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鋼鐵燃魂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x24685 2017-11-25 00:59: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195863
x24685 發表於 2018-8-13 14:51
第60章 薇風吹來

  「目標方位205,距離65,風向東,陣風一級……射角,右001加2,上040加5,不,043加5。」

  在奧城的一處工廠裡,在鋼製的倉庫移門後,兩組聯邦軍士兵正按標準規程操作兩門制式野戰炮,而在用木條加固的窗戶後面,魏斯親自上陣,測距、演算,為火炮調射界。從這裡到格魯曼大廈的直線距離估測為32500尺,也即10公里不到。能夠不受阻礙地進行直瞄觀測,魏斯有信心打出理想的命中率,但眼下的問題不在於射擊準頭,而是來自敵方的強力反噬——那三艘龐大的、難以被摧毀的諾曼戰艦,直接降落在了奧城中心城區的三座大樓頂部,包括雄踞「聯邦第一高樓」之位多年的格魯曼大廈。它們的到來,無疑給聯邦軍隊在奧城的防禦體系來了個「中心開花」,更糟糕的是,聯邦軍隊部署在城區的火炮或是炮口朝外,或是用於封鎖某個區域,只有少數防空火炮具備全向射擊能力。要對付這些強行闖入城區的諾曼戰艦,聯邦軍士兵們必須移動炮位,不但暴露了炮兵陣地的位置,更被佔據制高點的諾曼戰艦逐一「點名」,結果,城內的聯邦軍隊非但沒能摧毀或驅逐這些諾曼戰艦,反而被它們的炮火打得嗚呼哀哉。

  「準備好了,上尉!」炮手向魏斯報告。

  魏斯左右看了看,士兵們看起來都很緊張。他們當然知道,這兩門大炮一旦開火,大概率會遭到敵艦火炮迅速而猛烈的反擊。他們雖然準備好了退路,但沒人能夠保證他們的安全,也許,看不見的死神已經站在他們身後了。

  「準備……」魏斯義無反顧地舉起右手,一小隊士兵扒著沉重的鋼製移門,隨時準備將它打開,好讓兩門已經校調好射擊諸元的野戰炮獲得射界。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廠區裡響起。透過窗戶,魏斯看到傳令兵騎馬飛奔而來,遂放下右手,從倉庫移門旁的小門走了出去,喚道:「嘿,傳令兵,我在這!」

  傳令兵策馬前來,敏捷地翻身下馬:「克倫伯-海森上尉?」

  「是的,是我。」魏斯應聲回答。

  「上尉,團長有令,各營連指揮官即刻前往團部參加作戰會議。」

  警衛團的團部,設立在三個路口之外的一棟倉庫裡。魏斯想了想,讓炮手們就地待命,自己騎了輛老式腳踏車,摸黑趕了過去。當他抵達團部的時候,全團的營連指揮官來了一多半,營長霍澤森少校也在其中。作戰會議還沒開始,眾人對當前的戰局議論紛紛。經過連日炮擊,諾曼人終於發力,這並不讓人意外,可是,一口氣把聯邦艦隊逐出了奧城防區,緊接著來了一出誰也沒有料到的怪招,著實讓聯邦軍指揮官們眼鏡片碎了一地。

  等了十來分鐘,指揮官們如數到齊,代理團長洛德倫茨上校卻遲遲不見人影。又過了將近一刻鐘,這位原本在第37國防師任職的軍官行色匆匆地回到團部,進門便道:「抱歉,諸位,臨時被亞特烏斯將軍召去商議軍情,讓大家久等了。」

  此刻,魏斯的目光已被洛德倫茨上校身後那人牢牢吸引。看到她的容顏,除了倍感親切,還有種如沐春風的快意。

  這位英姿颯爽的女軍官,正是奧克塔薇爾-格魯曼,格魯曼集團董事亨利-格魯曼的獨女,巴斯頓軍校的高級戰鬥教官,教員學員們公認的「巴斯頓女神」。

  魏斯注意到她佩戴著聯邦軍少校的領肩章,左臂的臂章,似乎是以前從未見過的圖案。一支新組建的部隊麼?

  在充斥著硝煙、血腥以及死亡氣息的戰場上,人們時時刻刻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精神壓力。突然見到一位顏值身材俱佳的女軍官,在場眾人的視線一下子都被吸引過去。看著這精緻美妙的面容,有人怦然心動,有人忘乎所以,也有人如見初戀。在洛德倫茨上校再度開口之前,幾乎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容我榮幸地介紹一下,這位是奧克塔薇爾-格魯曼少校,聯邦軍第4特勤大隊戰術指揮官。按照兵團司令部的佈置,此次我們警衛團將與第4特勤大隊聯手作戰。」站定後,洛德倫茨上校朗聲道。

  成為一眾軍官的視線焦點,奧克塔薇爾並沒有嬌羞扭捏之態,而是很坦然地站在洛德倫茨上校身旁,以昂首挺胸的姿態開口道:「先生們,晚上好。正如洛德倫茨上校介紹的,我是第4特勤大隊戰術指揮官奧克塔薇爾-格魯曼少校,奉命前來聯絡協調聯合作戰事宜。在你們當中,我看到了一些熟面孔,事實上,戰前我在巴斯頓軍校擔任作戰教官,很高興看到自己的學員已經成長為戰鬥部隊的中堅力量。長話短說,今晚的戰鬥形勢大家也看到了,我們正陷入到空前的危機當中,如果任由敵人佔據城區中心的四座大樓,我們在奧城的防禦作戰將承受數倍的壓力,這是絕對不能夠接受的。在敵人的炮火封鎖下,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不惜代價炸燬四座大樓,另一條是從敵人手裡奪回它們,而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偵察敵情,評估這兩條路的可行性,為後續行動提供支持。」

  待奧克塔薇爾說完,在場軍官們居然沒有像往常那樣交頭接耳,私下議論,而是保持著筆挺的站姿,每一張臉都儘量展現出男性的剛毅和堅定。

  僚屬們的反常表現,洛德倫茨上校看在眼裡,他哼了一聲:「好了,諸位,坐下吧!」

  眾軍官們齊刷刷地坐下,動作之乾脆,紀律之嚴明,簡直就像是一群剛剛結束新兵訓練的毛頭小夥。

  就著警衛團各偵察聯絡分隊的防區部署圖,洛德倫茨上校向眾軍官們闡述了接下來的作戰安排:各連以三分之二的兵力為上限,抽派偵察戰鬥人員「包圍」四座被諾曼軍隊變成特殊登陸場的大樓,全力配闔第4特勤大隊探察敵軍意圖。

  奧克塔薇爾隨後補充說,為了探明敵人的目的和動向,第4特勤大隊各分隊將會進入大樓,想方設法抓俘虜回來審訊。在此過程中,需要警衛團提供火力掩護,轉移敵人的注意,遮掩行動時發出的聲音。下一步,如果上級的決定是炸燬大樓,在守軍炮兵難以完成任務的情況下,需要足夠的烈性炸藥運到大樓底部;如果上級的決定是以武力奪回大樓,他們將引領後續部隊從底層往上攻,此處需要強有力的直接火力支援。

  簡而言之,警衛團必須全程提供中近距離的火力支持。如果沒有那四艘強行降落在樓頂的諾曼戰艦,這個任務的完成難度並不高,可是有四艘控場能力極強、幾乎沒有射擊死角的諾曼戰艦存在,聯邦軍的野戰炮機關炮一露面就會招致狂風暴雨般的壓制,這怎麼破?

  洛德倫茨上校看了看表:「形勢緊迫,任務緊急,特勤大隊將在40分鐘後開始行動,我們的火力必須同時就位。」

  四十分鐘說短不短,如果只是負重行軍,這些時間足夠聯邦軍士兵們繞著中心城區的那四棟高樓跑上一圈了。拖著野戰炮、機關炮以及各種裝備彈藥進行陣地轉移,在間隔不遠的情況下,四十分鐘似乎也綽綽有餘,但普通射擊陣位無法應付敵人的炮火反擊,唯有牢固的、可靠的、具有一定隱蔽性的炮位,才有可能讓炮手們活著完成任務。於是,一些軍官直白地表示,部隊需要時間勘察環境、選定陣位,並對射擊陣位進行必要的加固。如果一定要在四十分鐘後提供火力支援,前期只能投入機關炮和機槍,並且需要在戰鬥中不斷變換陣位,到後期才能保證火力的強度和持續性。若是倉促投入戰鬥,無異於讓炮手白白送死。

  「你們的擔心,我們在兵團司令部商議對策的時候已經考慮到了,但是我們實在沒有時間了。從大局出發,哪怕冒很大的風險,承受很大的傷亡,哪怕招致全軍覆沒的結果,我們也必須硬著頭皮上!」洛德倫茨上校以擲地有聲的語氣,向眾人闡述了一個舍小我、保大我的殘酷現實。

  面對這種九死一生的任務,軍官們集體沉默了。

  「先生們!」奧克塔薇爾用她那清脆悅耳而又不乏力量的嗓音說道,「我知道你們不是因為怯懦而感到憂慮,是擔心倉促上陣,無法完成既定任務,我們特勤大隊何嘗不是臨時接到任務。對於當前這種形勢,我們此前也根本沒有料到,但這就是戰爭,敵人不會給我們充足的時間進行準備!諸位,你們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不少人已是名聲在外。現在,是發揮你們引以為傲的軍事才能,是激發你們內在潛力的時候了!我相信,你們不會讓我們這些衝鋒在前的兄弟們失望!一定不會!」

  奧克塔薇爾的激勵,讓魏斯彷彿又回到了巴斯頓軍校的訓練場,回到了那些刻苦訓練的歲月。曾幾何時,他因為受到同伴的嘲笑而憤怒,對自己的境遇感到失望和沮喪,但正如奧克塔薇爾所言,在內在潛力激發出來之前,千萬不要看低自己。
x24685 發表於 2018-8-15 23:17
第61章 瀕危陣地

  人一旦忙起來,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不等魏斯安排妥當,四十分鐘的時限赫然到來。此間,他領著兩個分隊的士兵從各偵察聯絡點和火力支援點移防到了新的陣位——位於街角的一棟三層樓建築。它此前曾遭炮火侵襲,頂部被炸缺了一個角,窗戶玻璃被悉數震碎,但主體沒有開裂或變形。

  這種鋼石結構建築物,目測足以抵禦中小口徑火炮的轟擊。

  部署在廠區的兩門野戰炮因為射程充裕,留在原地就能夠對格魯曼大廈進行火力打擊,機關炮和機關槍射程不足,必須轉移到距離目標更近的位置才能發揮火力支援作用。如果時間再充裕一些,魏斯肯定會組織士兵們利用各種材料加固炮位,做好各種防炮擊的準備措施,但現在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一分一秒的延遲都有可能錯失寶貴機會。限定時點一到,特勤大隊的精銳士兵們開始向諾曼戰艦盤踞的四棟大樓展開戰鬥偵察。他們有的以周圍的建築為屏障,藉著夜幕的掩護,從地面靠近這些大樓,有的鑽進下水道,循著排水和檢修通道從地底接近目標,這條路線看起來安全很多,實際上需要克服重重障礙,耗費的時間也要長很多。

  午夜剛過,漫天浮雲遮蔽了月光。時斷時續的炮火,使得城區街道忽而亮如清晨、忽而暗若雨夜。魏斯的視野,在正常視覺與「人肉雷達」之間切換,前者效果不佳,後者倒是出乎意料——腦波雖然不能穿透多重牆體,像X光機一樣把大樓裡的兵員裝備分佈看得一清二楚,但是,這種技能就像是遊戲裡的BUG,若能細心觀察、精心推敲、巧妙利用,還是有機會以小博大,取巧制勝的。譬如說,通過觀察到的片面情況,推斷士兵在樓裡的部署和動向,進而有針對性地調度火力,可以取得翻倍甚至數倍的壓制效果。

  不容魏斯多想,戰鬥赫然變換節奏。儘管沒有夜視儀,諾曼人還是察覺到了對手的行動。那些像外星怪獸一樣霸佔樓頂的戰艦,從戰艦進入大樓的士兵們,紛紛向地面射擊,以槍炮火力封鎖聯邦軍特勤精銳們的前進道路。

  接著,靠近城區中心的地方升起了兩發紅色信號燈,那是「掩護射擊」的約定信號。

  「哈特!」魏斯高喊道,「一分鐘疾速射!向中間樓層連續開火!」

  名為哈特的士官,指揮著兩門7PIR口徑的重型機關炮,其射程剛好可以夠到格魯曼大廈樓頂,只不過機關炮的炮彈對一艘戰列艦級別的諾曼來說,可能連隔靴搔癢的效果都達不到。在魏斯看來,機關炮擊傷樓頂上的敵艦需要奇蹟之神的加持,與其做這種希望渺茫的事情,不如務實一些,把目標鎖定在離艦入樓的諾曼士兵身上,還能夠發揮一些實實在在的效用。

  咚咚咚……咚咚咚……隨著轉管機關炮雄渾有力的嘶鳴聲響起,連串炮彈以肉眼可辨的軌跡飛射而去。經過望遠鏡放大的視野中,依稀可見格魯曼大廈中間樓層出現了塵屑飛揚的情形。到了接近極限射程的距離,炮彈的散佈範圍很大,就是不刻意移動槍口,炮彈也能夠「覆蓋」上下好幾層樓,其中一部分穿窗而入,擊傷擊斃那些正在居高臨下阻擊聯邦軍靠近的諾曼士兵。

  遵從魏斯命令,懷特分隊的兩門機關炮持續射擊。在短時間的爆發裝填狀態下,一隊熟練的炮手一分鐘能夠讓一門機關炮發射180-240發炮彈,兩門炮便是360-480發,只要選位正確,一口氣幹掉十幾二十個諾曼士兵不成問題,斃傷三四十個也不足為奇。即便如此,在火力射擊過程中,魏斯咬牙捏拳,只恨自己掌控的武備太弱,沒那本事把強橫的諾曼人直接轟成渣渣。

  一分鐘的疾速射完成,魏斯當即吼道:「哈特!隱蔽!」

  縱使沒有魏斯的提醒,根據事前安排的戰鬥套路,各炮組完成射擊後應當迅速離開窗口位置,向建築物內部轉移隱蔽,捱過了敵方炮火,再轉換陣位尋找射擊的機會。

  哈特分隊剛剛停火,敵人的炮火如期而至,堅固的大樓也變成了深秋的枝葉,在冷風中瑟瑟發抖。樓頂的諾曼戰艦居高臨下,能夠清楚觀察到聯邦軍隊的火力點,觀察、瞄準、校正,整個過程用不了多少時間,而且打得格外精準。魏斯所選的新陣位,先前已經進駐了不少步兵,他們明明知道這支友軍的到來必定「惹禍上身」,但還是默默地跟著一起承受敵軍炮火帶來的壓力與威脅。

  兩分多鐘,四十餘發中小口徑炮彈,這便是諾曼人對兩門機關炮一分鐘速射的反擊。若以彈頭重量計算彈藥投射量,這些炮彈肯定超過了哈特分隊的400多發機關炮彈,但優勢並不太大;以艦炮射速推測,諾曼人集中了3-4門艦炮對付一個聯邦軍火力點,換成戰艦與炮壘對射,諾曼人根本佔不到便宜。諾曼艦隊之所以敢大張旗鼓地衝進城區,顯然是看準了聯邦軍城防部署存在缺陷……

  狡猾的諾曼人!

  魏斯眯起眼睛,只待周圍的爆炸聲停止,果斷髮令:「莫爾斯!一分鐘疾速射,瞄準低樓層連續開火!」

  軍士莫爾斯的分隊,配備了2門5PIR口徑的輕型轉管機關炮,採用頂部彈匣供彈,爆發式射擊時射速能夠達到每分鐘300-400發,雖然射程和威力略遜於重型機關炮,但勝在移動速度快、火力密度高,正常操作只需要3-4人,換上鋼芯彈同樣可以對付敵人的輕裝甲目標和低強度防禦工事,因而更受前線部隊的歡迎。

  「拉爾斯!」輕型機關炮還沒開火,魏斯喚來一名較為機靈的士兵,「去告訴法諾森,讓他們按照原定坐標開火一次,然後隱蔽!如果沒有我的命令,不要進行第二次射擊!」

  受魏斯指派的這名士兵個頭不高,身手很是矯健。聽清指令後,他從這棟建築的東門出去,騎上腳踏車,風馳電掣地返回他們先前駐紮的廠區去了。

  片刻,哈特軍士來到魏斯身旁:「好險!要不是這棟建築夠堅固,我們就完了!當然了,您安排的戰術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魏斯沒有轉頭,而是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戰術只是權宜之計,要是諾曼人發現普通火力不能消滅我們,肯定會動用戰艦主炮。戰列艦級別的主炮火力,你覺得這棟樓能扛得住?」

  哈特軍士臉上的慶幸蕩然無存,他急切地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眯起眼睛的魏斯,這時已經再次進入到了「人肉雷達」模式。這種模式對精神力的消耗很大,但並不強制要求使用者全神貫注。事實上,隨著使用次數的持續增加,他對這個生物技術系統的掌控越來越純熟,已經可以做到觀察和交談兩不誤,甚至可以在跑動中準確觀察敵情。

  「現在,我們只能寄希望於友軍部隊可以在我們被敵人消滅之前解決問題——要嘛攻佔那些大樓,要嘛將它們炸燬,總之,要讓諾曼戰艦失去立足之地,即便不能將它們摧毀,也要把它們趕走!」

  「要摧毀這些大樓,動用重型火炮不就行了?前一次諾曼艦隊接近城區,遭到我方炮兵的猛烈阻擊,當時肯定有大口徑火炮投入戰鬥,難道它們撤走了,或是在諾曼軍隊的炮擊中損毀了?」哈特軍士揣測道。

  「部署戰鬥的時候,上校沒說為什麼,但我猜想,我們的炮兵部隊暫時是指望不上了。不然的話,司令部不會把最精銳的特勤部隊投入到這樣的戰鬥中。除非……」話說到這裡,魏斯睜開眼睛,從「人肉雷達」的觀察模式中退了出來。「除非」是他平時說話的慣用詞,是他慣於逆向思考的體現。

  哈特軍士興許是處在戰鬥亢奮狀態,並沒有留意到魏斯只說了個開頭的「但是」。就在這時,莫爾斯分隊的一分鐘疾速射完成。魏斯照例大聲提醒道:「莫爾斯,隱蔽!」

  這一次,諾曼人的炮火居然沒有馬上劈頭蓋臉地打過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忽略了聯邦軍的這處火力點。過了差不多一分鐘,一個短促而尖銳的嘯聲襲來。霎那間,整棟大樓都隨著猛烈的爆炸而劇烈晃動起來,從天花板上掉落的可不只是灰塵碎屑,而是大塊的樓板,殘破的玻璃和各種碎片在氣浪的衝擊下到處亂飛,牆體也出現了碎裂,建築物的底層不再是安全的容身之所,照這種威力的爆炸多來兩三下,沒準就成了埋葬聯邦軍官兵的墳場……

  「就被盯上了?真見鬼!」魏斯低低地罵了一句,環顧四周,已有士兵被物件砸中,暫時不明生死。他原本打算讓哈特和拉爾斯的分隊輪番射擊,現在看來必須調整策略了。

  在眾人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又一發炮彈呼嘯著落下,同樣的威力,相近的距離,讓魏斯和他的士兵們再次體驗了處在死亡邊緣的恐怖感官。敵人連番重炮打擊,對先前進駐這裡的聯邦軍步兵而言根本就是無妄之災,他們的指揮官顧不上炮火隨時還會落下,派遣通訊兵向上級報告,要求全員撤出,就近轉移到其他陣地去。

  步兵們會不會撤走暫且兩說,魏斯凝眉注目,絞盡腦汁思考著這場戰鬥的出路——不光是自己和兩個戰鬥分隊的出路,更是十數萬奧城守軍和留守民眾的出路。
x24685 發表於 2018-8-18 12:00
第62章 放大招

  正當魏斯冥思苦想之時,視線中,接連幾發炮彈從東北方飛來並擊中了格魯曼大廈。爆炸的烈焰和硝煙「吞噬」了外牆,「侵蝕」了樓體,給人一種建築物隨時有可能發生傾倒的錯覺。連串爆炸過後,這座雄偉無比的建築依舊「健在」,但外牆的裂口清晰可見,樓體的破損可想而知,若再有幾發炮彈打在相近位置,它還能巋然不動?

  樓頂的諾曼戰艦在第一時間展開反擊,凶悍的炮火讓它成為燈塔一般的存在。看著眼前的一切,魏斯突然有種不好的猜測:諾曼人讓戰艦強行突入城區並降落在高樓頂部的冒險策略,打了奧城守軍一個措手不及,取得了暫時的成功,但是,只要守軍反應過來,以壯士斷腕的決心炸燬大樓,圍攻敵艦,就能破壞掉諾曼人的戰術,幹掉那些進入大樓的諾曼士兵,諾曼人難道預料不到這種情況?不,當然不是。他們要嘛是留有後手,要嘛是壓根不打算給守軍足夠的時間,也就是說,他們會趁守軍注意力轉移之際,從外部對奧城防禦體系發動絕殺一擊!

  「糟糕!」辨清這複雜形勢下的隱藏脈絡,魏斯捏緊拳頭。奧城守軍所剩不多的炮兵部隊已經被消耗得七七八八,精銳的特勤大隊也被調來探察盤踞大樓的敵軍,守軍的注意力確實被城區中心的敵人給牢牢牽制住了。雖說奧城外圍的守軍兵力沒有減少,戰鬥戒備沒有減弱,可是城防部署的調整,已經讓它的防禦強度受到了致命的削弱,也就是說,現在正是諾曼人一舉突破城市防線的絕佳時機……

  「哈特!你代我指揮,沒有命令,不要妄動!」

  吩咐完畢,魏斯顧不上諾曼人的炮擊,直接騎上自行車,全速趕往營部。城防部隊的電話線路布設到營一級,只要線路保持暢通,就能夠層層向上聯絡,乃至跟城防部隊的最高指揮官直接通話。可是,他人還沒到營部,城區突然被四面八方的火光映得通亮,密集而猛烈的爆炸幾乎完全阻塞了聽覺,地面在劇烈顫動,再好的技術也無法安然騎行。營部就在前方,他索性將腳踏車丟在一旁,貓著腰飛奔向前。

  在這山崩地裂般的惡境中,魏斯衝進營部,看到霍澤森少校,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大聲道:「敵人的全線總攻要開始了!」

  霍澤森少校詫異於魏斯在這個時候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他扯著嗓子回應道:「我知道!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來就是告訴我這個的?」

  魏斯沒有解釋,而是道:「我想通了!這一切都是諾曼人計畫好的!必須報告上級,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炸燬大樓,趕走敵艦,否則的話,各防區腹背受敵,奧城很快就會撐不住的!我們沒時間了,必須要快!」

  霍澤森皺眉道:「你讓我怎麼說?要用推測的結論說服將軍們做出決策,你以為很容易嗎?」

  「可我們得做些什麼!必須做些什麼!」魏斯急切地說道,「只要您同意,我領一個分隊,帶炸藥包上去,把格魯曼大廈給炸了。在此期間,我想,您肯定會有辦法讓上面放棄不切實際的僥倖念頭,下定決心跟敵人死磕。」

  如何說服上級,霍澤森的經驗技巧顯然比自己更足,成功把握也比自己更高。至於自己這種從軍不久的新手,在當前這種情勢下,除了幫著分析戰況、推斷敵蹤,貌似也只有在戰場上左衝右突的貢獻來得實在了。

  「你們用炸藥去炸了格魯曼大廈?不是在開玩笑吧?」霍澤森瞪大了眼睛,表情略有些猙獰。

  外面炮聲震天,這樣的環境,魏斯根本沒辦法細細解釋克倫伯-海森家族跟格魯曼集團的特殊關係,以及他個人對於格魯曼大廈的種種瞭解,只能用最為簡單的方式告訴霍澤森少校,自己有辦法,而且,奧克塔薇爾-格魯曼的存在也是完成這項艱巨任務的雙重保險。

  霍澤森想了想,眼下也確實沒有更好的出路,於是道:「你要多少炸藥?」

  魏斯雖然不是軍需官,但第9兵團進駐奧城之後,他對各防區作戰物資分配多有留意,並且由小見大,推測奧城的防禦儲備是非常充分的。這座首屈一指的軍工重鎮,鼎盛時期每半個月就能製造出可供一個兵團全面換裝的武器裝備,即便是在戰時大規模轉移人員設備的情況下,余留的生產設施以及原材料也能夠為前線部隊提供充足的彈藥物資。因此,他以一個分隊的人力負荷,向霍澤森少校申請了4000磅的烈性炸藥——四十多名士兵,每人背負100磅,一次就能將這些炸藥運送到位。

  略作思考,霍澤森表示,炸藥不夠,可以用炮彈來湊,但關鍵問題有兩點:其一,當前的戰鬥偵察行動由特勤部隊主導,炸燬大樓需要徵得他們同意並等他們的人全數撤離;其二,諾曼人用火力封鎖了通往大樓的道路,士兵們扛著炸藥,肯定沒辦法像特勤部隊的精英們一樣靈巧敏捷地靠近大樓,這是個很難突破的障礙。

  隨著時間的推移,奧城防線繼續遭受敵方猛烈炮火的侵襲,城區在密集爆炸聲中顫抖,城防體系何嘗不是?魏斯果斷應道:「前一個問題,我會找到格魯曼少校並且想辦法說服她,第二個問題就更不用擔心了——我們不走地面,走下水道。」

  霍澤森少校點了點頭:「好吧!我准許你從彈藥庫領取你需要的物資,以你設計的路線將它們運到格魯曼大廈去,找到奧克塔薇爾-格魯曼少校,說服她。至於其他的事情,我盡力而為。」

  臨行前,魏斯有些不放心地說:「事關重大,少校,如果我們不主動做這些,也許沒有人會做,到最後只能是大家一塊完蛋。」

  霍澤森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向戰地電話。

  魏斯有心從霍澤森這樣的前輩身上學習溝通技巧,只可惜形勢緊迫,他當即離開營部,穿過地動山搖的城區街道,艱難地回到了連部所在的工廠,準備從留守人員裡挑出一個分隊跟他去領炸藥,卻赫然發現部署兩門野戰炮的廠房被炸塌了,廠區滿目瘡痍,地面除了各種雜物碎塊,還有不少聯邦軍士兵的屍體。

  魏斯心道不好,趕忙跑向設在開闊地帶的防炮擊掩體。雖然整個廠區都受到了爆炸的波及,這些精心構築的掩體還是起到了有效的保護作用,許多熟悉的面孔都在,他們正忙著救治傷員。在看到魏斯之前,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寫著驚惶失措。

  魏斯跳進掩體:「嘿,兄弟們,發生什麼事了?」

  軍士帕特斯,一名分隊指揮官,上前報告:「敵人的炮彈擊中了安置大炮的廠房,引起了猛烈的爆炸。我們剛剛查看過了,廠房坍塌,大炮損毀,彈藥無存,陣亡11人,重傷9人,輕傷14人,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救治受傷的兄弟們。」

  「炮位旁只存放了12發炮彈,備彈存放在水槽下面,這樣都沒躲過被摧毀的厄運!真是太糟糕了!」魏斯呢喃道。這一下傷亡34人,大半個分隊的戰力就這樣沒了,要知道留守廠區的總共也就60多人。即便採取輕傷員照顧重傷員的策略,魏斯現在能帶走的最多也就二十來號人。以聯邦軍士兵的體格,背負200磅甚至300磅的裝備物資不是什麼大問題,難的是背著幾十上百公斤的東西還要在下水道穿行,不光速度堪憂,安全性、可靠性也是堪憂……

  稍作考慮,魏斯毅然決然地吩咐道:「帕特斯軍士,讓你們分隊沒受傷的士兵跟我走!」

  沒有支援也就算了,現在還要抽人走,這位體格魁梧、聲音洪亮的軍士怔怔地看著魏斯,對方的肯定表情,讓他眼底升起的希望變成了失望。即便如此,他還是朗聲道:「盧卡,阿爾瓦萊,把分隊沒受傷的兄弟們召集起來!」

  不多會兒,16名聯邦軍士兵整整齊齊地站在了魏斯跟前。

  帕特斯站在隊首:「上尉,算上我在內,分隊沒受傷的就這麼多了。」

  可魏斯分明看到他左手掌纏著染血的繃帶,於是,他對帕特斯軍士說:「我需要你留下來照顧大家。」

  接著,他拔高音量:「餘下的人,跟我走!我們去給諾曼人狠狠一擊!去給陣亡的兄弟們報仇!」

  這一下,不但隊列中的士兵們精神振奮,周圍受傷的、沒受傷但隸屬於另一個分隊的聯邦軍士兵們也紛紛站了起來。

  魏斯再次環顧左右:「兄弟們,這次任務非常艱巨,只有勇敢、頑強、堅毅的士兵能夠勝任。如果我們沒能活著回來,甚至連屍骸也找不到了,請記住我們,記住我們這些為捍衛自由而獻身的人!」

  一番簡答而必要的語言激勵後,魏斯向隊列中的士兵們舉手敬禮,周圍的士兵們亦鄭重向他們行軍禮致敬。

  禮畢,魏斯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那深邃的夜空,因為諾曼軍隊的大規模炮擊而忽明忽暗、忽黃忽紅,形成了別樣的視覺衝擊,給人一種悲觀的、憂心的預兆:奧城之戰的進程,正脫離聯邦軍隊的掌控,進入到諾曼人所設想的節奏……
x24685 發表於 2018-8-19 15:41
第63章 靈光乍現

  作為一座城市,奧城的歷史還不到百年,是工業革命的大潮和格魯曼家族的興起,讓它從一個默默無聞的邊遠小鎮成為舉世聞名的軍工重鎮,大戰的烽煙和數十萬將士的鮮血,賦予了它獨特的底蘊。戰後落成的格魯曼大廈,則是格魯曼家族與奧城攜手走向巔峰的標誌。現如今,奧城深陷戰火,格魯曼大廈也以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成為了外敵侵入奧城的踏腳石……

  「我們必須炸掉大廈,讓最大的那艘諾曼戰艦失去立足點,到時候它要嘛懸在空中挨打,要嘛趁早滾出奧城。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專心對付從外部進攻城區的諾曼軍隊,而不是裡外受敵,兩面挨打。」

  在漆黑的下水道裡,魏斯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扶著扛在肩上的彈藥箱,領著士兵們朝格魯曼大廈的方位前行。新興城市的一大優勢就在於各項市政設施,包括它的下水系統,體現出了工業文明發展帶來的進步。寬敞的下水道猶如地下的街巷,四通八達,蛛網遍佈,穿行其中,幾乎可以到達城市的任何一個地方,然後通過檢修通道、排水管道去到地面,或是直接進入高樓大廈的地下室。

  「上尉,我能夠理解您說的作戰計畫,可是我有個疑惑,就靠這些炸藥炸彈,能把格魯曼大廈炸了?那麼高的大廈,地基應該特別牢固吧!」隊伍中的士兵發問。

  得到霍澤森少校的批准,魏斯帶著這些士兵從偵察營配屬的戰地彈藥庫領了2400磅烈性炸藥、10箱菠米彈以及一千尺導火索,分配下來,每個人的負重在200磅左右。進駐奧城的聯邦軍部隊,連以上指揮官都得到了一份城區地圖和一份排水系統分佈圖,以便於他們充分利用城區的各種設施組織防守。得益於此,魏斯帶著士兵們開啟了一場說走就走的特殊行軍。

  「如果要破壞地基,這些炸藥確實少了點,只要進入大樓,將炸藥安放在支撐柱上,我認為這些已經足夠了。再說了,特勤部隊應該也帶了一些爆炸物去,兩邊合到一起,應該不成問題。」魏斯一邊注意腳下,一邊注意周圍,回答的有些隨意,但話糙理不糙。這一噸多的爆炸物,擱在爆破專家手裡,分分鐘把格魯曼大廈炸成格魯曼垃圾場,即便沒有精英級的爆破專家,特勤部隊的精銳士兵也能搞定,再不濟,也有自己這個半吊子的工科男。船到橋頭,自然會有出路。

  「人類雷達」的特殊效用,讓魏斯在這黑漆漆的環境中全然不必擔心受到敵人的偷襲。走著走著,他發現前方有兩個對應綠色虛框的戰鬥人員,各項讀數顯著高於普通士兵,想必是先期進入下水道的特勤部隊士兵。就在他發現對方之時,前面也傳來了詢問身份的聲音。

  「什麼人?」

  魏斯自報家門道:「喂,前面的兄弟,我們是第9兵團直屬警衛團偵察營的,我是克倫伯-海森上尉,注意,別誤傷自己人!」

  隱蔽在岔道口的那兩名特勤士兵隨之應道:「上尉,你們來這裡,是奉了誰的命令?執行什麼任務?」

  魏斯答道:「諾曼人已經對奧城防線展開了全面攻擊,我們沒有時間繼續跟頭頂上這幾艘諾曼戰艦耗了,必須盡快消滅或驅逐它們,否則的話,我們的防線腹背受敵,撐不了多久的!我們已經向上級提出的新計畫,形勢緊迫,在等上級指令的同時,我們得提前做好準備。」

  「準備?什麼準備?」對面的人順著他的話問。

  「我們帶來了炸藥。」魏斯答道,「要把它們送到格魯曼大廈去。」

  一聽說炸藥,對面連忙道:「上尉,請你們停止前進,我馬上去跟指揮官報告!」

  「你說的是格魯曼少校嗎?」魏斯道,「正好,我正要找她,新計畫付諸實施之前,必須兩邊協商一致。如果你找到她,記得告訴她,克倫伯-海森上尉有重要的事情向她報告!」

  對面道:「可以,克倫伯-海森上尉,請帶著你的士兵在這等待。」

  雖然對方沒有惡意,但在這裡白白耗著是魏斯無法接受的,他辯駁道:「可是,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敵人的猛烈炮擊已經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他們的步兵已經在向我們的防線逼近了。每多等一分鐘,我們的防線就要多承受一分鐘的壓力。聽著,夥計,我們絕無冒犯之意,但這些炸藥必須盡快送到格魯曼大廈去,一旦指揮官們批准新計畫,我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執行它。」

  對面的聲音遲疑了一下:「實際上,上尉,就算我讓你們通過,你們現在也沒辦法進入格魯曼大廈。」

  「什麼意思?」魏斯有些意外,他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了一聲沉悶的轟響。此前不是沒有這類聲響,只是因為盤踞在中心城區的諾曼戰艦跟守軍火炮不時互轟,外圍的諾曼軍隊又在猛烈炮擊守軍陣地,各種爆炸聲此起彼伏,混淆了聽覺。剛剛的動靜,似乎是菠米彈在下水道發生爆炸,但如果不仔細辨認,很容易把它當成落在附近地面爆炸的炮彈。

  「我們進去了,但又被趕出來了。他們想要進入下水道,但被我們擋住了。」那名特勤部隊的士兵言簡意賅地回答說。

  「匪夷所思!」魏斯嘀咕道。先前在街角建築為特勤部隊提供支援火力時,魏斯用他的特殊視野觀察到諾曼士兵主要在格魯曼大樓的中高樓層活動,只有少數幾個下到了低樓層。以特勤精英們的戰鬥力,怎會連區區幾個諾曼士兵都對付不了?不,能夠擊退聯邦軍特勤部隊,還試圖進入城市下水道,肯定不止是幾個諾曼士兵,一定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更有必要炸燬大樓,阻止諾曼人繼續在奧城中心城區滲透突破了。

  對面那名特勤部隊士兵,顯然沒有理會魏斯的反應,他用沉穩的腔調說道:「好了,上尉,我建議你們還是耐心在這等著吧!格魯曼少校在前面指揮戰鬥,你們要是帶著大量炸藥過去,萬一發生什麼意外,大家真的要一起完蛋了。」

  話畢,下水道裡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聲音漸行漸遠,很快隱沒在地標傳來的隆隆轟響聲中。

  「原地待命!」魏斯向隨行的士兵們下令。

  因為不是豐水期,下水道裡的水流只剛剛沒過腳踝,隨著居民大批撤離,生活污水減少了很多,氣味也還能忍受。士兵們將裝有菠米彈的彈藥箱放在最下面,往上疊放存放炸藥的木箱,就這樣簡單地卸下重物,原地休整待命。

  諾曼軍隊的炮火還在肆虐,魏斯憂心忡忡,好在巴斯頓軍校的「冰山女神」沒讓他等太久。不多會兒,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但沒有手電筒的光束,特勤部隊的人摸黑行動也沒問題?

  「克倫伯-海森上尉?」

  那個聽過一次就很難忘記的悅耳聲音隨之傳來。

  「是的,是我。」魏斯應聲道,同時晃了晃手裡的手電筒。

  片刻過後,奧克塔薇爾-格魯曼出現在了視線中,還是那樣的英姿颯爽,還是那樣的傲若冰霜,只不過眼中隱約透著焦慮的神情。

  待對方站定,魏斯道:「報告少校,城外的諾曼軍隊正對我們的防線展開全面進攻。如果繼續讓諾曼戰艦和士兵留在城區中心,只會讓我們的防守舉步維艱,必須痛下決心,做出決斷。我們這次帶了足夠炸塌格魯曼大廈的炸藥來,但剛才聽您的屬下說,現在整個大廈都控制在諾曼人手裡。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得另外想想辦法了。」

  奧克塔薇爾雙手叉腰,一言不發地聽魏斯說完,這才發問:「關於炸掉格魯曼大廈浙江愛你是,你們的兵團司令部還沒有下命令吧?」

  這個問題,直指要害,一針見血。

  魏斯摸了摸鼻子,回答說:「我們已經逐級上報了,相信命令很快就下來。」

  奧克塔薇爾道:「除非你們的兵團司令部下了正式命令,否則的話,作戰事務皆由我們臨戰裁斷,這你是知道的。」

  如果是第一次共事,魏斯會覺得她的言外之意是「沒門」,但奧克塔薇爾是他在巴斯頓軍校的作戰教官,雖說從來不留情面,也教會了他們很多戰鬥技巧。這種經歷,讓魏斯判斷她話外有話,於是試探道:「是的,即便沒有兵團司令部的命令,您也可以合情合規地做出炸掉大廈的決定。」

  奧克塔薇爾沒有發出一貫的冷哼聲,而是換了種少有的口氣:「龍-克倫伯-海森,作為學員,你算是我教過的最不同尋常之人,看起來天資平平,肢體力量偏弱,反應也不夠快,卻屢有令人讚嘆的表現。跟諾曼帝國皇家陸軍學院的交流賽,是你為我們贏得了唯一一場勝利,真心希望你的神奇能夠從軍校延續到戰場上……如你所知,格魯曼大廈是父輩的心血,是整個格魯曼家族,也是奧城乃至自由聯邦的驕傲,若非萬不得已,我是不會下令將它炸掉的。拋開私人情感,你覺得現在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關頭?」

  魏斯本想乾脆利落、斬釘截鐵地回答她「是」,可轉念一想,凡事都有兩面,且不說他們還能不能重新攻進格魯曼大廈底層,諾曼軍隊以孤軍深入的策略,將四艘戰艦強行降落在了奧城中心的四座大樓頂部,還派出精銳士兵進入大樓,何嘗不是在分散精力。如若聯邦軍逆勢而為,誘導諾曼軍隊從某個特定的方向進入城區,讓他們自以為內外會合在即,實則關門打狗,讓諾曼軍隊的優勢炮火受到制約,豈不是一條險中求勝的好計?
x24685 發表於 2018-8-21 04:16
第64章 一個大膽的想法

  「實際上,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魏斯靠前一步,壓低聲音,以儘可能有條理的方式,向奧克塔薇爾道出了自己剛剛想到的誘敵深入計策。

  待他說完,巴斯頓軍校的「冰山女神」卻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這可不是大膽的想法,而是瘋狂的想法!把敵人放進來打,這辦法也虧你想得出來!」

  言下之意,是不贊同咯?

  魏斯沒有就此放棄自己的冒險計策,而是勸解道:「除非採取這個瘋狂的策略,眼下就只能炸樓了。不論是用炸藥,還是用大炮,總之,必須把樓炸掉,讓諾曼軍隊無法在城區立足,然後拚死抵擋他們從外圍發起的進攻。」

  奧克塔薇爾遲疑了。正如她剛才所說,格魯曼大廈對於格魯曼家族乃至奧城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只要沒到萬不得已的那一步,她不會同意炸樓。

  「比起諾曼人的策略,我的想法可夠不上瘋狂,只能說是孤注一擲。想想看,如果我們丟了奧城,沒有了連結東部和西部的樞紐,形勢就很危險了。少校,我們眼前這場仗,跟二十年前那場不一樣,很不一樣!」

  自戰爭爆發以來,特別是在威塞克斯軍隊潰敗、諾曼軍隊從北境攻入聯邦以來,失敗主義情緒已經成為了籠罩在聯邦軍民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魏斯的話語,有揚敵威風、滅己志氣的嫌疑,奧克塔薇爾似乎非常不滿,她以冷傲的口氣說:「即使一再受挫,即使不斷後撤,我從不懷疑我們能夠贏得最終的勝利,因為邪惡不能戰勝正義,皇權無法奪走自由!」

  「取勝的信念,我不曾放棄。」魏斯澄清道,「即便只使用常規戰術策略,我們也能獲勝,只不過那需要很長的時間,付出很大的代價。我一貫認為聯邦軍隊的戰術思維過於陳舊、僵化,既然戰爭也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我們為什麼不能大膽做出改變?」

  奧克塔薇爾這次沒有辯駁,而是道:「我的任務是探察敵人的作戰意圖,伺機奪回大樓或將其炸掉。對於奧城的整體防禦策略,我沒有決定權,現在也不適合離開這裡前去報告。再說,只要建議是正確的,我提出或是跟你們提出,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吧!」

  真的沒有區別麼?

  魏斯本欲辯駁,可是轉念一想,以奧克塔薇爾的資歷和軍階,本來在戰術策略方面的建議力度是要強於自己,但她是格魯曼家族的直系成員,這個特殊身份,讓她不便於站在保護格魯曼大廈的角度,提出這樣一個押上整個奧城的冒險計畫。

  「好吧,你說的對,我這就回去報告,這些炸藥……我想還是能夠派上用場的,就全部留給你吧。」

  「炸藥?」奧克塔薇爾聽出了弦外之音,「說吧,你的腦袋裡又有什麼大膽的計畫?」

  魏斯聳肩道:「我的建議是把連通格魯曼大廈地下室的下水道全部炸塌,我們不進去,也別讓他們進到下水道來。如果他們想要出來,讓他們走地面,看看我們的槍答不答應!」

  奧克塔薇爾猶豫了一下:「好吧,炸藥留下,人你帶走。你的建議,我會慎重考慮,而且無論如何,我都會向上級薦你一功。」

  魏斯嗤笑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提什麼薦功,能活到奧城戰役結束再說吧!」

  說罷,他擺了擺手,招呼士兵們原路返回。本以為奧克塔薇爾會說句「祝好運」之類的,可「巴斯頓女神」無愧於她冰山美人的形象,居然連一句暖心的贈別都沒有。

  魏斯一路走,一路盤算著怎麼說服霍澤森少校,怎麼說服洛德倫茨上校,怎麼說服亞特烏斯中將——如果自己有機會跟這位代理司令對話……這個時候,他是多麼的懷念凱森將軍,在他心目中,那位老將正直,寬容,聰慧,果敢,而且納諫如流,是他到目前為止真心欽佩並願意追隨的兩位聯邦將領之一。

  另外一位,當然是胸懷若谷的老校長梵洛。

  當魏斯領著士兵們回到地面時,諾曼人的炮火似有減弱,但這一點也不值得高興,因為從城外打來的炮彈不斷落入城區,這意味著敵軍開始向防線縱深實施延伸打擊。側耳傾聽,城區外圍有密集槍聲傳來,眼前彷彿看到了無數聯邦軍官兵面對著諾曼軍隊的可怕黑潮,毅然堅守陣地,全力射擊的場面。

  時間不多矣!

  魏斯匆匆返回營部,進門便見霍澤森一臉苦相地站在那裡。待他喊了聲「報告」,霍澤森轉過頭,很是詫異地看著他,嘴裡說出了聲「你」,半晌沒有下文。

  瞧霍澤森少校這啞巴吃黃連的模樣,魏斯猜出個大概,遂朗聲報告:「我們將炸藥順利運到,並跟特勤大隊的格魯曼少校碰了頭。情況有變,原計畫恐怕難以實施。」

  「哦?」霍澤森少校的表情果然瞬間緩和下來,他點了點頭:「正好,上級沒有批准我們提出的計畫,他們認為格魯曼大廈是奧城的標誌,是自由聯邦無限創造力的象徵,沒到萬不得已的那一刻,我們不應將其炸燬,那樣做必定極大地打擊軍隊的士氣。再說了,如果將那幾艘防禦異常堅固的諾曼戰艦驅走,它們很可能跟著地面部隊一道攻擊我們的外圍防線,結果也許比現在更糟糕。」

  魏斯一聽,這意見跟自己新設想的前半段不謀而合,心裡小小的激動了一下,稍不留聲,說話的聲音有點大,語氣聽起來有點沖。

  「這是誰說的?」

  「知道是誰說的又如何?」霍澤森瞪了他一眼。

  「不不不,不是那個意思。」魏斯連忙解釋,「正因為情況有變,經過商討,我們現在有個新的作戰計畫,新計畫的前提是讓諾曼戰艦還有它們帶來的諾曼士兵繼續呆在城區。」

  「又有新計畫?」霍澤森擠出一臉苦笑。

  霍澤森是個循規蹈矩的軍官,寧可按部就班,也不願推陳出新,這一點魏斯早就料到了。他無聲嘆息,而後道:「因為有些複雜,我想直接去團部向洛德倫茨上校報告。當然了,這需要得到您的首肯。」

  「非要這樣折騰?」霍澤森盯著魏斯。

  「是跟命運抗爭!」魏斯辯駁道,「我們曾以軍事交流的形式,跟諾曼帝國皇家陸軍學院訪問團進行過交鋒,發現常規的戰術思維根本無法取勝。唯一的一場勝績,恰恰是我用大膽的新策略取得的。」

  「行了,我知道!」霍澤森擺了擺手,「克倫伯-海森上尉,我知道你是個非常有才華而且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輕人,我們之所以接連不斷地敗給諾曼人,戰術老化確實是一個原因。既然你胸有成竹,那就去吧,去努力說服洛德倫茨上校,如果能夠得到他的認可,再去想辦法說服亞特烏斯將軍和他的參謀們。年輕人,祝你好運!」

  以當前的戰鬥形勢,霍澤森能容忍一名新來不久的下屬軍官這般反覆「折騰」,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魏斯敬了個禮,毫不遲疑地走出營部,四下張望,想要找一輛腳踏車代步,卻沒有任何收穫。就在這時,有人在他身後喊道:「克倫伯-海森上尉,等等!」

  轉身一看,是營部的一名傳令兵。只見他小跑著來到魏斯跟前,敬禮道:「上尉,少校讓我送您去洛德倫茨上校那裡。」

  「呃?」魏斯朝營部瞅了一眼,那傢伙,謹小慎微,面冷心熱,當不了好人,也成不了壞人。在聯邦軍隊,這一類人為數不少,他們給隊伍帶來了一定的穩定性和凝聚力,這是好的方面,當軍隊的體制機制和作戰思維需要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時,他們又會成為變革的阻力。

  由於偵察營的分散式佈防,營部位於M3防區邊緣,跟團部隔了有三個路口。在奧城的工業區,路口與路口之間的距離,往往是一座工廠的寬度。這三個路口,即便走捷徑也有三四公里遠。若是徒步前往,少說也得花上一刻鐘,即便找了輛腳踏車,那街道已不是當初乾淨整潔、平整寬直的街道了,到處是殘磚爛瓦碎渣,通行效率大打折扣。

  聯邦軍隊的傳令兵,通常有三種交通方式:摩托、馬匹、徒步。如果距離遠,摩托車和馬匹都是理想載具,如果是在前沿陣地,徒步便是不二的選擇。霍澤森少校派來的這名傳令兵,從營部旁邊的房子裡推出來一輛兩輪摩托車,有些費力地將其發動之後,示意他坐在後座。

  待魏斯上車之後,這名傳令兵道:「上尉,少校說洛德倫茨上校現在應該是在兵團司令部,要我把您直接送到司令部去。您坐穩了,路上有些顛簸,諾曼人的炮火也沒個消停。」

  魏斯嘴上應了聲「沒問題」,心裡卻一陣小感動。洛德倫茨上校就在兵團司令部,順利的話,這事可以一次搞定,多好啊!

  當摩托車帶著粗獷的轟鳴聲向前行駛,魏斯的興奮勁頭很快褪去。要是洛德倫茨上校和亞特烏斯中將覺得這個策略有可行之處,願意聽取自己對於戰術細節的設計,心裡還真是沒什麼底。可若是他們缺乏擔當,不願採納這種冒險的策略,奧城也許根本沒辦法像之前預想的那樣長期堅守,自己該怎麼辦?做好撤離的準備,還是帶著兄弟們跟奧城共存亡?雖說自己人微言輕,到了這千鈞一髮的時刻,難道只能被動等待他人的抉擇,而不是用更加積極甚至是激進的辦法達成所願?
x24685 發表於 2018-8-26 09:23
第66章 算是約定吧

  躁動的夜,喧鬧的晨。天色漸明之時,魏斯率部駐防的鑄造工廠裡,聯邦軍士兵們正忙著加固防禦工事,增設掩體,部署新的火力點。此前數日,他們利用這裡原有的圍牆、水溝、廠房、倉庫、水塔等設施,改造出了一座防禦力頗高的「城中堡壘」。只是誰也沒有料到,諾曼艦隊居然一戰秒殺聯邦艦隊,奪取制空權後強勢突入城區,橫蠻霸道地奪取了城市制高點,對奧城守軍部署的火炮形成全面壓制。在諾曼戰艦的炮火摧殘下,鑄造工廠的一處廠房和三處倉庫受到損毀,工廠圍牆被炸出了多處豁口,防守環境和防禦條件都發生了變化,要繼續依託廠區組織防守,必然要進行相應的調整和補缺。

  在武器裝備方面,魏斯那兩門用途廣泛的野戰炮雖遭損毀,但轉管機關炮和水冷重機槍數量充裕,子彈、炮彈、手雷管夠,食物和藥品儲備也足夠應付曠日持久的戰鬥。要守住這座工廠,最大的問題是人手短缺。儘管魏斯派人召回了協同第4特勤大隊作戰的兩個分隊,算上能夠持槍射擊的輕傷員,全部戰鬥人員還不到80個。考慮到廠區的防禦陣地、固定火力點以及機動支援,配備兩三百號人都算是少的。既然要死守陣地,當然不能一個回合就被敵人碾過,魏斯一面派人召回負責支援第4特勤大隊的兩個分隊,一面在工廠外的街道上「蒐集」散兵游勇。事實上,聯邦軍隊對奧城的防禦計畫,是參戰部隊分區防守,首尾相銜,從外圍防線到巷戰陣地層層阻擊消耗敵軍,所以外圍守軍力量最強,兵力向內層層遞減,而在防禦作戰的過程中,外層陣地一旦被突破,防守部隊自動撤退到內層防線,會合原有守軍協同防禦。可惜,計畫是美滿的,現實卻很殘酷。重壓之下,外圍防線儼然成了被擠破的蛋殼,外圍部隊倉促後撤,撤退途中遭到來自中心城區的炮火轟擊,各部傷亡慘重,官兵們暈頭轉向,難辨東西,以至於散亂不堪。短短幾個小時下來,臨時加入魏斯所部的聯邦軍士兵接近70人,粗略統計,這些士兵約有三分之二是來自第9兵團之外的,而且分屬於十多個營連級戰鬥單位。幸有組織和指揮第1戰地營的經驗,魏斯將他們編成四個戰鬥分隊,並指派自己的士官擔任各分隊的代理指揮官,暫且緩解了戰力問題。

  天亮後,魏斯攀上水塔,偌大的奧城四處烽煙。北邊,戰火已經燒到了相隔不到千米的街區,也許再有一兩個小時,諾曼軍隊就會向鑄造廠發起進攻了。南邊,雄偉的格魯曼大廈倒下了,只剩下一堆殘牆斷壁,但另外三座百米高樓猶在,強行降落在樓頂的諾曼戰艦也在,它們艦體彈痕斑駁,艦炮沉默不言,如幾隻身形碩大的禿鷲,冷眼俯視著城市。

  這座新興的工業城市,城域面積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排名第二,放眼奧倫斯星球,也能夠傲列前五。依託城市進行防守,城域面積越大,防禦縱深越大,上一場戰爭中的兩次奧城戰役就很能說明問題,也正是因為城區幅員廣闊,攻破守軍外圍防線後,諾曼軍隊縱然氣勢甚猛,也只能在建築物密集的城區步步推進,每奪取一個街區,都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人力……寧可穩健行事而不願大膽嘗新的聯邦軍指揮官們,如願以償地將這場戰役拖入了絞肉機模式!

  「上尉!上尉!」

  聽到下面有人叫喚,魏斯低頭看了看,是手下的一名上等兵。自己指派給他的任務,是帶三名身強力壯的士兵,利用鑄造廠下排水口的維修通道,往下水道搬運儲存彈藥物資——考慮到諾曼軍隊很可能會在進攻鑄造廠的過程中截斷守軍退路,他決定在廠區守不住的情況下率領士兵們轉移到下水道繼續戰鬥。

  出什麼問題了麼?

  魏斯沿著豎梯回到地面,還沒開口,這名上等兵便道:「上尉,我們在下水道遇到了特勤大隊的人,其中有一個女軍官,格魯曼少校,她說認識你,而且她……」

  沒等他說完,魏斯脫口道:「人在哪?」

  上等兵識趣地領著魏斯朝下排水口所在的方向走去,邊走邊說:「我安排他們在排水管道維修間休息,一共5個人,個個帶傷,有兩個傷得很重,我已經叫了醫護兵過去。」

  「才5個人?」魏斯感到錯愕,他雖然不清楚第4特勤大隊的準確參戰人數,但正常的大隊編制介於營連之間,少則兩三百,多則五六百。奧克塔薇爾直接領隊的那一組既然有底氣進入格魯曼大廈跟諾曼人交鋒,怎麼著也不會少於三四十號吧,如今只有5個人回來,豈不是陣亡率達到了七八成?

  「那位格魯曼少校傷勢怎麼樣?」魏斯緊接著又問。

  「傷在右肩和右臂,看起來應該不太嚴重。」上等兵回答說。

  「他們冒死炸了格魯曼大廈,很了不起,值得我們欽佩!」魏斯道。

  水塔離下排水口維修通道的位置不算太遠,兩人疾步前行,很快就到了地方。沿著樓梯來到了位於地下的排水維修間,連隊的專職醫護兵已經先一步到來,正給躺在地上的重傷員治傷,奧克塔薇爾摘了鋼盔,頭髮有些凌亂,面無表情地靠牆坐著。

  魏斯猶豫了一下,取出水壺,擰開蓋子,徑直走到奧克塔薇爾跟前,蹲了下來:「少校,是我,克倫伯-海森。」

  巴斯頓軍校的「冰山美人」,有著精美標緻的五官和健康勻稱的膚色,即使面色憔悴,看起來也依然是那樣的美麗動人。她抬眼看了看魏斯,默默接過水壺,抿了兩口,突然長嘆一聲:「我親手毀了它,毀了格魯曼家族的象徵……寧可如此,也不讓它落入敵人之手!」

  魏斯寬慰道:「是的,我們毀了它,這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舍小情顧大局,我們沒有錯。所有的遺憾,等到戰爭結束,我保證,我們一起彌補。毫無疑問,我們會有一座新的奧城,會有一座新的地標,一切都會有的!」

  作為學員,魏斯對奧克塔薇爾的印象可以歸納為「高冷的女漢子」,因為她的言行舉止一貫乾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而且耿直率真,跟她開玩笑通常不會有好結果。在這光線昏暗的維修間,她的情緒是往常不曾見過的低落,但還不至於陷入難以自拔的境地。對於魏斯的寬慰,她沒有給出明確的反應,只是連著抿了幾口水,將水壺還給他,並且輕聲道了聲謝。

  格魯曼大廈的倒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出於好奇,魏斯很想問他們為什麼這個時候才從下水道出來,是被困住了,還是迷路了,但看奧克塔薇爾不想多說話,便沒有多問,而是默默地蹲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奧克塔薇爾開口道:「外面的戰況怎麼樣了?」

  「諾曼軍隊已經攻入城區,到了離我們這不遠的地方。兵團司令部已經向我們下了堅決防守的命令,我們……準備在這裡跟諾曼人拚死一戰。」魏斯選擇以最簡練的語言做出回答,有些情況不必贅述,稍微動點腦筋就能想到。

  奧克塔薇爾有意壓低聲音:「似乎只有我們成功炸燬了目標?」

  魏斯皺了皺眉頭:「是的,另外三座大樓還在,停在樓頂的諾曼戰艦也在,但它們似乎被我們打啞了,或者彈藥耗盡,反正這段時間沒再開火。它們不加入戰鬥,我們的防守壓力能減輕不少,情況就是這樣。」

  「你們……決心死守?」奧克塔薇爾問這話的時候,目光直視魏斯,那雙湛藍的眼眸裡透出了不容半點謊言的冷厲。

  「是的,我已經向士兵們傳達了上級的命令,也表明了我的態度。我們很清楚,一旦諾曼軍隊發起進攻,很快就會截斷我們的退路,因此,我們不報撤退的僥倖念頭,也不準備向敵人妥協。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將從這裡退入下水道繼續作戰。」魏斯言之鑿鑿,視線毫不避退,可即便如此,他並沒有從對方眼裡看到哪怕一絲讚許的神色。

  不過,奧克塔薇爾總算是收起了眼中的冷厲,她一語不發地從腰間的彈匣套裡逐個取出彈匣,又從放在一旁的背囊裡摸出一盒子彈,默默往打空的彈匣裡裝子彈。照這情形來看,他們此前應該是在下水道裡跟諾曼人交過手,而且很可能是在炸燬格魯曼大樓之後。她向魏斯詢問了地面上的戰況,可看起來一點也不打算跟他說說下水道裡的情況,難道冰山美人就是要這樣冷酷到底?

  捱了一會兒,魏斯主動問道:「你們現在怎麼打算?需要我做些什麼?」

  「我們原定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而且沒有接到改變任務的指令。」

  奧克塔薇爾沒有拒絕回答,可她的回答含糊其辭,旁人難以聽懂。魏斯此前率部協同他們作戰,知道原定任務是什麼,依然猜不透她的想法。

  裝好了一半的彈匣,奧克塔薇爾突然停了下來:「以我們現在的狀況,沒辦法為你們的防守提供幫助。在守不住的情況下,你們可以進入下水道繼續戰鬥,那時候,我們或許有機會並肩作戰。」

  「巴斯頓女神」仰慕者眾多,追求者應該也不少,但魏斯並不是其中之一。出於師生情誼和戰友情緣,他問道:「這算是一個約定嗎?」

  奧克塔薇爾轉頭看了看他:「算是吧!」
x24685 發表於 2018-9-1 00:21
第67章 正面阻敵

  上大學的時候,魏斯的週末和假期,不是在勤工儉學,就是泡在圖書館。書庫裡上千本名人傳記,畢業前他居然拜讀了一半以上,在這其中,印象最為深刻的莫過於歐洲戰神、法蘭西皇帝拿破崙一世。幾個不同版本的拿破崙傳記,評述視角不盡相同,剖析方式各有千秋,但有一點,對於他無與倫比的軍事才華,必定是仰慕、欽佩、讚歎不已。這個出身於科西嘉島的意大利小個子,憑著土倫之戰的表現聲名鵲起,而在土倫之前,他的生活狀況可說是一塌糊塗,不但囊中羞澀,軍中前途看起來也是黯淡無光,土倫一戰,他聲名鵲起,一飛衝天,短短幾年就從一個微不足道的炮兵軍官成為了法蘭西的主人……那時候,魏斯視拿破崙為偶像,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在自己的土倫找到正確的人生方向,在穿越到奧倫斯星球後,這種夢想有增無減,特別是在進入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後,這種成為救世主的嚮往愈發強烈。可是,從北方邊境戰役到貝拉卡瑟隘口,從薩姆巴拉河到斯蒂霍芬,他全力以赴,並且充分調動思維,雖有不錯的表現,但跟期待中的力挽狂瀾還差了遠。

  歷經波折來到奧城,這裡,會成為自己的土倫麼?

  魏斯無暇多想,如漲潮的海水般漫湧而來的諾曼軍隊,終於推進到了他的防區。不多會兒,數十名裝備精良、行動敏捷的諾曼士兵,越過炮火轟塌的圍牆衝了進來。

  「開火!」

  魏斯一聲令下,聯邦軍士兵們槍炮齊發。一轉眼的功夫,越過圍牆未至廠房的諾曼士兵幾乎一個不落地變成了死屍,但殺敵的快意只持續了片刻,諾曼人的密集槍彈便把防守廠區的聯邦軍壓的抬不起頭來。從車輛的機械轟鳴聲辯識,諾曼人的戰車部隊迅速越過外圍防線,跟隨步兵部隊戰鬥在第一線。

  不出所料,諾曼軍隊再次越過圍牆時,至少有三輛裝甲戰車在街道上游弋,在這種近距離的戰鬥中,它們的大口徑機關炮威力十足,正對諾曼軍隊突破口的聯邦軍士兵要嘛冒死開火,要嘛放棄射擊,寄希望於別處陣地的同伴用交叉火力阻擊敵人,這樣的話,他們可以避敵鋒芒,瞅準時機甩一波雷,用儘可能低的傷亡化解敵人的第二波進攻。

  諾曼軍隊可不是一群蠻牛,他們卓越的技戰術水平已在兩次大戰的各個對手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而且像刀刃一樣越磨越利,這可能是讓對手最為絕望的地方。

  經過第一波進攻的試探,諾曼人不但以猛烈而精準的壓制火力覆蓋聯邦軍的防禦工事,越牆進攻的士兵以果決的姿態和迅猛的動作衝過了缺少遮蔽的開闊區域,抵近幾成廢墟的生產車間區,此間只損失了區區數人。廢墟間的亂戰,諾曼士兵熟練地交替掩護,時而起身射擊,時而貓身甩雷,時而正面突擊,時而迂迴作戰,令防禦者疲於應付。

  在廠區中央的戰鬥掩體裡,魏斯憑藉自帶技能,精確地觀察到敵人的攻勢,他果斷下令道:「傳令兵,通知第3分隊撤出陣地。懷斯,等所有人撤離之後,引爆炸藥。」

  話音剛落,身手矯健的傳令兵沿著預設的聯絡線路奔向正處於激戰狀態的生產車間區。片刻過後,一群黑影從避開敵軍槍彈的角落撤離。隨著正面防禦火力的停止,進入坍塌廠房區域的諾曼人可以明顯感覺到阻力驟減,但他們沒有察覺到對方的「陰謀」所在,因而興高采烈地接收了守軍讓出的陣地。匍匐在黑暗中的爆破手靜靜地觀察著戰鬥的變化,在幾個己方戰鬥人員相互攙扶著離開廠房後,他打著打火機,點燃導火索,像是欣賞藝術品一般,緊盯著那迅速向前延伸的火花……

  轟!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將數十名諾曼士兵盤踞的生產車間區變成了火海。引發爆炸的,是聯邦軍士兵們事先布設在那裡的炸藥和炮彈,它們被妥善安防在瓦礫堆、排水溝以及毀損的機器設備裡,用快速導火索連接。這一通爆炸,威力當然比不上諾曼軍隊的大規模炮擊,跟炸塌格魯曼大廈的爆炸也相去甚遠,消滅形如蟎蟲難以驅除的諾曼士兵之餘,它的效用無非是將近乎廢墟的廠房徹底變成了廢墟。廢墟,是這巷戰中的天然陣地,只要妥善加以利用,可以為防守提供不小的的助力。

  這意想不到的陷阱,直接讓諾曼軍隊的這一波進攻土崩瓦解。不過,這兩記老拳顯然還不夠重,第一次試探性進攻和第二次單點突擊,諾曼人投入的兵力不多,加起來也就損失了百來號人,還遠不足以令他們知難而退。趁著敵人短暫的進攻間隙,魏斯對防禦部署進行了微調,讓駐防在物料倉庫區和裝卸貨場區的第2分隊調出半數人馬,換下跟敵人交過手的第3分隊,重新填補北側生產車間區的防禦空缺,並讓先前暴露了火力位置的幾個機關炮組就近調換射擊陣位。

  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在這場戰役中已經牢牢掌握主動權並且十足強勢的諾曼軍隊捲土重來。三輛輪式裝甲戰車直接撞倒圍牆,開進廠區,在它們的掩護下,諾曼步兵彷彿是一群爭相游向產卵地的大馬哈魚,以看似無序的隊形不顧一切地衝進廠區,朝著任何可以臨時棲身的掩蔽物奔去。這個時候,守軍自是火力大開,但他們的機關炮和機槍火力點旋即遭到敵方裝甲戰車的攻擊——它們有的裝備了機關炮,有的搭載了短管火炮,而且除了三輛暴露在視野中的,圍牆之外還有好幾輛。

  這是針尖對麥芒的拚鬥,是你死我活的搏殺,任何一方都不會心存幻想。聯邦軍這邊,無需魏斯調度,大口徑機關炮的火力紛紛傾瀉到進入廠區的諾曼裝甲戰車身上。它們的防禦特點恰如山中的鬣齒獸,頭硬、腿壯、腰軟,妥善部署的交叉火力正好有克制它們弱點的機會。在聯邦軍的集火攻擊下,那些諾曼戰車一輛接著一輛被打啞,一輛接著一輛被打爆,但前線火力支點的覆滅,並沒有讓突入廠區的諾曼士兵放棄進攻。在守軍火力被吸引的這段時間,至少有一個連的諾曼步兵衝過了易受阻擊的開闊地帶,一部分抵達了剛才「吞噬」了他們好些兄弟的生產車間區,一部分抵近廠區西側的爐火廠房。

  這次有了前車之鑑,諾曼人的攻勢明顯放慢了節拍,這讓處於防守地位的聯邦軍官兵感覺壓力相應減小了一些,但是隨著戰鬥的進行,他們漸漸意識到,這是一種可怕的錯覺:諾曼人只不過是改變了一種戰術策略,從強勢平推變成了靈活進擊,由鐵錘砸核桃變成了尖刀剔牛骨。他們三五成組,逐次佔據那些進可攻、退可守的陣位,不斷向守軍縱深滲透。只要守軍開火,多個戰鬥小組從幾個方向同時壓制,掩護距離最近的同伴抵近目標,甩幾顆菠米彈過去,迅速後撤一段距離,尋找下一個攻擊目標,再以相同的方式予以定點清除。

  諾曼人的這種戰鬥模式,用驚人的耐心和技巧,將步兵近距離協同作戰的效率提高到了一個可怕的極致。由於敵軍的戰線拉得很開,而且相互錯開,魏斯若是故技重施,安排守軍撤離並引爆預設炸藥,只能幹掉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敵人,爆炸過後,諾曼人會以更快的速度進入到解除了爆炸危險的區域,從而搶佔有利陣地,一步步把守軍逼到絕境。

  所幸魏斯留了一手,他從輕傷員當中徵募了8名射手,給他們配發了帶瞄準鏡的格魯曼狙擊步槍,將他們安排在射界較好的隱蔽位置,要求他們不見紅色信號彈不開槍,見了紅色信號彈,循著信號彈的方向展開「狩獵作戰」。除了這些名自認為射術較好的自願者,他還挑出2名在前期射擊訓練中表現出色的小夥子,安排他們擔任「游擊獵手」,允許其在防區範圍內自由選擇射擊陣位,以諾曼軍官和士官為優先目標,在戰鬥中進行自由發揮。

  形勢不容遲疑,魏斯親自將紅色信號彈打了出去,零落的步槍聲在這吵雜的戰場上並不突出。臨時擔任狙擊手的輕傷員們,射擊準頭當然達不到百步穿楊的程度,但趁著諾曼人還沒有摸清情況,他們肆意開火,幾分鐘下來,斃傷諾曼士兵多人,硬生生遏制住了他們遊刃有餘的滲透攻勢,將餘下的諾曼士兵卡在原地,讓他們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不知不覺間,圍繞廠區展開的正面交鋒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人數遠遠少於對手的聯邦軍隊,以沉穩而從容、堅定且驍勇的姿態,挫敗了諾曼軍隊不斷翻新「花樣」的攻勢。看著敵人滿地屍骸,而己方損失頗低,守軍官兵們信心陡增,殊不知敵人多路並進,在奪取相鄰街區和廠區之後,已對他們形成包圍之勢,如若四面齊攻,必定讓他們蒙受重壓,而且,諾曼人只差最後一兩個守軍據守的樓舍,就能完全切斷他們在地面上的退路。

  唯獨魏斯一人,將這岌岌可危的形勢看在眼裡。
x24685 發表於 2018-9-2 13:38
第68章 艱難的掙扎

  戰鬥從深夜持續到黎明,從清晨又到半上午,成群結隊的聯邦戰機終於出現在了東南天際,與之同行的是一支依稀可辨的飛行艦隊。己方航空部隊的到來,讓深陷困境的奧城守軍看到了希望。從場面上看,攻入奧城的諾曼軍隊氣勢如虹,獲勝只是時間問題,可實際上,他們主要是依仗犀利的炮火,加上握有戰場主動權,能夠從容調配部隊,祭出各種戰術,才以不佔優勢的兵力勢如破竹地殺入奧城。只要聯邦軍隊能夠奪回制空權,壓制諾曼軍隊的炮兵,守軍部隊就可以發揮主場作戰的優勢,藉機發動反擊,從而挽回敗局,將諾曼軍隊逐出城區甚至就地殲滅——至少理論上能夠做到。

  魏斯率部駐防的廠區,這時已經捱過了諾曼軍隊的三波攻勢。看到諾曼士兵主動後撤,他知道敵人必有後手,所以連忙吩咐兄弟們從作戰工事轉入防炮擊掩體。果不其然,諾曼人很快對廠區展開了一輪猛烈炮擊,炮火覆蓋了每一棟建築,每一片廢墟,連犄角旮旯都不放過。即便置身於深深的下水道當中,也能夠切身感受到敵方炮火的可怕威力,何況不是所有的防炮擊掩體都位於地下,有些只是因地制宜地借用了水槽、庫房等設施,面對這種規模和強度的炮擊,守軍官兵難免會有傷亡。值得慶幸的是,隨著聯邦軍隊的作戰飛機浩浩蕩蕩抵近奧城,正對地面實施炮擊的諾曼戰艦立即轉移目標。只見它們擺出近乎環形的戰鬥陣列,以緩慢的速度向東南方移動,這意味著它們選擇迎擊而不是避退。

  交鋒伊始,天空中充斥著諾曼戰艦的槍炮聲,各種口徑的火炮和機槍,在艦隊上方撐起了一頂龐大的保護傘。炮彈破片和槍彈能夠輕易地撕碎聯邦軍戰機脆弱的機體,像拍蒼蠅一樣將它們幹掉,而那些聯邦軍戰機並沒有急於投入進攻,它們在高空盤桓,觀察敵情,捕捉機會。一旦看準時機,便如鰹鳥捕魚一般從高空俯衝而下。經過戰火的磨礪,聯邦軍飛行員們的技術愈發熟練,協同愈發默契,只要是被一整個飛行小隊盯上的諾曼戰艦,很少有能夠躲過攻擊的。

  裝有觸發引信的炸彈,接二連三地擊中諾曼戰艦,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剛剛還氣勢磅礴、隊形齊整的諾曼艦隊,此刻儼然成了一群在驚濤駭浪中艱難航行的船隻,爆炸的烈焰不斷衝擊和侵蝕它們的艦體,讓它們顫抖著、擺動著,有意無意地改變了航行方向。當硝煙隨風散去,這些龐大的鋼鐵戰艦也露出了纍纍傷痕,有的依然傲立,有的看起來已是不堪重負。

  地面上,雙方部隊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靜觀其變」。在諾曼人的炮擊暫停後,魏斯和他的士兵們從掩體裡探出頭來,一邊警惕敵軍士兵的動向,一邊觀望空中的戰鬥。在這場激烈的搏殺中,雙方都使出了渾身解數,以寸步不讓的姿態全情投入,相較而言,聯邦軍戰機部隊技高一籌,以原本不被大眾看好的弱小身軀給敵軍戰艦群製造了超出預期的麻煩,可是,它們終究還是不夠強大,它們能用疾風驟雨般的攻擊把敵艦打得遍體鱗傷,烏煙滾滾,卻很難給對手致命一擊。天空中的那些諾曼戰艦,不論是典型的諾曼線條,還是熟悉的威塞克斯風格,看起來只有招架之力,卻有著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有的挨了十幾顆炸彈,數度燃起大火,艦上的槍炮毀傷大半,防禦火力從激情吶喊變成了低垂呻吟,可就是不沉不爆,繼續浮空飛行。數百架聯邦戰機分幾個梯次展開攻擊,僅僅摧毀了諾曼人一艘輕型戰艦,迫使一艘中型和兩艘輕型戰艦迫降著陸。聯邦軍隊在努力適應諾曼人的戰術戰法,諾曼軍隊同樣也在戰鬥中積累經驗,找尋對策,而且,他們在各條戰線都展現出了強大的學習和適應能力。正因如此,聯邦軍投入作戰的飛機越來越多,取得的戰果卻在銳減。

  仰望的視野中,魏斯觀察著,思索著。突然間,他看到了那架紅色機身、白色機翼的聯邦戰機,獨一無二的「紅白騎士」,那是尼古拉-萊博爾德的坐騎無疑。他如願以償地爭取到了鷹擊長空、叱咤天際的機會,成為了一名「非傳統」的飛行指揮官。在他的帶領下,聯邦的戰鷹群向體形最大的諾曼戰艦展開了猛烈進攻,短時間內,戰艦中部接連遭到炸彈命中,爆炸紛至沓來,烈焰騰空而起,艦體後半部分被濃密的硝煙所包圍。接著,艦上開始發生殉爆,一陣接著一陣,戰艦的飛行姿態終於發生變化,它艦艏昂起,飛行高度卻在持續下降,而且下降速度在明顯加快,這意味著它的動力系統遭到了嚴重破壞。沒有了充足的浮空力,由大量鋼鐵建造而成的飛行怪獸不得不屈從於引力,最終重重地摔落在地。

  巨大的轟響聲中,整座城市都在顫動,不少受損的樓房直接被震塌。在戰艦的墜落地,滾滾煙塵引發了一場小規模的人造沙塵暴。令人驚奇的是,這個搭載有巨量燃料和彈藥的龐然大物墜地後沒有發生驚天動地的大爆炸,這意味著它還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發揮堡壘作用。至於是為諾曼軍隊助陣,還是被守軍逆襲,就看哪一方地面部隊能夠搶佔先機——在這種接近墜毀的猛烈撞擊下,艦上人員不死也傷,指望他們立馬投入作戰顯然是不太現實的。

  天空中,那些完成投彈的聯邦軍戰機沒有嘗試用孱弱的機槍火力襲擾諾曼戰艦,它們非常果斷地調頭離開,將攻擊位置讓給後續抵達戰場的戰機和艦隊。僅僅幾個星期之前,聯邦軍隊發起聲勢浩大的反擊作戰之時,戰艦浩浩蕩蕩,戰機遮天蔽日,其勢之盛,讓聯邦軍民信心爆棚。這才過了不到一個月,聯邦軍隊在反擊作戰以及其後的防守和撤退過程中損失了大量的兵員、裝備,以至於在奧城這個非常關鍵的戰場上,能夠在第一時間投入戰鬥的戰機和戰艦,跟守軍官兵們的心理期待存在巨大落差——經過充分的國防動員,在中部數州淪陷前,自由聯邦的軍工生產能力對掠取了威塞克斯工業資源的諾曼帝國仍有顯著優勢,但時至今日,奧城朝不保夕,許多重工業城市的生產設施被迫遷往東部,軍工生產受到嚴重影響。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如果戰爭形勢繼續惡化,自由聯邦引以為傲的戰爭潛力將持續受到削弱,直至在戰術和戰略上全面落於下風……

  聯邦軍機群和艦隊刀劍齊發,聯袂上陣,諾曼人的艦隊也不是孤軍作戰。當聯邦艦隊抵達奧城上空,諾曼軍隊控制區域頓時炮聲雷動,各種地面火炮紛紛向聯邦戰艦開火。儘管沒有要塞炮級別的重型防空火力,數量上的堆積仍給聯邦艦隊造成了不小的創傷。戰至正午,聯邦軍航空部隊在場面上稍佔優勢,卻無法將諾曼艦隊徹底逐出奧城空域。隨著雙方戰艦的不斷減損——墜毀者有之,重傷離場者亦有之,雲集奧城的飛行戰艦從近百艘逐漸減少到四十多艘,這些鋼鐵巨獸給地面人員造成的壓迫感相應降低了許多。因此,在空戰勝負未分的情況下,攻入奧城的諾曼軍隊重新發難,城區隨之響起激烈的槍炮聲和爆炸聲。

  在魏斯率部駐防的廠區,聯邦軍士兵們以沉著冷靜的姿態應對諾曼軍隊掀起的新一波攻勢。這次,諾曼人不止從北面和西面發動進攻,東、南兩個方向也出現了諾曼士兵的身影,他們或投入大股部隊正面強突,或派出小股精銳進行滲透,或由戰車突前,或以炮火開道,或追求以力勝技,或講究細膩配合,讓守軍官兵時刻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

  對於這種四面受敵的危境,魏斯早有預料,他一面讓各分隊逐步向核心防區收縮,一面下令引爆各處預設炸藥。諾曼人之前的炮擊,使得近半數的陷阱被廢,阻敵效果弱於預期。諾曼軍隊的進攻步調雖然受到了一些干擾,但套在守軍脖子上的繩索還是漸漸收緊,如果不考慮轉入下水道繼續作戰這條選擇,魏斯和他的士兵們的結局要嘛是戰死,要嘛是被俘,長時間守住陣地或者突圍而出基本無望。

  「兄弟們,我們轉入地下,絕不是逃跑,而是揚長避短,以游擊的方式繼續跟敵人戰鬥。唯有這樣,我們才能堅持下去,堅持跟敵人戰鬥!敵人想要對付我們,則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現在,所有人聽從我的命令,以第3、第2、第4、第1分隊的次序和傷員優先的原則,沿維修通道進入下水道。每個人儘量多攜帶武器彈藥。執行!」

  向下水道轉移之前,魏斯向身邊的士兵做了簡短的動員。他們人數不多,也算不上精兵強將,而且超過半數都掛了彩,堅持下去,對他們來說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而是需要鼓足勇氣,抱定決心,以超乎尋常的忍耐力和意志力,繼續堅守這座危城。
x24685 發表於 2018-9-8 07:55
第69章 受炙烤的意志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下水道裡一陣震顫。通向鑄造工廠的維修通道被炸燬了,魏斯和他的「城市游擊隊」正式跟地表防區說再見。眼下,這支在奧城戰場上微不足道的小部隊共有7名軍官,11名士官,147名士兵。人數看著不少,但剔除重傷員,實際戰力不足百人。對他們來說,當前最大的利好有二,一個是暫時避開了敵人的直接火力,可以稍稍喘口氣,另一個就是物資較為充足——從鑄造工廠搬運下來的彈藥物資,分散儲藏在下水道的拐角、支線等相對隱蔽的地方。即便只有半數的利用率,也夠這支「城市游擊隊」用上幾個星期,甚至更久。

  暫時脫離了戰鬥,士兵們可以放鬆精神,指揮官卻不能鬆懈。預先佈置的下水道防線,需要根據環境的變化和人員裝備的到位情況進行調整,據實布設警戒哨、阻擊線,還有察看並安排撤退線路等等,魏斯前前後後忙個不停。戰術層面部署妥當了,他依然來回行走,跟每一個分隊的士官交談,給士兵們鼓勁,探視每一位傷員,向他們作出了決不放棄戰鬥、絕不拋棄同伴的保證……

  不知不覺中,時間已近黃昏。頭頂上方的爆炸聲如同巨人的腳步漸漸遠去,但側耳傾聽,還是能夠察覺到城區的戰鬥尚未結束,而除了遠處的轟響聲,這下水道裡居然沒有一丁點兒異響,還真像是個遠離了紛爭和殺戮的被遺忘之地。魏斯當然知道,這只是一種假象,等到諾曼人解決了城區的戰鬥騰出手來,必定會對面積龐大的城市下水道系統進行掃蕩,好在由於地理、氣候、歷史等原因,奧城的下水道系統在奧倫斯星球的數千座城市裡遙遙居首,要想徹底掃蕩一遍,所需投入的人力和時間不會比徹查城區少。這是魏斯選擇城市游擊戰的先決條件,想來也是基於相同的原因,巴斯頓軍校最優秀的野戰教官——第4特勤大隊戰術指揮官奧克塔薇爾少校,會帶著所剩無幾的殘部留在奧城繼續跟敵人周旋。

  既然夜幕即將來臨,魏斯不急於探察地表的敵情,而是吩咐士兵們用便攜器具烹煮食物,雖然只是一頓簡簡單單的戰地餐,但飯菜的熱度給這群聯邦軍戰士注入了一股無形的精神能量。

  飯飽湯足,魏斯藉著煤油燈的光亮掃視聚集在自己身旁的幾名士官,壓著聲音說:「敵人以為他們終於可以征服奧城了,其實大錯特錯,奧城是一座諾曼帝國永遠無法征服的堡壘,即使他們佔領了它,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趕走。上一場戰爭如此,這次依然如此。」

  周圍這幾張面孔,有的還很青澀,有的幹練老成,有的神情堅定,有的心事重重,所有人無一例外盯著這個命運的領路者,無論寄予信任,還是存有顧慮,都認真傾聽著他的話語。

  「接下來,我們以守為主,但不是完全的消極防守,而是有機會就主動出擊,上去襲擊敵人,打亂他們的部署,干擾他們的判斷。所以,我需要組織一支精幹的小分隊,攜帶武器和炸藥,往北走,儘量走遠一些再回到地面,完成襲擊後,擺脫敵人的追擊,返回這裡。如果敵人跟上來,我們就想辦法打一場伏擊戰。」

  待魏斯說完,一名滿臉滄桑的老士官接話道:「您的想法很好,上尉,只要您下令,我無條件服從。不過,我們為什麼不在這裡休整一兩天,等敵人放鬆警惕,不是更有機會襲擊成功嗎?現在,城區的戰鬥還在進行,即便到了晚上,敵人也會保持高度戒備,而且,襲擊一旦展開,他們很快就會意識到城市下水道裡還有聯邦軍部隊。諾曼軍隊的槍彈炮彈,我們不必擔心,如果他們攜帶噴火器進來呢?那可是一種在狹窄空間非常有殺傷力的武器啊!」

  噴火器麼……

  魏斯皺了皺眉頭,倒不是感到畏懼,而是意識到自己的備戰工作存在疏漏。在下水道這樣的封閉空間裡,噴火器的威力毋庸置疑,但只要做好防備,是可以避免被烤成焦肉的。

  提出異議的這名士官,並非魏斯的本部人馬,而是來自被打散的友軍部隊。魏斯叫不出他的名字,於是以「老兄」代替:「老兄,你說得對,在下水道跟敵人交戰,必須防備敵人的噴火器。懷斯,你去通知每一個分隊,除了預設的爆炸點,還要準備幾個足以炸塌一處通道的炸藥包,用短引信或者菠米彈引爆都可以。一旦碰上攜帶噴火器的敵人,不要硬拚,直接炸掉通道。」

  上等兵懷斯放下飯盒,毫不遲疑地傳令去了。魏斯低著頭繼續思量,用爆破對抗噴火兵的辦法固然有效,但交火位置必須遠離他們安置傷員、存放彈藥的區域,否則的話,他們很快就會把自己困死。是了,游擊游擊,既要擊,更要游,發揮小股部隊機動作戰的優勢,讓敵人有力無處使!

  領悟到了書本教材之外的戰法精髓,魏斯連忙拿出珍藏的奧城下水道分佈圖。在這張圖紙上,他們現有的佈防區域只是一個小小的圓圈,當思維引領眼界升格,視野隨之開闊了許多。一陣燒腦式的思慮和盤算過後,他收起地圖,吩咐跟前這幾名士官從士兵們當中徵集一些自願參加夜襲的士兵,然後循著懷斯離開的方向快步走去,他要親自將游擊作戰的戰鬥部署傳達到每一個分隊,讓他們以動靜結合、自由靈活的方式,發起這場別開生面的「城市游擊戰」……

  地表之上,夜幕之下,偌大的奧城已不見了當初那城郊煙囪林立、城區樓房高聳的模樣,這裡滿眼都是廢墟,到處餘燼未滅,狼煙籍籍,破敗的城區槍聲不斷,城南方向時不時傳來陣陣爆炸聲。

  在城區的中心地帶,有三棟形態奇特的摩天大樓,它們的建築主體或呈圓柱狀,或為棱柱體,外牆彈痕斑駁,玻璃無一倖存,而在它們頂部,三艘鋼鐵戰艦就如同別緻的造型體,跟建築完全融為一體,也正是因為這些戰艦的存在,使得它們成為了這座城市最後幾座主體結構沒有遭到毀壞的高層建築。

  離三座大樓不遠,有一條蜿蜒的河流,它寬處不足二十尺,在這容納百萬人口的巨型城市裡好比是一根不起眼的毛細血管,但沿河而建的公園綠地,給這繁忙壓抑的城市生活帶來了難得的清新氣息。無情的戰火摧毀了城市,跨河而過的橋樑十不存一,公園也成了戰場的一部分,路邊挖了陣地,周圍隨處可見焦黑的彈坑和殘缺的軀骸,山包上建了固定火力點,但已經被炮火轟碎。這裡的戰鬥看起來已經結束多時,除了停在岔路口的兩輛裝甲車旁有人影晃動,附近已經看不到活著的人或動物了。

  河畔一處隱蔽的排水道口,一個濕乎乎的影子悄悄摸上了岸,匍在地上觀察了好一陣子,然後在不被察覺得情況下,沿著河岸行進了一段距離,迅速而敏捷地爬上了一座廢橋殘存的橋墩。這個孤零零的橋墩,高度略矮於河岸,但四周沒有障礙,不論觀察窺探還是狙擊斬首,都是較為理想的隱蔽點。

  等那個影子在橋墩上站穩了腳跟,河畔的排水道口又鑽出兩個影子,不但動作敏捷,而且有著很強的目的性。只見他們沿著河道前行,經過廢橋,來到河對岸。三座摩天大樓中的一座,便坐落在河岸邊的圓形大廣場旁。這個現代與古典風格並存的石砌廣場,直徑接近千尺,而且這邊的環境風貌,跟河流另一邊簡直是兩個世界。除了各種玻璃碎礫,既沒有彈坑,也沒有廢墟,就連陣亡者的屍體,也已經被收攏起來,整整齊齊地擺在廣場的中央,等著雜役隊前來收殮。

  廣場邊緣,摩天大樓門前,諾曼人用各種雜物堆砌了一道防禦陣地,居然經受住了聯邦軍精銳部隊的反擊。隨著戰線的轉移,繼續留在這裡的諾曼士兵所剩不多,但他們繼續保持著戒備,看來只要樓頂的戰艦不離開,他們就不會撤走。如果奧城之戰結束時,這幾座摩天大樓依然主體完好、功能齊全,很有可能被佔領者納為己用,成為他們炫耀戰功、作威作福的工具。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匍匐在河岸邊的兩個影子有了進一步的行動。他們一前一後,以花壇、雕塑、路燈等既有設施為掩護,繞過圓形大廣場,從側面接近這棟摩天大廈,試圖避開敵方哨兵的視線,但諾曼人警戒嚴密,等了許久,他們才捕捉到了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其中一人從掩蔽物旁飛快地來到了牆根處,從一個不起眼的窗口鑽了進去,另一人在外面觀察接應。不出五分鐘,進入大樓的那個身影如靈貓一般異常敏捷地爬出窗戶,兩人原路返回,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回到掩蔽物後面的時候,諾曼人的哨兵發現了他們,旋即端槍射擊,並且高聲呼喊。

  見返回河岸的路線被諾曼人阻斷,兩個黑影相互掩護著朝北面跑去,跑出一段距離之後,身後的大樓突然傳來驚天巨響,此前聯邦軍特勤部隊犧牲數十名戰士,好不容易安放到大樓裡的炸藥,終於迎來了遲到的咆哮。
x24685 發表於 2018-9-8 07:57
第70章 浪他個風生水起

  當奧城中心城區被巨大的爆炸聲所覆蓋,地面持續發生震顫時,魏斯帶著一支15人的游擊小分隊,正行走在迷宮般的城市下水道中。這些聯邦軍士兵,絕大多數是他的「舊部」,他們自告奮勇地加入了這場前途未卜的「遠征」,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有沒有機會活著回來。有些人,是出於對指揮官的信任,另一些人,是寧可出去戰鬥也不願坐等敵人前來,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他們心甘情願,因而精神集中,動作乾脆利落。

  城市游擊戰,免不了跟數量佔據優勢的敵人拚鬥搏殺,這隊聯邦軍士兵除了攜帶步槍、刺刀、菠米彈這類常規武器,還扛了兩挺拆去支架的水冷機槍。此外,基本上每個人都配發了了左輪手槍或半自動手槍,有的一支,有的兩支,行軍背囊裡也塞滿了備用彈藥,最年輕的三名士兵每人還拎了兩個炸藥包。如果有旁人,大概會被這伙負荷滿滿的士兵嚇一跳:這架勢,莫不是要去開闢新戰場?

  猛烈的爆炸,地動山搖的顫動,讓魏斯和他的小分隊暫且停了下來。通過查看水道岔口的數字標號,結合下水道分佈圖的標識,他很快確定了現在的位置:離城北區的教會學校還有一個街區,那裡是他們返回地表進行遊擊作戰的第一個落腳點。至於格魯曼大廈所在的市中心,現在已經被他們遠遠拋在身後了。

  巨爆來勢兇猛,餘威散的也快。魏斯收起地圖,領著士兵們繼續前行。這一路走來,彎彎曲曲的下水道走了十幾里,沿途遇到的聯邦軍士兵加起來也有四五十號人,但基本上都是受了傷行動不靈的,即使鬥志猶存,也缺乏戰鬥能力。所以,魏斯和他的小分隊所能做的,就只是勻給他們一些藥品,以及指引他們往南轉移。

  走著走著,魏斯突然停住腳步,舉起左手,示意士兵們前面有情況。

  此刻在他的特殊視野中,出現了兩個刺眼的紅色虛框,但敵人的位置高出他們所處的下水道平面,那看起來像是下水道與地面之間的維修通道。敵人這是準備進入下水道呢,還是找了個相對安全的位置監視監聽下水道裡的動靜?

  魏斯他們原地呆了好一會兒,那兩個紅色虛框基本上沒有挪位置,由此看來,敵人暫時沒打算進入環境複雜的地下世界,但他們沒有破壞維修通道,反而派駐士兵,顯然是已經有了進一步的計畫。

  「諾茨,瓦萊斯,你們兩個跟著我,其他人做好戰鬥準備,聽我命令行事。」魏斯壓低了聲音,但在這沉寂的下水道裡,即便是在隊伍末尾,也能夠聽清楚他的指令。

  被指名的兩人,端著上了刺刀的格魯曼步槍,躡手躡腳地跟在魏斯後面。

  魏斯右手拿著左輪,左手握著刺刀,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維修通道口。

  通道口裡面,透出了一絲光線。

  他倚在通道口,探出頭看了看,這有個常見的豎梯,可供清淤人員進出,而微弱的光線來自於上方,顯然是有人搬來東西擋住了通道,但它並非原配的鐵蓋,所以會有一條漏光的縫隙。

  先前觀察到的兩名敵人,就在這障礙物的後面。

  魏斯眯眼看了看,上面有且只有兩名敵人,至於更外面的情況,已經超出了他「隔牆窺物」的能力範圍。

  就戰鬥讀數而言,這兩名敵人屬於普通角色,對付他們不難,難的是既要干掉他們,又不能讓他們發出太大的聲響。這似乎是個無解的難題,索性繞開,再去找其他通道?

  魏斯想了想,迅速做出決斷。他摘下頭盔遞給同伴,將刺刀插回刀鞘裡,騰出左手,從腰後取下一枚菠米彈。罷了,他深吸一口氣,走進通道,沿著豎梯網上爬了幾階,然後右手把著豎梯,左手試著推了推阻礙物,發現它比預想的要重。於是用力敲了幾下,喊道:「救命啊!我需要幫忙!」

  魏斯的諾曼語很菜,但隔著障礙物,而且是一邊敲一邊喊,上面的諾曼人應該不會聽得很清楚。

  片刻過後,上面傳來諾曼人的聲音:「你是誰?」

  「偵察分隊,華爾-哈特斯!我受傷了」魏斯胡謅了一個名字,並且故意很用力地往上推阻礙物。

  那兩名諾曼士兵大概做夢也沒有想到,被他們打得沒脾氣的聯邦軍隊居然會主動送上門來,勝券在握的心態以及救助同伴的心理,讓他們放鬆了警惕。

  頭頂上方的障礙物被挪開後,魏斯瞅準時機,手腳齊發力,猛地爬了上去,左手舉著菠米彈,右手端著手槍,用亡命徒的姿態冷喝道:「別動,動就沒命!」

  兩名諾曼士兵被這意想不到的情況給驚住了,他們沒來得及反抗,也沒有大聲喊叫,只是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著魏斯,還有他高高揚起的那枚菠米彈。

  魏斯一點也沒有遲疑,直接一個健步封住了離開這個維修間的門廊,待諾茨和瓦萊斯跟上來,便讓他們將這兩個倒霉的諾曼士兵給綁了起來。

  「這不科學!」在被堵住嘴巴之前,一名諾曼士兵不甘地嘟囔道。

  魏斯沒有搭理他,從諾曼軍隊的雜役隊學到的諾曼語,使得這次成功的誆敵行動成為可能,但也正因為他學的倉促,會的太少,沒辦法從這兩名諾曼士兵嘴裡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來。

  控制住局面之後,魏斯小心翼翼地穿過門廊,緊挨著維修間的是個地下室。透過狹窄的地下室窗戶,可以看到了諾曼人的裝甲車和卡車停在了建築之間的開闊地帶,還有不少諾曼士兵在屋簷下裹著毯子歇息。

  這應該就是北區的教會學校,現在,它已經成了諾曼軍隊的一個臨時宿營地。

  奧城的戰鬥還未結束,剛才的劇烈爆炸就是守軍抵抗意志的體現,而諾曼士兵終究不是機器,只要能源充足就可以持續運轉。在總兵力有限的情況下,這一天一夜下來,基本上每一支部隊都已在戰場上鏖戰多時,即便勝利在望,他們也不得不輪換下來進行休整。

  就精力而言,眼前這些諾曼軍人已是強弩之末。還有比這更好的偷襲機會麼?

  魏斯飛快地回到維修通道,招呼在下水道裡待命的聯邦軍士兵們全數上來,並將他們分成三個戰鬥組,其中兩組各帶一挺機槍,從地下室出去發動突襲,第三組人留在地下室守住後路。

  「兄弟們,是時候讓敵人嘗嘗我們的厲害了!出擊!」魏斯握拳道。

  儘管外面有成百上千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諾曼士兵,還有數量不詳的裝甲車和機關炮,聯邦軍士兵們依然義無反顧地衝了出去。在魏斯的直接指揮下,兩個戰鬥組離開地下室後,一左一右,就近擺開射擊陣位,照例朝諾曼人猛甩一波雷,把休憩中的諾曼士兵炸得暈頭轉向,接下來,兩挺使用彈帶供彈的水冷機槍暢快地嘶吼起來,彈雨所過之處,諾曼士兵非死即傷。

  這樣的夜襲戰,光是視覺效果就已經足夠讓進攻方感覺酣暢淋漓,槍聲爆炸聲還有敵人的哀嚎聲,更是讓人抑制不住地熱血沸騰起來。魏斯沒有呆在士兵們身後,而是低著頭、貓著腰,在射擊陣位周圍「遊蕩」,時而用大口徑左輪手槍轟殺敵軍士兵,時而將菠米彈拋向敵軍密集位置。這場戰鬥最初的五分鐘,諾曼人就已經付出了不下百人的傷亡,而突襲者這邊的損失微不足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在諾曼人的機關炮、裝甲車投入戰鬥後,突襲者的優勢蕩然無存。隨著魏斯一聲令下,所有人迅速撤回到地下室,他們果斷引爆炸藥,阻塞了諾曼人跟進追擊的通道。

  「別停住,往南走!」

  回到下水道之後,魏斯來不及清點人數、詢問戰況,直接招呼士兵們轉移。從地面通往下水道的維修通道,分佈並不密集,基本上每個街區就那麼幾個,但要從地面下到下水道,並不只有維修通道可用,緊急情況下,大街上的窖井、大型建築的排水口都是可以利用的。諾曼人這一下損失慘重,他們的指揮官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及早轉移、擺脫追蹤才是上策。

  一行人押著兩名諾曼戰俘,循著來時的線路不停奔走。在受到戰火侵襲之前,奧城的下水道如圖紙所示那般四通八達,但經歷了諾曼軍隊的大規模炮擊和兩軍之間的激烈巷戰,坍塌堵塞的情況屢見不鮮,在未經勘定的情況下,冒然改變路線或是走錯方位,都有可能闖進死胡同,耽誤時間事小,被敵人堵住去路可就傻眼了。

  就這樣,魏斯帶著他的夜襲分隊一口氣走了大半路程,確定危險已經解除,這才停下來稍作休整。清點之後,發現此戰僅犧牲一名同伴,另有一人受了輕傷。這一把偷襲,斃傷諾曼士兵無算,還俘獲了兩人,可算是為白天的苦戰出了口惡氣。

  有了實實在在的戰績,魏斯給士兵們打氣也有了勁頭:「兄弟們,我們就這樣幹!快速出擊,快速轉移,讓敵人四處挨打,追進下水道也是兩眼一抹黑,根本找不到我們!就這樣幹,多來幾次,保管讓敵人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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