支跟「主題」背道而馳的疑兵,他始終覺得諾曼人不會單純為了營救戰俘而在喪失制空權的情況下,冒險進行一次較大規模的空降作戰。如果他是霍芬蒂斯之戰的諾曼軍隊指揮官,必定會想方設法利用夜戰和游擊戰來削弱對手的實力,否則的話,面對空中和地面均佔優勢的聯邦軍隊,消極防守必敗無疑。

  被魏斯盯上的這股諾曼敗兵,在夜幕的掩護下走走停停,居然有兩次從聯邦軍隊駐守的陣地前方穿過而未被發現。通過觀察,魏斯注意到他們的隊伍前方縱有幾個快速移動的探哨,這些探哨時不時貼近聯邦軍陣地,也不知他們用了什麼「隱身」手段,能在聯邦軍士兵的眼皮底下來去自如。他們的存在,就像是讓諾曼軍隊的指揮官用上了夜視儀,能在夜裡看到聯邦軍隊的部署情況,從而避實就虛,以小博大,以少勝多……

  走著走著,魏斯領著隊伍來到了一座村莊附近。隨行的瓦多爾軍士對照地圖仔細察看了周圍的地形環境,遂向魏斯報告說:「長官,前面是第793警備團的防區,他們主要任務是守衛5號軍火庫。」

  一聽到軍火庫,魏斯頓時像貓聽到了耗子叫,眼前為之一亮,他當即向這位資深軍士詢問5號軍械庫的情況,得知它是第9兵團在作戰區域設立的六個輜重囤積和中轉站之一,儘管那裡只囤積了前線作戰物資的六分之一,但第9兵團當前管轄了6個整師和多支團級部隊,作戰兵力超過10萬人,維持作戰所需的消耗,每日數以百噸計,這六分之一也是相當可觀的數量。
x24685 發表於 2018-7-3 23:39
第42章 暴雨來了

  「我們的照明彈還有幾發?」

  夜幕深處,魏斯向身旁的聯邦軍士官發問。

  這名士官轉身向他的士兵們發出問詢指令,不多會兒,答案回到了他這裡。

  「兩發,最後兩發!」

  魏斯眯眼觀察了幾秒:「裝彈,準備發射,東南方向……」

  對於這位初次共事的新長官,士官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指令,吩咐他的士兵照做。

  一名聯邦軍士兵捧著一支造型類似於單管獵槍的粗管槍械來到隊伍前方,他蹲了下來,槍托抵著地面,槍口斜指向東南方。

  片刻,魏斯下令道:「最遠射程,第一發,射擊!」

  士官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極限射角,首發射擊!」

  那名聯邦軍士兵打開槍上的保險,稍稍調整槍口,然後扣動扳機。

  只聽得砰然一聲悶響,視線中隱約出現了一股淡淡的硝煙。數秒過後,遠處的黑暗中突然綻放一團刺眼的光亮,它劃過夜空,點亮了地面上的一小片區域。

  魏斯端起掛在胸前的雙筒望遠鏡看了看:「順時針1格度,第二發,射擊!」

  士官當即傳令:「右轉1格度,極限射角,二發射擊!」

  就在剛剛的間隙,那名聯邦軍士兵手動退出彈殼,將一枚體型堪比大口徑機關炮彈的特殊子彈裝進槍膛,原樣持槍,稍作調整,而後二度擊發。

  第一發照明彈,其實已經在聯邦軍陣地前方「揪出」了一些諾曼士兵,它毫無徵兆地閃耀夜空,本身就對陣地上的聯邦軍官兵做出了警示,第二發照明彈的位置更佳,使得那些試圖突襲陣地的諾曼人暴露在守軍視野中。霎時間,聯邦軍陣地上槍聲大作,槍彈炮彈紛紛朝著陣地前的傾瀉而去,缺乏掩蔽物的諾曼士兵傷亡驟增。在這樣的處境下,他們不進則退,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從防禦設施的配置情況來看,第793警備團的警戒陣地之前應該是聯邦軍的進攻出發陣地,這裡有縱橫交錯的塹壕和相當數量的火力點,卻少有鐵絲網和防禦壕溝,估計也沒有布設雷場,步兵強攻不是沒有可能,但眼前這群諾曼人只剩下兩百多號,有武器的可能只有一半左右,失去突襲的機會,硬拚的結果必然是迅速損耗殆盡。

  陣地上的防禦火力猶如睡夢中驚醒的猛獸,赫然張開了血盆大口。儘管有些諾曼人已經來到了離陣地只有兩三百尺的位置,面對這死亡咆哮的威懾,他們果斷後撤,只是缺乏彈坑和土丘的掩護,許多人都倒在了撤退途中,倖存者已經潰不成軍,他們有的一直原路回退,有的改變方嚮往南去了。

  魏斯和他麾下兩個分隊四五十名聯邦軍士兵靜靜趴在地上,只等暈頭轉向的諾曼軍士兵撞上槍口,便可輕輕鬆鬆地解決狄他們。可就在這時,夜空突然被熾烈的火光映亮,地面顫抖起來,巨大的聲浪滾滾而來,彷彿擁有湮沒一切駭人威力……

  看到夜幕下的異象,那些脫離了第793警備團射程的諾曼人暫時停止了移動,紛紛匍匐下來。見此情形,魏斯翻轉身,滿是詫異地看著那宛若世界末日的場景:無數炮火匯成了一場極其壯觀的流星雨,地平線盡頭成了岩漿沸騰、烈焰衝天之地,深如墨汁的天穹就像是一口倒扣過來的大鍋,被那熊熊大火烤成了透紅色!

  這是怎麼回事?諾曼人發動正面進攻了?他們此前還被壓著打,哪來這毀天滅地的炮火?這是故意隱藏實力、示敵以弱的策略?

  一連串的問題在魏斯腦海中顯現。就在剛剛,他還以戲謔的眼光審視那些抱頭鼠竄的諾曼士兵,僅僅幾秒之後,反而是他們自己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境地,這真是諷刺至極啊!

  發生在遠處的連串爆炸,讓這黑夜有了形同黎明的光照。在沒有使用特殊視野的情況下,魏斯看到身後來了一支部隊,從士兵的裝束來看,那是一支聯邦軍部隊無疑。

  身旁的士官也注意到了這支部隊,他大聲道:「瞧,是我們的援兵來了。」

  大勢,以魏斯這區區一名代理上尉、偵察營指揮官的角色,恐怕是有心無力的。在經歷了各種興衰榮辱之後,他已然捨棄了從前那種自傲卻不現實的責任感,以更加理性和現實的思維方式審視自己的處境,做出自己的決斷。

  如果這猛烈的炮火真是諾曼軍隊發動全線反擊的號角,那麼接下來聯邦軍隊的精力和兵力勢必集中於戰場正面,而這些空降到聯邦軍控制區的諾曼部隊連同他們解救出來的諾曼戰俘,雖說不至於像魚入大海、虎歸山林一樣肆無忌憚,但一定會給聯邦軍隊製造很多麻煩,屆時再想絞殺他們將是難上加難……是的,必須趁現在!

  不等援兵上來,魏斯毅然下令道:「全體注意,準備進攻,上刺刀!」

  這兩個分隊的聯邦軍士兵,有的已經在步槍上裝了刺刀,而那些對資深格鬥能力比較自信的,或是偏好精確射擊的士兵,這個時候也都默默抽出刺刀,熟練地將它們裝在槍口上。

  臨進攻前,魏斯深吸了一口氣,眯眼掃視戰場,前方之敵只有三四十人,隊形鬆散,士氣低迷,看來偷襲不成反被胖揍一頓的諾曼部隊,多數還是往南去了。等到消滅了眼前這一小股潰兵,那些向南轉移的諾曼士兵想必已經走遠了。若是繼續追蹤,未必能把這伙敵人徹底殲滅,卻一定會影響偵察營乃至警衛團的戰鬥部署。

  所以,殲滅當面之敵,然後迅速歸隊!

  又一輪地動山搖的爆炸響起,魏斯察覺到那些諾曼人在試圖收攏隊形,說時遲那時快,他卯足氣力,大吼一聲「進攻」,身先士卒地跳了起來,拎著槍,握著雷,大步流星地向前衝去。

  援兵就在身後,聯邦軍士兵們義無反顧地跟自己的士官起身向前,在這樣的形勢和環境下,他們無法區分戰鬥層次,無法組織交替掩護,就這樣一波流式的向前衝。

  那些諾曼人,絕大多數都沒料到聯邦軍隊會從這一側,從這麼近的距離對他們發起衝鋒,他們一邊驚魂未定,一邊又對己方發動的大規模炮擊歡欣鼓舞,對重新捲入戰鬥,而且一上來就是最為殘酷的近身肉搏戰缺乏準備。那些有武器的,第一反應基本上是舉槍射擊,而那些沒有武器的,大多拔腿就跑,畢竟雙方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刺刀對刺刀還有的打,拳頭對刺刀?基本等同於送死!

  諾曼人的分化,對聯邦軍士兵來說是莫大的鼓舞,他們迎著敵人的槍彈勇猛向前。清脆的槍聲完全隱沒在了隆隆的炮火聲中,不斷有聯邦軍士兵中彈,有人當場斃命,也有人倒地之後又掙扎著爬起來,帶著傷繼續投入戰鬥。轉眼功夫,聯邦軍士兵們衝到了諾曼人跟前,包括魏斯在內,好幾個人猛然向稍遠處的諾曼人投雷,菠米彈的爆炸掀翻十數名諾曼士兵,緊接著,聯邦軍士兵手裡的刺刀和槍膛裡射出的子彈,紛紛撞進了諾曼人的軀體……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但只要還有一個諾曼人在抵抗,魏斯和他的新夥伴們便全力以赴,毫不懈怠。

  這場戰鬥,從魏斯他們開始衝鋒算起,到最後一名諾曼人高高舉起雙手,前後持續不到三分鐘。時間之短,全速趕來的後援部隊依然錯過了戰鬥,他們的作用僅僅是幫著清點戰俘,打掃戰場。

  在這場戰鬥中,除去菠米彈所製造的無法被量化的傷亡,魏斯還幹掉了一名諾曼士官,擊傷了一名諾曼士兵,一切彷彿手到擒來。在他自己看來,如今的從容與流暢,跟邊境戰役期間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

  站在這飄蕩著血腥氣息的田野中,站在這橫七豎八的陣亡者遺骸間,魏斯漠然矗立。遠處,敵方的大規模炮擊仍在持續,且有向聯邦軍陣地縱深延伸的跡象。在如此狂烈的炮火風暴面前,聯邦軍隊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來的信心正經受著考驗和洗禮,而在他的思維層次裡,這種每分鐘投射數十噸彈藥的炮擊背後的意味,比起這壯觀而又駭人的場面更為耐人尋味。

  於是乎,他定氣凝神,擯除雜念,將注意力放在了特殊視野的最遠端。眺望夜空,他只看到徐徐前移的聯邦戰艦,不見有諾曼人的飛行單位;透視戰場,越過無數的綠色戰鬥單位,以及那不斷製造著死亡的戰場煉獄,他看到了數量宛若星辰的紅色,那是不計其數的諾曼士兵,而在他們身後,是一艘艘停於地面的飛行艦艇,那猛烈無比的炮火,正是由它們所發射的。

  二十艘,三十艘,四十艘……

  地表的自然曲線,讓魏斯無法準確探知敵方艦艇的數量,但視野所見結合炮擊強度,可以推測敵艦數量大大超出了預期。難道除去部署在莫納莫林山脈一線的東方艦隊,諾曼帝國餘下的飛行部隊都傾巢而出了?它們為何捨棄傳統的制空搏鬥戰術,呆在地面充當鋼鐵炮壘,莫不是為了引誘聯邦艦隊靠近?

  當魏斯帶著巨大的錯愕與擔憂脫離特殊視野時,整個人彷彿虛脫一般,連繼續站著的力氣都沒有,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x24685 發表於 2018-7-6 04:39
第43章 狂濤再起

  當魏斯帶隊回到偵察營時,各連官兵正搬運彈藥,調配物資。伴著隆隆炮聲,每一個人都投入到了緊張的備戰工作中。

  抵達營部後,魏斯向霍澤森少校簡要匯報了此次偵察戰鬥情況。這個時候,諾曼軍隊的大規模炮擊仍在持續,所以,他之前的分析和判斷已經沒有闡述的必要了,倒是使用敵我識別系統探查到的敵方大勢,對聯邦軍隊高級指揮官正確判斷形勢、及時做出決策來說至關重要。問題在於如何讓這些信息順理成章地呈現在他們面前,並且讓他們接受和相信-時間緊迫,魏斯卻一籌莫展。

  少頃,霍澤森少校接了從團部打來一通電話,然後環視在場眾人,邊想邊說道:「先生們,從航空部隊傳來的情報已基本確認,敵人今晚的行動是一場大規模的反擊戰,兵團司令部已經做出決定,各部就地組織防禦,堅決挫敗敵人的進攻企圖。鑑於夜間作戰環境下,航空部隊難以準確偵察敵人的動向,兵團司令部向前線調派了偵察部隊,而我們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兵團司令部的安全,以此為前提,我們需要掌握敵軍部隊在周邊地域的活動情況。因此,我準備分派偵察聯絡小隊前往友鄰各部防區,密切監視戰況變化。對於這一點,你們怎麼想?」

  軍官們或許早已習慣了霍澤森少校拿主意,他們忠實執行,或許以當前的形勢,他們能夠想到的也只能是這種簡單實用的「笨辦法」,總之沒有人提出異議,唯獨魏斯發聲——若諾曼軍隊今晚真是孤注一擲地投入重兵,全線發動反擊,那麼一旦進攻開始,其勢恐如滾滾洪流,難以阻擋。在那樣的情況下,警衛團乃至友鄰部隊必須全力保護兵團司令部,避免戰線因失去「大腦中樞」而遭敵人各處擊破。基於這一預判,魏斯認為偵察營還應該為兵團司令部探明撤退轉移之路,做到有備無患。

  此言一出,在場的軍官們個個向他投來詫異的眼光,接著,有好事者悄悄打量營部督察官多格姆斯。如若他認定魏斯剛剛的發言有惑亂軍心或失敗主義之嫌,是有資格下令將其扣押的,但是,這位先前主動要求跟隨偵察分隊行動的督察官,此時只是靜靜地看著魏斯,並沒有明顯的不悅乃至憤怒。

  霍澤森少校沒有武斷地拒絕魏斯的建議,而是認真考慮了一會兒,表示這個建議確有可取之處,但在戰鬥形勢明朗之前,沒必要如此悲觀。所以,他還是依照「老套路」派出多個偵察聯絡小隊,而且,他指派魏斯擔任特別聯絡員,前往團部聽從指派。

  有督察官在場的情況下,對於霍澤森並無明顯錯誤的軍士指令,魏斯只能執行,無法拒絕。他喝了口水,補充了消耗的彈藥,接著便在兩名聯邦軍士兵的陪同下離開營部,前往距此不遠的團部所在地,而在這時,諾曼人聲勢浩蕩的炮擊終於有了停息的跡象,但真正的戰鬥似乎才剛剛拉開序幕。

  抵達團部後,魏斯沒有急著進入團部所在的掩體工事,而是攀上掩體,以蹲坐的姿勢極目遠眺。在他的特殊視野裡,無盡無數的紅色虛框組成的狂浪,正以排山倒海之勢朝綠色虛框組成的岸堤襲來。細細察看,那些紅色虛框,既有生物機能為個位數、行動速度為兩位數、戰鬥上限達三位數的普通戰鬥單位,也有生物機能兩位數、行動速度三位數、戰鬥上限四位數的機械戰鬥體——各種型號的裝甲戰車,不但數量可觀,而且集群作戰,無疑是攻堅戰中的開罐器、野地會戰中的收割機,有著極其恐怖的攻擊力和摧毀力!

  目睹這般情景,魏斯暗道不好。為了讓上級指揮官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現編了一出「劇本」,並儘可能地拿出壓箱底的演技。在警衛團團長和團參謀長這裡,他獲得了成功。團長第一時間向兵團司令部報告了關於敵情的「初步偵察報告」,得到的反饋是,兵團司令部已經調動炮兵部隊對防線前方的敵軍進攻部隊展開了阻攔射擊,即便敵人確實比預想的更加強大,除了呼叫航空部隊支援之外,他們所能夠做的,也只是不做保留地投入炮兵,以及將預備隊提前派到防線的各處支撐點去。

  來自兵團司令部的反饋,未必是凱森將軍深思熟慮的決定,但透過團長的反應還有軍官們的表現,魏斯意識到聯邦軍隊——至少是第9兵團的參戰人員,對於挫敗諾曼軍隊反擊有著較為充足的自信。這種信心,一方面來源於他們在霍芬蒂斯所獲得的勝利,另一方面則是裝備升級、戰術改良而帶來的實力提升。在戰場上,一支想要打勝仗的部隊,無論軍官還是士兵,都應該有必要的信心和鬥志,但是,他們也應該保持應有的冷靜和警惕,否則的話,不管他們有多麼的不情願、不甘心,都必須接受最殘酷的後果……

  從諾曼軍隊停止炮擊算起,在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裡,諾曼人的地面部隊便攻破了聯邦軍第9兵團在霍芬蒂斯東南部構築的防線,他們的箭頭部隊棄下那些仍在抵抗的聯邦殘兵不顧,秉持兵力集中、突擊迅猛的準則,在聯邦軍的縱深防禦地帶狂飆疾進,摧毀聯邦軍部隊的炮兵陣地和野戰指揮部。在此期間,實力可觀的聯邦艦隊卻被敵人給纏住了——先前停落在地面的諾曼戰艦悉數升空作戰,儘管它們的戰鬥陣容中只有一新兩舊總共三艘戰列艦,但那些裝甲艦、巡洋艦乃至大型運輸艦利用艦載飛雷也即「魔鬼炸彈」,給聯邦艦隊製造了極大的麻煩。夜戰中,聯邦軍隊雖然出動了數量足以碾壓對手的作戰機群,但僅靠照明彈和炮火提供的光照,這些戰機的投彈命中率相較於晝間作戰實在遜色太多。

  在這場沒有救世主也沒有奇兵的戰鬥中,勢頭正盛的聯邦軍隊再次陷入到了邊境戰役前後的窘迫境地,士兵們拼盡全力,甚至死戰不退,卻無奈整個防禦體系像是被錘子砸破的西瓜,四分五裂。前沿陣地上,傷員撤不下去,彈藥供不上來,炮兵掩護時有時無,到後來索性消失不見;縱深防禦地帶,許多預備陣地雖然自成體系,武器彈藥充足,但是普遍兵力有限,易遭敵軍逐個擊破。

  投入正面戰場的諾曼軍隊以力勝技,進展神速,那些先期空降而來的陸戰部隊連同他們所解救的諾曼戰俘們,就如同散落在林地裡的火苗,火借風勢,呼呼竄騰,而聯邦軍隊明明數量佔據優勢,卻處處被動挨打,首尾難顧……

  臨近午夜,警衛團接到了掩護兵團司令部撤退轉移的命令,由偵察營負責探察路線安全,其餘部隊護衛左右、殿後掃尾。

  魏斯的預判不幸成真,當他帶著團部的命令回到霍澤森少校跟前時,兩人已經無暇討論心情,因為剛剛從外圍偵察小隊傳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諾曼軍隊的一支裝甲戰鬥部隊出現在了距兵團指揮部僅僅五六里的位置,這幾乎已經進入了大口徑機關炮的射程!

  當霍澤森少校以為難的神色向魏斯投來求助的目光時,魏斯也苦著一張臉。作為來自信息化時代的穿越者,而且從事著跟軍事歷史密切相關的職業,對裝甲部隊的價值和威力當然不會不懂。在相對開闊的地形上,拿步兵跟戰車硬磕簡直愚蠢至極。為今之計,只能依託既有防禦工事抵擋敵軍裝甲部隊的衝擊,召喚己方裝甲部隊或飛行艦艇前來接應,其餘策略都不可靠!

  他的苦悶,一小部分是憂心兵團司令部的安危乃至這場戰役的結局,大部分是對現實的遺憾和對過去的懊惱。儘管來到這個時空的時間不長,影響力有限,但如果當初選擇更為張揚、更為無私的方式,將自己掌握的技術和戰術知識貢獻出來,聯邦軍隊在戰爭爆發前所獲得的就不只是一款新入役的狙擊步槍,而是在飛行器、裝甲戰車、無線電通訊等各個領域獲取新裝備——即便不能大規模列入現役,至少也是非常有價值的技術儲備。除此之外,聯邦軍官們還能接觸到那些新穎的、符合時代和技術潮流的戰術思想,從而以更為犀利的姿態面對強悍的諾曼軍隊。可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自己的選擇,錯了麼?

  他無法想像,如果自己當初不計後果地展現自己的非凡才華,現在會是聯邦功勛、國家英雄,還是被當成瘋子關進精神病院,亦或是屢受打擊,混著混著又混到了這一步——若是如此,自己根本沒必要懊惱和苦悶,拯救聯邦本就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何況聯邦政治軍事體制中的種種弊端,正如同身患惡疾之人,非得一劑猛藥或是一個大手術才有可能祛除病根。

  見魏斯遲遲沒有吭聲,霍澤森少校無奈地嘆了口氣,下令道:「各連依照撤退預案行事,提醒所有人,只有鋼芯子彈和炮彈能夠擊穿敵軍戰車的裝甲,沒有鋼芯子彈的時候,要嘛照著它們的輪胎開火,要嘛想辦法把菠米彈投到它們近處。」

  魏斯猛然從渾噩的狀態中甦醒過來,他阻止道:「抱歉,長官,現在恐怕不是執行撤退命令的時候。如果想要確保兵團司令部所有人員和機密資料的安全,必須想辦法把敵人的裝甲部隊引走,或是有十足的把握將它們牽制住,否則的話,它們可以憑著機動速度繞過我們,從防禦的空隙地帶穿插進來,那樣的話,我們就算不要命地跟敵人拼,也是無力回天。」

  霍澤森少校這次沒再牴觸或是無視魏斯的建議,而是像落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有辦法?說吧!我聽著呢!」
x24685 發表於 2018-7-7 22:41
第44章 「猛男」穆斯德根

  「長官,是我,霍澤森,有緊急軍情向您匯報……西南方向發現諾曼軍隊裝甲部隊,離司令部只有5到6里,是的,距離非常近,一旦兵團司令部開始轉移,它們將是一個非常致命的威脅……我們確實有應對辦法,事實上,這是我的參謀官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想出來的——派一支戰車部隊前去誘敵,把它們引入我們的伏擊圈。用不著打殲滅戰,只要打痛它們,把它們驅走就夠了。此外,為了確保兵團司令部轉移途中的安全,我們需要沿途部署火力壓制點,每個壓制點預先布設野戰炮和機關炮……在兵力不夠的情況下,建議採取移動式的佈防策略……是的,如果需要的話,我這就派他去您那裡當面陳述……」

  營部掩體裡,霍澤森少校通過戰地有線電話向團長匯報。就在剛剛,魏斯相當實在地貢獻了一個切實可行的作戰計略:牧羊人握緊棍棒,把附近那頭野狼騙來狠揍一頓,只要將其趕走,立即掩護羊群轉移。

  通話過程中,霍澤森少校的眼睛不時地往魏斯身上瞟,接著,他遵從電話那頭的指示,招呼魏斯過來跟團長通話。

  之前作為偵察營的特別聯絡官前往警衛團部,魏斯跟團長有過面對面的交流。正是他的初步偵察報告,讓團長和團參謀長對戰況的惡化有了清醒的認識,及時向兵團司令部發出了警示。

  魏斯接過電話:「您好,長官,我是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

  剛剛自報家門,電話那頭的男中音便打斷了他的話,急匆匆地說:「我們的任務很緊迫,代理上尉,告訴我,實現你的戰鬥設想需要多少裝甲部隊?需要多少時間?」

  魏斯想了想:「敵人是一支連級規模的偵察戰鬥部隊,我方需要派出至少一個裝甲連的兵力,跟敵人交火後佯裝敗退,把它們誘入我方野戰炮和機關炮的覆蓋範圍。至於時間,長官,這要看我們的裝甲部隊什麼時候到位了。如果順利的話,一個小時足夠解決問題。我的設想是越快越好,時間一長,就怕出現新的狀況。」

  電話那邊的聲音稍稍停頓了一下:「好,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就憑凱森將軍對你的褒揚和推崇,我授予你行動指揮權,從偵察營和炮兵營抽調你所需的部隊。一個裝甲連將立即出發,五分鐘後抵達你處。」

  「是,長官,我一定全力以赴,保證不讓您失望!」

  自從軍以來,魏斯並不是沒有得到過大展拳腳的機會,在邊境戰役和貝拉卡瑟隘口之戰,他竭盡所能,表現可圈可點,但離真正意義上的成功還是有那麼一些差距。來到這裡,得到了兵團司令的認可,又被警衛團長寄予厚望,雖說不至於像初哥一樣心潮澎湃,胸中還是有股振奮之氣在激盪。

  五分鐘後,警衛團所屬的一支裝甲連隊帶著發動機的沉悶轟鳴聲抵達偵察營駐地。魏斯站在營部掩體上,老遠就已經將這支裝甲部隊的數量與構成看了個一清二楚。讓他感到欣慰的是,相較於附近那支連級規模的諾曼裝甲部隊,這支聯邦軍裝甲部隊的硬實力不落下風,要說諾曼人的優勢,主要還是在於裝甲部隊的戰術成熟,軍官和士兵經驗充足,而且跟裝備磨合成型。一對一交戰,諾曼裝甲部隊無疑是勝算更高的一方。

  33輛聯邦軍裝甲戰車以一字縱隊趕來,其中一輛徑直開抵營部之外。車剛停穩,就從上面跳下來一個身形峻拔、動作矯健的軍官。車燈前,他穿著深褐色制服、繫著淺棕色圍巾,五官立體,長相俊美,而且有著一頭少見的銀髮……

  他是……穆斯德根!

  當魏斯認出那張風姿不減當年、憂鬱氣質依然濃郁的臉,頓時驚訝得長大了嘴。眼前這人,正是他在巴斯頓軍校的學長,來自北維爾克斯的萊哈特-威利斯-穆斯德根,維爾克斯王國時代「護國元帥」穆斯德根的直系後代。作為巴斯頓軍校上屆學員的佼佼者,他的冷峻與憂鬱,還有那種彷彿與生俱來的領袖風範,給魏斯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雖然魏斯側身對著裝甲戰車的車燈,沒有將整張臉都顯露出來,但他的名字早已讓對方知悉了此行的際遇。只見這位銀髮的青年軍官大步流星地來到他跟前,端正地敬禮道:「穆斯德根中尉,率戰車營戰1連前來向您報到,尊敬的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

  魏斯鄭重其事地還以軍禮:「久違了,穆斯德根學長!」

  銀髮青年微微挑起嘴角,用一種驕傲但不傲慢、得體而不失禮的姿態說道:「能在您的指揮下作戰,我和我的士兵們深感榮幸!」

  要說榮幸,魏斯晚一屆畢業,早一步獲得上尉軍階(雖然現在還只是代理上尉,但在戰爭期間,積累功勛從而獲得「轉正」的難度並不大),該感到榮幸的應該是他,而不是在軍校有著完美表現的穆斯德根。不過,現在可不是矯情或謙虛的時候,敵人就在近處,隨時可以憑藉出色的機動能力大範圍轉移,給魏斯的伏擊計畫製造新的難度,乃至讓他的計畫落空。因此,他以最為簡練的語言將自己的作戰計略和幾個需要特別注意的關鍵點傳達給穆斯德根,令其帶領戰車連迅速出擊。

  儘管兩人此前合作機會寥寥,但同出巴斯頓軍校的軍事教育體系,在思維和表達方式上應該有頗多共通之處。望著穆斯德根離去的背影,魏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穆斯德根學長,戰況艱難,強敵當前,可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

  三十多輛聯邦軍戰車魚貫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誘餌已經拋出,陷阱必須加緊布設。在霍澤森少校的指揮調度下,偵察營所屬各連整裝出發——此番設伏痛擊敵軍裝甲部隊,魏斯設想的核心戰力是警衛團所屬炮兵營,考慮到炮兵部隊移動不便,他將伏擊地域選定在炮兵營的射程內。伏擊陣地呈闊口半圓形,炮兵營居中,偵察營佔據側翼,待己方裝甲連將敵人引來,便以照明彈鎖定敵蹤,陣地槍炮齊發,完成誘敵任務的己方裝甲連快速繞過陣地,跟戰車營餘部會合,爭取搶在敵軍撤退前從側後發起合擊。

  一個臨時制定的作戰計略,就必須這樣簡單、易行,快速、有效。

  回到營部,魏斯確認各項部署均已展開,遂與後衛部隊一道出發,奔赴設伏作戰地域。行軍途中,他數度登高望遠。戰1連在穆斯德根的帶領下直奔目標而去,但是在此期間,敵軍裝甲部隊連續移動,似乎攻擊了聯邦軍隊的一處駐地,而後跟一群散兵會合,其位置距離兵團司令部變遠了,可這並不意味著威脅的消除。要知道兵團司令部的下一個落腳點位於戰線後方,需要一口氣跋涉二三十公里,甚至更遠。縱使警衛團轄有一整個戰車營,能夠擋住敵軍裝甲部隊的衝擊,一旦發生戰鬥,誰也無法確保兵團司令部人員的安全。

  抵達設伏地域後,魏斯帶了一名通信兵,馬不停蹄地察看偵察營和炮兵營各處陣地。由於炮兵營此前已經接到了準備轉移的命令,小範圍的移防和調整速度較預期的要快,野戰炮連和速射炮連基本就位,唯一的問題是彈藥——各連基本上只配備了一到兩個基數的彈藥,若要進行戰場補給,不但耗時較長,而且會影響到整個警衛團的掩護轉移任務。

  在魏斯的作戰計略中,請君入甕是為了消除當前最大的威脅,這僅僅是前半段,後半段是在兵團司令部的移防路線上佈設一系列的臨時火力支撐點,為凱森將軍及其司令部的移防構設「救生圈」。這些火力支撐點,一部分可以聯絡調度原駐防部隊,由他們指派步兵炮兵進行策應,另一部分需要警衛團炮兵營前去填補,維持這部分火力支撐點所需彈藥,必須由警衛團的輜重車輛提前運去。

  把自己的觀察和判斷報告給團部之後,魏斯回到了偵察營新設的營部掩體,跟霍澤森少校一起等待這場伏擊戰的開始,然而沒過多久,從團部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戰1連突襲諾曼裝甲部隊並成功將其擊潰,此戰擊毀敵軍戰車二十多輛,斃傷敵兵數百人,俘獲近百。

  突襲成功?擊潰敵人?喵了個咪的,這是什麼情況?穆斯德根學長這也忒猛了吧!魏斯瞠目結舌,他飛快地爬到掩體上方,眯眼觀察戰局,結果正如報告所描述的,戰車營戰1連得勝而還,視線可及之初已無敵軍部隊。這……究竟是穆斯德根太過驍勇,還是諾曼人不堪一擊,亦或是敵軍有意為之?這場伏擊戰的必要性,就此不復存在了麼?接下來是繼續觀察敵情,確認無恙再進行移防,還是果斷調整策略,讓兵團司令部迅速轉移?

  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若是從前,他可能快刀斬亂麻地做出決斷,但決斷並不意味著決勝,有可能存在瑕疵、漏洞乃至致命缺陷。經歷了戰火的洗禮,他愈發深切地體會到,作為部隊指揮官或戰術謀劃者,得出任何結論、做出任何決定前,都應該經過理性的思考、權衡乃至逆向的推論,從而將主觀失誤的發生概率降到儘可能低的程度。
x24685 發表於 2018-7-9 10:59
第45章 殊途同歸

  「立即移防?」

  回到偵察營臨時營部掩體,魏斯第一句話便直奔主題。

  「是的,是團部來的指令,怎麼了?」

  答話時,霍澤森少校神情複雜,讓人覺得有些難以捉摸。

  「之前的計畫呢?」魏斯問。

  少校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戰爭期間,不是每一個出色的策略都能夠見到成效,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情況發生。眼下,我們最核心的任務就是保護兵團司令部移防,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魏斯解釋說,「我們雖然已經消除了眼前的威脅,但前方戰線已被諾曼人突破,縱深又有諾曼人的空降部隊,移防中途隨時有可能遭遇敵人的攻擊,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隔一段距離預設一個火力支撐點,一旦遭遇敵軍裝甲部隊,還可立於不敗之地。」

  霍澤森少校以為魏斯是心有不甘,於是委婉勸解道:「我個人非常認同你的看法,只是,現在情況發生了一些變化。我們的戰車連擊敗了敵人的裝甲連,我們有一個戰車營可以全力保護兵團司令部,而且除了警衛團,似乎還有第37國防師的部隊跟我們一起走,所以……他們可能覺得大可不必那樣麻煩。」

  別說霍澤森沒有決定權,即便是警衛團指揮官,在兵團司令部緊急移防的行動中,也沒有太大的發言權,何況戰事緊迫,預設火力點不僅要調度部隊、安排輜重,更重要的是分散了精力、耗費了時間,客觀而論,是既穩妥又不穩妥的辦法。因此,魏斯視之為必要的提醒,而非血薦軒轅的吶喊。接下來,他言無二價地接受了霍澤森少校指派的新任務——帶1連在移防部隊最前方探路偵察。

  作為第9兵團直屬部隊中的精銳,警衛團偵察營的人員裝備要比普通的步兵營好得多。1連全員配備馬匹,行動速度是步兵的數倍,讓他們沿兵團司令部設定的移防路線展開偵察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時已是下半夜,從入夜後諾曼軍隊實施空降作戰算起,魏斯已經連續奮戰了六七個小時,時間跨度不長,但由於偵察和作戰的需要,他頻繁使用「人肉雷達」,由此帶來的精神負荷讓他倍感倦怠。即便如此,在加入1連的隊伍後,他依然「逢高望遠」,盡力探察敵情。

  經過幾個小時的較量,雙方艦隊依然勝負不分。諾曼戰艦的積極發揮,讓戰役前期異常活躍的聯邦艦艇無從插手地面上的戰鬥。單純的「地對地」,又是在夜戰環境下,諾曼軍隊縱情施展進攻犀利、穿插大膽的戰術手段,讓處於防守態勢的聯邦軍隊防不勝防。凱森將軍的第9兵團司令部之所以緊急移防,便是對整條戰線承受重壓、隨時有可能發生「決堤」的提前應對。儘管兵團所屬各部得到的命令是堅決防守,但魏斯沿途看到不少散亂的聯邦軍官兵,僅從這一點來看,不少陣地已經丟失,有的部隊已經潰退,實際情況相當糟糕!

  「注意,前方有敵情!」騎馬走在右路偵察分隊最前方的魏斯舉起右手,示意全體停止前進。

  隨行的一名士官縱馬上前:「不可能吧!長官!前面是第793警備團防區啊!」

  「是第793警備團防區?你確定?」魏斯頓時皺緊了眉頭,就在不久前,他率領偵察戰鬥小隊尾隨一股諾曼殘兵至此,親眼看到第793警備團陣地上的聯邦軍官兵們迅速而猛烈地阻擊了敵人。這才一個多小時,他們的陣地怎會輕易落入敵人之手?

  這名士官翻身下馬,從口袋裡掏出注有各種標記的作戰地圖,罩著雨披打開手電筒,通過簡便易用的方法推算了位置,起身對魏斯說:「沒錯,長官,前面就是第793警備團防區。」

  情況果然不太妙啊!

  魏斯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舉目眺望。前方陣地儘是紅色虛框,拋除聯邦軍隊集體叛變的萬萬分之一可能,那裡肯定是被諾曼軍隊佔據了,但是,諾曼人的兵力不過數百,他們如何能迅速擊敗一支據壕固守且已經警惕起來的聯邦軍隊?

  「上士,立即派兩名士兵向營部報告,第793警備團陣地已被諾曼軍隊佔領,必須立即調整移防路線!」魏斯向隨行士官吩咐。

  有道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名言行老成的聯邦軍士官很是詫異地瞧了瞧那處既沒有狼煙也沒有槍聲的陣地:「您……確定?」

  要確認友軍陣地已經易主,可以靠近一些用燈語發信號驗證身份,也可以派人迂迴過去偵察,辦法有的是。魏斯沒有辯解,而是以肯定的語氣說:「相信我,上士!」

  士官遲疑了一下,轉身向近處兩名士兵下令道:「莫拉德,伯爾頓,你們即刻返回營部,報告第793警備團陣地已被諾曼軍隊佔領,敵情不明,原因不明,建議調整移防路線。」

  接著,他對第三名士兵吩咐:「加倫,去找到連長,告訴他,代理上尉判斷第793警備團已經被敵人佔領了,我已經派人回營部報告,讓他們也小心行事。」

  派出三名士兵之後,士官重新將視線放回魏斯身上:「長官,原諒我的好奇,您是怎麼知道的?」

  魏斯抽了抽鼻子:「氣息不對,氛圍也不對。」

  這般玄妙的解釋,讓士官無言以對。他觀望片刻,依然沒看出什麼異樣來,於是問道:「長官,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是抵近偵察,還是坐等援兵?」

  魏斯回答:「如果你們實在不放心,可以派幾個機靈的士兵前去偵察,但我個人覺得沒什麼必要。眼下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待下一步指令。如果兵團司令部調整移防路線,我們就按新路線進行偵察,否則的話,我們就等援兵到來一起發起強攻吧!」

  士官沒有表態,不多會兒,派去向1連長報告情況的那名士兵回來了,帶來連長的口信:他已經派了一小隊人馬前去偵察,各分隊暫停前進,等待偵察結果再做下一步打算。

  沉重的倦感如海浪般一波接著一波襲來,既然全連暫作休整,魏斯索性趴在馬背上休息,這一趴,居然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直到被人叫醒。醒來之時,感覺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不但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腦袋更是重得連思維都幾乎癱瘓了。

  「呃,我居然睡著了?發生什麼事了?」

  「長官,團部派了戰車營來,他們說,兵團司令部的移防路線不作調整,部隊已在行進途中。如果……」

  剛一開始,答話的是那名隨行士官,當他說到一半,一個很耳熟的聲音接茬道:「如果第793警備團的陣地真被諾曼軍隊佔領了,那麼,我們就直接從陣地上碾過去!」

  魏斯支起腦袋,撐起眼皮,看到穆斯德根學長雙手背在身後,挑起的嘴角,分明帶著得意的神情。

  指揮戰1連突襲諾曼人的裝甲部隊,在雙方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打了一場漂亮的擊潰戰,這樣的戰績,確實值得他為自己而驕傲。

  「嘿,穆斯德根學長,我們又見面了!」

  「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好,很疲倦,很虛弱,是舊傷?」穆斯德根的說辭,表明他沒把魏斯當成普通的同僚。

  魏斯拍了拍腦袋,深吸了幾口氣,感覺稍稍好了一些。他翻身下馬,在穆斯德根面前站定:「幹得漂亮,穆斯德根學長!呃,能否告訴我那場戰鬥的過程?瞧,我絕不是在質疑你,而是希望對敵人,對今晚這場仗,有更多的瞭解。」

  「我理解,當然理解。」穆斯德根臉上的笑意瞬間變濃,「聽說,你畢業後去了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時間似乎不長,嗯,這是個令人羨慕的跳板,看看我們,即便像我這樣先去總參謀部供職,再來部隊組建新的戰鬥單位,晉陞速度已經算是非常快了,又怎麼樣呢?不過,話說回來,在作戰謀略和戰鬥指揮方面,你有你的遠見,我們有我們的計略,最重要的一點,要能審時度勢,隨機應變,對不對?」

  說話間,魏斯給自己灌了兩口水,提起了一些精氣神,他勉強直視穆斯德根,琢磨著對方這番話的深層意味。

  穆斯德根語速飛快地說:「行了,等你好一些的時候,我們再找機會細聊。現在,我得帶著戰車部隊去把那些侵佔友軍陣地的敵人消滅掉。多保重了,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

  說罷,這位銀髮軍官行了個軍禮,意氣風發地轉身離開了。

  「多保重,穆斯德根學長!」魏斯應道。等到對方走遠,他才想什麼,轉頭問旁邊的士官:「對第793警備團防區的抵近偵察結果怎麼樣?」

  士官當即回答:「長官,正如您所料,他們的陣地已經被諾曼軍隊佔領了,但非常奇怪的一點是,陣地周圍沒看到雙方陣亡人員的遺體,也沒有猛烈交戰的痕跡。事實上,此前誰也沒有發現這個方向有大規模交火。」

  聽了這些,魏斯摸著下巴揣測道:「也就是說,第793警備團可能是主動撤離防區的?他們接到了撤離命令,或是被敵人的某些手段給欺騙了?嗯,在戰場上,一切皆有可能!」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望著隆隆開進的聯邦軍裝甲部隊。穆斯德根還是穆斯德根,但這支裝甲部隊已經不是原來的戰1連了,經過先前的突襲作戰,戰車數量不減反增,而且在裝甲戰車之後還跟了不少搭載士兵的卡車。就兵力和裝備而言,這支部隊已經接近營級規模了。看來,那場成功的擊潰戰極大地提升了他在部隊的地位,於公於私,這都是好事。先在總參謀部積攢人脈、修煉技能,再「空降」到基層部隊練級,而且帶的還是新組建的裝甲部隊,這般熟悉的套路……穆斯德根學長,你才是真正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x24685 發表於 2018-7-9 21:41
第46章 臨危禦敵

  在一顆樹幹需要兩個成年人聯手才能環抱的大樹上,魏斯攀到了離地五六米的位置,久久凝望著漆黑寂靜的戰場。遭到攻擊後,原屬聯邦軍第793警備團的陣地再度爆發出密集的防禦火力。炮火在黑暗中跳動,爆焰在夜幕下閃躍,滾騰的黑煙轉瞬即逝,遁入那夜幕深處……

  正面強突麼?

  魏斯沒有眯眼,而是從槍彈炮彈以及各種爆炸的分佈情況推斷己方裝甲部隊採取的進攻策略。乍一開始,陣地上的防禦火力基本集中在正面,雖然陣地的層次較為單一,沒有地雷陣和深溝大壕阻擋,即便是裝甲部隊,頂著這樣猛烈的火力往前衝也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啊!

  前途無量的穆斯德根學長,這就驕傲的開始輕視對手了?不,他不是那種性格,不是!

  暫且撇開自己的戰場「金手指」,魏斯試著用常規思維進行推斷。在戰爭爆發之初,聯邦軍隊裝備的裝甲戰車以四輪構造的輕型裝甲車「哨兵」和六輪構造的中型裝甲車「遊騎兵」為主。前者的性能和定位正如其名,主要用來執行戰場偵察巡邏,因其結構相對簡單、操作相對便捷、成本相對低廉而大量裝備;後者的角色是戰場快速機動和縱深突擊,綜合性能較強,但因造價、戰略戰術思維等原因,裝備數量不多,僅形成了營級單位的集群使用。在北方的出境作戰以及邊境戰役期間,聯邦軍隊投入的裝甲戰車不下千輛,發揮的作用卻遠不及諾曼裝甲部隊那般出彩。

  幾個月來,依仗雄厚的工業基礎和全速運轉的戰時體制,自由聯邦不但成倍擴充了軍隊,為前線部隊提供了充足的彈藥物資,更在既有技術的基礎上,結合戰鬥經驗進行了大範圍、大規模的裝備改良,各種新式火炮以及飛機、戰車紛紛湧現,為聯邦軍隊注入了強勁的動力與信心。在穆斯德根中尉所指揮的這支戰車部隊裡,早期型號的「哨兵」和「遊騎兵」數量已經很少了,挑大梁的是體形、動力、裝甲、火力全面提升的「槍騎兵」——六輪配置,裝備重型轉管機關炮或山地型短管速射炮。這些屬於平常可見,魏斯之前瞧見兩輛稀罕的半履帶裝甲車,那可是全奧倫斯星球第一款實用型半履帶裝甲戰車,平地速度不遜於純輪式車輛,越野能力牛的一批,搭載野戰型15PIR口徑速射炮,兼具較強的陸攻和防空能力,一面世就被聯邦軍隊寄予厚望。以當前的武器水平,這種新戰車若是數量夠多,形成規模效應,碾壓敵軍不成問題,問題在於不僅是直屬警衛團,整個第9兵團也沒幾輛。

  既然軍勢沒有達到以力勝技的程度,就必須在戰術運用上想辦法,以穆斯德根的聰穎和成熟,肯定會考慮清楚,從而做出正確的抉擇……果不其然,戰鬥持續了十來分鐘,相對安靜的右翼陣地突然爆發了激烈戰鬥,陣地正面的交火則有所減弱,又過了四五分鐘,左翼陣地遭到密集槍彈火力掃蕩,戰火開始向陣地縱深延伸,這應該是聯邦軍隊成功突防的表現。

  穆斯德根學長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魏斯舒了一口氣,走下土丘,騎上戰馬。偵察營沒有直接參加戰鬥,除了派到附近探察敵情的幾支小隊,其餘人得以繼續原地休整。等到裝甲部隊順利拿下阻梗在兵團司令部移防路線上的原第793警備團陣地,他們必定要繼續執行探路任務——按說在聯邦軍隊的實際控制區,各部隊的防區相互銜接,指揮部通過各部隊的報告及時掌握敵情,做出應對部署。問題在於諾曼人大舉反擊之前將多支精銳陸戰部隊空降到了聯邦軍戰線後方,他們所到之處,不但破壞聯邦軍的野戰通訊線路,更四處襲擊指揮部、補給點、戰俘營,把聯邦軍戰線的縱深地帶攪得一團糟。

  前面的戰鬥還未結束,一支在移防路線左翼實施偵察的小隊帶回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十里之外發現諾曼軍隊的裝甲部隊,其規模至少是團級部隊!

  聯邦軍戰線早已在諾曼軍隊的強勢攻擊下變得千瘡百孔,若是傳統步兵部隊,斷不至於這麼快就殺到離前線二三十里的地方來,而輪子可比兩條腿快得多。魏斯趕忙策馬前去1連長所在位置,兩人還沒來得及好好商量一番,剛才那支警戒小隊又送來了新的警報:敵軍裝甲部隊正朝衝殺過來,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最多還有一刻鐘。

  這邊焦頭爛額,那邊霍澤森少校剛好帶著營部和3連抵達,雖然偵察營的主要戰力合兵一處,但對於眼前的大麻煩似乎於事無補。聽了1連的報告,霍澤森少校臉上的表情不出所料地由晴轉陰,他咬牙捏拳,恨不得用最原始的方式跟敵人一較高下。可戰場就是戰場,比的是實力,斗的是謀略,而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拳台。少校很快冷靜下來,他派出通訊兵趕往團部報告以及用密碼電報向團部和兵團司令部示警之外,然後徵詢僚屬們的意見。

  魏斯從來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在霍澤森正式發問後,他果斷托出了自己的應敵之策——由伏擊變成阻擊,集中偵察營乃至警衛團的機關炮和速射炮阻攔敵軍裝甲部隊,其他部隊能來多少是多少,關鍵是要把敵人放近了打,一拳就要讓對手頭破血流,才有機會為裝甲營解決戰鬥,為兵團司令部臨陣調整,爭取到儘可能多的時間。末了,魏斯特意強調:「我只有這一個辦法,而這意味著您有兩個選擇:用,或者不用。」

  經過片刻的躊躇,霍澤森少校下定了決心:「好,即刻命令各連展開防禦,再派一名通訊兵前往團部報告,要求派炮兵營和警衛營支援我們實施阻擊作戰。」

  接下來,在營部軍官和士官的幫助下,魏斯依託作戰地圖繪製了簡易作戰圖,將戰場情況以及各連部署位置標註一清。部隊移動過程中,野戰電話線路無法使用,只能派出通訊兵將簡易作戰圖和戰鬥指令送往各連。毫無疑問,這又是一次跟時間賽跑的行動,偵察營所屬部隊必須在諾曼軍隊抵達前搶佔有利地形,但是,如果警衛團的其他部隊不能及時趕到,僅憑偵察營的戰鬥力,即便佔據阻擊之勢,也有可能被敵人直接碾壓,那樣的後果恐怕是災難性的。

  通信兵很快從團部返回,帶來了團長認可偵察營展開阻擊部署的決策,但裝甲營已經全部投入戰鬥,擅長近戰的警衛營要全力保護兵團司令部,這兩個營都無法抽派一兵一卒,團部只能緊急調派炮兵營一部前去支援,第37國防師已經調派了一個步兵團趕來,不出意外的話,將在半個小時以內抵達。

  當魏斯再次跟隨1連抵達預定作戰位置時,在原屬第793警備團的陣地上,槍聲爆炸聲依然沒有明顯的減弱跡象。為了速戰速勝,避免腹背受敵,裝甲營盡數投入戰鬥,這一冒險選擇本身沒有問題,營連指揮官們基本上都清楚戰況的緊迫性,他們早一分鐘結束戰鬥,就能早一分鐘調頭回援,讓擔任阻擊任務的友軍部隊少一分傷亡。

  依據平面的作戰地圖和有限的偵察資料,魏斯跟他的同僚們在短時間內設定了相對合理的阻擊陣地,偵察營所屬的4個連擺成倒品字,左翼和中路各1個連,右翼2個連,炮兵營的戰鬥位置位於左翼後方,第37國防師所部的增援方向也在左翼,只有裝甲營的回援方向處在右翼這一側。總的來說,鎮守右翼的2個連將承擔較大的戰鬥壓力。

  敵軍還有幾分鐘抵達戰場,偵察營的官兵們根本來不及挖設戰壕,只能儘量利用防禦位置的自然地形——樹木、土丘、凹地以及農場圍欄等,部署戰列線,安置火力點,並且儘可能多地埋設地雷……

  沉沉夜幕下,車輛發動機的隆隆轟響聲彷彿漲潮時的潮湧,一開始是隱隱約約,而後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直至地面感觸到輕微的顫動。

  「沉住氣!沉住氣!讓它們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照明彈發射!發射!」

  在魏斯的號令下,右翼阻擊陣地終於響起了異樣的槍聲。片刻過後,夜空中接連綻放了三顆照明彈,在那奪目的黃色光芒照耀下,上百輛裝甲戰車組成的鋼鐵洪流正滾滾而來。它們有著惇厚的車體和碩壯的車輪,有的頂著可旋轉的炮塔,有的戰鬥部與駕駛室融為一體,它們的裝甲並不比聯邦軍裝備的戰車更厚,所以只能抵擋普通槍彈和輕量級的彈片,較大口徑的鋼芯穿甲子彈、炮火直射以及地雷都能夠摧毀它們。

  看清敵軍戰車輪廓的剎那,聯邦軍官兵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些衝擊力十足的諾曼戰車離他們的戰線已不足千尺,如果它們速度不減,半分鐘之內就可以從他們身上碾過去。緊張、震驚、恐懼,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聯邦軍官兵們選擇爆發而不是崩潰,各種武器瘋狂開火。面對密密麻麻的敵軍戰車,他們幾乎不需要瞄準,壓低槍口就能取得命中。

  槍炮齊發的威力,實實在在地展現在了眼前。一轉眼的功夫,前排的諾曼戰車便被擊毀擊傷了二三十輛,它們或爆炸或減速,導致整個裝甲群的速度驟然降低。這一減速,不但衝擊力銳減,對聯邦軍官兵的精神壓迫也隨之減輕了不少。

  經過一陣宣洩式的猛烈射擊,魏斯適時地高喊起來:「全體注意,瞄準了再開火!瞄準了再開火!」
x24685 發表於 2018-7-11 21:17
第47章 擋不住的風暴

  戰場這邊,第一波諾曼戰車被聯邦軍隊集火打爆後,諾曼裝甲部隊的推進速度大幅度降低,這對它們來說不儘是壞事。被擊毀的戰車成了一條「天然」的射擊掩體,倖存者可以躲在後面使用槍炮攻擊對手,順帶審視戰場,尋找應對之策。

  這場那端,聯邦軍隊的阻擊固然收穫了不錯的開場,但他們缺乏重武器,槍彈和小口徑炮彈很容易被敵軍戰車殘骸所遮擋,殺傷效果隨之銳減,而步兵的移動速度,又不足以支持他們實施戰術機動。雙份的僵持注定是短暫的,率先採取有效應對措施的,將會有極大的機會搶佔主動權……

  聯邦軍阻擊陣地上,始終心懷大局的魏斯當然看到了這種變化,也清楚打破僵局的關鍵所在。可是,炮兵營趕來參戰的速度能否再快一些,第37國防師投入戰鬥的決心能否再強一些,這些都不取決於他的想法,也無關乎霍澤森少校的態度,甚至不是兵團司令部能夠完全控制的。環顧四周,眼下靠得住的,還只是偵察營這些新認識的夥伴們。

  「索森軍士,看到那邊的樹叢了吧?對,離我們有些遠,帶你的分隊到那裡去,布設一個警戒防禦陣地。如果敵人從這一側迂迴,無論如何都要牽制住它們,別讓它們輕易攻擊我們的後背。哈卡軍士,帶著你的部隊到我們後面去,找個能夠策應索森分隊的地方,如果炮兵營及時趕到,讓他們在你們身後部署一個炮兵陣地。」

  魏斯這三言兩語,便將半個連的兵力給派了出去。就在他做出調整後不久,對面的諾曼人不出意外地做出了正面牽制、兩翼迂迴的戰術變化:百餘輛戰車一分為三,一部分留在原地繼續跟聯邦軍對射,一部分大張旗鼓地向聯邦軍隊右翼突進,還有一股兵力從外圍兜了個大圈,悄悄朝聯邦軍隊左翼襲來。

  黎明將至,夜色如墨,凌空綻放的照明彈,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區域。當照明彈的光耀黯淡,便如流螢鑽進了草叢,火燭落入了深壑,忽閃忽閃的消失不見了。若是僅憑肉眼,根本沒辦法觀察和判斷敵軍的動向。於是,魏斯接連派人前往營部,提醒霍澤森少校和軍官們及時做好應對,派去的通信兵也不斷從營部帶回有關己方部隊的部署動態:炮兵營2連抵達預定陣位……炮兵營3連趕到預定陣位……第37國防師直屬偵察連抵達預定陣位……第37國防師3團1營趕到預定陣位……

  增援部隊的陸續抵達,特別是炮兵營的參戰,使得聯邦軍隊的阻擊火力驟增。由他們倉促構築起來的阻擊陣地,也從隨時都會消融的薄冰片凝結成為堅硬的厚冰塊。魏斯那顆懸在樹上的心雖說還沒完全落地,至少從危險的高度降到了相對安全的低處。他開始考慮繼續抽調兵力增強側翼和側後的防禦力量,只等己方裝甲營的戰車一到,即刻從右翼發起反突擊。

  想到裝甲營,魏斯不由得伸長脖子朝原第793警備團防區的方向眺望。深邃的黑暗中,爆炸的焰光時隱時現,給人一種有人在不遠處不斷劃燃火柴的錯覺。戰鬥還在進行麼?是因為那些諾曼人知道援軍已至,所以拼了命也要頂住聯邦軍隊的攻擊,還是因為陣地戰限制了裝甲營的戰鬥力,致使他們後勁不足,難以擺平那區區幾百名諾曼士兵?

  正當魏斯深感躊躇之時,營部的一名士官領著數十號聯邦軍士兵來到了魏斯所在的右翼陣地,告訴他,這夥人是兵團司令部的直屬部隊。魏斯瞧了瞧,這群新生力量可都是身材魁梧、勁頭十足的戰士,心中大喜,但轉念一想:兵團司令部的直屬部隊在這兒,那兵團司令部豈不是……

  片刻過後,魏斯果然瞥見一個動作有些笨拙的傢伙在幾名軍官的陪護下來到陣地,他狠吃了一驚,連忙上前道:「凱森將軍!您怎來這了?」

  還有半句話,魏斯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裡:您瘋了嗎?

  將軍可沒有精神失常,他大口喘著氣,臉上擠出苦澀的笑容:「嘿,代理上尉克倫伯-海森,我們又見面了!你這兒的情況怎麼樣?」

  魏斯答道:「我們正在全力以赴,但敵人很強,能不能撐到戰況扭轉還說不準啊!」

  「這是句大實話!」凱森將軍道,待呼吸平復了一些,他像是在跟自己的參謀官商議似的對魏斯說:「眼下我們這邊的戰局很不理想,能聯繫上的部隊居然不足一半,司令部電台收到的基本上都是求援電報。可是,除了警衛團,我能調動的部隊加起來還不到半個師,拿什麼區救援呢?」

  凱森將軍說的也是大實話,魏斯很努力地想了想:「除非航空部隊能夠擺脫敵人的纏鬥,不然的話,我們只能寄希望於天亮後收攏各部,重新組織戰線了。」

  這種不是辦法的辦法,凱森將軍不會想不到,他無奈嘆道:「是啊,諾曼人彷彿是夜行生物,一到夜晚就格外的難對付。好了,再有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天亮了,希望天亮之後情況會有所改觀……但願如此吧!」

  「那您現在有什麼打算?」魏斯用參謀官的口吻關心道。

  「從這往東20里有個名為帕拉德的小鎮,我原本打算將兵團司令部移防到那裡去,但就在二十分鐘前,我們遭到諾曼人的襲擊,他們只用了少量地雷和炸彈,便讓我們心驚肉跳,膽氣盡失。在大家的強烈建議下,我們暫時將司令部布設在你們團部所在的小村莊。得知你們正在阻擊敵軍裝甲部隊,臨時決定過來看看。」凱森將軍的回答,不但解答了魏斯的問題,還順帶解釋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膽氣盡失?對於這個措辭,魏斯很是無語,幾顆地雷、幾枚炸彈,就讓兵團司令部的軍官們打退堂鼓了?名義上是為兵團指揮官的安危著想,說白了,心中還是有「怕」的想法在作怪。

  凱森將軍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能安全撤往帕拉德固然穩妥,但他們的意見也不是毫無道理——越是靠近前線的地方,越容易聯繫指揮部隊,而且能夠將堅定的鬥志傳達給軍官和士兵們。」

  如果戰局不是太過糟糕,立足前線、就地反擊的策略確有可取之處。可是,今晚聯邦軍第9兵團的戰線已經被諾曼人打得千瘡百孔,大多數部隊的傷亡情況也許沒有想像的糟糕,大部分官兵也許還在英勇奮戰,但是,多支以裝甲部隊為先鋒的諾曼部隊已經深入聯邦軍隊的戰線後方,他們就如同一群兇猛的囓齒獸,絕對數量也許遠遠少於戰場上的聯邦軍隊,卻是極為可怕的對手。等到天亮之後,雙方交鋒從「暗戰」變成「明戰」,聯邦軍隊或許有能力從大局上扭轉頹勢,但如果被諾曼人探知兵團司令部就在他們的活動區域,會給對手留機會?

  「將軍,留在這裡很危險……」魏斯話剛出口,身後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間或有零星的爆炸聲。

  呃,被敵人偷襲了?

  魏斯急忙開啟特殊視野,不遠處,綠色虛框組成的防線搖搖欲墜,一群數量不多但勢頭甚猛的紅色虛框猛撲過來。

  那些綠色虛框,應該是哈卡軍士率領的戰鬥分隊,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策應索森分隊,順帶為偵察營阻擊陣地的後背提供警戒,沒想到「本末倒置」,率先發揮了警戒作用。

  這些不要臉的諾曼人!

  魏斯在心中怒罵道,擁有裝甲部隊、掌握集群戰術還不夠,居然還搞背後偷襲?有沒有一點兒騎士精神?還有沒有一點兒勇者氣概?

  腹誹歸腹誹,他不得不承認,諾曼人今晚這一仗打得「繽紛多彩」,讓聯邦軍隊防不勝防,疲於應付。

  見此情形,護送凱森將軍前來的一名軍官高呼:「手槍連,保護凱森將軍回指揮部!」

  就在這時,魏斯在更遠處發現了新的敵情,大股諾曼軍隊正朝著警衛團團部所在方向撲去。由於警衛團的部隊基本上都已投入戰鬥,留守團部的兵力少得可憐,而在警衛團之外,兵團司令部的直屬部隊僅限於幾支擔負特殊使命的連級部隊,近戰能力值得一看的,也就是這支手槍連。

  針對眼下的形勢,魏斯果斷髮聲:「等等!兵團司令部現在很危險,將軍,您最好跟我們待在一起,等到裝甲營趕來,全員向帕拉德轉移。」

  在這槍彈橫飛、炮火不斷的臨時阻擊陣地說兵團司令部很危險,魏斯的話語似乎有些大言不慚,那名軍官正要出言反駁,警衛團團部方向響起了槍聲。

  「敵人似乎早已盯上了兵團司令部!」魏斯揣測道,「我們的移動電台一直在工作嗎?」

  「那是肯定的。」凱森將軍回答說,「你的意思……」

  「對,無線電測向技術!」魏斯猛拍腦袋,「這種技術的作用原理早已被人們發現,此前由於這方面的儀器設備體型龐大而且精度較差,不具備戰場應用的條件,但諾曼人既然能夠搞出人造星源石,實現無線電測向技術的實用化也不是不可能。對付這種技術不難,要嘛關閉電台,讓敵人無跡可尋,要嘛製造假目標,誘導敵人做出錯誤的部署。」
x24685 發表於 2018-7-16 01:11
第48章 山崩於前而不懼

  當面之敵尚未解決,後方又出現了新的敵情,這種腹背受敵的危局,魏斯已不是第一次面對。遠處的槍炮聲、爆炸聲,近處的傳令聲、討論聲,各種「噪音」令人頭暈腦脹。他深吸了兩口氣,暫時拋開雜念,冷靜分析形勢:戰地條件下,只需要兩部簡易的無線電測向儀就能夠完成目標定位,但這並不是解開戰場謎局的鑰匙。邊境戰役之初,諾曼人同樣是以夜間空降作戰的形式,將原本井然有序的聯軍防線攪得天翻地覆,此次他們再度祭出了夜間空降戰術,以此作為打破平衡、撬動戰局的切入點,進而導演了一場有如行雲流水的反擊,投入之果斷、安排之周密、行動之堅決。身為對手,似乎只能見招拆招,全力應付……

  經過了片刻的思量,魏斯對愁眉緊鎖的凱森將軍說:「將軍,其他部隊知不知道司令部準備移防到帕拉德去?」

  凱森看了看他:「當然,有些是派傳令兵通傳命令,有些是通過無線電加密電報聯繫。」

  「如果真相跟我猜測的吻合,那麼,帕拉德恐怕是去不了,也不能去了。」

  「你是說……敵人已經準確獲悉了我們的動向?」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我認為諾曼軍隊利用某些技術手段,掌握了我們的重要軍事部署。眼下我們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避開帕拉德,轉移到離前線更遠的地方設立指揮部,另一條是就近找一處相對堅固的陣地組織防禦,待天明後再行反擊。」魏斯諫言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凱瑟將軍咬牙道,「可是如你先前所說,即便等到天亮,形勢也未必會有轉機,留在前線或靠近前線的地方是個結果未知的冒險。」

  魏斯道:「可是,如今後路已斷,唯有放手一搏。」

  資歷和閱歷如凱森將軍這般,決策思維當然不會被一個高級參謀學院未畢業的代理軍官所左右,但他也沒有輕率地否決這個建議,而是讓隨行副官就地鋪開作戰地圖,花了兩分鐘時間進行分析和推算——在這寶貴的兩分鐘裡,戰場形勢又發生了一些變化:投入阻擊作戰的警衛團所部和第37國防師一部,跟兩翼迂迴的諾曼裝甲部隊展開了交火,諾曼人顯然沒有全力攻擊,使得戰線在小範圍內依然維持原狀;原第793警備團防區的戰鬥仍舊沒有結束,但裝甲營抽派了一個連趕回來參戰,而且帶回來一個很值得玩味的消息——第793警備團又殺了回來,正攜手裝甲營奪回陣地,正因為他們的加入,使得那裡的戰鬥進程大為加快。

  跟副官討論了一會兒,凱森將軍將魏斯喚去,告訴他,各部堅決防守的指令不變,兵團司令部將就近在原第793警備團防區設立戰地指揮部。

  「我認為您做出了一個勇敢而明智的決定。」魏斯道。

  凱森將軍找他來可不是為了這句恭維話,他一臉認真地說:「現在,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我有一項重要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你——除了兵團直屬警衛團和第37國防師,我們隨行還有不少臨時收攏的散兵,我將他們編為第1戰地營。偵察營有霍澤森少校指揮就夠了,以你的能力和智謀,足以勝任更重要的角色。如果你同意的話,我任命你為第1戰地營代理指揮官,即刻赴任。」

  以代理上尉的軍階擔任營指揮官職務屬於「火線提拔」,只要不出岔子,這段經歷對今後的軍旅生涯肯定會有積極的作用。於情於理,魏斯都沒有理由拒絕,但他還是考慮了幾秒。

  「將軍,任務雖然艱巨,但我一定全力以赴。」

  凱森將軍旋即喚來一名傳令兵,要他跟著魏斯去找第1戰地營,向軍官們宣佈他的任命。

  臨了,凱森將軍拍了拍魏斯的肩膀,低語道:「眼前這種形勢,你的頭號任務是想辦法讓這支臨時組編的部隊發揮出接近甚至等同常規部隊的戰鬥力來,讓他們成為抵禦敵人進攻的生力軍。只要你能做到這一點,等到戰役結束後,我會專門為你向總參謀部報功,而且,第9兵團所有營級職務隨便你選。去吧!克倫伯-海森先生!祝好運!」

  聽完這話,魏斯才真正明白凱森將軍指派給自己的任務是何等艱巨。事已至此,他沒有退路,也不打算退縮,而是準備傾盡才學,無論如何都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沒來得及跟霍澤森少校當面告別,魏斯帶著傳令兵直接上路。從這名傳令兵口中,他得知了些許跟第1戰地營有關的消息:它的規模有七八百號人,由數名尉官和一些士官暫代營連指揮官,先前它跟在兵團司令部後面行軍,任務是為兵團司令部及其直屬部隊殿後,但實際上它後面還有第37國防師的部隊。現在,第37國防師所部已經投入阻擊作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第1戰地營應該還在拱衛著兵團司令部。

  循著槍聲爆炸聲最為密集的方向前行,幾分鐘過後,兩人便進入了一處戰況激烈的戰場。這裡曾是警衛團的團部所在地,魏斯白天的時候來過,知曉此地的防禦部署。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先前的團部掩體,這裡確實有幾名軍官,其中一人是兵團司令部的參謀官。從傳令兵口中得知了魏斯的新任務,這位跟魏斯有過幾面之緣的參謀官有些詫異,他很快將目光投向在場的一名軍官,開口道:「嘿,麥爾斯中尉,這位就是凱森將軍指派給你們的新指揮官,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

  參謀官所說的麥爾斯中尉,居然是個頭髮鬍鬚參雜銀絲的中年人,年齡估計是魏斯的兩倍。年齡往往意味著閱歷,經歷和見識又決定了城府的深淺——這人面色平靜地看著魏斯,目光相交之時,不卑不亢地敬禮道:「佩特-麥爾斯,第181戰鬥團中尉連長。」

  待魏斯還以軍禮,參謀官又道:「代理上尉,你可能還不清楚這裡的情況變化,在你來之前,第1戰地營已經投入了掩護兵團司令部轉移的戰鬥。諾曼人來得突然,我們缺乏準備,各部戰況都不樂觀。雖然第1戰地營傷亡很大,但我們仍需要它堅守至少一刻鐘。」

  「可是,我們擔心它根本撐不了一刻鐘。」麥爾斯中尉接話道,「諾曼軍隊來襲之前,這個營收納了來自七八個團的近千名官兵,人數看起來很多,可是有三分之一的人受了輕傷,武器彈藥也不夠,實際戰鬥力還比不上一支五六百人的步兵營。戰鬥開始後,四個暫編連全部參戰,保守估計,各連兵力損耗已達三到四成。眾所周知,部隊損失一旦過半,無論軍官們如何努力,士兵們都會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惶恐,進而失去控制,全線潰散。」

  麥爾斯中尉話音剛落,參謀官便加重了語氣:「司令部的人員轉移仍在繼續,而機密設備、文件等輜重的轉移,至少還需要一刻鐘。在戰場上,為了保住價值更高的人和物,是值得做出一些犧牲的。」

  自己接管的,是個已經注定要被犧牲掉的營?難道這個任務的實際難度是地獄級?

  魏斯心情複雜地看了看參謀官和麥爾斯中尉,而在這個時候,兩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顯然是等著這位新上任的代理營長表態。

  一邊是長官,一邊是僚屬,要想混得開,任何一方的支持都不能丟失。再者,指揮部裡的問題,往往需要到戰場上去尋找答案。於是,魏斯朗聲道:「任務,我們當然會拼盡全力去完成,而兄弟們的安危,我也絕對會負起責任!現在,我要去各連防區巡察,只有掌握戰況,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

  參謀官顯然對魏斯這種兩邊都不得罪的態度很不感冒,他正聲道:「可是,敵人根本不會給你充足的準備時間!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

  魏斯回敬道:「諾曼人不打無準備之仗,這一點非常值得我們學習……長官!」

  「好吧!說到對諾曼人的瞭解,我們確實沒辦法跟你比。」參謀官哼道。

  「五分鐘之後,我會回到這裡,如果您還在的話,我會當面向您報告我的應對策略。如果您撤了,也沒關係,用不了多久,您就會通過戰報瞭解這場戰鬥的過程。」

  魏斯撂下話,示意麥爾斯中尉跟自己走。有了剛才的表態作伏筆,麥爾斯中尉毫不遲疑地跟著他走出掩體。

  離開掩體之後,魏斯一邊搜尋適合縱覽戰場形勢的高點,一邊對麥爾斯說:「這些敵人恐怕是衝著我們的兵團司令部來的,他們就像是鬣齒獸,狡猾而又凶狠,但也不是無懈可擊。知道鬣齒獸怕什麼嗎?」

  麥爾斯中尉沒有順著魏斯的話走,而是問:「你被鬣齒獸襲擊過?」

  「哈!」魏斯應道,「你猜對了,我不但被襲擊過,而且是兩次,兩次都在莫納莫林山脈。第一次,我一個人徒步,只有一支獵槍,大概擊殺了五六頭鬣齒獸,後來打光了子彈,差點死掉,所幸遇到了一支執行特殊任務特勤小隊。第二次,是跟隨情報部門執行任務,被一大群鬣齒獸襲擊,那次死傷了好幾個人。」

  說完這些,他已近爬上了一處掩體頂部,無懼於流竄而過的槍彈,站直身、伸長脖,舉目眺望。
x24685 發表於 2018-7-18 21:51
第49章 不凡之人

  諾曼人的攻勢無懈可擊麼?

  不,當然不是。在魏斯的特殊視野裡,諾曼軍隊在這處戰場的兵力佈置和武器配屬一覽無遺:他們用以攻擊第9兵團臨時指揮部所在地的部隊也就千把人,重武器少、輕武器多,攻擊梯隊間距偏大,進攻重心明顯放在了右翼……

  防禦方這邊,第1戰地營原有千人,即便按四成損失算,仍有六百戰力,再加上兵團司令部各直屬部隊,投入防守的絕對人數不會比當面的諾曼軍隊少。只要部署得當、心態穩定,依託守勢頂住敵人進攻不難。不過,這個「只要」,必然建立在洞悉戰場、掌控部隊的基礎之上,能夠做到這個「只要」,已經算得上是一名非常優秀的指揮官了。

  經過一番迅速而又審慎的觀察,魏斯心裡已經有了田忌賽馬戰術、對等防守戰術、防守反擊戰術等多種可用於擊敗敵人的設想。為了選出把握最大、勝率最高的戰法,他向麥爾斯中尉發問:「我方左翼是哪個連隊?實力如何?」

  麥爾斯中尉仰頭回答:「不,左翼不是我們的部隊,應該是直屬警衛團。」

  己方左翼,也即抵擋敵人右翼部隊的防守力量,從觀察情況判斷,其兵力僅僅一百出頭,能夠擋住三倍於己的諾曼軍隊,說明這支部隊戰力不俗。不過,警衛團的三大主力——偵察營、裝甲營、炮兵營都已在他處接敵,留在這裡的應該只有通訊和輜重部隊,難道是馬伕、伙伕們抄起傢伙頂上去了?

  「走!我們去左翼看看!」

  「可是,代理上尉,中路和右翼才是我們的部隊。」麥爾斯中尉提醒道。

  「我知道!」魏斯從掩體上面下來,沿著塹壕疾步前行,邊走邊說:「所謂唇齒相依,他們的狀況,跟戰地營的勝敗存亡有直接關係!」

  因為白天在這裡待過的關係,他對防禦工事整體分佈的瞭解程度顯然超過了麥爾斯中尉。防區面積不大,三下兩下便來到了槍聲密集的左翼陣地,隨手揪住一名士兵,詢問他們的部隊番號以及指揮官所在位置。

  「抱歉,長官,我不認識你。你是誰?」那名士兵很是警惕地反問。

  「我是偵察營的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奉命前來接管防務,我現在是第1戰防營代理指揮官。」魏斯大聲回復。

  這名士兵一臉茫然,倒是旁邊有人過來跟他打招呼。

  「嘿,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我們見過……我是通信營的哈爾-卡格萊,您有什麼吩咐?」

  說話這人,臉被硝煙燻得烏漆麻黑,再說這黑燈瞎火的,哪認得出來。反正陣地暫時還沒有被敵人滲透進來,魏斯也顧不上這麼許多:「你們這是誰在指揮?」

  「是警戒連的諾瑪中尉,他剛剛就在那兒……來,跟我走!」

  在這名熱心腸的軍士帶領下,魏斯沿著塹壕走了一小段,來到了一處露天設置的火力點,幾個聯邦軍士兵正「伺候」著一門轉管機關炮。諾瑪中尉,一個滿身灰塵的年輕軍官,正指揮他們轟擊當面之敵。

  「長官,這位是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他被指派來負責這裡的防務!」軍士向諾瑪中尉報告。

  魏斯的表述是「負責防務」,軍士說成了「負責這裡的防務」,一個代詞的細微差別,理解起來卻有本質的不同。不過,在沒有指定指揮官的情況下,軍階職務最高者通常自動成為戰場指揮官,所以在當前的形勢下,魏斯向通信營警戒連發號施令,並沒有犯原則性的錯誤。當然了,對於他的軍事指令,諾瑪中尉也可以拒絕執行。

  「您好,長官!」諾瑪中尉先朝魏斯敬禮道,然後瞥了眼跟在他身後的麥爾斯中尉,沒有任何質疑,而他接下來第一句話便是:「長官,敵人攻的很凶,我們這裡急需增援!」

  魏斯環顧左右,聯邦軍士兵們雖然一個個髒兮兮的,看著跟挖煤工人似的,但都全身心地投入戰鬥,沒有濫竽充數或畏畏縮縮的。至於彈藥補給,部隊是提前在此設防,不說供應充足,短時間內應該可以應付。因此,他對諾瑪中尉道:「放心,我們很快就能擊退敵人,然後隨同兵團司令部轉移。現在,你們連的任務就是堅守陣地,死死頂住敵人,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擅自撤退,等敵人敗退之時,也不要輕率追擊。」

  諾曼中尉爽快地敬禮道:「遵命!」

  「走吧,夥計!」魏斯對麥爾斯中尉說,「接下來該我們表現了!」

  麥爾斯心領神會,領著魏斯往第1戰防營防區走。到了他們的陣地,畫風果然不太一樣:塹壕裡戰鬥人員不多,傷員很少,每每有人受傷,旋即有一兩名同伴將其攙走或抬走,貌似團結友愛,卻不見有人補上來,照此下去,陣地的防禦力度只會越來越弱。

  對於這種情形,麥爾斯看來一點也不覺得詫異,他時不時觀察魏斯的反應,卻不主動說什麼。

  用散兵潰兵臨時拼湊起來的部隊,最大的問題就是心不齊,彼此缺乏信任,更不要說默契了。短時間內想要解決這些問題,難,很難,非常難,可是要想力挽狂瀾,必須做出改變!

  「立即把軍官們召集到我這來!就在這!」魏斯厲聲對麥爾斯中尉說。

  這一嗓子,把周圍好些士兵的目光都吸引過來。要是有個大擴音喇叭,魏斯不介意來一個簡短有力的臨場講演,但這裡是戰場,親身表率有時比慷慨陳詞更具說服力。打發了麥爾斯,他從地上撿起一支格魯曼步槍,從彈藥箱裡抓了幾排子彈塞進口袋,一言不發地瞄準、射擊、裝彈,一口氣打了二十多發,哪怕肩膀被後坐力震得發酸發疼,也咬著牙堅持下來。

  當他打光了口袋裡的子彈,準備去彈藥箱裡補充的時候,赫然發現身邊已經有七八名軍官了。他們之中既有滿臉膠原蛋白的年輕准尉,也有一臉滄桑的資深中尉,有的高大英俊,有的普普通通,有的很精神,有的稍萎靡,但不管是哪一種,每雙眼睛都盯著他看。

  魏斯裂開嘴,朗聲道:「生命不息,戰鬥不止,這就是我所追求的自由精神!這就是我所捍衛的自由精神!先生們,你們雖然來自不同的部隊,但是這一刻,我要求你們來到我的周圍,聚攏在第1戰地營的旗幟下,不為別的,只為戰鬥!我們在這裡戰鬥,無論輸贏,無論結局,問心無愧!先生們,為了戰鬥,戰鬥!」

  這些話語,如果用在現代人身上,如果只是一般的戰鬥場合,恐怕收效甚微,但是在這個時代,在這群肌肉非常發達、頭腦相對簡單的聯邦軍官身上,收穫的效果便是所有人振臂高呼,不但是軍官們,士官和士兵們也振奮起來,而且這種情緒還在沿著塹壕蔓延。

  魏斯非常滿意,他從塹壕裡探出頭觀察戰況,諾曼人在中路和左翼只部署了不足半數的兵力,他們的進攻看起來一波接著一波,其實既沒有真正發力,也沒有出現多少傷亡,他們只是攢著勁在等,等著右翼部隊打穿聯邦軍隊的防禦,然後跟著猛撲上來,就像是鬣齒獸的戰術……這時候,如果他頭腦發熱,帶著第1戰地營全線出擊,看到的絕不是諾曼人倉惶後撤的身影,而是密集猛烈的槍彈,強突不成,好不容易提起士氣的戰地營很可能走向另一個極端——徹底的崩潰。

  而且,魏斯跟留守兵團司令部的那位參謀軍官還有個五分鐘之約,現在折返回去與之商量對策貌似還來得及。

  待魏斯觀察過了,也冷靜地考慮過了,麥爾斯中尉帶著幾名軍官回到了他面前。

  「能找來的軍官都找來了!」他氣喘吁吁地地報告。

  從所耗時間和到場軍官人數來看,他也確實盡了力。

  圍攏在身旁「敵人兵力不足,火力不夠,不敢全線強攻,而是像鬣齒獸一樣死死盯住我們,等著我們把後背暴露給他們,我們要擺脫眼下的困境,就要狠敲他們,敲破他們的頭,敲斷他們的腰。麥爾斯中尉,我授權你指揮1連和3連繼續穩守陣地,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要出擊。2連和4連的人,現在都跟我走,我們要跟警衛團一起出擊,去敲破諾曼人的腦袋!」

  「敲破諾曼人的腦袋!」眾軍官們齊聲呼應。

  「現在,所有人都行動起來,2連和4連跟我走!」魏斯高呼。

  暫時歸屬2連和4連的軍官們急忙趕去召集麾下的士兵,不多會兒,聯邦軍士兵們一夥伙、一隊隊地跑來。魏斯站在塹壕裡,打聲招呼他們向陣地左翼集結,等過去了三五十人,他衝著麥爾斯中尉點了點頭,跟著人流往警衛團通信營警戒連所在的陣地奔去。

  「這傢伙是誰?」一名留守原地的軍官向麥爾斯打聽。

  「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兵團司令部委派給我們的代理營長。」麥爾斯答道。

  「他看起來很年輕,像是剛剛二十出頭?可看言行舉止,又顯得很老辣。」那人道。

  「嗯,他看起來確實非常年輕。」麥爾斯應道,「年輕,有活力,有膽識,是個不凡之人。」

  「剛才唧唧哇哇地說了那麼些,確實讓人起勁。」那名軍官呲牙道,「如果他能帶領我們打贏這一仗,我就真的服他,不然的話,再能說也就是個花架子!」

  麥爾斯點頭道:「沒錯,是將才還是庸才,戰場上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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