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鋼鐵燃魂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x24685 2017-11-25 00:59: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195862
x24685 發表於 2018-9-16 11:20
第71章 遇見決心

  在返回地下駐地的途中,魏斯依然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剛開始的時候,他每過一個岔口,都要謹慎地進行偵察。可是,走著走著,他發現在這幽暗的下水道裡,使用「人肉雷達」的頻率已經超出了身體所能承受的限度,倦怠感越來越重,虛脫的不良反應愈加明顯。沒辦法,他只好放慢行進速度,試著用正常的視覺和聽覺來感知環境,只有在發現異常情況的時候,才會再次祭出自己的秘密技能,而事實證明,諾曼軍隊尚未大規模進入奧城的下水道系統,那些角落裡的藏匿者,都是聯邦這邊的。有守軍部隊的殘兵潰勇,也有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在諾曼軍隊圍攻這座城市之前,聯邦軍隊三次發佈公告,要求奧城民眾聽從軍隊安排向東撤離,並在交通運輸和生活安置方面為他們提供了便利,但是出於各種原因,最終約有五分之一的奧城居民選擇了留守。單看比例不算高,但實際人數是個相當可觀的數字。

  在眾多的留守者當中,有些人,相信聯邦軍隊能夠守住這座城市;有些人,不願意在遲暮之年遠離故土,還有些人,是因為無法了卻的牽掛。這些人,有的加入了戰地服務隊,義務幫助聯邦軍隊救治傷員,有的接受了軍方的勸告,在相對安全的庇護所裡躲避戰火,但也有人固執地呆在居所,聽憑命運決斷生死……

  走了約莫四分之三的路程,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四通八達的岔口。魏斯讓士兵們就地稍作休整,取出下水道分佈圖,察看方位、確定路線,然後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的腦波探察。這一看,發現其中一條岔道里有兩個靜止不動的綠色虛框。從它們的讀數來看,應該是健康的、處於滿血狀態的成年男子,沒有攜帶武器,具備最基本的戰鬥力——略強於「戰五渣」。

  幽暗的下水道裡,為免發生災難性的誤擊,魏斯低聲提醒他的士兵們:「大家注意……前面有人,但不是敵人,應該是我們的人。」

  如果對方不主動現身,魏斯不打算騷擾他們,但當這支隊伍重新進發,並且穿過岔口的時候,從黑暗的角落裡傳出了一個低沉但清晰的男聲。

  「嘿,夥計們,你們是哪支部隊的?」

  「聯邦陸軍第11兵團直屬警衛團。」魏斯飛快地回答道,順勢反問:「你們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倒是黑暗中出現了手電筒的黃色光束,隨之而來的是緩慢的腳步聲。這個時候,魏斯身後的腳步聲紛紛停住,取而代之的是物件摩擦的悉索聲響。士兵們既沒有夜視儀,也沒有超越時代的敵我識別系統,在這種環境下,他們出於本能而採取自衛姿態是再正常不過了。

  魏斯眯眼瞧了瞧,那兩個虛框依然是綠色的。演技可以騙人,但腦波不會。所以,他鎮定自若地站在原地,等著那兩個人慢慢地挪到近處。

  藉著手電筒的光亮,兩邊各自打量著對方。

  「上尉先生,雖然您看起來非常年輕,但您有種與眾不同、難能可貴的鎮定。」那個低沉而清晰的聲音說,「如果聯邦軍隊的軍官都跟您一樣,諾曼人根本沒有打敗我們的可能。」

  說話這人個子高高瘦瘦,蓄著簡單的唇胡,額頭紋很深,年齡應該在40至50左右。他沒有戴帽子,穿著無珮飾、標識的野戰服,看起來應該是戰地服務隊的一員。另一個沉默不語的人,個頭跟他相仿,沒有蓄鬚,皮膚光潔,估計也就20幾歲。他同樣沒有戴軍帽或鋼盔,露出士兵式的板寸頭,但體格不像是經受長期訓練的士兵,而且身上穿的也是無珮飾、無標識的野戰服。

  再者,這兩人站在一起,五官輪廓的相似度,很容易讓人對他們的關係產生聯想。

  「你們看起來像是平民,舉止像是間諜,但實質上還是平民。我很好奇,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魏斯回應說。

  年長的男子沒有詫異或猶豫的表現,他坦然答道:「如您所見,我們確實是平民。以前,我們是私人診所的醫生,後來,我們加入了戰地服務隊,成了急救員,但還沒發揮什麼作用,就目睹我們的軍隊敗退,要不是我們跑得快,現在已經是諾曼軍隊的俘虜了。」

  從這人的語氣與內容來看,他雖然對聯邦軍隊的狼狽姿態感到失望,而且作為戰地服務隊的成員。在危難時刻被軍隊給忽略了,但他並沒有很重的怨氣。既然選擇走出啦,站在魏斯面前,表明他還是願意繼續為這場捍衛自由的戰爭貢獻力量的。

  「如果每一個聯邦公民都像你們這樣勇敢堅定、滿懷正義,諾曼帝國根本不敢窺覷我們的國土和資源。」魏斯回敬道。

  對於這種恭維,對方的反應跟魏斯剛才一樣淡定。年長者沒有擋在隊伍前面,而是帶著同行的年輕人,自動加入到魏斯的隊伍中,並且邊走邊問道:「你們這是從哪來,要到哪裡去?」

  由於精力上的透支,魏斯的體力也漸漸跟不上了,他取下自己背負的步槍,將它遞給這位新加入隊伍的平民,然後道:「如果我說我們這一小隊士兵,不久前突襲了諾曼人的一處宿營地,幹掉了好幾十個諾曼士兵,你相信嗎?」

  這個話音低沉但話語清晰的中年人從魏斯手裡接過步槍,卻沒有擺弄,而是以一種不標準的姿勢捧在手裡。

  「你們幹掉了幾十個諾曼士兵?呃,我希望這是真的。」

  「是真的。」魏斯道,「沒有任何戲謔或浮誇的成分。」

  「哈!你們難道就是特勤部隊的精英?」中年人的情緒就像石頭投入湖水,蕩起了一圈圈漣漪。

  「不,我們不屬於特種部隊。準確地說,我們是常規作戰部隊裡的偵察兵。當然了,我們的大部隊已經被打散,失去了聯絡,我們現在的狀態是自行作戰,以我們的方式進行一場城市游擊戰。」魏斯簡單解釋道,順捎發出邀請:「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加入我們一起戰鬥。」

  年長者不急不忙地回應說:「以您的睿智眼光,應該看得出來,我和我的兒子並沒有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也沒有戰鬥的技能和經驗,即便突擊培訓,也不太可能達到合乎標準的程度。我們能做的,就是醫療急救方面的工作,只要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們樂意效勞。」

  「能夠得到你們的幫助,我們求之不得。」魏斯道,「不過,我有個小小的好奇,在丟失陣地、部隊潰散之後,很多軍人都失去了繼續戰鬥的信心,是什麼讓你們不棄不餒,願意繼續跟著我們對抗強大的諾曼人?」

  「說實話?」年長者問。

  「嗯,說實話吧!」魏斯給予肯定的答覆。

  年長者道:「理智的說,以我們現在的情況,在外面單獨活動非常危險,就算找個地方躲起來,沒有淡水和食物,也熬不了多久。我們商量過了,與其不明不白的丟掉性命,不如鼓足勇氣,跟著我們的軍隊繼續戰鬥,那樣即便死去,也是光榮陣亡。」

  魏斯琢磨了一下:「您說的是實話。」

  「再說了,雖然我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軍人,但上了戰場,也就跟你們一樣,是在為自由而戰。你們有機會成為國家的英雄,我們不也有機會成為自己的英雄麼?」年長者繼續道。

  魏斯轉頭看了看他,儘管看不清他的五官輪廓,但在這一刻,分明能夠感覺到他臉上的堅定,以及眼眸中流露出的自豪。

  「其實你們剛才能夠站出來,就已經是自己的英雄了。」魏斯道。

  年長者似乎已經把想說的說完了,他不再說話,跟在他後面的年輕人則從頭到尾一直保持著沉默。就這樣,魏斯的夜襲小隊損失了一名同伴,收穫了兩名戰俘和兩名新援,最終順利抵達了位於鑄造工廠下方的臨時駐地。跟士官們碰頭之後,魏斯得知在自己率隊出擊的這一小段時間,各分隊遵照他的指令擴大了駐防區域,在此過程中,他們發現了不少躲在下水道裡的聯邦軍人和平民。經過交涉,有二十多名跟部隊失聯的聯邦軍人臨時加入了他們的行伍,還有相當數量的傷員接受了他們的幫助,一少半的人傷勢不重,可以拿起武器繼續戰鬥。至於那些平民,除了向他們提供食物補給之外,暫時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能讓他們繼續在這骯髒潮濕的下水道躲避戰火。

  「你們做的對,雖然食物補給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但還是應該竭盡所能地幫助那些平民。原本我以為這場戰爭只是軍隊與軍隊之間的對決,現在看來,平民大眾是沒辦法置身事外的。」對於士官們的做為,魏斯給予了肯定。這個時候,他腦海中浮現的,是《論持久戰》的經典理念。誠然,當下的諾曼軍隊如日中天,看起來是難以被擊敗的,而聯邦軍隊節節敗退,處境艱難,若是陷入失敗主義情緒不能自拔,被亡國論所左右,自甘墮落,甚至助紂為虐,無疑是懦弱的、愚蠢的。真正的勇者,應當正視現實,直面困境,端正心態,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以永不言棄的決心戰鬥下去,不論勝敗,戰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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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傳單

  完成夜襲回歸臨時駐地後,參加戰鬥的士兵們就地解散,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唯獨魏斯還得處理軍務,還要對部分防區的警戒防禦調整情況進行巡察。忙完這些已是清晨,他找了個距離鑄造廠不遠的位置,親自進行了一次謹慎的近地表偵察——說直白點,就是在下水道可以通達的廢墟裡窺探外面的情況。這個時候,城市裡依然可以聽到激烈的槍聲爆炸聲,這意味著諾曼軍隊尚未佔領全部城區,聯邦軍隊還在進行著有組織的防禦作戰。這是讓人感到積極陽光的一面,而另一面,是諾曼人在沿著街道逐棟清理房屋的情景:不少因為受傷或部隊被打散而滯留的聯邦軍士兵淪為戰俘,偶有不願被諾曼人抓去的,依託殘破的建築進行抵抗,但在諾曼軍隊已經控制了局面的情況下,這種抵抗無一例外被諾曼人用菠米彈和噴火器迅速抹去。

  帶著希望與悲哀並存的心情,魏斯默默回到了陰暗的地下世界,他的意志未曾動搖,計畫沒有改變,但面對這殘酷的現實,以及遲早會降臨到自己身上的各種痛苦,他感覺胸中的積鬱和悲憤如同暴雨來臨前的烏雲,越來越厚,越來越濃……

  奧城的下水道系統是如此龐大,諾曼人既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大舉掃蕩那些陽光難以企及的角落,但這只是暫時的情況。在剛剛過去的夜晚,在諾曼人白天佔領的城區,發生了頗具規模和破壞力的爆炸與襲擊事件,精於軍事謀略的諾曼指揮官們對此絕不會視若無睹,也許他們已經在醞釀如何解決來自下水道的棘手問題了。孤軍奮戰,必定困難重重,險象環生。在密切監視敵軍動向的同時,魏斯還派人沿著下水道前往城南,試著跟上級指揮部取得聯繫,讓他們知道在奧城的淪陷區域,還有一群聯邦軍人轉入下水道繼續跟諾曼人戰鬥。不過,戰鬥派出去的士兵能否抵達城南區域,順利聯絡上己方部隊,一時半會還不知道結果,如何安頓好數量不斷增加的兵員和平民,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食物,按量計算,可供200人半年之用;淡水,在一群平民暫時棲身的位置發現了連通儲水池的管道,只要儲水池未遭破壞,供500人飲用不成問題,如果失去了這一「意外發現」,事先儲備的淡水也能夠維持較長時間。但是,以上只是理論狀況,實際上存在不少問題或不確定性。譬如食物是軍方多方籌集來的,那些符合軍用標準的錫紙包裝和罐裝口糧,保質期不成問題,常規方式製作的烘餅、燻肉、醃菜以及半加工的澱粉,在下水道環境裡的保質期限也許只有兩三個星期。再譬如淡水,供人們飲用是綽綽有餘的,但從衛生和健康的角度出發,需要定期清洗,而無論情況多麼樂觀,在這裡用淡水洗澡都是過於奢侈的想法。此外,軍隊儲備的藥品主要是應付外傷,若是長期呆在沒有陽光、沒有明火的下水道,對於抗菌抗炎症藥品的需求,顯然是儲備物資無法保障的。

  這些問題,細思之下,似乎千頭萬緒,難以應付,可冷靜下來全盤梳理,會發現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在被諾曼軍隊佔領的城區,應該還有不少守軍撤退時未及破壞或是在戰鬥中遭到掩埋的物資儲備點。在這些物資儲備點,可以找到大量的彈藥、食物、藥品。它們通常是守軍各部自行構設,沒有任何一張地圖標將所有物資儲備點標註出來,這意味著在諾曼人全面清掃戰場之前,對很多物資儲備點的狀況並不知情。只要利用好這個時間差,魏斯和他的士兵們就能以較小的代價迅速充實本部的物資儲備。

  理清了後勤保障方面的路線,魏斯當即囑咐一名得力的士官操辦此事。雖然他們手裡沒有物資儲備點的分佈情況,但這支隊伍裡有不少從其他部隊來的士兵,通過他們之口,多多少少能夠瞭解到有關各部物資儲備點的情況,再進行相應的偵察,每個晚上選定一兩個目標下手,只要有一個獲得成功,日日累積下來,必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穫。

  忙碌了一整晚加一個上午,魏斯拖著疲倦的身軀,來到一個封死了向上出口的維修通道,跟幾個士兵擠在一塊睡了過去。在這個相對乾燥的地方,由於空間狹小,只能維持坐姿,幾個小時下來,免不了腰酸背痛。可是,對於打算以城市下水道為陣位繼續抗擊諾曼軍隊的聯邦軍官兵們來說,黑暗、潮濕的環境以及隨之而來的種種困難、壓力,是他們必須適應和克服的。

  醒來之時,又是一個看不到夕陽和晚霞的黃昏。空氣中除了下水道固有的怪異氣味,還飄散著食物的清香。維修通道外面,一群士兵以空彈藥箱當椅子,坐在下水道側旁的維修走道上,用煤油爐子燒了一鍋熱湯,晚餐便是烘餅配菜湯。睡之前囫圇吞棗地干掉了一整份軍用口糧,灌了半壺白水,魏斯肚子還是飽飽的,熱湯的氣息,勾起的不是他的饞蟲,而是他對正常生活的回憶與嚮往。

  魏斯沒有在用餐的士兵們旁邊逗留,而是來到了他在這裡的臨時指揮部,一個緊挨著六道岔口的維修間,軍官和士官們用空箱子拼成一張桌子,桌上擺著這座城市的下水道分佈圖,照明用的煤油燈使得這裡的空氣瀰漫著另一種氣息。

  見桌旁的同僚們悶在那裡,既沒有忙事,也沒有交談,魏斯察覺到些許異樣,於是走過去說:「嘿,夥計們,下午有什麼新情況?」

  眾人紛紛起身,相互看了看,由軍士帕斯特報告說:「我們在下水道裡撿到了敵人投放的傳單,他們要求我們投降,不僅保證我們的安全,還可以提供優待。」

  魏斯哼了一聲:「敵人會這麼幹,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我們之中如果有人想要放棄戰鬥,我不會阻止,唯一的要求就是從離這裡儘可能遠的地方返回地面,而且,無論如何都不要洩露我們的位置。」

  儘管領頭者給出了第二選項,但這幾位在戰鬥還是放棄的問題上,表態非常一致:絕不被諾曼人的糖衣炮彈所誘惑,堅決跟敵人戰鬥到底。

  末了,帕斯特軍士補充道:「目前只在一條水道發現這種傳單,敵人應該是從上游的下水口投放進來的,我們已經指派了可靠的士兵把它們撈走,絕大多數士兵還沒有看到這些傳單。不過,這種辦法只能發揮一時的作用,士兵們遲早會知道敵人想要勸降我們。我們擔心,即便不出現士兵逃走的情況,軍心也會受到動搖,也許,我們應該提前做些動員工作,讓士兵們儘早放棄向敵人投降的念頭。」

  逆勢作戰,穩定軍心、振奮士氣確實很關鍵。聯邦軍隊固然有這樣那樣的弊病,但身為指揮官,帶著部隊上了戰場,就必須想方設法克服各種問題和困難,讓部隊儘可能將戰鬥力發揮到百分之百甚至是超常發揮。在這方面,魏斯懂得的理論知識不少,實踐經驗越來越多,並且逐漸領悟出一些實用的竅門,而且正在凝練強者的威望和氣場。正因為有了一點底子,他意識到自己這支部隊真正缺的不是決心和鬥志,而是信心和底氣。在這樣的狀態下,通過宣講教育等軟性方式提升部隊士氣的效果非常有限,與其煞費苦心,投入大量時間精力,不如疏通情緒,讓願意戰鬥的跟著自己不斷贏取勝利,在勝利中重拾自信、堅定鬥志,讓不願意戰鬥的趁早退出,提前去除隱患,順便節省物資。至於能不能讓大多數人成為第一類,那就是指揮官的能力體現了。

  於是,對於帕斯卡軍士的建議,魏斯點頭表示同意,但沒有具體佈置,而是話鋒一轉:「我們今晚的行動目標有哪些備選?」

  魏斯之外,在場者以第47戰鬥師的胡特少尉軍階最高,他擔任軍官的時間,也比魏斯更長。若不是在戰鬥中負傷,部隊又被打得七零八落,不至於孤身流落到這地下世界來。之前的交談,他沒有發聲,當魏斯問起今晚的行動時,毫不遲疑地開口道:「經過篩選和甄別,初步選定了四個目標,它們都在我們的防區邊緣,具體是原第204團的營級儲備庫、第278團的連級儲備庫、第413團的營級儲備庫、第435團的連級儲備庫。根據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情況,第278團的儲備庫周圍沒有敵軍駐防的,而且物資儲備量不少,因此建議列為優先目標。第413團和第435團都是警戒團,兵員數量較少、防區規模較小,儲備彈藥和藥品數量也會相對少一些。情況比較特殊的是第204團的營級儲備庫,據士兵們反應,他們的防禦陣地是被諾曼軍隊的裝甲部隊強行突破的,戰鬥只持續了半個小時,所以,儲備物資的消耗很少,但我們觀察到諾曼軍隊已經進駐了這個物資儲備點所在的建築,初步判斷,他們發現了裡面的物資,並在有計畫地搬運和使用食物、藥品,至於彈藥,估計他們短時間內是不會轉移的。情況就是以上這些。」

  胡特少尉邊說邊以奧城的作戰地圖和下水道分佈圖示意。這四個候選目標,兩個在北,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互間隔較遠。就目標價值來說,位於北面的第278團彈藥儲備庫是第一優選,若能得手,就算全員出動,一整夜還不見得能把好東西搬光,但它的位置緊挨著城區主幹道,而且在地圖上有一行鉛筆字標註:銀行金庫,地下二層。

  魏斯思量再三:「這一次,我們從簡單的入手,第278團的連級儲備庫和第413團的營級儲備庫,二選一,集中力量干它一票。」
x24685 發表於 2018-9-19 22:15
第73章 大魚

  烏雲蔽天的夜晚,偌大的奧城,一多半街道和建築都隱遁在黑暗之中。從高空俯瞰,除了兩軍仍在交火的城區南部不時閃動光焰,諾曼軍隊最早佔領的城區北部也能夠看到一些光亮。在這其中,橢圓形的格魯曼體育場是最惹眼、最易辨別的,那些來迴游移的探照燈光束,讓人們彷彿回到了那些歡鬧的夜晚,然而體育場殘缺的牆體以及周圍瓦礫成堆的瘡痍,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人們,昔日的美好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伴隨著一陣巨大的轟鳴聲,一艘體形格外龐大的飛行戰艦緩緩降落在格魯曼體育場南面,球類訓練場的攔網以及沿路栽種的樹木被無情碾壓。艙門開啟後,數以百計的諾曼士兵離艦登陸。在軍官們的帶領下,他們分成一支支小分隊,以戰艦為中心,全方位、多層次的布設警戒線和防禦陣地。在諾曼軍隊已基本控制除城南以外所有城區街道的情況下,如此嚴密的戒備顯得頗為反常。

  在這座諾曼戰艦陳設最為考究——連茶具都精緻到令人詫異的艙室內,一位頭髮花白但皮膚甚少褶皺的將官,背著手站在圓形的舷窗前。在他背對的方向,畢恭畢敬地站著幾名軍官和一個穿黑色禮服的男子。軍官們的神情既恭謙又淡定,唯獨穿黑色禮服的男子顯得較為拘束,目光始終沒有一個固定的落點。

  「這是一座偉大的城市,對吧?我的勇士……斯卡拉男爵閣下!」背著手站在舷窗前的將官發出低沉沙啞的聲音。

  軍官們當中,鷹目高鼻、方臉厚唇之人應聲答道:「無論歷史還是規模,它都不及我們帝都,但作為一座在戰火中重建的城市,它的現代化程度是它最耀眼的屬性,從這一點來說,它確實有它的偉大之處。」

  一問一答的這兩人,軍服的款式看不出有明顯區別,而且都佩戴著紅底金紋的領章,但站在舷窗前的那位,肩上扛著四顆金星,而鷹目高鼻、滿臉英氣的這位,肩上只有一顆金星,兩者身份地位的差距可見一斑。

  「如果沒有你的瘋狂計畫,我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碾碎聯邦軍隊的奧城防線。事實再次證明,殿下慧眼識英,選中的都是堪當大任的能者。而你,斯卡拉男爵閣下,你的貢獻完全配得上帝國賜予你的榮譽,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會獲得單獨指揮一場戰役的機會,只要好好把握,你會成為聖殿騎士的一員。」四顆星的將軍繼續用他那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

  鷹目高鼻者微微低頭,保持著謙卑的姿態:「謹遵您的教誨,公爵大人。在您面前,我永遠是個需要不斷學習的後輩。」

  四顆星的將軍轉過身,深邃的目光從在場的軍官們身上掃過,落在了那個穿禮服的年輕男子身上,用幾乎沒有諾曼口音的阿爾斯特語說道:「聽說……這位格魯曼先生是格魯曼家族的直系成員。我很好奇,究竟是這座城市造就了你們的家族,還是你們的家族造就了這座城市?」

  穿黑禮服的年輕人只抬眼看了一下,連忙將視線垂低,以恭恭敬敬的姿態和口吻回答:「是城市給了這個家族興起的機會,而家族的興起又為城市的發展做出了一些貢獻。總的來說,奧城是根莖,格魯曼家族是葉和花,最後的果實,便是呈現在世人眼前的繁華。」

  這話說的漂亮,卻沒招來讚美。四顆星的將軍面無表情地問:「你是個詩人嗎?格魯曼先生。」

  「黑禮服」何等精明,一下就聽出了話外之音,連忙把頭垂得更低。

  見眼前這位投靠者如此謙卑,四顆星的將軍似乎感到滿意,他旋即以更加溫和的口吻說道:「諾曼人,既是英勇善戰的種族,也是理智寬容的種族。哪怕是我們的宿敵,只要真心誠意地改變對我們的敵對態度,主動向我們示好,我們歷來是樂於接受的。對於這一點,格魯曼先生,想必你是有所瞭解的。你此刻站在這類,就是大胸懷、大智慧的最好體現。接下來,我們需要客觀評估你的能力,從而向皇帝陛下提交我們的推薦方案——能力越高的人,所能擔當的職責也就越高,明白嗎?」

  這位諾曼帝國的四星將軍,阿爾斯特語出乎意料的流利。「黑禮服」在理解方面沒有任何障礙,他連忙回應:「明白,尊敬的公爵大人。」

  四星將軍盯著「黑禮服」說:「現在,我交給你第一個任務,也是第一個考驗。在這座以你們家族之名命名的體育場裡,收容了數萬市民。我相信,是對家園的摯愛,讓他們甘願冒著戰火留在這座城市。我希望你能夠勸說他們接受諾曼軍隊已經佔領這座城市的現實,以合作的態度加入到恢復城市秩序的行列中來。讓他們去清理街道和房屋,把陣亡者的屍體處理掉,把遺落的武器彈藥收攏起來,我可以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並為他們提供足夠的食物,但如果被我們發現有抵抗行為,就地格殺!」

  待對方說完,「黑禮服」連忙答道:「遵命,公爵大人。」

  四星將軍又道:「在明天正午之前,你用你的方式跟他們溝通,勸說和疏導他們。但凡願意跟我們合作的,明天正午就可以回歸城市,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我定會竭盡所能,但,不排除部分人一時半會不願意接受現實,那他們……」「黑禮服」邊說邊抬頭看了眼對方,四星將軍眼中的冷厲目光,讓他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往下說。

  早生華發的四星將軍,很快收起了他那尖如利刃的目光,轉而用一種滿懷期待的眼光看著鷹目高鼻的同僚:「斯卡拉男爵——未來的奧城總督,你的部隊很快就會補充到位。鑑於這場戰役已近尾聲,你們已經沒必要再去前線拚殺了。我希望你能夠跟格魯曼先生一起,讓這座偉大的城市重新恢復生機。從今往後,這裡出產的每一件武器,都是你們的功績。」

  鷹目高鼻的年輕將官沒有任何的不悅,而是畢恭畢敬地低下頭:「樂意聽從您的吩咐,公爵大人!」

  「你們先下去吧!」四星將軍向已經接到任務的兩人示意。

  就在兩人離開艙室之前,那位四星將軍已經迫不及待地向餘下的軍官們作出指示了:「明天正午之前,必須結束城區的戰鬥,再用一天的時間清掃陰暗角落裡的敵人,讓奧城以徹底屈服的姿態,迎接親王殿下的視察……」

  艙門關閉,四星將軍的聲音隨之隔絕。

  兩人沿著通道往前走,著軍服者在前,穿禮服者在後,腳步聲一個穩健有力、一個倉促急亂。走到通道盡頭,鷹目高鼻的年輕將官推開艙門,喚道:「米爾賴斯!」

  艙室裡面,一個金髮高個的尉官應聲道:「到!」

  「把格魯曼先生送到他的房間去,給他半個小時收拾東西,然後把他待到4號艙門等我。」用諾曼語向自己的副官吩咐完,年輕將官轉身看了一眼同行者,改用阿爾斯特語說道:「回房間收拾東西,半個小時後出發。」

  「噢。」「黑禮服」應了一聲,然後問:「你會跟我一起?」

  年輕將官瞪了他一眼,沒有答話,而是兀自前行,推門走進另一間艙室。

  這間艙室,比起副官那間要寬敞許多,而且有獨立的盥洗室,但是跟四星將軍那間相比,就要簡單和侷促許多。年輕將官沒有像往常一樣把軍帽掛在衣帽架上,而是把它擱在桌上,隨後目標明確、動作迅速地將個人用品收進提包裡,所耗費的時間不到十分鐘。最後,他從書桌上拿起相框,用手絹小心翼翼地擦拭它的玻璃面。相框裡的黑白相片,邊角已經泛黃,圖像也有些模糊,但還是可以辨認出每一個人的輪廓和五官。

  端詳片刻,他將相框放進提包裡,走到舷窗前,在那裡靜靜地站了二十分鐘,然後披起外套,戴上軍帽,拎著提包離開了這個簡單、整潔、隨時可以交給其他軍官居住的艙室。

  與此同時,在奧城錯綜複雜的下水道世界裡,魏斯正輕車熟路地帶著士兵們向目的地挺進。經過反覆的討論、推敲,他和他的同僚們確定了今晚的行動計畫——如果可以避開敵人的視線,就默默搬運物資,讓這一晚暫時擺脫鮮血和殺戮,但如果行動過程中無法避開諾曼人的哨兵和巡邏隊,那就儘可能以悄無聲息的方式將他們幹掉。如若最好的情況沒有出現,他們的行動被敵人察覺,那就只好搶運物資儲備點的藥品,利用裡面的彈藥製造一個陷阱,引誘敵軍靠近再加以引爆。

  有了前一晚的成功經驗,讓魏斯對「城市游擊戰」有了更足的信心和底氣,此次投入的士兵是之前的三倍還多,並且攜帶了5挺水冷重機槍以及20副擔架——在沒法弄到推車的情況下,用擔架搬運物資的效果要好於肩扛手提。他將隊伍一分為三,一個小隊擔當先鋒,一個小隊近距離支援,還有一個小隊提供遠程掩護。

  儘管提前做了不少近地表的偵察工作,在隊伍抵達目標地域之後,魏斯並沒有立即發起行動,而是領著偵察營的老部下展開偵察。利用城區的廢墟和人去樓空的建築,他們對周邊地區的敵情進行了細緻的查探,幾個小時下來,不但鎖定了敵人在附近的兩處哨卡以及從這一區域經過的三條巡邏線路,還對物資儲備點的情況進行了實地探察。利用這些寶貴的偵察信息,魏斯又對作戰計畫進行了相應調整,確保隊伍攻守有方、進退有路。

  午夜過後,魏斯下令各小隊出擊。以他這「人肉雷達」的功效,無論擔當先鋒、跟進策應、遠程掩護還是統籌全局,都是四兩撥千斤的存在。再三權衡,他還是加入了先鋒小隊,身先士卒地走在了隊伍最前面——唯有如此,能夠最大限度地鼓舞士兵們,緩解他們心中的焦慮和擔心。

  先鋒小隊率先出擊,近距離支援小隊在後跟進。依託事先偵察的成果,支援小隊迅速進佔兩棟遭到炮火毀壞但主體猶存的建築物,爬到高樓層,加起機槍,放好彈藥,隨時準備用密集的槍彈封鎖周邊道路。遠程掩護小隊同步行動,他們分成若干個爆破組,有的負責在撤退道路上埋設炸藥,有的帶著炸藥悄悄靠近路口,在廢墟和廢棄建築布設爆炸點,一旦敵軍襲來,伺機引爆炸藥,節節阻擊敵人。

  有了策應、掩護這兩手準備,魏斯放心大膽地帶著士兵們摸進了原第413團防區的營級儲備庫。這個物資儲備庫,位於一棟臨街建築內,據信息提供者所說,各種彈藥、食品、藥物分別儲存在一樓和地下室的若干個房間內。諾曼軍隊攻入城區後,這裡發生了短暫的戰鬥,臨街建築遭到炮火轟擊,臨街一側的牆體和樓板嚴重坍塌,但從探察的情況來看,儲存在這裡的作戰物資基本完好,從另一側鑽過倒塌的樓板牆體,可以抵達地下室,只不過通道狹窄,搬運物資會比較艱難——若非如此,諾曼人在初步打掃戰場的時候就會發現這些被守軍遺棄的作戰物資。

  後半夜本該萬籟俱靜,但在城南區域,戰鬥猶在進行,這是個頗讓人意外和費解的狀況——聯邦軍隊在短短10個小時內丟失了奧城四分之三的區域,卻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據守城南陣地,抵擋住了諾曼軍隊一波又一波攻勢,究竟是守軍收縮防區極大地增強了防禦強度,還是諾曼軍隊形同強弩之末,面對聯邦軍隊的堅決防守缺乏進攻手段和力度?

  為免自己的精力過早透支,魏斯有意識地克制自己使用特殊視野的慣性,更多的依靠偵察過程中選定的警戒陣位。數名經驗豐富的偵察兵守在那裡,只要一有敵人靠近,便會用手電筒隱蔽地發信號示警。當然,這種預防策略在理論上是可靠的,實際上不可能萬用萬靈。如果運氣不好,電筒光亮被其他方向的敵人察覺,情況直接惡化,後面可就麻煩了。

  出發前、半途中、抵達時,魏斯各以特殊視野進行了一次警戒性觀察。前面兩次,視野中沒有紅色虛框,第三次,路口那邊出現了敵人的蹤跡,但那些諾曼士兵屬於固定哨,只要這邊不搗騰出較大的動靜,他們不會隨意「挪窩」。真正需要提防的,是那些沿街巡邏的諾曼人,他們二十人一隊,通常配有機槍手和噴火兵,有著不容小覷的戰鬥力,萬一被他們纏上,想要全身而退可不容易。

  第三次觀察之後,魏斯示意兩名士兵在外警戒,自己領著其餘人鑽進了狹窄的通道。在一扇破裂的木門後面,他們找到了成堆的食物,一箱箱的罐頭、一筐筐的烘餅、一袋袋的澱粉,以及大量的桶裝淡水。儘管上面已經蒙了一層灰,但不影響它們為活著的人提供生存下去所需的能量。

  「帕克,弗洛倫斯,你們倆負責這裡,優先搬運罐頭,注意察看箱子是否有破損。」迅速而細緻地吩咐完,魏斯帶著餘下的人繼續摸索前進。從外面看,這棟建築物的佔地面積並不突出,但在倒塌的牆體、坍塌的樓板以及各種門板、櫃子塞滿各處空間的情況下,這裡彷彿變成了一個大迷宮,而且,迷宮裡面飄散著令人心悸的氣味。很顯然,在兵力並不充裕的情況下,諾曼人根本沒來得及清理戰場上的遺骸。在戰鬥中陣亡的聯邦軍將士,相當一部分都還在這樣的廢墟當中。

  很快的,魏斯和他的士兵們走到了通道盡頭。前面被徹底堵死,沒有挖掘機是不可能繼續前進了。這時候,他不急不忙地招呼士兵們圍攏過來,合力抬開了一塊樓板。這下面是個黑乎乎的洞口,他小心翼翼地進入其中,在大半個身子都已經下去的情況下,謹慎地打開了手電筒。

  待眼睛適應了光線,聯邦軍士兵們驚訝地發現,樓梯下面是個方方正正的地下室,貌似是專門用來儲存貨物的,裡面各種箱子堆積如山,甚至還有不少專門用來存放槍械的長條形木箱。雖說只是二線部隊的營級物資儲備庫,庫存量目測也要比魏斯他們在防守鑄造廠時豐富不少。

  「好,就是這裡了。夥計們,動作迅速一點,藥品、機槍子彈、菠米彈優先,一件一件往外搬,千萬要當心腳下。」魏斯叮囑道。

  有了電筒的光照,魏斯和他的士兵們行動速度終於恢復如常,眾人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
x24685 發表於 2018-9-23 06:46
第74章 幹了就跑

  40分鐘,6箱藥品、10箱食品、2箱彈藥順利到手。

  沒有麻煩,沒有意外,沒有拖沓。轉換成搬運工角色的第一趟活,愉快的超乎想像。

  見好就收還是接著幹?

  兄弟們雖然沒吭聲,但黑暗中的一雙雙眼睛,無不期待著魏斯做出英明的裁定。

  目標狀況良好,掩護策應到位,官兵們精神和體力都處於理想狀態,時間也還充裕……有什麼理由不再幹它一票?

  魏斯一早便已拿定了主意。穩妥起見,在帶著士兵們原路返回物資儲存點之前,他針對敵軍的巡邏規律,適當調整了策應和支援部署。接下來,就算遭遇敵人巡邏隊,也能立於不敗之地。

  有道是頭回生二回熟,魏斯和他的搬運工小隊輕車熟路地回到了目標地點。依照預設的優先次序,挑了4箱藥品、8箱食物、4箱彈藥,以人背肩扛的方式運回下水道口。

  順利達成x2,還要繼續幹麼?

  兩次搬運,敵方巡邏隊全程沒有出現,這是最好的情況,也是最讓人糾結的情況。根據前期監視偵察的成果,諾曼人在城區不分晝夜地進行巡邏,雖然時間和路線不存在特別嚴密的規律性,但通常情況下,任何一條街區的巡邏真空期不會超過三個小時。也就是說,連續行動的次數越多,遭遇敵人巡邏隊的概率越大,當然了,遭遇不等於被發現。有夜幕的掩護,只要做好充分的防備,並在敵人經過時保持足夠的謹慎,完全有可能化解掉這種潛在危險。

  干,有機會當然幹!只不過這一次,魏斯不再親自參與搬運,而是加入掩護小隊。他背上狙擊步槍,選了一處靠近街口的坍塌建築,爬到了一個離地約二十尺的高點,四下觀察,然後就地取材,迅速構築起一個簡易的狙擊陣地。剛擺好備用子彈,就見街口那邊出現了手電筒的光亮。

  來了?

  眯眼一看,不出意外地瞧見了連串的紅色虛框,一、二、三、四、五……整整二十個!

  魏斯悄悄下身回到廢墟裡,背對敵方巡邏隊的方向,用手電筒向同伴們發出信號:示警,敵人巡邏隊出現;a計畫,能避則避,若被發現,再行交火!

  連續發了兩遍信號,收起電筒,小心翼翼地回到警戒和狙擊位置。視線中,諾曼人的巡邏隊沿路行進,但他們並非排成一列縱隊,而是箭頭狀的戰鬥搜索隊形,邊翼掃過沿街建築。在這支巡邏隊當中,只有七八個人開了手電筒,若是從手電筒的光亮推斷敵人的數量,無疑會大大低估對手的實力。

  原屬第413團1營的戰鬥儲備庫就在一棟沿街建築之中,且不評價這個選位在城市防禦戰中的優劣,就當前的狀況來看,它處在諾曼巡邏隊的視線範圍之內,稍有動靜,就有可能招引諾曼士兵前去察看,雙方將無可避免地發生交火。

  魏斯端起狙擊步槍,輕輕打開保險,瞄準鏡的視野追尋著敵軍巡邏隊的行跡,密切關注他們的動向。轉過街口之後,那支諾曼巡邏隊不緊不慢地沿著街道往南走,離儲存著大量作戰物資的儲備庫越來越近。這個時候,先鋒小隊的十幾名士兵就在裡面,他們應該已經得到了敵人出現的示警,按照事前部署,就地隱蔽並做好了戰鬥準備。一旦發生交火,魏斯這邊有著三面合擊、遠近呼應的戰術優勢,無論諾曼巡邏隊如何抵抗,他們都有把握在五分鐘內解決戰鬥。從這個角度來看,魏斯和他的士兵們可以自信滿滿地向敵人吶喊:要戰便戰,無所畏懼!

  魏斯全神貫注於眼前之敵,視線高度集中,警戒範圍受到了「禁錮」。與之相應的,在不遠處的另一個戰場制高點,兩名機警的聯邦軍士兵時刻關注著附近街區的情況。街口對面是諾曼軍隊的固定哨卡,駐紮著一小隊諾曼士兵,他們只有十來個人,配有一挺機槍。為了應對這個方向的威脅,負責策應的小隊已經在路邊埋設了炸彈,只要他們越過街口,除非走位無比風騷,否則難逃「路邊炸彈」的伏擊,輕則生活不能自理,重則粉身碎骨……

  視野中,諾曼巡邏隊漸行漸近,擔任邊翼的諾曼士兵已經走到了那棟外牆坍塌的建築旁。很顯然,它那破敗不堪的外觀迷惑了諾曼人,在過去的兩天一夜,諾曼人都沒有進入其中展開搜查。其實只要翻過殘牆斷壁,很容易發現囤積在底層房間和地下室的作戰物資。

  看到諾曼士兵停住腳步,似乎在朝廢墟裡面張望,魏斯頓時緊張起來。他眯起眼睛,將「人肉雷達」的夜視效果疊加到狙擊瞄準鏡上,同時將重力和風速的影響精準地考慮進去——手裡這支狙擊步槍,可不是老的「格魯曼燒火棍」衍生型號,而是聯邦軍隊戰前入役、戰時大量裝備的克倫伯-海森狙擊步槍。在戰場上,這種小口徑狙擊步槍以便攜、可靠、精準、靈活而得到聯邦軍官兵的稱讚。使用這種新式狙擊步槍,經驗豐富的聯邦軍射手在跟使用「獵鷹」狙擊步槍的諾曼狙擊手正面對抗時也能夠不落下風。

  別找死啊,小子……

  魏斯在心裡嘀咕。從戰場上親歷的情形判斷,這一代的諾曼青年已經不像他們的父輩那樣質樸——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是愚忠。他們不會因為長官的一個命令就無所畏懼地拼到死去,而是跟普通人一樣,亢奮起來很勇猛,理智起來也會膽怯。他們頭腦靈活,對戰術策略的貫徹執行能力很強,就如同綠蔭場上的技術型球隊,順風順水的時候可以是超一流的華麗之師,碰到硬骨頭也可能成為「軟腳蝦」。正因如此,他相信,視線中的那名諾曼士兵如果知道那棟建築物裡面隱藏著致命的威脅,十有八九*會選擇止步,並且若無其事地走開。那傢伙之所以還在往裡走,大概以為這裡面藏匿的是奧城平民或者零散潰兵,這樣的獵物,在被諾曼巡邏隊發現後,多半會乖乖舉起雙手,任由敵人驅使。

  正如魏斯擔心的,那名諾曼士兵好死不活地踩著廢墟往上走,手腳並用地來到了坍塌牆體的最高處,打開電筒往下照射,並且用拗口的阿爾斯特語喊著「出來」。

  面對這樣的情況,魏斯沒有任何遲疑,瞄準,微調,射擊……一槍命中!

  槍聲便是信號,埋伏在周圍的支援小隊當即向街道上的諾曼士兵開火,藏身在目標建築的先鋒小隊緊跟著加入戰鬥,他們或鑽進廢墟,透過洞孔向諾曼人射擊,或爬到稍高處,隔牆朝敵人投擲菠米彈。這支諾曼巡邏隊雖然處於戰鬥警戒狀態,但遇到這樣的突發情況,大多數人沒來得及躲避便被幹倒,沒被當場擊倒的幾個,連滾帶爬地鑽進路邊的瓦礫堆。

  魏斯眯眼掃視戰場,街道上的那些紅色虛框基本上只剩一層血皮,徹底失去生命體徵只是時間問題。街道西側的廢墟裡貓著兩個,一個重傷、一個輕傷,東側的殘牆斷壁後面躲了三個,一個輕傷、兩個基本無傷。

  肉眼失去了目標,聯邦軍士兵們的射擊很快停止了。藉著這個間隙,魏斯高呼道:「先鋒小隊,敵人在你們北面的建築裡,三個人,戰鬥力完好,用菠米彈消滅他們!支援小隊,街對面還有兩個敵人,他們受了傷,直接火力壓制!策應小隊,全力阻擊街口對面的敵人!」

  在高聲發令之後,魏斯已經無法繼續呆在原來的位置了,他迅速背起狙擊步槍,將備用子彈揣進口袋,如敏捷的猿猴般在廢墟中穿行,很快來到了事先勘定的另一處狙擊位置。在此過程中,耳邊槍聲、爆炸聲接連不斷。如此激烈的交火,不用說,很快就會招來大批的諾曼軍隊。抵達新的射擊位置後,魏斯毫不吝嗇地用上了「人肉雷達」。街道上的那些「血皮」一多半已經掛了,街道兩側,活著的諾曼士兵減少到了三個,西側那兩個還在原來的位置,東側這一個正在往北逃跑,此時已是殘血狀態。

  近處的敵人不足為懼,街口那邊,有十來個紅色虛框正在快速移動。眼看著他們很快進入了「路邊炸彈」的爆破範圍,策應小隊的聯邦軍士兵沒有錯失機會。一陣威力極大、勢頭極猛的爆炸過後,那個方向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影了。

  槍聲仍在持續,魏斯一邊高喊「各隊撤退」,一邊從後腰拔出信號槍,朝天發射了一枚綠色信號彈,確保參與行動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收到「打完收工」的信號。在他的直接注視下,先鋒小隊的士兵們率先撤出戰鬥,扛著各種箱子飛奔回來。緊接著,支援小隊扛著發熱的機槍從各處射擊位置撤離。這個時候,周邊街區已經可以清楚聽到諾曼軍隊緊急集合的尖銳哨聲,不遠處的一條主幹道上,已有車輛隆隆駛來。至此,策應小隊的士兵們開始逐個點燃爆破點的延時導火索,然後迅速撤回來時的下水道入口。

  該撤的都已經撤了,魏斯最後一次審視戰場,至少到這一刻為止,聯邦軍士兵們成功進行了一場零傷亡、高回報的戰鬥。
x24685 發表於 2018-9-24 12:42
第75章 打出狀態

  當魏斯最後一個回到下水道出口時,地表那一大串的爆炸已經結束。可以想像,四處竄騰的煙焰、橫七豎八的屍體以及滿眼斑駁的彈痕,讓這片街區又重新回到了慘烈的戰場狀態。

  城市游擊戰的精髓,是來無影去無蹤,讓敵人防不勝防。從魏斯開第一槍到他最後一個進入下水道,全程還不到十分鐘,效率沒得說。襲擊者迅速撤出戰鬥,卻非真正意義上的隱遁,他們需要循著下水道撤離,從交戰區回到距離頗遠的駐防區。諾曼人對此不會視若無睹,他們可以使出各種手段,包括尾隨追擊、各處攔截等等。考慮到歸途充滿凶險,魏斯和士官們選定了多處下水道岔口,預先布設炸藥,以備不時之需。當然了,這個時代雖已出現了電擊發引爆炸藥的技術,但普及程度還不高。奧城戰役開始前,配發下來的引爆物依然是常規導火索,士兵們一般通過導火索的長短來控制爆炸物的起爆時機。也就是說,要讓這些預設的爆炸點發揮作用,必須由本方士兵近距離操控,既缺乏安全性,又牽制了人手。為了解決這些問題,魏斯和他的士兵們因地制宜、靈活運用,以細繩加菠米彈、白磷加雷管製造了簡易的自動引信,大幅增加了警戒點和阻擊點的數量。

  在下水道觀望片刻,魏斯示意後衛人員用細繩和菠米彈設置自動引信,只要敵人從這裡經過,就會引爆隱藏在角落裡的炸藥。不過,奧城的下水道系統四通八達,即便炸燬這個出入口,諾曼士兵要想進入下水道,可以直接鑽街道上的排水口,可以用繩索下積水井,也可以找臨近街區的維修通道,這方面,城市游擊者是根本不可能阻止他們的。

  大部隊已經先一步撤走,以策應小隊為主的後衛部隊,連同魏斯在內共有9人,他們不需要背負今夜獲取的作戰物資,但也一個個攜帶了不少東西:步槍、子彈、相當數量的菠米彈以及額外的炸藥包。一行人循著勘定的路線行進,走了約莫四五里路,快到一個下水道岔口的時候,突然聽到另一個方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魏斯連忙示意同伴們停止前進,他獨自來到岔口,放低身形,悄悄地探頭看了一眼。雖然沒有開啟特殊視野,但透過對方的影跡以及晃動的電筒光亮,依然可以在第一時間做出判斷:是諾曼人!

  見對方人數不少,而且來勢洶洶,魏斯毫不遲疑地放下步槍,兩手各掏出一枚菠米彈,拉環,甩出,撿起步槍,側身貼著牆壁,喊了一聲:「注意爆炸!」

  話音落下,接連兩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從岔口那邊傳來。緊接著,一股夾雜著黴腐、酸澀、腥臊氣味的氣浪撲面而來。魏斯顧不上感官和器官對從這種氣息的不適反應,低吼一聲「菠米彈,分組攻擊」,然後閃出小半個身子觀察岔口那邊的情形。視線中,諾曼人死的死、傷的傷,沒死沒傷的統統趴在下水道兩側的檢修走道上。

  身後的士兵已經上來了,魏斯發出口令:「每組兩人,第一組投擲!」

  兩名聯邦軍士兵應聲而出,各自朝諾曼人甩了一顆雷。對面的諾曼士兵砰砰乓乓地開槍射擊,清脆的槍聲在這封閉通道里受到了放大,讓魏斯對他們的身份確認無疑。

  有了一定的戰鬥經驗,聯邦軍士兵已經懂得如何在甩雷的時候避免被敵方槍彈射中,加之下水道幽暗的環境極大地降低了諾曼士兵的射擊命中率,接連兩組雷都甩的毫無壓力。這一連串的爆炸,光是衝擊力就已經把那些諾曼人震得七葷八素,何況四散飛射的彈片給他們造成的殺傷。等到第三組士兵甩雷的時候,岔口那邊的槍聲零零落落,說明那呼啦啦的一群諾曼人已經被揍得沒什麼抵抗力了。

  魏斯示意士兵們暫停攻擊,探頭看了看,然後用諾曼語高喊:「投降,或者死亡!」

  諾曼人沒有應聲,而是用一枚菠米彈給予答覆。

  由於投彈的姿勢和力道沒有把握好,這枚菠米彈還沒到岔口就爆炸了,魏斯和他的同伴們除了耳膜生疼,基本上是毫髮無損。既然倖存的諾曼士兵選擇繼續戰鬥,他們沒有客氣,不要錢似得又甩了兩波雷過去。一而再的爆炸中,奧城下水道的工程質量經受住了考驗,既沒有出現大面積的牆體崩落,也沒有發生坍塌。

  爆炸餘威散去,下水道裡充斥著濃密的硝煙,即便用上手電筒,肉眼可及的距離也不超過十尺。魏斯探頭眯眼,在他的特殊視野裡,幾十個諾曼人十不存一,僥倖活著的幾個,自以為硝煙遮蔽了對手的視線,因而相互攙扶著往回撤退。對於敵人,魏斯沒有心慈手軟,直接拎著步槍走到岔口,十秒之內連發三槍,槍槍中的,射殺了三名試圖撤走的諾曼士兵。接著,他低吼一聲「跟我走」,領著士兵們穿過岔口。儘管身後還沒有出現追兵的身影,但他們已經在這裡耽誤了好幾分鐘,再加上激烈交火造成的大動靜,想必已經有不少諾曼士兵在往這裡趕了,要想不被敵人纏住,最好的辦法就是速度撤離。

  在魏斯的帶領下,這支後衛小分隊緊趕慢趕,沒過多久就追上了大部隊——一方面,他們帶著當晚獲取的作戰物資,行動效率受到了影響,另一方面,他們聽到後面傳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擔心自己的指揮官連同後衛小分隊需要策應,因而有意識地放慢了速度,並且做了相應的準備。

  跟大部隊會合後,魏斯迅速調整了人手分配,讓原先擔任後衛小分隊的士兵接替同伴背負重物,讓扛著彈藥箱走了很長一段距離的士兵替換下來負責殿後。為了給大部隊撤退爭取足夠的時間,他在原定路線上選取了一處適合爆破阻塞通道的阻擊點,親自帶領後衛小分隊在此蹲守。

  等了約莫一刻鐘,諾曼人的追兵出現了。

  魏斯讓士兵們耐著性子,在敵人視線不及的岔道里蹲伏,等到諾曼士兵們靠近之後,才猛地朝他們甩出一大波雷,接著是一通機槍掃射和步槍亂射。把敵人的先頭部隊幹得差不多了,果斷引爆布設在岔口位置的炸藥。

  這些炸藥,威力相當於兩箱菠米彈,安放在靠近下水道頂部的位置,每炸必塌,屢試不爽。

  阻塞了諾曼軍隊最直接的追擊路線,魏斯迅即帶著後衛部隊趕往下一個阻擊點。當他們抵達那裡的時候,發現另一股諾曼軍隊迎面而至。越戰越勇的聯邦軍戰士們,憑著對奧城地下世界的熟悉,在魏斯的帶領下用菠米彈和機槍火力開道,如暴漲的洪水沖刷而過,硬是把一貫擅長戰術配合的諾曼人揍得沒了脾氣。接著,他們不等當面之敵重新組織兵力,主動引爆了先前預設的炸藥,將這一股敵人的去路也給堵上了。

  率領後衛部隊接連打了三場勝仗,大量殺傷敵人而己方的損失微乎其微,魏斯沒有就此滿足。按照原定計畫,他這個時候應該帶著後衛部隊從城西北的作戰區域返回位於城東北的駐防地帶,用長距離的行軍擺脫敵人的追蹤。但是,經過剛剛的戰鬥接觸,他發現諾曼軍隊來勢甚猛,大有不把襲擊者消滅光不罷休的意思。為了將敵人的視線引到錯誤的方向上,他令士兵們用菠米彈和細繩製造了一些簡易的觸發式炸彈,然後進行了一段不停歇的長途行軍,直接從位於城西北的作戰區域潛行至城區中心地帶。

  接連兩晚挨了聯邦軍隊的揍,諾曼軍隊的指揮官當然不會選擇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這種低效率的辦法。在中心城區下方的下水道裡,諾曼軍隊也投入部隊進行搜查。在魏斯他們抵達之前,諾曼人就已經跟這地下世界的潛伏者發生了交火,時不時從遠處傳來的槍聲爆炸聲,瀰漫在空氣中的焦灼氣味,以及偶爾遇到的屍體,無不是雙方交火所留下的證明。

  在一個多條幹線和支線相交的大岔口,魏斯和他的士兵們停了下來,確認近處沒有敵人活動,他們迅速開工,用菠米彈和炸藥包製造爆炸陷阱。不多會兒,一隊諾曼士兵從其中一條岔道過來。當他們經過岔口時,聯邦軍士兵布設的陷阱發動,連串的爆炸當場幹掉了半數諾曼士兵。爆炸過後,已經完全進入狀態的聯邦軍士兵們從暗處傾瀉槍彈火力,他們帶來的唯一一挺機槍打光了一整條彈帶,步槍手們至少打出了兩個彈夾,外加每人一到兩枚菠米彈。在這樣的火力密度下,這股二十多人的諾曼部隊在短短幾分鐘內遭致滅頂之災。

  解決了這伙相當不走運的諾曼人,魏斯也不打掃戰場,直接帶著士兵們轉到了一條相對隱蔽的岔道,沿著岔道走了半里路,來到了了一個通向地面的維修通道。這個通道之上,是臨近格魯曼大廈的一棟建築,建築主體已經坍塌,向上無法離開,但可以利用殘存的空間暫避敵人。抵達這個早前由偵察人員發現的隱蔽點,魏斯讓士兵們搬來大塊建築物殘體,從上面塞住維修通道,製造出它被坍塌建築堵死的假象。接下來,眾人在這個狹窄卻安全的空間裡暫作休整,整理武器,清點彈藥,補充飲食,任由大股諾曼軍隊在附近圍追堵截,拉網搜查,也全然不必在意。
x24685 發表於 2018-9-26 21:01
第76章 殺出個黎明

  如果在這個隱蔽的臨時棲身地待到天明,就可以完全避開敵人的鋒芒,而且,返回城區東北下水道「老巢」的同伴們也能平安,那麼,魏斯不介意帶著後衛小分隊在這裡休養半天。可是,這些假設只是理論上的可能,沒有人能夠對任何事情作出保證。若是狀況惡化,能夠站出來挽回局面的,也只有魏斯和他這支精銳的小分隊。

  因此,在四十分鐘的短暫休整後,魏斯帶著英勇頑強的聯邦軍戰士們重新踏上了征程。

  在黎明到來之前,除非有人造光源提供照明,奧城的地下世界始終處於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但是,經過了血與火的洗禮,這裡的環境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在原有的潮濕黴臊之外,可以捕捉到苦澀與甜腥,檢修走道不僅濕滑如故,一個不小心就踢到了遺落在地的子彈殼。子彈殼碰撞地面和牆壁,發出一連串輕微而清脆的聲響,瞬間讓人像過電一樣,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叮叮噹噹的聲音猶在耳邊迴響,即便沒有魏斯的示意,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停住腳步,端起武器,擺好姿勢,甚至屏住呼吸,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下水道裡依然沒有異常的響動。魏斯進入特殊視野,前後左右各個方向都觀察了一遍,這才確信危險警報得以解除。

  諾曼人這就撤出下水道了?

  對於這個假設,魏斯自己都覺得不靠譜。誠然,在將城南的聯邦軍隊徹底打敗之前,諾曼人應該不會在陰暗骯髒的下水道裡大量進駐部隊,但在接連遭到「下水道潛行者」的襲擊後,以諾曼人一貫的脾性,在報仇雪恨之前,絕不會輕易罷休。如果說有什麼能讓諾曼軍隊迅速離開這片區域,那一定是因為他們在其它區域跟對手發生了交火。

  難道是位於東北城區的「老巢」?自己好不容易拉起來的城市游擊隊,好不容易囤積起來的彈藥物資,該不會就此毀於一旦吧!

  想到這種潛在的可能性,魏斯的心情頓時急切起來,他帶著士兵們繼續前行。眾人一邊要儘可能保持行進速度,一邊要小心地上那些可能發出聲響的物件,還得防備隨時可能出現的敵情,即便精力高度集中,也難免會出現疏漏。魏斯雖然自帶了牛掰的偵察系統,可是持續使用時間和連續使用次數依賴於精神耐力,無法隨時隨地發揮效用,行進速度一加快,利用特殊視野進行偵察的頻率相應降低了。結果,在經過第四個岔口的時候,他們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大群諾曼人,準確地說,是在一條下水道的拐彎處,瞧見前方一段下水道裡集結了大批諾曼士兵。放眼望去,猶如來到了鼠穴——不,應該說是闖進了蟑螂窩!

  幸運的是,走在隊首的魏斯及時剎住了車,並且後退半步,使自己的身影脫離了那些諾曼人的視線。緊隨其後的聯邦軍士兵們好在沒有忙中添亂,他們迅速止步,以絕對的信任等待指揮官的下一步指令。

  魏斯定了定神,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剛剛那一眼,他沒來得及細看,但估計有上百名諾曼士兵。這些傢伙在下水道兩側的維修走到或坐或站,不僅不吭聲,連手電筒都沒開。要不是察覺到前面的氣息有明顯變化,順勢眯眼一瞅,魏斯跟他這班弟兄可就直接栽到敵人的人堆裡去了。實力懸殊這麼大,還有得拼?

  不能力敵,難以智取,最好的辦法就是繞路而行。魏斯一點也不遲疑,直接帶著弟兄們往回走,然而剛走到必經的岔口,發現兩名諾曼士兵從另一條岔道拐進了他們所在的這條,不僅如此,他們還察覺到了這一夥聯邦軍士兵的存在,當即發聲:「前面什麼人?」

  魏斯連忙用諾曼語回答:「自己人!」

  「報上口令!」對方又道。

  口令?居然還有口令!

  這種事是沒辦法瞎謅亂掰糊弄過去的,魏斯心知肚明,所以不抱任何僥倖,他低語一聲「全體攻擊」,不給對方任何的反應時間,直接抬槍射擊。此時雙方相距不過十來米,魏斯這一槍雖然沒有仔細瞄準,仍正中敵人胸口。在這樣的距離上,大口徑左輪手槍的威力足以在諾曼士兵的身體上轟開一個血淋淋的大洞,有一槍重傷、兩槍斃命之功效,但缺點是穿透力有限,即便頂著胸口開槍,也很難貫穿軀體,進而斃傷其後之人。

  魏斯連續開火,身處敵境的聯邦軍士兵們也不甘示弱地奉上了爆發式射擊。在這幽暗的下水道裡,格魯曼步槍的咚咚聲顯得格外強勁有力,槍口焰迸射的光亮將敵人痛苦的面容和倒下的姿態呈現在了眼前。

  同伴們輸出給力,魏斯打光手槍轉輪裡的五發子彈之後,迅速閃身移步。槍聲一響,先前那些集結待命的諾曼士兵肯定會往這邊趕,他們人數眾多,要想阻擋他們,非機槍或手雷不能起到效果。考慮到這一點,魏斯左手持槍,右手順勢從後腰取下一枚菠米彈,拽開拉環,猛地往後面投擲出去。這枚菠米彈落下爆炸的位置,恰好是在他們先前止步的轉彎口,幾個諾曼士兵剛好衝到那裡,因視線不及又無人示警,根本沒有意識到死神站在自己跟前。

  甩出去的第一顆雷發生爆炸時,魏斯又從身後摸出一顆,瞅準時機,以恰到好處的力度丟了出去,然後低吼道:「全體突擊!」

  攻擊意味著戰鬥,突擊意味著戰鬥突進。就在剛剛這一會兒,魏斯的士兵們已經乾脆利落地解決了當面之敵。他們邁過敵人橫七豎八的屍體,迅速而果斷地穿過岔口,接著一路狂奔,全然不理會諾曼人的憤怒——他們咆哮著,呼喊著,用槍彈發洩怒火。

  先後在兩個岔口轉入偏僻的岔道,魏斯領著士兵們逐漸放慢速度,直至完全停下。他們的呼吸已經平復,這時一邊裝填彈藥,從戰鬥行囊裡取出菠米彈掛到腰帶的空缺位置,一邊警惕敵蹤,側耳傾聽這下水道裡複雜微妙的聲響……

  冷靜觀察片刻,魏斯低聲道:「注意!跟我來!」

  言畢,他一手持槍,一手握彈,踩著沒過腳面的流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奧城的下水道系統,既借鑑了其他城市的歷史經驗,又發揮了工業都市的技術優點,規模之龐大、設計之完備,足以列為這個時代的標誌之一。當然了,在這個相對寒冷的星球上,大多數地區一多半的時間都是冰天雪地,像奧城這種每年有三四個月雨季的城市不多,排洪疏澇的需求並不普遍。再者,人們對城市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它地表建築,幾乎每個造訪過奧城的人,都會驚嘆於格魯曼大廈的巍峨,少有人對這座城市的地下世界感興趣,殊不知這裡的通道佈局一點也不比城區簡單。貫穿全城的主排水道,寬度可供一輛卡車通行,縱橫交錯的支路岔道則如同人體遍佈全身的血管,有粗有細、有長有短。為了儘可能避開諾曼軍隊,以免在不利的形勢下交戰,魏斯領著士兵們專往岔道里走。行至窄處,甚至需要側身通過,而對於這種幽深狹長的岔道,諾曼士兵往往只是拿著手電筒匆匆一瞥,有那麼兩次,他們的視線跟這支聯邦軍小分隊只差幾個身位。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穿行,魏斯和他的小分隊已基本脫離了諾曼軍隊在城市中心區域下水道布設的搜捕網,但他們設想的路線並非直接歸「巢」,而是準備先東後北,以曲折的路線返回大部隊駐紮區域。走著走著,突聞身後的下水道裡傳來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似乎有人在跟諾曼軍隊激烈交火。

  是友軍部隊遭遇了諾曼人,還是諾曼人故意使出的詭計?

  魏斯的思維飛速運轉,結合聲音變化判斷這兩種可能的現實概率。不多會兒,他發現交火的聲響正由遠及近,遂令士兵們轉移到了一處岔道口,用他們隨身攜帶但所剩不多的炸藥現場製造了兩個爆炸點,並在岔道里擺好機槍。部署停當,魏斯隻身前出,循著交火的聲音走了一段,在相鄰的岔口蹲伏下來……

  前方,黑漆漆的下水道裡,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魏斯靜靜地等待著,等到腳步聲足夠近了,他眯起眼睛,此刻,躍然眼前的是三個處於殘血狀態的綠色虛框。

  判斷敵我,只需要一眼,但幫助友軍脫困,需要的是過人的膽量與智慧。他微微起身,喚道:「嘿,夥計們,自己人!」

  聽到這個聲音,那三人即便心存疑慮,也來不及猶豫和躊躇,他們很快來到了魏斯身旁。說時遲那時快,魏斯扯開菠米彈的拉環,用力甩向他們身後,然後返身跟著他們一起跑,邊跑邊甩雷,硬是用三顆菠米彈讓追兵放慢了速度。

  甩完雷,魏斯加速趕上三人,喚道:「跟我走!」

  就在這時,三人之中有人應聲:「是你?克倫伯-海森上尉?」

  這個聲音,疲乏、虛弱但又不失輕靈悅耳的音質,除了巴斯頓女神還能有誰?
x24685 發表於 2018-9-30 18:43
第77章 借勢而為

  吵鬧的下水道裡,尾隨而來的子彈在牆壁上跳躍,各種碎末在空中飛濺。魏斯攙著奧克塔薇爾,另兩人相互攙扶,淌水而行,走幾步滑一下,踉踉蹌蹌地跑過了下水道的岔口。

  「火力掩護!」魏斯忙不迭地喊道。

  前方,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後衛小分隊成員們早已嚴陣以待,只等他們越過這條生死阻擊線,唯一的一挺水冷重機槍便發出了強勁有力的嘶鳴聲,口徑較大的格魯曼步槍咚咚作響,口徑較小的克倫伯-海森步槍嘭嘭發聲。這種爆發式的射擊,霎時間壓制住了諾曼追兵的火力,但敵眾我寡,不宜戀戰,魏斯果斷下令引爆布設在岔道口位置的炸藥。

  轟然一聲巨響過後,岔口進入岔道的路徑已被炸塌。諾曼人可以繞路前來,但勢必要多花不少時間。趁著這個機會,一行人在迷宮般的下水道裡左拐右彎,迅速跳出了諾曼人的「漁網」。

  走出了很遠一段距離,魏斯領著大夥進入了一個位置偏僻的維修通道,在這裡稍稍喘口氣,順帶幫三位新同伴處理傷口。魏斯這一路攙著奧克塔薇爾,停下來的時候半邊衣服都快被鮮血給浸透了,很顯然,巴斯頓女神這下可傷得不輕。細看之下,她肩部不但有擦傷,還有一處血肉模糊的貫穿傷,之前只是用綁帶和止血棉草草對付,根本沒有止住血。

  儘管後衛小分隊裡沒有專職醫療兵,但是幾場戰役的經歷,足以讓普通士兵成長為半個醫療兵。在兩名同伴的幫助下,魏斯用最快的速度幫奧克塔薇爾重新包紮了傷口。在此過程中,巴斯頓女神咬著牙,任由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和鬢角滴下,硬是一聲也沒哼。

  好一個內心堅如鋼鐵的女漢子……

  奧克塔薇爾沒喊疼,與之同行的兩名壯漢也不孬,但是,其中一人傷在腰背,不僅有較大面積的創口,而且傷及臟器,如果不能及時接受手術,恐怕撐不了多久。

  「你們去哪了,怎麼會傷成這樣?」魏斯壓低聲音問奧克塔薇爾。

  巴斯頓女神瞥了他一眼,以冷酷的語調回答:「去完成一項本該由我們完成的任務!」

  見她無意多說,魏斯也不好追問,進一步壓低聲音:「他傷得很重,情況很不好。我們必須盡快回到臨時據點,那裡有足夠的藥品,還有一些基本的醫療器械。」

  奧克塔薇爾連眉頭都沒皺,直接扶著牆站了起來:「那就出發吧!」

  魏斯沒有阻止她,而且看她的樣子,這會兒也不需要自己攙扶了。於是,他帶頭走出這維修通道,四下探察,確認附近沒有敵人活動的蹤跡,便招呼眾人趕緊上路——手持正版的下水道分佈圖,依據岔口位置的辨識編號,不難重新確定位置以及行進路線。「回家」的路並不遙遠,如果不用考慮敵人的封鎖攔截以及其他負面因素,最多半個小時就能抵達,但現實是他們不得不一路走一路躲。儘管已經到了下半夜,進入下水道的諾曼軍隊似乎有增無減,他們不但組成巡邏隊拉網搜索,竟然還在岔口築起了掩體,架起了機槍!

  被諾曼人截住了去路,奧克塔薇爾憂心同伴的生命安危,魏斯何嘗不是?敵人在此派遣部隊,部署戰線,莫不是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老巢,因為遭到聯邦軍官兵的頑強抵抗,一時難以得手,才會如此大動干戈?

  黑漆漆的下水道裡,魏斯憑著感覺來到奧克塔薇爾旁邊,低語道:「如果繞不過去,我們……」

  片刻過後,近處傳來她一如往常的冰冷聲音:「實在繞不過去,只好犧牲少數,保全多數。」

  黑暗中,魏斯皺緊眉頭。要選一兩名士兵去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從理性的角度來說,這是一個較為可行的法子,而從人性的角度來看,即便這一兩名士兵是自願前往,作為指揮官,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異常痛苦的。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一點轉機也沒有了?

  正當魏斯咬牙切齒,難以橫下一心之時,突聞城區傳來激烈的爆炸聲,這情形,跟同前幾日諾曼軍隊在城區猛攻守軍時何其相似。爆炸一陣接著一陣,下水道裡充斥著轟響聲,不但腳下在顫動,頭頂和四壁也都在顫抖著、搖晃著,彷彿世界即將崩塌……

  「聯邦軍隊的反擊開始了!」奧克塔薇爾冷不丁發聲,但即便是道出這讓人感到振奮的消息,她的聲音也聽不出有明顯的暖意。

  「你之前就知道了?還是猜測的?」魏斯問。

  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知道或是不知道,有什麼區別嗎?」

  看來,這是個沒必要深入探究的問題。魏斯撇下巴斯頓女神,獨自拎著狙擊步槍來到了這條岔道的盡頭,倚著牆壁窺覷岔口那邊的動靜。對於反向而來的炮擊,那些諾曼人顯得非常詫異,而且,他們似乎對奧城下水道的堅固程度不太信任,害怕會被埋葬在這裡。不多會兒,在軍官的號令下,他們自行撤離岔口,估計是從就近的維修通道返回地面去了。

  看著空剩沙袋掩體不見人影的下水道岔口,魏斯心裡打出了一連串感嘆號,這特麼真叫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吶!

  絕境中出現了轉機,魏斯壓抑著心中的那股衝動,硬是帶著同伴們在幽深的岔道里多蹲了半個小時。事實證明,保持冷靜和耐心是大有益處的。在岔口駐防的諾曼軍隊撤走後,又陸續有好幾撥諾曼人經過,少的二三十人,多的七八十個。這要是跟他們正面遭遇,就算故技重施,借助預設爆破點阻斷敵人的追擊,人員傷亡肯定少不了,稍有不慎,還可能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從愈發稀疏的爆炸聲推斷,針對城區目標的炮擊已經漸近尾聲。魏斯領著同伴們在宛如深夜街道般空曠的下水道裡穿行,在諾曼人臨時構築的掩體後面,時不時可以看到整箱的彈藥,但這些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價值。一路上,奧克塔薇爾那名傷重的同伴一度失去了知覺,他們緊趕慢趕,終於踏入了先前劃定的「警戒圈」。看到這裡的岔口留有交火的痕跡,空氣中殘留著焦灼的氣息,魏斯的心情頓時沉重下來。不過,走著走著,他發現前面的岔道因崩塌而堵塞,知道這是同伴使出的禦敵計策,這才心安了一些。一行人兜兜轉轉,行的越久,遇到被阻塞的下水道越多,由此看來,他和後衛小分隊的努力,並沒有成功轉移諾曼人的視線焦點。當他們在城區中心地帶的下水道跟敵人周旋時,他的「老巢」還是遭到了諾曼人的圍攻。

  走了許久許久,在一條似乎可以通行的岔道口前,魏斯開啟特殊視野,看到岔道的那頭有好幾個綠色虛框,心知他們出於防禦的需要,隨時可能點燃爆炸點的導火索,果斷大喊道:「夥計們,我是克倫伯-海森,我們回來了!」

  岔道里隨之傳來熟悉的聲音:「克倫伯-海森上尉?真是你們?」

  「是的,是我們!我們的部隊在城區發動反擊,諾曼人已經從下水道裡撤走了。」魏斯應答道。

  岔道那邊的同伴遲疑了一下:「這是個讓人激動的好消息啊!上尉!你們那邊有幾個人?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們一個接著一個走過來,相互隔開距離!」

  諾曼人善使計略,這一點沒少讓聯邦軍官兵們吃苦頭,保持警惕幾乎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一種本能。因為確認過對方的身份,魏斯坦然回應:「沒問題,夥計們,我可以一個人先過去!不過,我們這邊有人受了重傷,需要進行救治,你們最好派人去把醫護兵叫來,讓他們帶上手術器械。」

  言罷,魏斯將狙擊步槍背在背上,攤開雙手,不緊不慢地走進岔道。這是一條又長又窄的岔道,要不了多少炸藥,就能把它堵死,而同等數量的炸藥,就算再來兩份、三份,也休想將通道重新炸開。

  迎面而來的手電筒光束,讓他覺得眼睛很不舒服,索性閉眼前行。走著走著,突然有人上來抱住自己,爽朗的聲音震得耳朵發鳴。

  「英勇無畏的克倫伯-海森!我們之前一直擔心你跟後衛小分隊遭遇不測,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魏斯睜開眼睛,帕斯特軍士的面孔映入眼簾。周圍,一張張熟悉的臉,無不流露出情真意切的期待。

  「是的,夥計們,我回來了!」魏斯道,「相信我,我會繼續帶給你們勝利和榮譽!」

  確認眼前這位指揮官如假包換,帕斯特軍士急切地問道:「後衛小分隊的成員們都還活著嗎?是誰受了重傷?」

  魏斯衝自己走過來的方向喚了一聲「大家一個接著一個過來」,然後回答帕斯特軍士的問題:「我們的人基本上都在,受重傷的是特勤大隊的人,我們在返回途中遇到他們,還跟諾曼人幹了一仗。該死的諾曼人包圍了這一區域,要不是我們的部隊發動反擊,我們根本進不來!」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爭取跟我們的大部隊會合,還是在敵人後方策應他們的反擊?」帕斯特軍士追問。

  這個問題,魏斯剛才並沒有認真考慮,而在生存危機暫時解除後,他得以冷靜地思考,並且得出結論:「見機行事,借勢而為,將敵人施予我們的痛苦加倍奉還!」
x24685 發表於 2018-10-2 20:59
第78章 久違的朋友

  在本部控制區域的一處地表觀察所——經由維修通道可達地下室的坍塌建築,魏斯站在狹窄的透氣窗前,看著清晨的亮光,彷彿恍若隔世,聽著此起彼伏的槍聲爆炸聲,心中重燃希望。

  從城區的聲勢判斷,眼下是聯邦軍隊實施反擊,這一點確信無疑,但他們是否具備扭轉戰局甚至一舉收復奧城的能力,魏斯完全沒底。幾天來,他和他的「城市游擊隊」跟己方大部隊失聯,派去城南偵察聯絡的士兵音訊全無。他既不清楚這場戰役的形勢變化,也不知道聯邦軍投入反擊的部隊規模。自己這區區兩三百號人,若是貿然投入行動,結果無異於飛蛾撲火,但如果一味消極等待進而錯過了發揮作用的機會,亦是令人扼腕。

  探明城區戰況,對魏斯而言已是當務之急。

  現在,奧克塔薇爾有傷在身,她那兩名同伴情況不太樂觀,單體戰力最強的三位特勤精英是指望不上了。魏斯麾下,來自警衛團的老部屬還有六十多人,除開受了傷的、搞後勤的,能夠勝任戰場偵察任務的,約有四十人。魏斯從中挑出精神和身體狀況較好的,編成八個三人組,將其派往各個方向,讓他們突破本部控制區域的範圍,對諾曼軍隊在下水道以及地表的部署、活動情況進行偵察,如能聯絡上己方大部隊,則將探察到的敵情連同本部情況一併報告。

  這一次,魏斯沒有親自加入偵察小組,而是留下來做進一步的部署。前夜,本部控制區域遭到諾曼軍隊四面圍攻,士兵們接連引爆了多處預設爆炸點,用炸塌岔道的方式阻擋住了諾曼人。這種方式應急尚可,一旦諾曼軍隊騰出手來,專心致志地對付下水道裡的殘敵,他們必定會尋找進入這一區域的路徑,維修通道、蓄水井、排水管道都可能被他們利用。前兩者在城市下水道分佈圖裡有清晰的標註,而排水管道多如牛毛,大多可供成年人輕裝進出,這對魏斯的「地下防禦堡壘」而言,是防不勝防的潛在威脅。為了做出儘可能準確的防禦部署,他讓各分隊重新勘定防區各處岔口、岔道、管道的通暢情況,以此為基礎製成新的佈防圖,利用現存的物資彈藥預設爆炸點和阻擊點,設定快速撤離路線,做好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全員轉移的準備。

  正午過後,魏斯正趴在空彈藥箱上進行製圖工作,一名士兵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出現在他跟前,滿臉欣喜地報告說,派往城東南方向實施偵察的偵察小組跟大部隊接上了頭,而且帶著援兵回來了。

  一聽這消息,魏斯喜出望外,轉身走到岔口時,聽到岔道里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為防萬一,他眯眼看了看,躍入視野的都是綠色虛框,而且個個戰力飽滿。

  孤軍作戰,險象環生,如今終於迎來了轉機,表情可以強裝鎮定,心潮已是澎湃翻滾。

  透過煤油燈的光亮,魏斯看到麾下的老兵阿爾瓦萊在前領路,後面跟著一隊全副武裝的聯邦軍官兵。待他們走到近處,突然在阿爾瓦萊身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盧恩-施密特,是你?」魏斯瞪大了眼睛,這話脫口而出。

  「是我!」來者朗聲回答道,「第1國防師第98戰鬥團,上尉盧恩-施密特。」

  在自報家門的同時,這位「老相識」在魏斯跟前站定,端端正正地向他敬了個軍禮。魏斯連忙還以軍禮,「兄弟,好久不見」已到嘴邊,卻冷不丁被他一拳砸在胸口,力道之大,差點摔倒在地。

  魏斯胸口發疼,腦袋嗡的一下:啥情況啊?

  眼前的盧恩,皺著眉頭,面色嚴肅。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依然跟從前一樣英武,但多了一道從下頜骨延伸到脖根處的傷疤,增添了幾分粗獷和肅殺,也使得他肩上的三顆銀星,顯得比魏斯這三顆更有份量。

  第1國防師,原巴斯頓軍校校長梵洛將軍親手組建的新式野戰部隊。儘管在西線的莫納莫林山脈兩度遭受重創,但它堅如鐵石、韌如鋼絲的威名早已響徹聯邦,並且得到了對手的敬重。因為引領了這場軍事變革,梵洛聲望大振,跟隨他加入第1國防師的巴斯頓精英們,只要活了下來,大都成長為部隊的骨幹力量,獲得了同齡人難以企及的晉陞機會……

  盧恩收回拳頭,展開雙臂,兩手按住魏斯的肩膀,壓低聲音說:「在西線,在我們近乎覆滅的時刻,兄弟們生死依存,而你,卻獨自在高級參謀學院過著安穩的日子,為的是什麼?更高的台階!更好的機會!對於你的抉擇,我能理解,但不能認同!」

  不可否認,前往高級參謀學院確實是一塊理想的跳板,能夠讓仕途更加的通坦,但魏斯的初衷,是爭取站在更高的位置發揮更大的作用,是給聯邦軍隊帶來更大的幫助。

  站在盧恩面前,魏斯不想跟個可憐蟲一樣辯解,他昂著頭說:「不,盧恩,你並沒有真正理解我的想法。有朝一日,你會懂的。」

  盧恩鬆開雙手,展開眉頭,回到了魏斯所熟悉的表情,也回到了他熟悉的語調:「就在剛才,我聽說有位年輕的克倫伯-海森上尉,帶著他那支不願撤退的部隊,利用奧城下水道跟敵人周旋,幾天下來,幹掉了不少諾曼士兵。如果這是真的,龍,你沒有辱沒我們對你的期待。」

  魏斯輕哼了一聲:「行了,我們之間就別扯這些虛的了……阿爾瓦萊,安頓大家在這裡稍做休息……跟我來吧!」

  盧恩沒有拒絕,背著手跟在魏斯後面。兩人一同回到了那個上方被坍塌物堵死的維修通道,來到了魏斯那張簡易的辦公桌前。

  「我這裡現在有3名軍官、18名士官、263名士兵、61名平民。軍人當中,有47人傷勢較重,完全喪失了戰鬥力,還有六七十個傷勢相對較輕、還具備一些戰鬥能力的。我們的彈藥物資儲備較為充足,淡水也沒問題,但昨晚跟敵人展開了激烈交火,被迫炸塌了許多通道。」魏斯用鉛筆在下水道分佈圖上比劃了一圈,然後對盧恩說:「那麼,說說你們,說說地面上的戰鬥進展情況吧!」

  盧恩從隨身攜帶的文件包裡取出一份軍用地圖,它囊括了奧城整個城區和周邊區域,地圖上用鉛筆標註了一些線條和符號,但比較粗略,沒有地圖使用者的介紹,旁人很難從這些線條符號裡搞清楚具體的軍事部署。

  「這幾天,我軍預備部隊陸續抵達奧城南部,反擊作戰於今晨開始。就我所知,全線反擊從城西、城東以及城區三個方向進行,第1、第7、第8國防師是城區方向的主戰力量。到我跟著你們的人進入下水道為止,我軍前鋒部隊已抵達中心城區,諾曼軍隊在這一帶的抵抗非常強烈。我覺得如果我們能夠利用下水道迂迴到敵軍戰線後方,對敵人進行前後夾擊,力爭在天黑前奪取城區中心地帶,形勢對變得對我們非常有利。」

  聽完盧恩的敘述,魏斯有些迫不及待地發問:「在實力方面,我軍有優勢嗎?有多大?在空中能壓制住敵人的艦隊嗎?」

  盧恩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上尉,我從你的言語中聽出了畏懼之意。」

  「上尉,我不是懼敵,即便我們沒有空中掩護,戰鬥也將進行下去,只不過不同的形勢有不同的策略。」魏斯解釋說。

  盧恩遲疑了幾秒:「敵人的飛行艦隊被我們誘走了,至少今天,它們不會出現在奧城。此外,我昨天上午去見了尼古拉一面,我們的飛行部隊已經集結了相當強大的力量,只要敵人的戰艦回到奧城,他們將全力發動攻擊,讓敵人的戰艦無暇顧及地面的戰鬥。」

  提到尼古拉-萊博爾德,盧恩換了一種語氣,一種肯定的、以之為傲的語氣。在戰爭爆發之前,絕大多數人都覺得飛機只是馬戲團的表演工具,根本不能跟飛行戰艦相提並論,但是隨著戰爭的進行,尤其是在聯邦艦隊連遭打擊,聯邦軍隊在戰場上失去保護傘的情況下,戰機部隊用頑強而又搶眼的表現,給了絕望中的聯邦軍將士們新的希望。

  魏斯接話道:「我有幾次看到他——在戰場上看到他駕駛的紅白塗裝的戰機。」

  「哦,你說的是他的『飛焰騎士』。」盧恩應道。從他的口氣還有話語的內容來看,他不但跟尼古拉保持著聯絡,還時不時見上一面。相較之下,在巴斯頓軍校與之關係更加密切的魏斯,彷彿是被放逐了一般。

  「他實現了他的理想。」魏斯感慨道,「真令人羨慕!」

  盧恩道:「他現在的理想是把諾曼人趕出阿爾斯特自由聯邦。」

  「我何嘗不是!」魏斯道。

  「言歸正傳吧!」盧恩將視線放回眼前的地圖上,「我聽說你們用炸藥炸燬了格魯曼大廈和卡斯滕大廈,這是相當了不起的勝利。現在,敵人圍繞中心城區最後一棟摩天大樓,奧古斯特鋼鐵大廈,還有與之相鄰的幾棟高層建築組織防禦。雖然樓頂的戰艦已經離開,但諾曼人在樓裡部署了不少武器,居高臨下,火力密集,我們很難從正面突破。既然你們是爆破方面的行家,又有充足的彈藥,能否想辦法把奧古斯特鋼鐵大廈給炸掉?我帶了半個連來,可以無條件配合你們行動。」

  炸掉摩天大樓?那可不是魏斯的功勞,而是奧克塔薇爾的。於是,魏斯對盧恩說:「來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剛剛所說的這些,實際上是她的功績,而不是我的。」
x24685 發表於 2018-10-3 21:15
第79章 責任與使命

  在一條緊挨著蓄水池的下水道裡,奧克塔薇爾與眾多傷員一樣,被安置在維修走道上。為了給他們提供儘可能乾燥的環境,士兵們用彈藥箱、罐頭箱、藥品箱——各種空的或未開封的箱子,堆砌成一張張病床,而作為這支城市游擊隊目前軍階最高的軍官,奧克塔薇爾享受的最優待遇,便是一套乾淨整潔的被縟。

  對於盧恩-施密特的到來,奧克塔薇爾既高興又憧憬,但是當他們說起聯邦軍隊在反擊中所遭遇的阻礙時,她慢慢收起了自己的積極情緒,一臉平靜地闡述了那晚的故事:

  「諾曼戰艦突襲奧城那晚,我們臨時制定了一個新的作戰計畫,準備炸燬城區中心所有的摩天大樓。儘管一開始我們沒有下定決心,可是隨著戰況迅速惡化,我們發現自己別無選擇,必須不惜代價炸燬它們。當我率隊從地下接近格魯曼大廈時,發現敵人已經先一步做好了應對。他們佔領了格魯曼大廈,阻塞了從地下進入建築的所有通道。如果不是龍給我們送來了計畫之外的炸藥,就算強行攻入大廈,也沒有辦法將其炸塌……是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格魯曼家族的成員,為了不讓格魯曼大廈成為敵人的據點,親手摧毀了格魯曼家族的驕傲,格魯曼大廈!那一晚,我率領的小隊,42人只有5人存活下來,而被派去炸燬卡斯滕大廈和奧古斯特鋼鐵大廈的兩支小隊,幾乎全軍覆沒……」

  在奧克塔薇爾的話停住後,魏斯續道:「後來,你們又殺了個回馬槍,把卡斯滕大廈給炸了。」

  「第4特勤大隊的六條鐵律之三,是寧可慷慨赴死,也要完成使命。」奧克塔薇爾一字一頓地說,「炸燬卡斯滕大廈,我們的任務只完成了三分之二。除非奧古斯特鋼鐵大廈為我軍奪回,否則,哪怕我只剩最後一口氣,也要把它炸燬!」

  「格魯曼教官,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們來完成吧!」盧恩有意沿用過去的稱呼,談話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許多。不過,巴斯頓軍校的冰山美人有著跟容顏不符的堅強,她肩部受創嚴重,右臂已經無法使用,卻以對面兩人想都沒有想到的敏捷動作,用左手從槍套裡拔出手槍,槍口對準了魏斯和盧恩之間的空隙。

  兩人都楞了一下。

  「龍,你又一次在關鍵時刻替我和我的士兵解了圍,我深表感謝,但你有你的任務,我有我的使命,不要因為主觀判斷而將它們捆綁在一起!盧恩,你和你的部隊是百戰精銳,上級命令你們尋找敵軍戰線上的突破口,伺機從後方夾擊敵人,炸燬奧古斯特鋼鐵大廈並非你唯一的選擇。有你們這樣出色的學員,我感到非常欣慰,但是,我不會讓你們替我去完成未竟的使命。」奧克塔薇爾用冰冷卻不乏人情味的語態說道。

  魏斯想了想:「您的意思,我完全理解,而且完全認同。只不過有一點需要說明……我和我的同伴們從上級那裡得到的最後一條指令,是全力堅守陣地,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撤離。如您所見,我和我的部隊已經撤離了原有陣地,但我們並沒有因此放棄戰鬥,而是在奧城地界內繼續跟敵人周旋。所以,從軍事角度理解,我們目前沒有確切的戰鬥任務,指揮官有權見機行事。至於盧恩和他的部隊,我覺得您剛剛已經分析的很清晰了。從現在開始,我們無條件接受您的指揮,直到炸燬奧古斯特鋼鐵大廈。」

  聽完魏斯的話,奧克塔薇爾沒有立即駁斥,盧恩忙不迭表態道:「是的,從現在開始,我和我的部隊無條件聽從您的調遣,任務目標——奧古斯特鋼鐵大廈!」

  奧克塔薇爾卻搖頭道:「你們還是太年輕了!這樣意氣用事,到頭來會讓很多信任你們的人丟掉性命,甚至……」

  這略去的後話,魏斯和盧恩都懂。

  英姿颯爽的女軍官收起了她的半自動手槍,單手整理好裝束,起身道:「克倫伯-海森上尉,施密特上尉,根據聯邦軍隊軍事守則第5條之規定,你們和你們的部隊從現在開始接受我的指揮,聽從我的指令,在我陣亡或是我們成功炸燬奧古斯特鋼鐵大廈之後,這種軍事指揮關係自動解除。你們對此可有異議?」

  「無異議!」魏斯和盧恩異口同聲地回答。

  奧克塔薇爾昂著頭、挺著胸,用教官式的口吻發令道:「克倫伯-海森上尉,我需要你挑選出50名士兵,收集至少3000磅炸藥或等量爆炸物,安全穩妥地運到城區中心地帶的下水道去。能否完成任務?」

  前一晚,魏斯帶著士兵們幹了一票大的,除了藥品和食物,還弄到了4箱炸藥、2箱菠米彈,再加上之前儲備的彈藥,湊足奧克塔薇爾所說的數目不是問題,因而朗聲道:「保證完成任務!」

  「施密特上尉,我需要你組織兩個突擊組、兩個支援組,對奧古斯特鋼鐵大廈底部的下水道區域實施戰鬥偵察。如果敵人完全阻塞了周圍的通道,我們需要進行幾次小規模的爆破,打通地下通道。」

  「沒有問題!」盧恩應道。

  「地下爆破,我們的經驗比較足,所以,爆破任務可以交給我們。」魏斯主動提出建議。

  「我們連的萊爾中士,是聯邦工程大學化學專業的高材生,熟悉各種爆炸物的性能,是我們第1國防師最好的爆破手之一,而且他已經在我們連教出了一批合格的爆破手,所以,這項任務交給我們沒有任何問題!」前面這句,盧恩面朝奧克塔薇爾,而後面這句,他轉向了魏斯:「不過,我們的士兵對下水道的熟悉度肯定不如龍的部隊,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能調派幾名士兵給我們當嚮導。」

  在爆破任務方面,魏斯無意跟盧恩爭強,而對於盧恩的要求,他表現出了應有的大度:「我指揮的連隊,恰恰是第9兵團最專業的偵察尖兵,給你每個突擊組和支援組配2名偵察兵,夠意思吧?」

  「非常夠意思。」盧恩毫不遲疑第回答道。

  奧克塔薇爾看著兩人似在鬥嘴,實則相互關照,彷彿回到了巴斯頓軍校的訓練場上,不知不覺間,淚水盈出了眼眶。她假意梳理頭髮,轉過頭去,悄悄拭去眼淚。不一會兒,兩個巴斯頓軍校的優秀畢業生將各種細節問題一一梳理妥當,她突然發問:「還記得我們的訓練口號嗎?」

  魏斯和盧恩不假思索地喊出那熟悉的口號:「勇往直前,巴斯頓!戰無不勝,巴斯頓!」

  此後,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準備,盧恩的精兵強將在奧城中心城區的下水道就位。不出所料,諾曼人已將通達奧古斯都鋼鐵大廈下方的各處通道管線給堵死了,但這並不能阻擋聯邦軍人的決心。盧恩麾下的爆破高手勘定了三處爆破點,用工程爆破法布設了炸藥和引線。魏斯這邊,士兵們正把足量的爆炸物運往指定區域。至於這場軍士行動的總指揮官,奧克塔薇爾-格魯曼少校,毅然帶傷上陣,親臨前線坐鎮指揮。

  一切準備基本就緒,行動進入了倒計時。就在這個當口,被派去城北偵察敵情的士兵突然帶回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在聯邦軍隊的炮擊中,城北體育場的部分牆體發生坍塌,成百上千的聯邦軍民試圖從倒塌的豁口逃離,結果遭到諾曼軍隊的密集射擊,一時間死傷無數。偵察中,他們發現體育場裡關押了大量的平民以及不少被俘的聯邦軍人。很顯然,如果聯邦軍隊成功奪回中心城區繼續向城北推進,集中關押在體育場的聯邦軍民很可能遭到炮火誤傷,再者,一旦諾曼軍隊因節節敗退而喪失理智,向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和戰俘舉起屠刀,那將會是一場慘不忍睹的災禍!

  收到這份緊急報告時,魏斯在靠近中心城區下水道的地方統籌後援。前方,是小規模爆破突防+大規模爆破毀樓的行動,結果如何,不僅決定了這百多名參戰官兵的生死,更關係到地面戰場成千上萬聯邦軍人的命運,對於奧城戰役乃至這場大戰的進程都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後方,是大量奧城平民和被俘將士的安危,這些無辜而又可貴的性命就像是被裝在一個大籃子裡的雞蛋,若是坐視不管,稍有意外就可能是籃壞蛋毀的惡果。孰輕孰重,何去何從,魏斯百般糾結,萬般焦慮。他向前一路飛奔,很快找到了奧克塔薇爾,向她道明情況。

  聽完之後,奧克塔薇爾沉默良久。從親手炸燬格魯曼大廈這件事可以看出她是個足夠有魄力的人,但這一次,她明顯猶豫了。末了,她盯著魏斯,緩緩開口道:「如我之前所述,第4特勤大隊有六條鐵律,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任務是第三條,而前面兩條,是關於忠誠、正義和責任的。按理說,我應該立即調整部署,至少分出一半的力量去解救我們的平民和兄弟,但如你所知,即使我們拼盡全力,炸燬奧古斯特鋼鐵大廈也未必能夠獲得成功,若是分散兵力,成功的可能性就更低了,而城北體育場那邊,同樣需要我們全力以赴。我們越想要兼顧,越無法兼顧……」

  魏斯無語以復。

  奧克塔薇爾的話語卻變得慷慨激昂起來:「責任和使命,都比我們的生命更加重要,我們很難做出抉擇,但必須做出抉擇。龍,你的士兵已經把炸藥送過來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和盧恩吧!你們趕去城北,想方設法保護被困在體育場的平民和兄弟,儘可能把他們解救出來。我知道,對你和你的士兵來說,這是一個極其艱巨的任務,許多人會因此送命。我們站在這裡,轉身也許就是訣別,但身處這樣的時代,面對這樣的大勢,我們既然選擇了戰鬥,就承擔了光榮的責任和使命,就應當義無反顧,絕不回頭!」

  重任壓在肩頭,魏斯依然昂首挺胸:「我明白了,格魯曼教官!你說的很對,我們擔負了光榮的責任和使命,哪怕戰死疆場,也是死得其所!」

  奧克塔薇爾堅定剛毅的目光,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無比柔和,她舉左手敬禮:「再見了,學員龍-克倫伯-海森,我永遠以你為榮!巴斯頓永遠以你為榮!」

  與之相反,魏斯眼中的徬徨和憂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目空一切困難的決絕。他舉手敬禮,再次喊出巴斯頓軍校那聞名遐邇的口號:「勇往直前,巴斯頓!戰無不勝,巴斯頓!」
x24685 發表於 2018-10-4 23:13
第80章 爆炸式的爆發

  望遠鏡裡,魏斯看到了城北體育場的清晰輪廓。這是一座能夠容納十萬人的龐大建築,四圍矗立著斜拉橋式的塔柱和鋼索,外觀具有濃郁的大工業風格。就讀於巴斯頓軍校期間,他兩度造訪這座體育場,親歷了聯邦競技體育的盛況,見證了奧城民眾對於力量和速度的崇尚。那激動人心的一幕幕彷彿就在昨日,但眼前的景像已讓人恍若隔世。

  在體育場建築東南側,有一處四五十尺高、十數尺寬的缺口,不少平民裝束的人正在荷槍實彈的諾曼士兵的監督下來來往往地搬運屍體,而豁口處的斑駁血跡依然觸目驚心!。諾曼軍隊進攻城區時,攻守雙方曾在這附近展開激戰,以這座體育場的體形和構造,自然免不了遭到炮火的侵襲。儘管當時體育場外牆沒有發生大面積的崩塌,可是戰火的遺患終究還是顯現出來。魏斯能夠想像到事發當時,發自本能的求生欲促使被拘押的平民和軍人趁亂衝出,而諾曼人的指揮官一聲令下,士兵們冷酷無情地扣動扳機,雨點般的槍彈射向了血肉之軀,就此釀成了一場血流成河的慘案……

  陰沉的天幕下,視線中不時飄過黑色的煙團。中心城區方向,槍炮聲依然密集,而在眼前這片區域,諾曼軍隊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戰鬥準備。在距離體育場不遠處,魏斯看到了一艘停泊在地面的諾曼戰艦,從它的體形推斷,這可是一艘三萬噸級的主力艦,而從它的輪廓造型判斷,這應該是一艘從威塞克斯王國繳獲的戰艦。北方國度建造的主力戰艦,一貫是裝甲厚重、武備偏弱、速度偏慢。諾曼人將它部署在這裡,看來是把它當成了地面指揮部。觀察過程中,魏斯仔細地讀取了這艘戰艦的戰鬥力數據,很明顯,它具備正常的飛行和戰鬥能力,也就是說,必要的時候它仍能升空作戰。只不過單獨一艘,在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中不但孤掌難鳴,還會成為敵方炮彈和炸彈的集火目標。

  一邊是受困在體育場的數萬奧城軍民,一邊是對奧城戰局有重大影響的諾曼戰艦,魏斯似乎又站在了一個需要做出抉擇的岔路口。奧克塔薇爾和盧恩留在了中心城區那邊的下水道裡,他們即將聯手攻擊守衛奧古斯特鋼鐵大廈的諾曼軍隊,並且竭盡全力將這座最後的摩天大廈給炸燬,無論成功與否,肯定是騰不出手來給魏斯任何幫助的。魏斯凝思許久,最終橫下一心,以超常規的思維應對眼前的挑戰!

  黃昏時分,在城區裡持續了一整天的槍炮聲出現了短暫的停頓。魏斯不確定這是聯邦軍隊有意調整節奏,以便在即將到來的夜戰中發力,還是戰役層面的因素發生了什麼變化,這個時候,他的部署已經完全展開,除非戰場形勢發生劇變,否則他不會也不能半途喊停。

  最後看了一眼血紅的晚霞,他進入下水道,從需要低頭側身通行的支線來到了高過成年人、寬可通行小車的主道,奔行了一段距離,回到了支線,然後進入了需要爬行前進的排水管道,速度慢了下來,但他一刻不停地往前爬,不多時便來到了一條潮濕泥濘的、上部有格柵的排水溝。儘管身上的軍服沾滿了泥污,他卻毫不在乎地繼續往前爬,直到來到同伴身後,以腦袋貼近對方臀部的姿勢停了下來。朝前看,前面像排隊偷雞蛋的老鼠一樣,聚集了長長一溜的聯邦軍士兵,往後看,跟進的同伴陸續就位……

  排水溝裡的酸餿氣味令人作嘔,但魏斯和他的士兵們必須一動不動地趴在裡面,等待著夜幕的降臨,或是攻擊時機的提前到來。不遠處的山丘上、岔路口,諾曼士兵在炮位、掩體或哨位上活動,當他們用稍微大些的聲音說話時,魏斯和他的士兵們能夠清楚聽到那種跟阿爾斯特語截然不同的發音方式。百尺之外,便是停泊在體育公園的諾曼戰艦。這附近除了體育場,沒有任何的大型建築,也就沒有下水道的幹線和支路,有的只是形同毛細血管的排水管和排水溝。所以,諾曼人在戰艦周圍的警戒防禦體系,主要是針對來自地面和空中的威脅,這給了魏斯唯一的可乘之機。儘管這艘戰艦上不大可能會有人造星源石的製造設備,但它大概率是諾曼軍隊在奧城的作戰指揮中樞,如果能將這裡的指揮和通訊設施破壞掉,斃傷或捕獲諾曼軍隊的指揮人員,對聯邦軍隊的反擊行動絕對是大有裨益的。

  貝拉卡瑟隘口錯失機會的遺憾,會在這裡得到彌補麼?

  在確定了「雙拳齊出」的戰術選擇後,魏斯帶著幾名偵察尖兵對體育場方向的下水道進行了一次冒險的抵近偵察,發現諾曼人不但對聯邦軍隊的地下滲透襲擊早有防備,而且警戒部署滴水不漏——他們各處下水道岔口派駐了士兵,構築了掩體,甚至布設了機關炮,那些爬著可以穿過的管道,居然也鉚上了拇指粗細的鋼條。這意味著魏斯的部隊無法在不驚動諾曼軍隊的情況下抵達體育場下方,看起來很糟,但事情總有兩面性,諾曼人既然在這裡部署了警戒防禦力量,就不需要粗暴直接地炸燬通道,而聯邦軍隊只要想方設法突破了諾曼人的警戒防禦,就有機會通過下水道轉移疏散體育場裡的聯邦軍民。

  基於貝拉卡瑟隘口之戰的經驗和教訓,魏斯對手裡的兵力進行了妥善的分配:最精銳的戰鬥力編成兩個突擊組,分別從兩條排水溝穿透諾曼軍隊的地面警戒防線,接近處於停泊狀態的諾曼戰艦,一旦發起進攻,兩個突擊組分頭從艦艏和艦尾攻入諾曼戰艦,每佔領一處,儘可能破壞通訊、控制以及動力設施,艦上的武器裝備能用則用,不能加以利用則堅決予以破壞。戰力較弱的部隊,編成一個突擊組和一個支援組,待魏斯親率精兵強將突襲諾曼戰艦,體育場這邊的諾曼軍隊必定抽調兵力前去增援,屆時突擊組從西面強攻諾曼人的地下警戒防線,支援組隨後跟進,沿途以爆破方式堵塞多餘的岔道,只留一條直通體育場下方的主道。理論上,這條通道能夠讓聯邦軍隊在幾個小時之內撤走被困在體育場裡的數萬軍民,並且讓他們在天亮之前撤到中心城區以南,也即聯邦軍隊目前的控制區域。在那之後,該如何處理這些平民和被解除了武裝的軍人,就是上級指揮官們的決策範圍了。

  魏斯在臭烘烘的排水溝裡耐心等候了半個多小時,從上方格柵裡透下來的自然光線逐漸減弱,但離天黑還差了一些時間。突然間,中心城區方向炮聲皺起,一陣緊過一陣的爆炸,使得最貼近地面的人能夠感覺到輕微的顫感。炮火持續了約莫十分鐘,魏斯聽到了一個格外洪亮的爆炸聲,隨之傳來的顫動也前所未有的強烈。如果3000磅的炸藥有百分之八十用到了旨在炸塌奧古斯特鋼鐵大廈的終極爆破上,其威力相當於最強戰列艦的全主炮齊射。當然了,如果聯邦軍隊能夠及時派出一艘擁有頂級戰力的忠誠級戰列艦飛臨奧城,也就不需要第4特勤大隊的精英們以近乎全軍覆沒的代價,去炸燬聯邦公民耗費大量精力物力建造起來的那一座座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了。

  「傳令……準備行動!」魏斯壓低嗓音,向身前身後的同伴發出指令。

  在城市游擊戰模式下鍛鍊了技能、磨礪了意志的聯邦軍士兵們,遵從魏斯的號令,像在雪原上發現獵物的鬣齒獸群,眯起了飢渴的眼,繃緊了強健的腿,露出了尖利的牙,等著頭領發出攻擊的嘶吼聲。

  排水溝外面,諾曼人有的在喊,有的在嚷,還有的在交談。魏斯閉上眼睛,側耳傾聽……哈,奧古斯特鋼鐵大廈倒塌了,沒錯,倒塌了,奧克塔薇爾和盧恩成功了,有多少諾曼人沒來得及逃離大廈直接被埋葬了?幹得好!幹得好!這是對諾曼軍隊的沉重打擊!自此,他們失去了在奧城戰場的重要制高點和觀測哨,而且,短時間內,他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

  爺等的就是這一刻!

  「進攻!」魏斯猛然暴起。儘管排水溝的柵格板很沉重,他就像是推開一塊木板似的,輕而易舉地將它頂起推到了幾尺之外,接著,他一邊端起克倫伯-海森步槍,一邊眯眼觀察正前方的敵情:從排水溝到諾曼戰艦,有防空炮位2處、機關炮陣位3處,軍官4名、步槍手20+,如果能在5分鐘內突破這一區域,就有機會在戰艦上的諾曼艦員關閉艙門之前強行登艦。

  單手解開包裹在狙擊鏡上防泥污的布條,魏斯一秒抬槍,一秒瞄準,第一槍便將數十尺外的諾曼軍官撂倒。接著,他邁出排水溝,順勢拉栓填彈,端起槍,抬高槍口,視線鎖定了百尺之外的諾曼戰艦。在它的甲板和舷廊,不少諾曼艦員跑出來看奧古斯特鋼鐵大廈崩塌的奇景,不想等待他們的卻是從地底鑽出來的獵殺者。魏斯第二槍精準無誤地射殺了戰艦上的一名軍官,槍聲未落,他高聲招呼道:「機槍二組、四組,掃射敵艦甲板!」

  克倫伯-海森工廠出產的水冷重機槍,單發威力雖不及格魯曼轉管機關炮的三分之一,射程、射速以及便攜性卻更加適合近距離戰鬥。流暢的機槍聲一響,密集彈雨立即朝著諾曼戰艦甲板上的那些倒霉鬼傾瀉而去。霎時間,戰艦上的諾曼人一片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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