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鋼鐵燃魂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x24685 2017-11-25 00:59: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195865
x24685 發表於 2018-12-4 23:49
洛林英雄傳

第1章 看我十八般武藝

  午後三時許,山城斯利恩以北,諾曼軍隊駐地外的一處崗哨亭裡,執勤的諾曼士兵百無聊賴地望著前方的延綿群山。深秋已過,寒冬將至,山林一片蕭瑟。要不了多久,這裡的一切都會被茫茫白雪所覆蓋,屆時山路難行,大規模的後勤補給只能依賴空中運輸。按照常規經驗,兩軍交火將大大減少,接下來的幾個月,只要不被調往前線,日子很可能像這樣日復一日的單調枯燥——沒有戰鬥,沒有傷亡,也就不會有悲傷,這樣的狀態似乎也不錯。

  咚……咚……

  接連兩聲不同尋常的槍聲,打破了山間的寧靜,也打破了諾曼士兵的遐想。兩發子彈瞬間貫穿崗亭,裡面隨之響起了一聲慘叫。

  聽到槍聲,在其他方向執勤的諾曼士兵迅速跑來察看情況。接著又是咚咚兩聲沉悶有力的槍響,奔跑中的諾曼士兵又有一人中彈,而且場面甚至恐怖——這人前胸竟被轟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口子,倒地掙扎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意識到這是敵人有預謀的襲擊,使用的槍械威力極大,射程極遠,準頭頗高,餘下的諾曼士兵迅速趴倒或尋找掩蔽物安身。兵營裡,尖銳的哨聲接連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不絕於耳,緊接著是發動機的轟鳴聲。就在這時,眼尖的諾曼士兵在東北方向發現了異常,連忙高聲呼喊,指引同伴進行反擊,但在諾曼人操縱機關炮和輕型火炮展開報復性射擊之前,3名襲擊者已經迅速騎馬撤離。

  不多時,一隊輪式裝甲戰車衝出諾曼兵營,循著襲擊者撤退的方向氣勢洶洶地追殺過去……

  二十多里外的樹林中,魏斯挑了一棵高大粗壯的檀樹,站在高高的樹杈上,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斯利恩城的方向。見道路盡頭揚起滾滾灰塵,他挑起眉頭,吹了聲唿哨。

  樹林裡,索姆索納斯城二級預備隊士兵們紛紛回歸自己的戰鬥位置。自索姆索納斯城陷落以來,他們在魏斯的帶領下遁入山林,從而避開了諾曼軍隊的鋒芒。當各處聯邦軍隊極力抵擋諾曼人的侵襲時,他們沒有從敵人側後發起飛蛾撲火般的突襲行動,而是低調謹慎地進行著人員物資轉移,並且想方設法將偵察到的敵情敵蹤通報給聯邦軍戰鬥部隊——但收效寥寥。不出二十天,大半個洛林聯邦州業已落入聯邦軍之手,西線的聯邦軍隊處境愈加艱難。除非奇蹟般的扭轉戰局,或是上演一場史詩般的「穿越火線大撤退」,亦或是打破常規,將正規部隊化整為零跟敵人打游擊,否則的話,等待他們將是集體被俘的厄運。

  戰略層面的悲劇,源於自由表象下的腐朽,身居高位的萊博爾德總統嘔心瀝血尚且無濟於事,以魏斯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捨命相陪也是白搭,索性調整心態策略,做力所能及之事、立力所能及之功,帶著這群不被看好的二級預備兵,在諾曼人自以為安枕無憂的佔領區,打一場轟轟烈烈的游擊戰爭……

  樹林深處,4輛用枝葉覆蓋的「烈馬」輕型裝甲車早已整裝待發。除了搭載有5PIR口徑的「胡蜂」機關炮外,它們還各自搭載了一門15PIR口徑的迫擊炮。前期的游擊訓練中,魏斯已經讓這些士兵熟悉了這種新武器的性能。它們的絕對射程比野戰炮短得多,威力也較同口徑的野戰炮更弱,但它們特殊的彈道適合在複雜環境下襲擊或伏擊敵人,而往後的戰鬥也將充分證明這一點。

  「烈馬」輕型裝甲車屬於輪式戰車,難以承受15PIR口徑野戰炮的後坐力,搭配「胡蜂」機關炮和迫擊炮則恰如其分。索姆索納斯城陷落後,魏斯利用克倫伯-海森工廠轉移的設備對「烈馬」進行強化,簡化輪胎的安裝構造,換胎的時間從10-15分鐘減少到5分鐘左右,並且採用深紋輪胎,增強了山野地形的行進抓力。

  樹林邊緣,兩個分隊46名士兵匍匐在簡易的射擊掩體後面,機槍手們架好了1.4PIR也即9mm口徑的水冷機槍,步槍手們使用的是同口徑的KT半自動步槍,兩者使用相同型號的子彈,不僅簡化了後勤負擔,也利於戰場上的戰術配合。

  一切都是為這場量身定製的游擊戰做準備。

  3名前去誘敵的洛林游擊戰士,騎術不錯,用的又是最好的馬匹,即使如此,在持續奔行了二十多里路之後,他們還是漸漸被身後的追兵拉近了距離——只要燃料充足,敵人的戰車可不會疲倦!

  高高的樹杈上,魏斯放下望遠鏡,眯眼觀察前方敵情。片刻過後,他低頭對樹下的傳令兵說:「敵人派來了9輛戰車,3輛在前,6輛在後,相隔不遠,我們把敵人放近了再打……告訴所有人,一定要沉住氣,沒看到綠色信號彈,誰也不許開火!」

  傳令兵是個剛滿18歲的小夥子,身材瘦弱,但跑得很快,人也機靈,擔當這個角色恰如其分。

  3名騎手進入樹林,在同伴們的指引下來到了魏斯所在位置。他們翻身下馬,其中一人疾步走到樹下,仰頭報告說:「上尉,行動很順利,我們射殺了3個諾曼士兵,把敵人的機動部隊引出來了。」

  戰鬥即將開始,繼續呆在樹上雖然可以獲得良好的觀察視野,但也相應增加了中彈概率。魏斯旋即下了樹,對這名滿臉褶皺的「高齡」預備兵說:「辛苦你們了!」

  「只要能痛擊諾曼狗,再累再苦也值得啊!」

  但凡參加過上一場大戰的聯邦軍人,十之八九會將諾曼帝國的軍隊蔑稱為「諾曼狗」,而這位年過五旬的老兵,的確是那場戰爭的親歷者,只不過有些不太走運——戰爭持續了五年,他在聯邦軍隊也待足了五年,上戰場的次數寥寥無幾,而且既沒有負傷,也沒有立功,就這樣以大頭兵的身份應徵入伍,戰爭結束時毫髮無損地光榮復員。儘管大戰期間「碌碌無為」,但這並非他個人懦弱無能所致,在五年的服役生涯裡,他接受了正規且嚴格的訓練操演,掌握了步兵應具備的一切軍事技能,如此紮實的功底,完全可以勝任士官角色,卻因為年齡的界限而被踢到了二級預備隊,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在派去誘敵的這個三人小組當中,這位老兵擔任的是觀察指揮員,射殺三名諾曼士兵雖說也有他的一份功勞,但終究不是他親手所為,如此,他的斃殺敵軍的數字依然停留在可憐的零記錄上。

  但軍人對戰爭的貢獻,不應侷限於冷冰冰的殺敵數字。

  魏斯一字一句地對他說:「這一仗若勝,你們當為首功!」

  老兵卻沒有因為長官的褒獎而沾沾自喜,他的神情和語氣,難掩心中的憂慮:「這樣一場小規模戰鬥的勝負,對大局而言無足輕重。希望我們的努力,到頭來不至於白費。」

  「不會白費的。」魏斯篤定地回應說。

  與老兵一同前去誘敵的,是兩名身形敦實的年輕士兵。他們用來遠程擊殺敵兵的武器,是用5PIR口徑機關炮部件製造的單兵反器材步槍,魏斯將其命名為「長戟」。除了只能單發射擊,幾乎沒有明顯的缺點。後坐力太大?不便攜帶?在奧倫斯星球,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在洛林聯邦州,在魏斯這支看似由老弱病殘組成的游擊隊裡,這都不是問題!事實上,這兩名射手除了身高達不到聯邦軍戰鬥部隊的硬性標準之外,沒有任何生理或精神缺陷。

  敵人越來越近,魏斯卻一點也不慌張,他躬身來到了樹林邊緣的射擊線,在樹旁單膝跪地,端著望遠鏡冷靜觀察敵人的動向。末了,傳令兵回到他身旁:「上尉,您的命令已經傳達到位。」

  「辛苦你了!」魏斯順手發了朵「小紅花」,接著觀察了一會兒,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和鋼筆,飛快地寫下了一組炮擊坐標並標註「三發速射」,撕下這張紙,讓傳令兵帶給火力支援組的指揮官戈丁——此人原本並不在預備役部隊,而是克倫伯-海森工廠聘請的火炮工程師,對各種火炮的彈道性能非常瞭解,在跟魏斯接觸的過程中,對他設計的游擊戰模式產生了濃厚興趣,自告奮勇地加入了這群「洛林游擊戰士」的行列。

  不多時,領陣的三輛諾曼戰車抵近樹林,它們從斯利恩至此,基本上是沿著一條既有的沙土路行進。這條路沒有延伸到樹林裡,而是從旁繞過。諾曼人顯然看到襲擊者騎著馬進入了樹林,他們在樹林外放慢了速度,然後用車上搭載的機槍機炮往樹林裡掃射。

  魏斯一面壓低身形,以免不幸被流彈擊中,一面低聲提醒士兵們「沉住氣」。此刻三輛諾曼戰車雖已進入有效射程,但後面的大魚還沒入網,若是提前開火,就難以達到預想的伏擊效果,不僅抓不到大魚,搞不好還要被對方咬上一口。

  在胡亂掃射一通之後,見樹林裡沒有任何異動,諾曼人決定繼續沿路前進,繞過樹林向東追擊,當三輛戰車樹林側向時,跟進的六輛戰車終於來到了樹林前方,並且進入了魏斯標註炮擊坐標的區域。魏斯果斷拔出信號槍,打開保險,對天射出一發綠色信號彈。

  隨著信號彈冉冉升空,樹林中槍炮聲大作。堅韌剛強的洛林游擊戰士,終於大聲唱響了他們慷慨激昂、澎湃如潮的勇者之歌!
x24685 發表於 2018-12-5 22:37
第2章 顫抖吧諾曼狗

  3輪速射,12發迫擊炮彈,眨眼工夫就將諾曼人的6輛裝甲戰車給炸癱了3輛。餘下3輛雖然還能移動,但駕駛員已經被突如其來的炮火和硝煙搞得暈頭轉向,硬是把戰車開成了碰碰車。

  除了迫擊炮,5PIR口徑的反戰車步槍也是能夠有效應對敵方裝甲戰車的「開罐器」,而1.4PIR口徑的水冷機槍雖不具備足夠的穿透力,但壓低槍口掃射一通,當場打爆不少輪胎,順捎「收割」了不少逃離受損戰車的諾曼士兵。

  樹林另外一邊,打頭陣的3輛諾曼戰車遭到4輛「烈馬」輕型裝甲車密集而猛烈的機關炮火力。不消半分鐘,使用彈鼓供彈的「胡蜂」機關炮便將它們打成了一堆堆廢鐵,由此不難看出,這種「相貌平平」的武器緣何一經推出就受到了聯邦軍方的青睞。看過樣槍綜合測試的軍官甚至嗟嘆,如果這種武器能夠早一年生產出來,在跟諾曼人的地面戰鬥中,聯邦軍對肯定能掌握更多的主動!

  魏斯沒有投入到熱火朝天的射擊中,而是以指揮官的視角冷靜觀察形勢。既然設伏者在很短的時間內摧毀了9輛諾曼戰車中的6輛,而且己方幾乎沒有傷亡,那就沒理由把剩下3輛諾曼戰車放跑……他果斷往信號槍裡裝入信號彈,朝天打出了第二枚綠色信號彈。看到指令信號,部署在靠後位置的「烈馬」輕型裝甲車循著事先勘定的線路來到樹林正面,用機關炮補了一波輸出,把好不容易搞清狀況並且打算撤離的諾曼戰車悉數幹掉。

  槍炮聲止,戰鬥也才進行了六七分鐘,快的超乎想像。接下來打掃戰場,清點戰績,詳細記錄?

  不,省省吧!前線每天都有成千上萬人陣亡,誰會在意游擊隊究竟在敵佔區斃殺了五十還是八十個敵人?

  見好就收,果斷全員撤退?

  不,沒那麼便宜!

  戰鬥剛一結束,魏斯便重新派出騎手擔當前哨偵察,自己則率部反向移動,前往更靠近山城斯利恩的一處樹林隱蔽下來,並士兵們用枯草枯葉掩飾戰車離開道路駛入樹林這段行程留下的胎痕,給「烈馬」覆蓋偽裝用的網布和枝葉,並在樹林邊緣就地挖設簡易的射擊掩體。

  約莫二十分鐘後,負責偵察敵情的騎兵回來報告說,從山城斯利恩方向駛來了一隊軍車。除了軍官乘坐的轎車,其餘皆為卡車,有的卡車後面還拖曳了野戰炮。

  這般大張旗鼓,看來是打算把襲擊者的老巢都給端掉啊!

  來的正好!

  伏擊戰2.0即將打響,魏斯特意爬上樹梢,用特殊視野觀望遠空。率領「洛林游擊戰士」首次出戰,就採用這種逆向思維的戰術策略,他信心十足,因為所有的部署都足夠謹慎細緻,被諾曼人看破的概率近乎於零。對游擊者而言,戰場上威脅最大的當屬諾曼人的飛行戰艦——打是肯定打不過的,若是白天,跑也跑不掉,所以他特意選在半下午搞事情,為的就是利用漫長的夜晚掩蔽行蹤。運氣好的話,天黑前也不會有諾曼戰艦出現,如果運氣不好,附近正好有諾曼戰艦,情況就會麻煩一些。

  這一仗,注定是要來個漂亮的「開門紅」。視線可及的範圍內,沒有諾曼人的飛行器。魏斯照例將信號彈裝進信號槍,靜候諾曼人闖入他的伏擊圈,然後朝天打出綠色信號彈。

  顫抖吧!你們這些諾曼狗!

  5PIR口徑機關炮無愧於「胡蜂」的代號,四挺齊射,當即掀起一場恐怖的彈雨風暴。不僅樹林外的土路上碎屑與血肉橫飛,就連樹林裡的枝條樹葉也被掃落不少。

  看著諾曼人的軍用卡車一輛接著一輛歇菜,甚至發生爆燃爆炸,不久前還處在聯邦武裝力量最底層的二級預備兵們,如同獵殺火雞一般,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地將諾曼人送回老家。這一刻,他們在氣質上實現了脫胎換骨,從懵懂無知的新手,變成了一群殺人不眨眼的「犀利哥」。

  對付諾曼人一輛轎車、七輛卡車、兩門行進狀態的野戰炮以及搭乘車輛的百來號士兵,「洛林游擊戰士」的射擊持續時間接近一刻鐘:前五分鐘大局已定,後十分鐘基本上是在收拾殘敵!

  伏擊結束,魏斯站在樹林邊緣,靜靜地看著土路那邊的一地狼藉,他原本的設想是在戰鬥結束後迅速轉移,但諾曼人留下的那兩門野戰炮吸引了他的目光。疏散隱蔽的克倫伯-海森工廠已經部分恢復了生產能力,為游擊隊提供槍械彈藥不成問題,還可以小批量製造15PIR口徑的迫擊炮、山炮以及相配套的炮彈。就游擊戰的模式而言,火力不成問題。他之所以「看上」諾曼人的兩門野戰炮,目的不是納為己用,而是打算拿它們來「釣魚」。

  出於謹慎,在派人過去拖炮之前,魏斯用他的「人肉雷達」掃視戰場,發現除了有幾個還沒死頭的「血皮」外,還有個生物機能基本滿格可是精神活力很低的傢伙,這種情況並不稀奇。在諾曼軍隊的戰俘營裡,魏斯就在一些同伴身上剛看到過,而在聯邦軍隊的戰俘營裡,少數諾曼士兵也這德行,說白了就是身體沒受創但精神近乎崩潰的可憐蟲。

  此處離山城斯利恩大約二十里,戰鬥中除了迫擊炮彈的爆炸,還有諾曼軍車上載運的炮彈發生的殉爆,這些爆炸所產生的聲響和煙塵,在山城斯利恩可以聽到和觀察到,但那裡的駐軍恐怕沒有想到派出的機械化部隊會在佔領區慘遭殲滅。不管他們之前是否已經召喚了己方飛行艦艇,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內,那些能夠迅速改變戰鬥形勢的鋼鐵猛獸還未出現。見此情形,魏斯迅速調整計畫,率領半數步兵和兩輛「烈馬」離開樹林,以勝利者的姿態來到數百尺外的土路。

  這裡硝煙已經隨風飄散,焦爛的氣味一陣一陣,唯獨血腥味十分濃稠——這場伏擊最成功的地方就在於大多數諾曼士兵還沒來得及抵抗就被射殺在了卡車上,鮮血順著車廂板往下淌,這場面有些令人心悸,但相較於阿爾斯特-威塞克斯國境防線、莫納莫林山脈戰線、斯蒂霍芬以及後來的奧城,魏斯親歷過的任何一處戰場,都要比這土路邊的情形更加的慘烈。

  魏斯示意士兵們去察看兩門野戰炮的情況,只要它們的核心部件未在戰鬥中損毀,就移出來掛到己方裝甲戰車尾部。對於那些奄奄一息的諾曼士兵,他既沒有下狠手,也沒有發慈悲,而是任其「自生自滅」——如若死去,也就一了百了;若是獲救,對諾曼軍隊的後勤醫療來說,也不失為一種牽制。

  循著先前觀察所得的方位,魏斯不緊不慢地走到一輛翻倒的卡車旁。視線中,一個滿身泥污和血漬的諾曼士兵如雕塑般跪在一具陣亡者的屍體前,不知有沒有哭泣,但一定非常哀傷。

  有時候,精神上的創傷比身體傷患更容易治癒,這名肢體健全的諾曼士兵,理論上依然有威脅甚至殺戮聯邦軍民的潛在可能。魏斯拎著手槍,捏了捏握柄,終究還是轉身走開了。

  經過簡單檢查,兩門諾曼野戰炮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特別是它們的輪胎,四個有三個被炸爛,這樣是無法正常拖曳的。士兵們很快想了個辦法,用己方裝甲戰車的備用輪胎和現成的螺絲螺帽給兩門野戰炮來了個現場換胎,雖然不太牢靠,但也勉強堪用,關鍵是連拆帶換,前前後後也就花了十來分鐘。這效率,相比於聯邦軍隊專業的後勤維護團隊也不逞多讓!

  接連兩場伏擊順利收工,趕在這支諾曼部隊的上級指揮官反應過來之前,魏斯帶著洛林游擊戰士愉快地踏上了歸程。儘管夜色深沉,他們在熟悉的山野中兜兜轉轉,時而抹去痕跡,時而製造假象,讓敵人難覓其蹤。及至黎明,他們返回了位於索姆索納斯城以北的秘密據點,將戰利品藏到密林深處,用偽裝網和枝葉掩蔽起來,等著下一次行動派上大用場。

  天明時分,數艘炮管林立的諾曼戰艦懸停在山城斯利恩附近的山谷上空,數以百計的諾曼士兵一組組、一隊隊進入樹林,大肆搜尋伏擊者的蹤跡。樹林外,那些被擊毀的車輛已經被清理到路邊,但它們並沒有被諾曼人忽視,相反,軍裝筆挺的諾曼軍官紛紛前來察看,這兩場意想不到的伏擊戰,顯然引起了他們的極大關注。一百多具陣亡者的遺骸,則整整齊齊地擺在路旁,並且蓋上了諾曼軍隊的灰色制式軍毯。

  不遠處,諾曼人的戰地醫護人員就地搭建了醫療營帳。熬過了伏擊戰和寒冷夜晚倖存下來的的幾名諾曼士兵,該手術的做了手術,該清創包紮的進行了清創包紮,他們各自躺在潔白的病床上,或緊閉雙目,或神情呆滯,在他們身上只見痛苦和悲傷,沒有復仇的慾火和鬥志。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營帳門簾被掀開,數名軍官魚貫而入,領路者喚道:「一等兵,卡-諾巴拉爾!」

  其中一張病床上,臉上塗著褐色消毒藥劑的諾曼士兵有些遲緩地坐起身,見來者當中有人佩戴著紅底金邊的領章,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下地立正,機械地喊了聲「到」。

  親至醫療營帳的諾曼將軍戴著軍帽、披著風衣,面色凝重地走到這名士兵跟前,皺了皺眉頭,然後伸出手:「年輕的英雄,是你保護並拯救了這些受傷的同伴。」

  諾曼士兵昂起頭:「不,將軍,我只是做了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將軍無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費口舌,他單刀直入地問道:「告訴我,士兵,是誰襲擊了你們?」

  面對一位將軍,這名諾曼士兵表現得非常緊張,他用顫抖的聲音回答說:「是一支聯邦軍隊……一支戰鬥力非常強的聯邦軍隊。」

  「他們有多少人?穿什麼軍裝?部隊是什麼番號?」將軍追問。

  諾曼士兵幾次張嘴,卻無話可答。

  「你是不是在戰鬥中被炸昏過去了,所以什麼都沒看到?」將軍給了對方一個合理的台階,可這名諾曼士兵看來還不太懂得世故圓滑,他耿直地回答說:「抱歉,將軍,諾弗雷是跟我一塊長大的夥伴,比親兄弟還要親,我們一起服役,一起參戰,經歷了很多戰鬥,看到他倒下,停止呼吸,我無法承受……」

  將軍臉上的表情開始發生變化,從平靜變得惱火,直至目眥盡裂的扭曲,隨之而來的咆哮,讓這裡每一個人都清除感受到了他的怒氣:「當你的夥伴和兄弟光榮戰死,你卻慌得連敵人是什麼樣子都沒看清,這是懦弱的表現!可恥的表現!」

  諾曼士兵怔住了,當剛剛還視他為英雄的軍官們離去之後,他還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眼底的哀傷,由此又蒙上一層絕望。
x24685 發表於 2018-12-7 17:12
第3章 連環套

  在飛行戰艦的時代,諾曼軍隊對敵國領土的大規模軍事佔領,採用的不再是四處設卡、到處駐軍的傳統模式,而是在軍事要地集中駐紮部隊,對非駐軍區域的管控,主要通過委派當地人擔任行政治安官、利誘當地人提供情報等方式進行,一旦發現有抵抗活動,迅速出動地面機動部隊或飛行戰艦進行鎮壓。這種軍事佔領模式,為諾曼人節省了大量兵力,降低了被襲擊的機率,但為抵抗者的游擊作戰提供了廣闊的生存和活動空間!

  洛林聯邦州,三分之二的區域是山區地形,三分之一是地勢相對平坦的盆地、河谷。在山區地帶,諾曼軍隊選擇了斯利恩、巴萊、華倫斯、索姆索納斯四座城鎮派駐軍隊。上一場大戰,諾曼人曾在斯利恩和巴萊建立過軍事據點,對華倫斯和索姆索納斯未予理睬。二十多年後,斯利恩和巴萊依然是軍事要地,諾曼軍隊的進駐毫無懸念,而華倫斯建立起了洛林地區最大的火力發電站,冶金產業的規模也進一步擴大,索姆索納斯則在最近幾年重新成為洛林地區最大的軍工生產基地,被諾曼人盯上也不足為奇。

  華倫斯位於索姆索納斯以北約300里的桑斯河谷,是洛林地區為數不多的河港城鎮,桑斯河上游地區開採的煤礦經水路運抵此地,為冶金企業和火力發電廠提供廉價且穩定的原料。

  魏斯和「洛林游擊戰士」在斯利恩附近打了場漂亮的連環伏擊戰,雖然惹得諾曼戰艦天天在洛林山區遊蕩,但這種乾脆利落的作戰方式和摧枯拉朽的作戰成效,讓諾曼人在地面部隊的使用上不得不採取更加謹慎的態度——沒有戰艦掩護或是少於一個營的兵力,壓根不敢在據點之外的山野中活動。

  游擊作戰,打的是技巧,拼的是耐心。「肇事」之後,魏斯領著「洛林游擊戰士」蟄伏了一個多星期。之後,他們開始對諾曼軍隊在華倫斯的駐軍情況展開偵察。通過反覆細緻的偵察和打探,確定諾曼軍隊在這裡派駐了一個團的兵力,兩千來號人,配備了包括裝甲戰車在內的各種軍用車輛,達到了半機械化水準。此外,由於距離諾曼軍隊在克萊沃的航空基地較近,一旦發生戰鬥,諾曼戰艦有可能在半個小時左右趕到。

  襲擊華倫斯,除了軍事政治影響力,基本上是得不償失。

  在華倫斯的酒館茶座發佈「江湖懸賞」消息,不管是坑蒙拐騙、偷盜強搶,只要能搞來諾曼軍隊的野戰炮炮彈,以每發1磅純金的價格收購,數量不設上下限。

  對於這種掉腦袋的活計,大多數華倫斯居民的反應都是付之一笑,但消息傳開,也就自然而然地傳到了諾曼駐軍耳朵裡,他們試圖追蹤消息來源,但除了抓住兩個不知內情的掮客之外一無所獲。

  很快的,坐鎮秘密據點的魏斯受到了來自華倫斯的一條神秘消息,有人想方設法搞到了兩箱21PIR口徑的炮彈,每箱3發,要求兌現「江湖懸賞」的黃金。

  這事聽起來像是飄逸灑脫的古典武俠橋段,在接受正規軍事教育的職業軍人看來,可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在利益的驅動下,戰場上相互廝殺的對手私下裡談買賣也不是沒有可能。

  通過外線聯絡的掮客,素未謀面的供需雙方最終約定了交易時間和地點。

  夜黑風高時,人跡罕至處。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駕著拉貨的馬車來到了山崗上。周圍山石嶙峋,植被稀少,稍遠處是一座只剩殘牆斷垣的荒廢古堡。

  馬車貨堆上,坐著一個披著斗篷的人,低著頭,不走近了很難判斷年齡和模樣,但看身形輪廓,應該是個體格健壯的男子。

  待馬車停下過了一會兒,兩個披著黑斗篷的人騎著馬從古堡廢墟的方向過來,悄無聲息,宛若從地獄走出來的幽魂。

  待他們來到近處,走過泥土地的馬蹄聲也漸漸清晰起來。

  馬車上的人出聲道:「先生們,請不要再往前走了。」

  聽到這個渾厚的男聲,兩個黑斗篷在三十尺外停住,其中一人發問:「貨呢?」

  「先讓我看看黃金。」馬車上的人說。

  兩個黑斗篷相互看了看,個頭高的那個慢慢從口袋裡掏出兩個長方形的金屬塊狀物,一手一塊,將它們相互磕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馬車上的男子翻身跳到地上,搬開堆在最上面的幾個麻袋,用截然不同的姿勢搬下一個,解開,從一堆金屬瓶子裡「挖」出一枚跟手臂差不多長的炮彈,捧著轉向那兩個黑衣人。

  「我們可是提著腦袋把這些貨弄出來的,你們別想耍詐,大不了同歸於盡!」說這話時,男子朝駕車的老者投去一個眼神,老者舉起一隻手,手裡分明捏著一枚菠米彈。

  高個的黑斗篷應道:「黃金買不來勝利,但炮彈可以。」

  「你們過來一個人……下馬走過來。」男子提出要求。

  高個的黑斗篷爽快地翻身下了馬,不緊不慢地走到車旁:「炮彈都在車上?」

  「當然。」男子道,「給我們兩匹馬,馬車歸你們。」

  黑斗篷不置可否,他將其中一塊金屬遞給男子。

  男子放下炮彈,接過金屬塊,不能免俗地用牙去咬。

  黑斗篷蹲下來查驗炮彈,摸了幾下,問道:「引信呢?」

  男子愣了一下:「引信不在上面嗎?」

  黑斗篷站了起來,用冷厲的眼神注視著男子,見男子茫然無辜的眼神流露出些許驚慌,便道:「這炮彈上裝的是木塞子,使用之前要拔掉塞子,裝入引信,這才有用。」

  男子連忙辯解:「可是我們弄到手的炮彈就是這樣,當時箱子裡沒有別的東西,對吧!老傢伙?」

  馬車上的老者也匆忙應和:「沒有,絕對沒有!」

  「為了保證安全,炮彈當然是跟引信分開運輸存放的。」黑斗篷轉身走到同伴旁邊,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又走回到馬車這邊,冷冷說道:「沒有引信,只能給一半的黃金。」

  「那不行!」男子急忙道。

  黑斗篷攤開手掌:「要嘛接受條件,要嘛取消交易。」

  男子怎捨得把到手的沉甸甸的金塊交回去,他咬了咬牙,艱難地做出決定:「4磅黃金,不能再少了!」

  這是一筆交易,但又不同於尋常的交易。黑斗篷顯然不想在討價還價上浪費時間,當即同意了對方的還價,驗過其餘幾發炮彈之後,他將另外三塊黃金交給了男子,走到馬車前面,牽著韁繩要走。

  「你們得把馬給我們。」男子道。

  黑斗篷冷冰冰地說:「如果我是你們,我寧願走著離開,那樣不容易引人注意。」

  想想對方說的也有道理,而且兩個黑斗篷從出場開始就一直保持著亡靈般的幽冷和陰沉,男子跟老者交換了眼神,就地分贓之後,飛快地消失了在濃濃的夜幕之中。

  兩個黑斗篷也相互交換了眼神,然後一個駕著馬車,一個騎著馬牽馬,朝著遠離華倫斯城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行進。

  無月之夜,晴朗的夜空中點綴著些許星辰,在那寒意刺骨的高度,三艘諾曼戰艦貌似隨意地擺成三角隊形,艦身後部用於推動戰艦水平移動的螺旋槳處於靜止狀態,從煙囪裡冒出的熱煙既少也淡,煙氣連同微弱的機械轟鳴聲一道消散在這無垠的夜空中……

  領頭戰艦艏部靠下位置,有個魚眼般的觀察室,兩名諾曼艦員各用一具高倍望遠鏡,聚精會神地觀察著下方的情況,而在他們身後,一人負責記錄,一人負責聯絡,還有一名軍官現場坐鎮。每隔幾分鐘,這名諾曼軍官就要走到昏暗的艙燈下,捋起袖子看看手錶。良久,他踱步來到兩名觀察員身後,壓低聲音說:「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密切關注目標區域。我們的飛行高度太高了,地面上的爆炸火光,比百尺之外劃燃火柴的光亮還要弱,千萬不要出現疏漏,讓發生在斯利恩城外的悲劇在我們眼皮底下出現。」

  離他近的觀察員回應道:「別擔心,長官,華倫斯城的燈標一直在,我們的觀察範圍不會偏離目標區域。那裡一直黑漆漆的,別說爆炸,就算有人開槍,我們也不會錯過。」

  這名不太耐煩但又顯得自信飽滿的諾曼軍官道:「沒發生交火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魚沒膽來,一種是魚上鉤了。如果是第一種,那我們這次全都白忙活了;如果是第二種,接下來就有好戲了——『獵人』會循著敵人的蹤跡找到他們的巢穴,包圍並發起進攻,到時候我們只需要稍稍支援一下,就能徹底解決掉這裡的麻煩,把寶貴的飛行戰力投入到更加重要的前線去。順利的話,也許新年的時候我們會在聯邦首都放禮花!」

  兩具高倍望遠鏡皆為單筒構造,接話的那名觀察員抬起頭來活動了一下脖子,換了隻眼睛繼續觀察,嘴裡道:「要是敵人的巢穴離目標區域很遠,豈不是天亮前都不會有戰鬥發生?」

  諾曼軍官想了想:「如果半個小時之內再無動靜,我們就採取雙人輪班制,輪流監視地面的情況。」

  這時,記錄員提議道:「或許我們可以開個小小的賭局,就以天亮前是否會有戰鬥押注……賠率照舊,1賠2。怎麼樣?」

  軍官幾乎不假思索地應道:「我押2個金馬蒂,今夜無戰事,接嗎?」

  記錄員沒怎麼猶豫便回答:「接!」

  一旁的通訊員嚷道:「哈,多塞拉,我就說你肯定是在上次的登陸戰中發了橫財吧!2個金馬蒂押注,你想也不想就接……好!我也押1個金馬蒂,今夜無戰事!」

  「別嫉妒我!」記錄員嘻笑道,「參加登陸作戰需要很大的勇氣,運氣稍差就有可能戰死!再說了,在新年到來之前,我們應該還有不少仗可以打,你們也都有機會!」
x24685 發表於 2018-12-8 02:22
第4章 坑你沒商量

  經過半夜的跋涉,黑斗篷駕著六磅黃金換來的馬車來到了茫茫山林中的一處廢棄礦場。

  這種廢礦,在遍地礦藏的洛林山區稀鬆平常。從外面看,那密密麻麻的礦道口彷彿是特大號的蟻穴蜂巢,裡面的礦道則是縱橫交錯,宛若迷宮。曾幾何時,這里人聲鼎沸,熱火朝天,礦藏挖盡,便迅速遭到遺棄。由於遠離城市村鎮,除了閒得蛋疼的冒險者,平日鮮有人光顧,但在戰爭時期,這類廢礦有可能成為逃難者的避世之所,或是抵抗者的隱蔽據點……

  此時天色微明,騎馬的黑斗篷從後面跟了上來,兩人一同進入了一個鋪設有軌道的礦道口。就尺寸而言,別說是普通馬車,就算卡車也能夠開進去。

  約莫一刻鐘之後,一行十數名穿著裘毛大衣的騎手循著新鮮車轍來到了廢礦場附近。為這隊人馬領路的是個獨眼中年人,面部皮膚皺巴巴的,氣色有些灰暗,僅有的一隻眼睛裡透著狡黠與貪婪。

  除了呼嘯的北風,偌大的廢礦場靜悄悄的,既不見一個人影,也沒有任何示警訊號,更不見崗哨或營壘,但每一個深邃的礦道里都可能隱藏著一雙或者多雙警惕窺視的眼睛,每一個漆黑的礦道里都可能射出致命的槍彈。因此,騎手們沒有徑直闖入這個整體呈口袋狀的廢礦場。他們有的下了馬,帶著長槍爬上山脊,搶佔了有利位置,有的繼續堵在進出廢礦場的必經之路上。

  雖然不太情願,但在騎手們的威迫下,獨眼中年人戰戰兢兢地騎著馬進入廢礦場,但他只敢四處轉悠,探頭探腦,沒膽量靠近任何一個礦道口,更別提隻身進入其中。結果,在廢礦場兜了一圈又一圈,沒被幹掉,也沒任何斬獲,但外面的騎手沒有催促他,亦沒有親自進來瞧瞧,只是不急不躁地等在那裡。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天空中傳來了機械轟鳴聲。只見三艘諾曼戰艦從雲端降下,懸停在離地數百尺的高度,艦艏火炮紛紛對準廢礦場。接著,其中一艘諾曼戰艦放下吊框,騎手派出一人來到戰艦下方,跟吊框裡的艦員進行了溝通,艦員從吊框裡搬出一部野戰電話給騎手,而後吊框上升回到戰艦,空中與地面的直接聯絡便通過這路有線電話實時進行。

  又過了小半個小時,華倫斯方向傳來了一陣吵雜的聲響。只見裝甲戰車開道,軍用卡車跟進,大批車輛沿著廢舊的軌道開抵這處廢礦場。數以百計的諾曼士兵迅速下車,在礦坑外圍佈置封鎖線,將其團團圍起,卡車拖來的野戰炮亦在步兵身後擺開射擊架勢。只待上峰一聲令下,便可向目標傾瀉炮火。

  從諾曼軍隊的偵察前哨出現,到空中和地面部隊抵達並完成合圍,廢礦場裡始終沒有任何異常動靜,但新鮮車轍延伸至此,諾曼人籍此認定抵抗者藏匿其中。在後援戰力悉數就位後,騎手們趾高氣昂地進入廢礦場。他們故意解開領扣,露出猩紅刺眼的領章。

  唯獨那獨眼中年人依舊是原來的模樣。

  「投降免死!」

  縱馬來到廢礦場的正中位置,領頭的騎手卯足勁吼了一嗓子。

  可這裡只有回音,沒有回應。

  領頭的騎手驟起眉頭,他揮手示意隨行人員上前探查,兩名騎手果斷下馬,用槍指著獨眼中年人來到新鮮車轍消失的礦道口。就在這時,礦道裡面突然飛出來一個冒煙的玩意兒。

  「菠米彈!」有人用諾曼語發出一聲驚呼。

  轟然一聲爆炸過後,坑道口的幾個人無不灰頭土臉。騎手們端起大口徑左輪手槍便往坑道裡面射擊,砰砰乓乓一陣,但這顯然無濟於事!

  「撤退!撤退!」領頭的騎手一臉戾氣地招呼眾人撤出廢礦場,他們當然不可能被區區一顆菠米彈嚇破了膽子。相反,這顆菠米彈讓他們對自己大半夜的努力成果確信無疑:此處便是抵抗者的隱秘巢穴!

  騎手們前腳撤離,天空中的諾曼戰艦和地面上的諾曼炮兵當即開火。隆隆炮聲驚得山林中的鳥雀四散亂飛,猛烈爆炸使得廢礦場煙塵瀰漫,只見山體在崩塌、地面在裂陷。對於置身其中的人而言,這絕對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五分鐘後,炮火停息,而後又過了七八分鐘,廢礦場裡煙開塵散,但輪廓已經大變樣。這般規模的炮擊,直接轟塌了很多礦道口,而且可以料定,深處的礦道也大量發生了坍塌,但這還不足以確保掃清抵抗者。擔當偵察前哨的諾曼騎兵再度進入廢礦場,他們朝未被阻塞的礦道口喊話,試圖勸降倖存的抵抗者,可依然沒有得到回應。

  勸降無果,全副武裝的諾曼步兵開始進入廢礦場。他們十到十二人一隊,隊伍裡有步槍手、機槍手,還有爆破手和噴火兵,尤其是後者,背著一個大鐵罐,手裡端著長長的管狀噴火器,噴頭上跳動著火焰,好似從煉獄走出的烈焰魔。當一條條火龍竄進礦道,人們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那種灼燒靈魂的炙熱,若是再配上絕望的哀嚎和慘叫,更會給人一種煉獄的錯覺。

  廢礦外,一輛搭載無線電設備的裝甲指揮車旁,一名個頭特別高的軍官手裡端著望遠鏡,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廢礦場里正在進行的清場行動。他額寬鼻高,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還未完全步入中年,就已經佩戴了紅底銀紋領章,而且領口掛著一枚金光閃閃的鷹狀勛章,這是戰功卓著的體現。在多數諾曼人眼裡,這樣一位軍官是令人仰慕的角色,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理著簡練的短髮,而不是貴族特有的長髮,這意味著他出自普通家庭,除非受到權力階層的賞識,否則就算能力出類拔萃,對上司忠心耿耿,也很難跨越那道無形的鴻溝,躋身軍界的上流行列。

  除了那枚沒炸死哪怕一個諾曼士兵的菠米彈,廢礦場裡從頭到尾都是諾曼人的「獨角戲」。於是,這位比普通諾曼士兵至少高出大半個腦袋的軍官,以目不轉睛的姿態對他的副官說:「哎,誇格拉爾,你說……要是那些老鼠藏在幾百米深的礦坑裡,我們是堵死所有出口呢,還是進去清理一遍?」

  這副官是普通諾曼人的身高,體格沒有特別魁梧,長相也是稀鬆平常,如果要說有什麼特別之處,那雙流光靈動的眼眸,隱隱顯露出他不同常人的敏捷才思。

  「按理說堵死出口就行了,但這裡有個很現實的問題:敵人為什麼選這個礦坑藏身?除了可能有乾淨的水源,我覺得應該還有從別處進出的通道。您想想,只要是有退路,他們就不必要跟我們硬拚,而實際上他們也沒跟我們硬拚。」

  軍官應道:「嗯,你分析的對,敵人應該是有退路的。這樣看來,我們的人非得進去不可,敵人能迅速逃走,但他們裝備物資沒辦法立即轉移,我們此行也還能有所收穫。」

  副官仰頭看了看懸浮在半空的戰艦:「這麼大的排場,要是一點收穫都沒有,恐怕難逃責罰啊!反正現在離天黑還早得很,索性搜個徹底,沒準還能抓到一些來不及逃走的老弱殘兵。」

  軍官深感認同,於是叫來傳令兵,正要吩咐,一名年輕的士官從裝甲通訊車的車門處探出身來:「上校,我們收到一份急電,電文還在接收,但從前半段來看,情況有些不太好……」

  高個軍官瞪眼道:「什麼叫做不太好?」

  年輕士官欲言又止,高個軍官只好耐著性子走過去,聽了對方低語,當即面色大變。

  副官站在一旁,大致內容收入耳中,臉上的表情也凝重下來。就在這時,天空中的轟鳴聲有了音調上的變化,再抬頭一看,三艘諾曼戰艦正一邊上升一邊轉向,用於空地聯絡的電話線也被艦員切斷拋下。

  「難道……這裡是敵人給我們設下的圈套,目的是把我們誘騙到這裡來,好伺機偷襲華倫斯城?」高個軍官恨恨地揣測道。

  副官端著下巴一琢磨:「未必!」

  高個軍官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你有何見解?」

  「您應該記得,敵人在斯利恩城外成功伏擊我方部隊後,曾銷聲匿跡了一陣,接著,我們從『腐蟲』那裡得到情報,說敵人想要偷襲華倫斯城,那個時候我就很疑惑,華倫斯城有什麼值得敵人惦記的!炸燬火電廠,斷了我們的電力供應,讓我們無法利用洛林的工廠設備組織生產?好,他們手裡有我們兩門野戰炮,再弄到炮彈,偷偷把炮和炮彈運到我們的警戒範圍之外,轟擊發電廠設施,達成目的,這聽起來符合邏輯,可是長官您想一想,洛林的工廠生產出來的東西,我們有多少能用在戰場上?」副官語速飛快地說著,即便如此,依然讓人感覺他的表達遠遠跟不上他的思維反應。

  「你的分析沒錯,這確實是個容易被忽略的邏輯漏洞。」高個軍官背著手原地踱步,邊走邊說道:「可是,如果他們真正的目的不是華倫斯的火電廠,為什麼要想方設法弄到炮彈,只是為了增強戰鬥火力?或者偷襲我們的戰艦?」

  「如果我們從敵軍戰俘那裡獲得的情報是準確的,伏擊我們的是一群連士兵都不算的預備役人員,那他們使用的武器裝備,一定比我們更加精良,他們沒理由指望兩門普普通通的野戰炮來提升火力……按照這個邏輯,他們一定是另有預謀,而且很可能跟華倫斯城的火電廠毫無關係!那究竟會是什麼?」

  環顧四周,冥思良久,高個軍官突然瞪大眼睛:「難道他們的目的是引誘我們出來,然後設伏予以殲滅?」
x24685 發表於 2018-12-9 00:11
第5章 跟幽靈作戰

  三艘諾曼戰艦匆匆離開後不久,廢礦場西北方突然響起了槍聲。

  廢礦場外,裝甲指揮車旁,個頭特別高的諾曼軍官正跟他那慧眼靈動的副官商議軍務。聽到遠處傳來雜亂槍聲,兩人相視一眼,臉上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但他們沒有慌亂地下達命令,而是耐著性子等了一段時間,等到下級連隊的通訊兵騎馬飛奔前來。

  「怎麼回事?」這位諾曼帝國的步兵上校以洪亮的嗓音發問。

  通訊兵趕忙報告說:「敵人偷襲了我們的警戒哨,我們的士兵當場陣亡,伊格森戰鬥步兵連已投入戰鬥,目前正向西北方追擊敵人!」

  「誰讓他們擅自追擊的?」

  這位諾曼軍官本就以俯視的姿態跟通訊兵說話,情急之下吼了一嗓子,可把沒心理準備的通訊兵嚇了一跳。

  這時候,沖通訊兵發火顯然毫無意義,副官連忙勸道:「長官,警戒哨被擊西,就地追擊敵人是正常邏輯,現在的首要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麼應對——我們是不是打藍色信號彈出去,讓全體暫停行動,然後要各營連收攏兵力?」

  高個軍官沉吟道:「中止行動固然穩妥,但有一點非常麻煩:前期斯利恩駐軍遭遇敵人伏擊而死傷慘重,迄今都沒有找出抵抗者所在,柏拉將軍因為這件事壓力很大。如果我們這次行動半途而廢,又不能拿出確鑿的證據證明敵人想要伏擊我們,壓力就會轉嫁到我們頭上。」

  這般淺顯的道理,副官當然理解,他旋即建議道:「既然這樣,我們不妨穩紮穩打,讓伊格森戰鬥步兵連放慢速度,讓霍克連跟進支援,讓巴布魯爾把士兵們從礦道里撤出來,用炸藥阻塞所有礦道口,並圍繞礦場布設環形防禦。」

  高個軍官連聲應道:「好!這個主意好!立即派出通訊兵,向各營連發出指令。假若敵人真把我們當成魚,我們會讓他們知道,魚有很多種,而我們,是那冰海之中最兇猛的黑鯊!」

  彼時的戰場通訊,準備充分的時候可以通過無線線和有線電將命令迅速傳遞到營連一級,臨時性的行動或是條件不具備,則需要依靠通訊兵的人工傳遞。為了最大限度地保證傳令的效率,副官果斷將所有的通訊兵都給派了出去。

  通訊兵出發之時,高個軍官又重新站在了土丘上,手裡端著望遠鏡,如同一座瞭望塔,密切關注著那個槍聲不斷的方向。

  副官讓勤務兵送來兩杯熱茶,一手端一杯,跟著來到土丘,將熱茶遞給上校。

  「哎,誇格拉爾,你說……我們要不要給留守團部發報,只要他們那邊危險一解除,立即再調一個戰鬥營來?」

  上校的問題,副官沒有即刻回答,而是審慎地思量了一下:「從斯利恩城外的那場伏擊戰分析,我們的對手對時機的把握非常到位,如果這不是一次偶然,那麼,我們有理由認為他們擁有非常強的戰術謀劃能力。他們襲擊華倫斯,調走我們的戰艦,肯定不會給它們飛回來支援戰鬥的機會,而是會在較短的時間裡解決戰鬥,那樣的話,我們從華倫斯抽調增援部隊毫無意義。反過來看,如果他們的目標並不像我們所設想的,而是另有所圖,我們就更不應該減少華倫斯的留守部隊了。」

  「這麼說來,我們碰上了一個難纏的對手。」上校右手捏著制式不鏽鋼杯,雙目凝視遠方。

  副官啜了幾口熱茶,道:「也許跟以往那幾次一樣,敵人只是泛泛之輩,我們則過於謹慎了。」

  話音剛落,西北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頗為猛烈的爆炸聲。

  兩人臉色頓時為之一變。

  「還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高個軍官將茶杯塞給副官,匆忙端起望遠鏡,邊觀察邊調焦。

  西北方的爆炸一陣接著一陣,即便不用望遠鏡,也能夠清楚的看到山林中騰起了陣陣狼煙。從聲勢推斷,像是小口徑火炮的密集射擊,但又沒有常規火炮發射時的轟響聲和呼嘯聲,視線中也不見有炮群射擊的動靜。觸發式地雷或人工引爆的預設爆炸物,通常不會有這樣的爆炸頻度,這著實讓戰鬥經驗豐富的諾曼人摸不著頭腦。

  須臾,廢礦場北面和東北方也傳來了猛烈的爆炸聲,間或有機關炮的連貫脆響。儘管沒有獲得充分的交戰信息,高個軍官沒有遲疑,迅即調整作戰部署:「這是敵人的伏擊,得讓伊格森連和霍克連撤回來,全體進入礦場,穩固防守,等待支援。再給師指揮部……給師部發報,我們遭到敵人襲擊……不,我們跟抵抗者的主力部隊交火,敵人佔據優勢,我們會儘可能拖住他們,請飛行艦隊速來增援!」

  軍情緊急,副官沒有多說哪怕一個字,當即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上校的命令,順帶招呼野戰指揮部全體轉移到廢礦場裡面去。在戰場上,諾曼軍隊的兇猛進攻和靈活穿插令每一個對手印象深刻,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只會進攻、不懂防守。上一場大戰的最後兩年,諾曼人在內憂外患的困境中節節抵抗聯軍進攻,雖然不斷丟城失地,但也打了不少成功的防禦戰,由此摸索總結的寶貴經驗,在諾曼帝國這樣一個尚武的專制國家,想必會得到很好的傳承和發揚。在這場戰爭中,諾曼軍隊大多數時候都處於攻勢,豐富的戰術套路讓對手防不勝防,而幾次面對聯邦軍隊的大規模反擊,諾曼軍隊無論由攻轉守的轉換還是防守反擊的把握,都展現出了良好的素養與效率。如果單純只是地面部隊交手,依託廢礦場的口袋狀地形組織防禦,抵擋兩倍三倍於己的敵軍部隊也並非難事。

  不多時,原本對廢礦場形成圍攻之勢的諾曼軍隊轉為依託廢礦場進行防禦:步兵們爬上山脊,就地構設射擊掩體,卡車拖著野戰炮進入廢礦場,裝甲戰車則在廢礦場的出入口擺出防禦隊形……抵抗者若是在廢礦場下預先囤積了炸藥,這下正好可以把諾曼人統統送上天去,但這種「省事」的活計,不僅需要數量龐大的炸藥,還得確保這些炸藥不在敵人的炮擊中提前引爆或是被坑道塌方掩埋掉,那可不是精密計算能夠解決的。

  待諾曼軍隊完成部署調整,團級規格的戰地指揮部在廢礦場重新運作,各個方向的槍炮聲漸漸停息。高個子上校和他的副官焦急等待著對敵交火部隊的消息,結果,北面和東北方的連隊僅僅是受到了敵人的襲擾,只有西北方的伊格森連以及前去支援的霍克連遭了秧:敵人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包圍並殲滅了伊格森連,跟進的霍克連遭到敵人的猛烈阻擊,損失了一多半的兵力。

  敵人有「秒殺」半個機械化營的實力,且放言要襲擊華倫斯城,結果就這點胃口?

  高個子的諾曼軍官,那位平民出身的上校,自知受到了敵人的耍弄,既懊惱又憤恨。這虧當然不能這麼算了,他立即組織部隊向西北方展開戰鬥偵察。不多會兒,回援的諾曼戰艦重新抵達廢礦場空域,他親率兩連步兵向西北方追擊。但這些敵人來得突然,撤的也迅速,等諾曼步兵再度進入山林,哪還找得到半個敵人的影子?

  得知己方地面部隊又挨了一頓暴打,諾曼戰艦上的飛行指揮官們倒沒有落井下石,而是降低飛行高度,協同步兵進行搜山。依照常理,敵人不管騎馬還是乘車,只要是呆在地表,大白天不可能躲過地面部隊和飛行艦艇的聯手追擊。經過一番搜索,諾曼人在距離廢棄礦場約10里處發現了另一座年代更早、位置更隱蔽的廢礦坑。這裡的礦道經過了清理,礦道口用偽裝布和植被進行了掩蔽,加之沒有軌道連接,常用地圖上也沒有標記,他們此前壓根沒有料到附近會有第二座廢礦場的存在。

  儘管道路不便,車輛難以進入,野戰炮兵無法抵近射擊,但有飛行戰艦的壓陣,高個子諾曼軍官仍令部隊包圍這座廢礦場,並讓爆破手和噴火兵對靠近地表的礦道進行威懾性的攻擊,試圖讓「無路可走」的敵人投降。然而讓諾曼人抓狂的是,這裡的情況跟他們進入第一座廢礦場如出一轍,敵人既不抵抗,也不求饒,彷彿一群隨時可以遁入地底的幽靈,讓諾曼軍隊有力無處使。

  眼看正午已過,日漸西斜,諾曼人的地面部隊指揮官,那位幾近暴走的高個子上校,言行舉止難掩躁動。再過幾個小時,他和他的部隊就將面臨夜宿野外的局面。雖說己方飛行戰艦夜間也能繼續留在他們頭頂提供支援和掩護,但不論偵察警戒還是對地射擊,作戰效能都將大打折扣,若是雙方地面部隊發生混戰,來再多飛行戰艦也只能乾瞪眼。

  敵人究竟是傳聞中的聯邦軍二級預備隊,是拼湊的散兵游勇,還是聯邦軍的精銳特勤部隊?上校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為了自己在軍隊的前途,他決定以戰場上的「最高規格」來對付這群神秘莫測的對手——先是聯絡飛行戰艦,請它們照著礦坑一通炮轟,然後令步兵們勘探各處礦道,沒有發生坍塌阻塞的,逐一進行爆破,確保將隱藏地底的敵人活埋在這裡。

  得到指令之後,諾曼士兵們毫不挑剔地干起了工程兵的活。炸藥不夠,便用成箱的炮彈和手雷來湊。忙碌了半個下午,總算用有限的爆炸物完成了幾十個礦道口的阻塞性爆破工作。

  這惱人的活總該結束了吧?

  當然沒有!

  就在諾曼人從第二座廢礦場撤離時,第一座廢礦場的方向傳來激烈槍炮聲。在戰場轉移後,那裡建立起了一個臨時的小型野戰醫院,野戰炮連以及部分作戰輜重也暫時囤放在那裡,而守衛力量只有半個連——如果敵人是從礦場外發起進攻,這些步兵依託地形和既有陣地完全可以頂上一陣子,可敵人偏偏是從少數未被徹底阻塞或重新挖通的坑道出來的,那情況可就麻煩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12-10 19:07
第6章 地道戰與意外收穫

  諾曼軍隊尾隨「魚餌」而至的第一個廢棄礦場,原先出產鐵礦砂,洛林當地人稱之為「呂斯滕鐵礦」,上一場大戰爆發前達到開採高峰期,戰爭結束後不久因礦藏枯竭而被廢棄。諾曼人後來發現的老廢礦,原先出產銀礦石,百多年前赫赫有名,但時過境遷,「洛茨銀礦」只見於那些老舊的地圖,新版地圖——無論軍用還是民用,都已經將其「遺忘」了。

  洛茨銀礦和呂斯滕鐵礦,誕生和興起於不同的時代,兩者除了相隔較近,幾乎沒有什麼關聯——在發現銀礦之時,當地人也發現了鐵礦,但只不過兩種礦石的經濟價值相差甚遠,而且早先交通不便、運力低下,在這偏遠山區開採鐵礦有些得不償失,所以才會有這般先後之分。這兩個廢棄礦場,雖有蟻穴般的地下礦道,複雜如迷宮,但礦藏的地理結構決定了它們的橫向範圍有限,也就不像城市下水道那樣適合直接用來跟敵人打游擊,按說強勢一方只要封堵礦道口,就能把弱勢一方困死在礦坑裡面,但「洛林游擊戰士」偏偏在這種「死地」耍起了謀略,光有膽識和魄力是遠遠不夠的,還得有成熟的游擊思維和魔術般的手法——這兩處廢礦場系地方私人產業,開採方式較為傳統和粗放,大大小小的礦道口跟老鼠洞似的,有些顯眼、有些隱蔽。在設計這場連環扣式的伏擊戰之前,魏斯在這呆了好幾天,把兩個廢礦場的情況摸了個遍。除了諾曼人找到的那些礦道口,還有若干距離礦場中心區域相對較遠的「後門」,他結合地形,以先挖溝渠後覆頂的方式,構設了兩條「地道」,將兩個廢礦場的「後門」連接起來。當礦場遭遇諾曼軍隊的猛烈炮擊時,作戰人員通過預設的「地道」迅速轉場,再以預先埋伏在華倫斯城的小分隊大搞破壞,擾亂敵人的視聽,趁敵人暈頭轉向之時,瞅準機會狠狠來一下!

  在廢棄的呂斯滕鐵礦,魏斯率領「洛林游擊戰士」冒險穿過了隨時有可能發生坍塌的區域,從幾處事先阻塞但很快就能疏通的坑道來到礦場地面,用燃燒黑草、投放土製煙霧彈大量釋放人造煙霧,繼而向留守此地的諾曼人展開猛烈襲擊。

  黑草,洛林當地人所稱的毒草,燃燒時產生大量氣味刺鼻的煙霧。大量吸入這種煙霧,會有頭暈目眩、四肢乏力的症狀,甚至有可能窒息而亡。至於土製煙霧彈,則是將磨碎的煙煤和原生石油混雜在一起,用黃磷引燃後,短時間內可以產生大量黑煙。

  借助煙霧掩護,魏斯和他的士兵們不必擔心敵人的飛行戰艦轉身過來壓制。他們用濕布裹臉,戴上防風眼鏡,衝進礦場一陣突突。除了野戰醫院的醫護人員和未作抵抗的傷員,其餘諾曼人遇到一個幹掉一個,順捎將他們帶來的野戰炮連給一鍋端掉。至於諾曼人的裝甲戰車,在這種狀況下也不是麻煩事。反戰車步槍和威力加強版菠米彈對付輕裝甲目標收效顯著,為游擊作戰研製的燃燒版菠米彈亦在這裡派上了用場,第二次投身戰鬥的士兵們經驗暴漲,技能水平呼呼地往上升。

  連帶放煙造火、突襲殺人,前前後後也就整了十來分鐘。待煙霧散去,呈現在諾曼戰艦視線中的,是個屍橫遍地的廢礦場。

  襲擊者又一次來無影去無蹤,諾曼人肯定要抓狂暴走。魏斯一點也不含糊,帶著士兵們沿著礦道進入礦場深處,循著預先標註的記號飛快穿行,經由位置隱蔽的「後門」返回到了位於山林中的「地道」。

  留守呂斯特鐵礦場的後衛部隊遭到襲擊,華倫斯城的諾曼駐軍部隊指揮官,身高七尺半(約合2.4米)的格奧普塔上校,用最快的速度率領戰鬥部隊從洛茨銀礦場回援,但等待他們的不是跟敵人的一番惡鬥,而是觸目驚心的慘象。前前後後也就大半天,格奧普塔上校從華倫斯城帶來的兩營部隊已經損失過半,尤其是剛剛這場預想不到是襲擊戰,直接造成了野戰炮連近乎全滅、車輛大半遭到毀傷的災難性後果。暫且不提個人前途,傷員如何轉移、部隊如何撤離、屍體如何處理,這才是眼下的頭等大事!

  事已至此,格奧普塔上校只得如實向師部報告部隊當前的慘淡境況。如果師部能夠商請飛行部隊緊急派遣運輸艦來,三個焦頭爛額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在這場戰爭中,諾曼軍隊的地空協同水平要比威塞克斯王國和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隊明顯高出一個檔次,之所以存在這樣的差距,跟軍事體制以及歷史淵源有很大關係。不過,飛行部隊能否及時對地面部隊施以援手,很多時候並不取決於軍種關係,還要看彼時的戰場形勢與作戰部署。不久,格奧普塔上校接到了師部的回電,飛行部隊的運輸艦已奉命前往指定區域集結,對地面部隊的支援,僅限於現有的三艘巡防艦——如果前線戰事吃緊,沒準連它們也會被抽調走,但在此之前,這三艘飛行戰艦將盡力協助地面部隊擺脫困境,包括幫助他們將傷員緊急運回華倫斯城。

  拿著單薄的電報紙,格奧普塔上校跟他的副官威格德中尉在寒風中呆站許久。之前留守呂斯特鐵礦場的諾曼部隊,只有醫療分隊幾無損失,醫療設備以及藥品也奇蹟般的保留下來,大多數傷員能夠在這裡得到必要的戰地治療。如果這個時候請飛行部隊幫忙運送傷員返回華倫斯城,確實可以減輕地面部隊的壓力,但裝載、卸運加上來回行程,天黑前這三艘巡防艦就基本上在干運輸的活了。

  如果飛行部隊幫忙運送傷員,未遭毀傷的裝甲戰車和卡車,一趟不足以將餘下的戰鬥人員運回華倫斯城,來回兩趟則要冒險走夜路。如果把華倫斯城駐軍剩餘的車輛緊急調來,在半途不遭襲擊的情況下,趕得及在天黑前將所有人帶回駐地,但誰能保證中途不出意外?

  「沒時間猶豫了!」格奧普塔上校突然一臉決絕地對副官說道,「雖然我們在戰術上足夠謹慎,但還是被敵人打敗了,沒有什麼藉口能讓我們免於責罰……所以,認輸撤退吧!」

  指揮官選擇認輸,作為副官的威格德中尉反而心有不甘:「哪怕只有一兩艘運輸艦,我們也還有扳回來的餘地,可惜啊……時運不在我們這邊!」

  「連一艘運輸艦都調不出來,說明前線部隊近期肯定有大動作,沒準這場戰爭結束的時間比我們預想的要早。」格奧普塔上校揣測說。

  中尉嘆了口氣,轉過頭仰視上校:「我這就去佈置?」

  高塔般的格奧普塔上校點了點頭:「去吧!按我們商量的辦。我得上去一趟,跟他們好好談談。他們要是稍有疏忽,被敵人抓到了空子,我們可就真要栽在這裡了!」

  兩人相視一眼,帶著各自的心思離開。就在這時,在距離那座廢礦場不遠的山林中,魏斯從一個經過妥善偽裝的透氣口探出頭來,以他一貫的冷靜姿態觀察諾曼人的舉動。

  知道附近沒有敵人,在地道里暫作休整的「洛林游擊戰士」們交頭接耳,一個個抑制不住的興奮。要說這一仗,怎是一個「驚險刺激」能夠概括。廢礦場深處的礦道並沒有預想的那麼堅固,諾曼軍隊一番炮火覆蓋,不少礦道都塌陷了,以至於他們在轉移過程中出現了非戰鬥減員——七八個跑得不夠快的倒霉蛋跟部隊失聯,照常理來看,生還的可能性很小。此外,在突襲敵人留守部隊的戰鬥中,有11人陣亡、15人受傷,戰損率也超出了預期,說明二級預備隊士兵的正面近戰能力還是要比正規部隊士兵弱一些。即便有這樣那樣的小狀況,以不到兩百人的戰力,在一天內斃殺三百多名諾曼士兵,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個相當了不起的輝煌勝利了!

  魏斯沒有約束士兵們的小聲呱噪,在連遭伏擊和襲擊之後,諾曼人已經老老實實地將部隊收攏到了廢礦場周圍,三艘飛行戰艦也重新懸停在廢礦場上空。這個時候,呆在地道里的洛林游擊戰士是非常安全的,別說交談,就算是放聲高歌,也不見得會被諾曼人發現。

  兩條地道的寬度和深度,基本上是按塹壕的標準來挖設的,士兵們不但可以快速穿行,還可以錯身相交。不多時,負責通訊聯絡的二級預備兵莫亞「擠」到了魏斯旁邊。

  「上尉,第5偵察分隊發來電報:天氣晴好!」

  「喔,知道了!」魏斯回道。

  見魏斯就這一句話,莫亞主動問:「上尉,需要給他們回復電報嗎?」

  「不需要。」魏斯平靜地回應說。

  莫亞又道:「上尉,剛才繳獲的通訊密碼本,我初步研究了一下,不複雜,只要再截獲敵人的無線電通訊,我想我有把握將其解譯出來。」

  魏斯放下望遠鏡,看了看滿臉朝氣的小兵莫亞,笑道:「只要敵人不更換密碼本,他們的通訊在面前就沒有秘密可言!這個小小的密碼本,價值比我們今天干掉幾百個諾曼士兵還要大,你可千萬要保存好。等打完這一仗,我們得想方設法把它送出去,能不能扭轉戰局,沒準就靠它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12-12 22:57
第7章 向諾曼皇朝宣戰

  「嘿,誇格拉爾,你這是怎麼了?」

  跟己方飛行戰艦進行通話聯絡後,格奧普塔上校一臉平靜地回到了裝甲指揮車旁。副官威格德中尉早就站在那裡,一個人低著頭,心思重重的樣子,不停用鞋尖搗鼓地上的小石子。

  聽到上校的聲音,他抬起頭,滿臉躊躇。

  「長官,有件事,呃……可大可小,可說可不說……」

  生性耿直的格奧普塔上校,顯然不喜歡別人這樣吞吞吐吐地跟自己說話,皺起眉頭表示不爽。

  中尉不敢多賣關子:「之前留守廢礦場的部隊被敵人偷襲,帕特萊爾營的通訊車遭到摧毀,剛才他們清理了車輛殘骸,沒有找到通訊密碼本。」

  格奧普塔上校張大嘴,驚得沒說出話來。

  「當然,它有可能在爆炸中焚燬了,紙質的東西燒起來是很快的。」中尉自行辯解道。

  「但其他紙質的文件還留有痕跡,譬如燒過的殘片!」格奧普塔上校揣測道。

  中尉沉沉地嘆了口氣,以此表示默認。

  「這可就糟糕了!」上校雙手叉腰,仰頭看天,一臉憂愁簡直要凝結成霜。

  「通訊車上的乘員全部陣亡,這件事其實是死無對證的。」中尉兀自嘀咕。話雖如此,但他的語調語態已經表明了內心的真實想法:縱使前途堪憂,也要把大局放在第一位,如實向上級報告這個有可能造成重大損失的情況。

  經過片刻的思量,上校似乎拿定了主意,目光從湛藍的天幕回到了枯黃的地面:「我剛才已經跟飛行部隊談好了,他們會幫助我們將傷員運走。如果是這樣的情況,我的意見是……讓飛行部隊把消息帶回去,讓指揮部無論如何都要盡快調集部隊前來緝捕殘敵,而在排除隱患或啟用新密碼本之前,所有的軍事通訊都改用應急方式。」

  副官眼睛一轉,便揣測到了上校的用意:「所以,我們留在這裡,引誘敵人前來攻擊?」

  「取消之前的命令,各營連轉入就地防禦,不但要佔據制高點,還得想方設法堵塞敵人的『老鼠洞』——之前敵人是從哪裡鑽出來的,應該留了痕跡吧!」

  「是的,長官,大部分都有,但也不排除敵人保留了部分備用通道。總的來說,在這裡組織防守難度不小。」說到軍務,中尉又回到了思維敏捷、語速飛快的狀態。

  上校道:「正因為我們的防守難度大,才有可能把敵人引誘來,但在我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敵人壓根不為所動,那就說明他們十之八九是拿到了我們的密碼本。」

  中尉撓頭道:「雖然我們可以採取應急手段,但是,這對所有部隊的通訊部門來說,都是一場可怕的災難。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會成為他們痛恨甚至詛咒的對象。」

  「好了!我還得硬著頭皮再去跟那位驕傲的飛行軍官溝通這事,但願他繼續保持6友好的姿態,而不是對我們無情嘲諷……」上校苦著臉說。

  中尉連忙請纓:「要不……我代您去跟他們溝通?」

  上校擺了擺手,沒說話,徑直轉身朝飛行戰艦放下吊艙的位置走去。

  威格德中尉這次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走到裝甲通訊車門口,一聲喝令:「通訊兵集合!」

  ……

  隱蔽的地道觀察口,魏斯跟麾下的兩名士官輪流監視諾曼人的舉動。夜幕降臨前,三艘諾曼戰艦齊齊離開,但它們肯定無法容納所有的諾曼士兵,這就意味著還有不少諾曼人連同未被擊毀的車輛裝備繼續留在廢棄的呂斯滕鐵礦。敵人的意圖,魏斯甚至不需要開啟特殊視野就能揣測到——相較於這支部隊的存亡,那小小的通訊密碼本更加不容有失,所以,敵人甘願用數百諾曼官兵當誘餌,引誘聯邦抵抗者發動夜襲,然後只要逮住活口,就能留下重要線索,進而想方設法尋回密碼本,亦或是緊急加派援軍,引誘襲擊者前來並加以殲滅,直接奪回通訊密碼本。

  既然一眼看穿了敵人的「苦肉計」,魏斯斷然不會再去襲擾這支諾曼部隊。恰恰相反,在夜幕降臨後,他果斷讓參戰的「洛林游擊戰士」分散撤離,繳獲的敵軍通訊密碼本則由隨行通信兵負責攜帶。

  沒有諾曼戰艦的警戒盤桓,夜間撤離非常順利。及至午夜,魏斯和本隊人馬回到距索姆索納斯城約90里的8號秘密據點。它位於密林深處,毗鄰山澗,不但有充足的水源,而且有天然山洞可供藏身,唯一的缺點是地形地理無法大規模安置抵抗者和生產設備。

  在返回秘密據點後,通訊兵會同原索姆索納斯電報局的專職電報員挑燈夜戰,攻關諾曼人的通訊密碼本。以密碼本的特性,所謂「攻關」,實則是摸索和熟悉其規則,以便在截獲敵方通訊電碼後迅速解譯,並確保解譯的準確度。當天晚上,他們試著解譯了兩條敵軍電碼,解譯度達到90%以上——基本達到了「完全解譯」的標準。

  清早起來,拿到解析完成的敵軍通訊電報,魏斯卻沒有同伴們那樣興奮。在他看來,諾曼軍隊在廢棄的呂斯滕鐵礦的反常舉動,說明他們意識到了密碼本是丟失而非損毀。如若尋獲無果,諾曼人極有可能啟動應急手段,而無論他們限制無線電通訊還是拿出備用密碼本,這本密碼本的價值都將大打折扣。在這種情況下,歷經千辛萬苦將密碼本送到聯邦軍隊手裡,不但起不了什麼作用,反而有可能掉進敵人將計就計的圈套。現在的聯邦軍隊,形勢岌岌可危,恐怕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一場意外的損失了。

  接下來,魏斯朝著自己推測的方向密切關注諾曼人的動向。儘管他們陸續截獲的電報沒有任何一處提及密碼本丟失的,但敵人的無線電通訊頻度急劇減少,很快的,信號強的信號幾乎消失了,信號較強的也變得越來越少,慢慢只剩下那些從遙遠位置發出的無線電波。

  諾曼人在軍事方面的敏銳感官和敏捷反應,再一次讓魏斯深為感嘆。事已至此,密碼本的意義似乎就只是讓聯邦方面的密碼專家們研究敵人的密碼編碼規律,這或許能為聯邦軍隊今後破譯敵方密電加分,也許毫無作用——以諾曼人的軍事智謀,說不定會以截然不同的編碼規則建立新密碼體系。代價太大?在佔領威塞克斯王國和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大半領土的情況下,諾曼帝國無論物力還是人力都進入了一個恐怖的上升通道,時間越長,其戰爭潛力將會越大!

  思來想去,魏斯做出了一個果敢的決定:用諾曼軍隊的密電,向諾曼皇朝發出宣戰書!

  古有方孝孺痛斥朱棣「篡位」,雖遭「滅十族」之難,其忠義氣節使之流芳千古。魏斯沒有那位明代大儒的文采,但勤察善思,懂得引古論今、針砭時弊,以君主專制的固有侷限,剖析出諾曼皇朝的「三大罪狀」:專權擅勢,任意妄為,輕視軍人生命;長戟高門,封妻蔭子,藐視軍人戰功;喜怒無常,生殺予奪,無視軍人奉獻。

  儘管這些罪狀的羅列,既沒有充分的調查和研究作基礎,也沒有慷慨華麗的詞藻和修辭作烘托,理由不盡充分,缺乏案例支撐,作為講演太短,作為電文拖沓,文學價值近乎於零,但在此之前,還從未有人以這樣的方式發出吶喊,更為關鍵的是,在全線寂靜的通訊頻道里,突然出現了這樣一條密電,從前線到後方,從高級指揮部到基層作戰部隊,從皇室甲冑到寒門軍人,不計其數的指揮部都接受並解譯了這條電報,一句句、一字字,赫然呈現在通訊兵、各級軍官以及軍中的皇親貴族眼前……

  在電文最末,不甘世代低賤、不願忍受欺凌的諾曼軍人,向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諾曼皇朝宣戰,,一字字、一句句,觸目驚心,攝人心魄!

  電文拍發出去之後,魏斯麾下部隊所有電台採取無線電靜默,除必要的偵察和監視行動外,所有活動一律暫停,全員轉入「冬眠」狀態。諾曼帝國方面,沒有任何一支諾曼部隊對這封莫名的密電給予任何響應,諾曼帝國高層也沒有以任何公開的方式做出回應或是表達憤慨之情,諾曼軍隊在前線的進攻,似乎仍在按部就班地組織著,但越是若無其事,越是寧靜平和,越讓人感覺到風暴來臨前的沉悶。

  「向諾曼皇朝宣戰」的電文發出後過了四天,一支規模可觀的諾曼艦隊現在了洛林山區,它們沒有集中降落在某一處,而是分派艦艇前往四個駐紮有諾曼軍隊的軍事據點——斯利恩、巴萊、華倫斯、索姆索納斯。這些城鎮隨之出現了大批穿黑軍服的諾曼帝國軍事憲兵,普通諾曼士兵的外出活動大大減少。與此同時,噸位較小的巡防艦四處游弋,時不時降落在村莊或樹林附近,全副武裝的陸戰兵殺氣騰騰闖進村莊或是樹林,一番搜查之後迅速撤走。隨著時間的推移,諾曼戰艦和陸戰兵探察的區域越來越多,洛林游擊戰士及克倫伯-海森工廠設備分散隱藏的秘密據點,被敵人發現的機率也在隨之上升……
x24685 發表於 2018-12-16 09:15
第8章 偏向虎山行

  從華倫斯和索姆索納斯方向前往山城斯利恩的必經之路上,有一個十字路口,因為毗鄰赫爾維特森林而被當地人稱為「赫爾維特岔路口」。斯利恩由於地形和物產所限,一直沒有通行鐵路,軍事運輸已經提前進入了航空時代,地面交通卻還停留在畜力與汽車並存的階段。

  之前魏斯率「洛林游擊戰士」引誘並伏擊諾曼軍隊,交火位置就在距赫爾維特岔路口五六里路的地方。時隔大半月,魏斯帶著精銳戰鬥小分隊途經這裡,看到諾曼人在那個原本沒有任何建築的岔路口修建起了堅固的碉樓以及一堆的野戰防禦工事,便知敵人已經調整了佔領策略,由「只佔城市不管鄉村」走向了「城市+據點」的封鎖模式,且不論這種封鎖戰的實際效用,至少說明諾曼人是下了決心要清掃洛林山區的抵抗者,為此不惜投入更多的兵力——僅僅這一個小小的岔路口據點,就派駐了大約一個連的兵力,而且配備了少量輕型火炮和裝甲戰車。放眼整個洛林山區,這樣的岔路口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個,光是駐軍就要增加三四個團……

  藉著夜幕的掩護,魏斯帶著三十人的精銳戰鬥小分隊,悄無聲息地繞過了諾曼人的據點,繼續朝著山城斯利恩的方向潛行。現如今,在諾曼人愈發嚴密的空地掃蕩下,抵抗者秘密營地暴露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一旦被發現,要嘛死戰到底,全員陣亡,要嘛放棄抵抗,全員被俘,結構都是秘密營地逐個被敵人掃除。在難以指望外部力量救助的情況下,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轉移敵人的注意力,從而保全各處秘密營地的人員、裝備、物資,保全這黑暗時期給洛林人民帶來希望的抵抗精神。

  黎明前,這群勇敢的洛林戰士抵達了距山城斯利恩大約5里的一處農舍,在主人的接應下,順利進入了農舍下方的地窖。這處地窖,乍看起來是用來存放糧食、燻肉、酒的普通地窖,其實裡面還有一條密道,通往一個古老而隱蔽的山洞,而這個山洞,便是斯利恩軍民保存「抵抗火種」的地方。諾曼人肯定沒有想到,在他們重兵駐防的斯利恩城,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這樣一個山洞,存放了上千件槍械武器、上百箱彈藥以及各種軍用物資。除了沒有重武器、戰鬥車輛以及大量燃料之外,這裡簡直就是一個中型軍火庫!

  斯利恩城外的農民能冒死保管這麼一大批軍火,那可不僅僅是愛國主義精神的表現,更是彪悍民風和堅毅品格的體現。諾曼軍隊在攻佔洛林各處據點的過程中,遭到抵抗最強烈的非山城斯利恩莫屬,不但聯邦駐軍拚死奮戰,當地的預備役人員和治安部隊也在廢墟中進行了頑強的戰鬥,不少部隊都真正履行了「戰至最後一人」的諾言。以至於在戰鬥結束後,諾曼人仍在這座小小的、幾乎化成廢墟的山城部署了半個師的兵力,並對倖存的斯利恩居民實行極為嚴格的管制,然而這些舉措沒能瓦解斯利恩居民的抵抗意志,他們的秘密抵抗組織成為洛林山區最活躍、最具代表性的抵抗力量之一。在魏斯率領的「洛林游擊戰士」一戰成名後,他們主動派人前來接頭,提出相互策應、互為支援。正因為有這樣一群同道中人,魏斯在各處秘密營地受到緊迫威脅的情況下,果斷率部跳出敵人的封鎖線前來「搞事情」。

  魏斯一行抵達後不久,一個瘸腿的中年人來到這處山洞。兩人素未謀面,但在這特殊而又艱難的時局下,那種惺惺相惜的心態,讓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洛爾-瓦德-施泰因,退役的聯邦軍少校,『斯利恩騎士團』指揮官!」

  「龍-克倫伯-海森,轉入預備役的聯邦軍上尉,『洛林游擊戰士』指揮官!」

  出於謹慎和保密的考慮,此前兩個抵抗組織進行接觸時,並沒有將各自的「家底」和盤托出,而是敲定了接頭聯絡以及配合作戰的方式。在魏斯報上姓名後,對方當即讚歎道:「喔,你就是那個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神奇小子,了不起的索姆索納斯之龍!你設計的K型狙擊步槍和KT半自動步槍雖然口徑很小,但準頭非常高,我們用過之後都覺得很好!」

  魏斯微微一笑,讓隨行的士兵拿出他們帶來的「見面禮」,兩門迫擊炮、十二發炮彈以及一批克倫伯-海森工廠製造的精密引爆器。

  「這些就是我們重創敵人的秘密武器:能夠曲線投射炮彈的特製火炮,能夠精確控制起爆時間的引爆器。」

  這瘸腿的中年人雖然行動有些不便,可長期軍旅生涯鍛造的硬漢氣質猶在,他輕描淡寫地瞧了瞧魏斯送來的裝備,問道:「聽說你們在呂斯滕廢礦場伏擊了諾曼軍隊,幹掉了敵人一個營?」

  「因為沒來得及清掃戰場,不確定斃殺敵人的數量是否達到一個營的規模,但總的來說,那一仗的收穫還是頗為可觀的——我們繳獲了敵人的無線電密碼本,利用它給敵人製造了一些麻煩。」魏斯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比巴掌略大的軟皮本子。

  看到敵人的密碼本,中年人眼中頓時閃過一抹精光,但他沒有急著去拿本子,而是反問:「這個通訊密碼本,現在已經失效了麼?」

  「那是必然的。」魏斯答道,「敵人很快就發現他們丟了密碼本,所以,除了給他們製造一些麻煩,我們很難利用這個戰利品為這場戰爭做更多的貢獻。當然了,如果將它轉交給聯邦軍的無線電專家手裡,也許能琢磨出一些敵人的編碼規律。」

  中年人這才接過密碼本,隨手翻看了幾頁:「其實在上一場戰爭中,我們也繳獲過諾曼人的通訊密碼本,在他們更換新密碼本之前,這東西確實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可敵人一換新密碼,它就只能用來擦屁股了。諾曼人的無線電密碼體系,是各種無序的組合,即便是我們的無線電天才,也沒辦法從中找到規律。」

  果然如此啊!魏斯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卻又有些慶幸。如果沒有發出那條以諾曼軍隊名義向諾曼皇朝「宣戰」的電報,繳獲這本密碼本還真是沒什麼價值。

  在粗略翻看之後,中年人將它交還給魏斯,然後把目光投向了他們帶來的那些裝備上。

  「起爆器麼?來的正好!你們是不是從特殊渠道得到什麼消息了?」

  「為什麼這樣說?」魏斯反問。

  中年人盯著魏斯,顯然是在觀察他說話時的表情神態,覺得沒什麼可疑之處,這才回答說:「我們發現這兩天諾曼人的警戒巡邏強度明顯提高了一些,從這種變化上推測,近期很可能會有他們的重要人物來。」

  魏斯直視他的雙眼:「你不擔心麼?」

  「擔心?」中年人齜牙道,「在斯利恩城,活下來的人,誰沒有至親死在諾曼人的槍炮之下?如果擔心,你我此刻不會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要嘛你是在跟一個鬼魂說話,要嘛諾曼士兵已經包圍這裡,隨時都會衝進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魏斯的反應很淡定,倒是周圍那些只聽到隻言片語的洛林游擊戰士們都不自覺地警惕起來。為了緩解這種不必要的緊張氣氛,魏斯爽朗地笑了起來:「如果連這點信任都沒有,我們也不會來到這裡。」

  中年人環顧四周,視線掃過這些年齡或長或幼、體格偏瘦弱的游擊戰士,沒有輕蔑和不屑,而是用反語的口吻問道:「要是跟諾曼人發生交火,你們都做好了死戰不撤的準備嗎?」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把目光落到了魏斯身上。

  魏斯神情坦然地回應說:「在斯利恩城外,我們伏擊了兩批諾曼車隊,幹掉了9輛裝甲車、8輛軍車,擊殺諾曼軍官和士兵一百多人;在呂斯滕廢礦場,我們突襲諾曼部隊,摧毀敵軍裝甲車和卡車二十多輛,斃傷諾曼人兩三百人。這筆賬,諾曼人肯定是要跟我們算的,找不到我們,他們也會把氣撒在我們的無辜平民身上。既然橫豎都是一死,我們當然願意轟轟烈烈的死去——用我們的命,換幾個諾曼帝國的大人物的命,這麼划算的交易,我們怎麼可能拒絕?」

  對於這個答案本身,中年人應該是滿意的,但對於答案的真實性和可靠性,他看來還存有疑慮。於是,他話鋒一轉:「我聽說,克倫伯-海森上尉從巴斯頓軍校畢業還不到兩年,中途得到過前往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深造的機會,後來奔赴前線,參加過多場戰役,立下赫赫戰功……我有些好奇,這麼多的事情,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發生在一個人身上,是時勢造英雄呢,還是英雄造時勢?」

  對方委婉道出自己的疑惑,一切都在清理之中。魏斯沒有多費口舌辯解,而是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中年人連同他的兩個手下:「瓦德-施泰因少校,您雖然腿腳不便,但在戰場上移動速度並不會太慢,而且戰鬥技巧出色,思維非常敏捷,比起現役的軍官們不逞多讓。您的兩位戰士,左邊這位應該擅長近身格鬥,而且意志頑強,不易被困難壓倒,而右邊這位,奔跑速度快,射擊能力強,但在遇到困難時容易沮喪。不知我所推測的這些,跟實際情況是否相符?」

  這一番話讓中年人很是訝異,他盯著魏斯那從容而不張揚、自信而不驕傲的臉龐看了好一會兒,問道:「我們此前從未見過面,他們倆是默默無名的普通士兵,並不經常跟隨在我身邊。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為了得到友軍指揮官的信任與支持,為了聲東擊西的策略能夠得償所願,魏斯不介意偶爾裝裝逼:「只要敵人出現在我的視線中,無需長時間觀察,我就能找出敵人的弱點,這是我屢屢戰勝強敵的奧秘所在!準確的說,是贏得勝利的天賦!」
x24685 發表於 2018-12-17 22:39
第9章 命當如此

  在山城斯利恩南端,陡崖峭壁的邊緣,有個歷史頗為悠久的勝利廣場。它最早的面積足以停下三艘頂級規格的飛行戰列艦,廣場周圍矗立著二十四根圓形石柱,因而又被稱為「聖柱廣場」。這裡曾是斯利恩及周邊居民舉行集會或舉辦盛會的理想場所,在飛行艦艇出現後,它成了聯邦軍隊在西部邊陲的天然航空港。上一場大戰初期,它遭到炮火侵襲,崩塌了一大半,而在這場戰爭中,山城斯利恩再度成為雙方交鋒的戰場,廣場因受炮擊而出現山體崩塌,殘存面積已不足當初的三分之一,二十四根石柱也只留下了七根,石柱上的斑駁彈痕,忠實記錄下了戰火的無情……

  明媚的陽光下,喧鬧的軍樂中,一艘諾曼帝國的輕型巡洋艦緩緩降落在雖然殘破但依然堪用的勝利廣場上。除了山崖一側,廣場三個方向皆有盛裝列隊的諾曼軍人,他們一個個軍容齊整、精神抖擻,使這場面看起來很是隆重。

  戰艦停落後,一隊衣飾鮮豔的騎兵從舷側艙門出來,經由踏板來到地面,分列兩隊,夾道迎接主角登場。隨後騎著馬著陸的這位,穿著華麗的軍服,佩戴閃耀的徽章,一臉傲慢的神態,紮著蓬鬆的辮子,還蓄著一小撮金色的山羊鬍。

  這時典型的諾曼貴族,真正的皇親貴胄!

  距離勝利廣場一萬八千尺——約合5500米的民房裡,魏斯和瓦德-施泰因躲在窗戶後面,透過望遠鏡窺視著廣場上正在舉行的盛大歡迎儀式。此刻他們並不知道,那個光天化日之下耀武揚威的大人物,全名是弗雷爾-約卡德希-阿科納,乃諾曼帝國委任的洛林軍事總督。如果算上前一場大戰的兩任洛林軍事總督,他是這個佔領區的第三任軍事長官。相較於前任們,這位阿科納侯爵的軍事總督職務可說是名至實歸,因為除了盆地和河谷的平坦地區,洛林山區也處在諾曼軍隊的佔領和掌控之下,按說佔領區的資源輸出,能夠為佔領者帶來豐厚的利益,但侯爵大人最近有些煩,駐軍接連遭到伏擊,更要命的是,那條向諾曼皇朝宣戰的黑色電報也是從洛林山區發出的——這雖然只是帝國無線電監測部門的推測結論,並沒有篤定的證明,但通過私人渠道傳來的有關諾曼皇室震怒的消息,讓出身顯赫、履歷深厚但真正上戰場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出來的阿科納侯爵感到壓力山大。

  「斯利恩城還有多少居民?」魏斯低聲問道。

  因傷殘而退役的前聯邦軍少校回答說:「如果只算城區,應該不到兩萬人。」

  「若我們在城區動手,且僥倖幹掉了這個大人物,以諾曼人的秉性,我擔心他們在斯利恩大開殺戒,連累了這一萬多無辜民眾。因此,我們最好在城外動手,越遠越好。」

  「你倒是替我們想的周全。」瓦德-施泰因表面是在道謝,可這話的口氣,分明是揶揄居多。

  魏斯當然明白做大事不拘小節的道理,也知道權衡輕重利弊,但要連累這麼多無辜民眾,他實在於心不忍。再者,游擊戰要想獲得成功,離不開當地民眾的支持,假如民眾都掛了,還怎麼個游擊法?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魏斯道,「一旦這傢伙離開城區,不但行蹤很難確定,搞不好會一直呆在飛行戰艦上,想要伏擊他根本做不到。」

  瓦德-施泰因不置可否,而是反問道:「你有對策?」

  「暫時還沒有。」魏斯如實回答。

  瓦德-施泰因轉過頭看了看他,鄭重其事地說:「好吧!克倫伯-海森上尉,你能夠為斯利恩城的存亡——為斯利恩居民的安危考慮,說明你是個真誠善良的人,是值得信賴的夥伴。假如我們幹掉了諾曼人的大人物,或是將其擊傷,諾曼人的確會異常憤怒,不排除他們清洗整座城鎮的極端舉動,但我想說的是,在當前的形勢下,發生這種事情的可能性很低。其一,諾曼人覺得他們已經勝券在握,接下來要費心的,是如何讓佔領區人民接受他們的統治,即便不能心甘情願地歸入諾曼帝國的版圖,也要順從地進行生產勞動,使佔領區的資源源源不斷地供給諾曼帝國,所以,他們只會小施懲戒,而不是大開殺戒。」

  聽了這番分析,魏斯心裡也就有了底。

  瓦德-施泰因繼續道:「眼下最大的難題,是我們如何在數千諾曼士兵的嚴密警戒下,幹掉那個惹眼的大人物。從聖柱廣場到駐軍司令部,沿途建築,只要是在步槍射程之內,居民兩天前就被遷移到城北集中安置,我們嘗試著在夜裡進入這一禁區,想找機會安放炸藥,但因為敵人戒備十分嚴密,這一計畫沒能付諸實行。」

  「這其實不難。」魏斯道,「我們帶來的迫擊炮,最遠射程4500尺。之前我介紹過,這種火炮的彈道是一條縱向曲線,可以繞過建築和樹木轟擊目標,其威力相當於兩枚菠米彈。如果目標騎馬進入射程範圍,用兩門迫擊炮進行速射打擊,有九成把握幹掉他!」

  「4500尺,九成把握?」瓦德-施泰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多時,視野中的大人物在騎兵們的護衛下朝城鎮中心也即駐軍司令部的方向去了,他這才離開窗口,領著魏斯來到了房間的餐桌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牛皮紙,上面畫滿了手繪的圖形線條。

  魏斯一看,原來是抵抗組織自制的城市地形圖。

  就著手繪地圖,瓦德-施泰因揣測道:「假如我是敵方高層人物,來到斯利恩視察軍務,除了駐軍司令部,我會選擇兵營視察,順道給士兵們打氣鼓勁,但我們的目標看起來像是一個諾曼貴族,他們對自己高貴的血統非常看重,不太願意跟普通士兵走得太近,所以,駐軍司令部有可能是他在斯利恩唯一的落腳點,結束行程之後,他會原路返回聖柱廣場,搭乘飛行戰艦離開,前往下一個視察地。這樣的話,按4500尺的最大射程,我們能找到幾處伏擊點,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上尉,如果不是你帶來的曲射火炮,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條大魚在我們眼前游來又遊走,毫無辦法!」

  「別激動太早,這可是場容不得任何疏忽的硬仗。」用自己的經驗教訓做出提醒後,魏斯迅速進入角色,跟東道主一塊謀劃了這場城市伏擊戰的幾個可行方案,然後選出執行方案和備用方案。總的來說,由於迫擊炮的存在,獵殺目標不是難題所在,難得是伏擊之後如何全身而退——抵抗者對抗強敵縱然需要抱必死的決心,但只要有生路,何必跟敵人在此同歸於盡?

  敲定方案之後,魏斯和瓦德-施泰因各自行動。若是敵方大人物抵抵達駐軍司令部之後只是喝口茶就走,他們臨陣決斷的佈置可就落了空,但在兩伙抵抗者冒著隨時被敵人發現的風險,謹慎而又迅速地將迫擊炮和彈藥運到預定陣位之前,那位趾高氣昂的諾曼總督也沒有原路返回廣場。

  大魚沒走,意味著十拿九穩的不予方案還有可行的機會,這讓抵抗者們感到振奮,可是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時,從中午等到下午,又從下午等到夜晚,那位造訪斯利恩的大人物始終沒有出現,而停泊在勝利廣場的諾曼巡洋艦也沒有離開,諾曼駐軍依然在城區各處嚴密戒備,一切顯得那樣的詭異,彷彿諾曼人已經挖好了一個陷阱,就等著抵抗者自投羅網。

  因為無法靠近諾曼人在這裡的駐軍司令部,對於那種在戰鬥讀數方面沒有明顯特徵的目標,魏斯的「人肉雷達」難以發揮偵察甄別作用,在這種情況下,能做的就只是一個「等」字。這一晚,他和瓦德-施泰因都沒有闔眼,兩人一邊盯著敵人的動向,一邊合計著如何完善撤退路線,而滿大街的諾曼士兵,終究沒有再對步槍射程之外的民房建築進行挨個搜查,布設兩門迫擊炮的陣位安然無恙,為掩護撤退而提前部署的火力點、爆破點也都完好無損。

  天漸漸涼了,一隊隊諾曼士兵離開駐地,響亮的皮靴聲響徹斯利恩的主要街道,既驚醒了居民,也提醒了抵抗者。他們如江河入海,再次匯聚到了勝利廣場,而在早餐時點過後不久,戎裝鮮豔的騎兵們從駐軍司令部出發,沿著前日的路線朝勝利廣場開進,清脆的馬蹄聲,恰恰為抵抗者吹響了戰鬥的號角……

  在目標進入伏擊區域後,跟隨魏斯來到山城斯利恩的洛林游擊戰士們,毫不遲疑地將迫擊炮彈墜入炮筒。伴隨著咚咚的響聲,炮彈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落向了那些精氣飽滿、氣勢昂揚的諾曼騎兵,炮彈所至之處,頓時飛沙走石、人仰馬翻。

  遭遇奇怪的炮火襲擊,街上的諾曼士兵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迅速朝著出現發射藥硝煙的位置跑去。三發速射之後,目標區域已完全被爆炸所覆蓋,目標人物不死也得半殘,魏斯趕忙讓瓦德-施泰因吹響撤退的號聲。儘管斯利恩的武裝抵抗者人數不及諾曼駐軍的十分之一,但這是他們的家園,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這裡的地形。撤退號令一出,他們迅速將迫擊炮和剩餘炮彈藏進下水道,帶著索姆索納斯來的抵抗者們在曲折蜿蜒的民居和巷道中飛奔,抵達撤退匯合點,利用預設陣地和爆破準備阻擊敵人。一時間,山城斯利恩又重新成為了戰火紛飛的戰場,只不過這一次,兵力和火力佔據絕對優勢的諾曼軍隊空有一身武力,卻像是在跟沒有實體的幽靈作戰,揮拳踢腳總是落空,倒是在狹窄的巷子裡屢遭暗算,白白損失了不少兵馬。

  利用巷戰的複雜性,甩掉敵人的地面追兵不難,能否擺脫敵方飛行戰艦的追獵才是真正的關鍵,魏斯魏斯和瓦德-施泰因一起消耗了大量的腦細胞,運用既有經驗想出了不少因地制宜的法子。伏擊戰一打響,負責策應的抵抗者便在城鎮各處縱火放煙,並在諾曼人的軍營附近大搞爆破,以此干擾敵方視聽。縱使諾曼戰艦全速來追,他們也能通過那些古來就有的地道撤出城區,遁入山林,分頭轉移。結果戰鬥打響後,那艘諾曼巡洋艦先是緊急升空,並對可疑目標進行了炮擊,但它並沒有投入追擊,而是長時間懸停在廣場上空,期間多次放收吊框,但地面未見諾曼人的陸戰兵投入戰鬥……
x24685 發表於 2018-12-19 23:19
第10章 說好的避避風頭呢

  在斯利恩參加戰鬥的抵抗者,加起來不少於一百五、六十號人,但從山城撤出的不過七八十,倒不是因為戰鬥中損失了半數人馬,而是得益於主場作戰的優勢,能夠做到「藏兵於民」:相當一部分抵抗者是老人和女性,他們只要及時藏好武器,若無其事地往那一坐,就算諾曼士兵闖進來,也發現不了什麼。

  人民戰爭的威力,悄然在山城斯利恩綻放出綺麗的花朵,這對於魏斯來說,是個非常好的提醒。克倫伯-海森家族在索姆索納斯城有著良好的群眾基礎,即便是在遭受戰火侵襲後,留下來的居民也不比斯利恩少。

  此乃後話。

  午後的陽光依然明媚,魏斯帶著14名「洛林游擊戰士」,在3名「斯利恩騎士團」戰士的協同下,小心翼翼地隱蔽在距離斯利恩城不遠的一座村莊裡。這個村莊,跟他們初來乍到的並非同一處。儘管先前那座村莊有個適合隱遁的天然山洞,而且儲備了足夠的物資,但那條撤退路線不夠安全,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處在缺乏掩蔽的開闊地帶。

  抵抗者用狹窄的地道將若干地窖連接起來,再將地窖的正常出入口封死,由此形成了一個微縮的地下體系。

  外面吵吵鬧鬧的,時不時有槍聲和諾曼人的叫喊聲傳來,看來諾曼軍隊正在搜查村莊。如果他們對村民採取嚴刑逼供,或是用親人的性命相威脅,難保不會有人道出抵抗者的行蹤,那樣的話,藏在這裡反而要被敵人來個甕中捉鱉了,可事態的發展印證了瓦德-施泰因的判斷:諾曼人既沒有大肆屠殺無辜平民,也沒有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來,頂多是在搜查過程中打砸一番,然後罵罵咧咧地走掉。

  聯邦媒體過去大肆渲染的諾曼惡魔論,終究是自欺欺人的東西麼……

  魏斯這一路人馬安全躲過了諾曼軍隊的第一波搜查,但這並不意味著分散撤離的每一路戰士都有好運氣。半下午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激烈的槍聲和爆炸聲,接著,村莊裡的義務觀察員從透氣孔送來消息,說是名為「巴谷登」的村莊發生戰鬥,眾多諾曼士兵正往那邊趕,滯留在斯利恩的諾曼戰艦也朝那邊飛去了。

  在瓦德-施泰因主導的撤退方案中,那個名為「巴谷登」的村莊,確實是一處隱蔽點,而且撤退途中分兵,並沒有預先安排誰去哪裡,如果在岔路口選擇另一個方向,魏斯就有可能去到那個村莊,而不是安安穩穩地蹲在這裡。

  跟魏斯一路的三名當地抵抗者之中,擔當領路人的是個健碩而敏捷的黑髮青年,他那質樸而又執著的眼神,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聽到這個消息,他頓時急了,趕忙爬過來問魏斯:「上尉,我們出去吧!就算不能直接幫他們解圍,也能牽制一些敵人!」

  形勢尚不明朗,魏斯當然不會莽撞行事,他回應說:「如果這是敵人的陰謀,我們冒然出去,就正好中了敵人的計。如果真是我們的人遭到攻擊,我們現在出去,無非是幫他們減輕一點壓力,但敵人的飛行戰艦出動了,最終的結果是我們兩邊都跑不了。反過來想想,他們要是被諾曼人俘虜了,我們可以找機會去抓一些諾曼士兵,用他們交換我們的人,那樣反而能博得一線生機。」

  黑髮青年卻不吃這套,他瞪眼道:「不,我們的戰士寧可戰死,也不會被敵人俘虜。你們不去,我去!」

  魏斯也曾年輕過、衝動過,在北方邊境,在貝拉卡瑟,他一次次在槍林彈雨中奔跑,也曾酣暢淋漓,但驀然回首,發現自己要不是得到幸運女神的一次次垂青,墳頭草早就一長高了。於是,他拽住黑髮青年的胳膊:「聽我說,年輕人!這場戰爭還要持續很久,如果我們出於一時意氣丟掉了性命,那就沒機會為這個國家做更多的貢獻了!忍住,今後有機會幹掉一百個諾曼士兵,忍不住,最多拼掉三五個諾曼士兵,該選哪條路?」

  黑髮青年雖然熱血沸騰,但也不是那種鑽到牛角尖裡什麼話都聽不進的人。魏斯這般勸說,他稍稍冷靜下來,琢磨了一會兒,很是不甘地說:「可是,上尉,這樣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好吧!」魏斯嘆道,「讓我出去看看情況,如果戰鬥還有轉機,哪怕前路九死一生,我們也一起往前衝,但如果完全沒有希望了,你們必須聽我的!」

  黑髮青年不瞭解魏斯,對他的表態顯得將信將疑。見此情形,魏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攥拳捶了捶心口:「相信我,相信我們『洛林游擊戰士』,如果貪生怕死,丟棄同伴,我們不可能成為諾曼人全境緝拿的目標!」

  大概是從魏斯的堅定眼神裡看到了常人所不具備的氣魄,黑髮青年選擇了信任,他低語道:「那好,上尉,跟我來吧!」

  在他的帶領下,魏斯來到了一處隱秘的地道口,推開外面的封蓋之後,一股凜冽的山風撲面而來,眼前的視野也隨之豁然開朗。他熟練地凝神定氣,眯眼觀望。乍看過去,視線中紅的綠的混雜一塊,似是雙方激戰的場景,但經過仔細辨認,他發現那些綠色虛框基本上是連戰五渣都算不上的老弱婦孺,而且絕大多數處於滿血狀態,而紅色虛框的精神和身體狀態也沒有明顯減損,這意味著戰鬥的跡像是諾曼人蓄意偽造的。他們或許知道有抵抗者藏在那一帶,而在苦尋無果的情況下,想出了這樣一招。不得不說,缺乏戰鬥經驗的抵抗者,確實很有可能被諾曼人的障眼法迷亂了心神。這不,在傳出激烈槍聲爆炸聲的村莊以西,一處植被相對茂盛的山坳裡,突然響起了槍聲。魏斯移轉視線,那裡有為數不多的紅色虛框,以及真正具有戰鬥力的綠色虛框……

  衝動是魔鬼啊!

  魏斯不由得捏緊拳頭,雖然在那個山坳裡,紅色虛框在迅速「掉血」,綠色虛框氣勢大漲,可是看看外圍,數以百計的紅色虛框正循聲而去,更要命的是,浮空的諾曼巡洋艦猶如一條尖牙利齒的鯊魚,只要嗅到血腥味道,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過去張開血盆大口!

  「看吧!我們的人已經跟敵人交上火了!敵我實力懸殊,如果我們不能及時出現,就要看著他們慢慢被敵人消滅啊!」黑髮青年一連三個加重語氣的助詞,將焦急心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魏斯沒有隱瞞或狡辯,而是如實相告:「巴谷登村的戰鬥是敵人假造的,敵人在放空槍,我們的人還隱蔽在地道和地窖裡,但是在那個山坳,戰鬥是真實的,我們隱蔽在那裡的同志被敵人的詭計給誘騙出來了!」

  「那還等什麼?」黑髮青年嚷道,「那裡哪怕只有一個我們的同志,只要戰鬥沒有停止,我們就不能讓他在那裡孤軍奮戰!『斯利恩騎士團』的勇士們,拿起你們武器,跟我走!」

  看來,長時間苟活在諾曼人的佔領下,已經耗盡了這些抵抗者的耐心,他們骨子裡的不屈無日無夜地吶喊,而先前在斯利恩城內伏擊諾曼高官的戰鬥,瞬間點燃了他們不曾磨滅的戰鬥精神,身體每一根經絡裡的血氣都在抑制不住的沸騰。

  對此,魏斯雖能理解,但從戰鬥大局出發,他還是一把將其拽住,低語道:「等等!」

  黑髮青年力氣不小,一甩胳膊就掙脫了魏斯的束縛,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傳來雷霆般的轟鳴,緊接著,山坳那邊焰光山動,爆炸聲隆隆響起。霎時間,整個山坳都都被黑色和灰色的煙塵給籠罩起來。

  見此情形,黑髮青年怔住了,魏斯藉機勸道:「看到沒!敵人就是要把我們騙出來,用艦炮轟成碎片……這根本不是無畏或懦弱的問題,而是冷靜與莽撞的區別!戰場上,戰死很容易,活下來並且打敗敵人才是真正的挑戰!」

  「我們,就這樣,忍了?」半晌,黑髮青年總算吐出幾個字。

  村子裡的敵人已經撤走,但附近漫山遍野都是敵人的搜索分隊,諾曼巡洋艦上的瞭望人員也在無時不刻地觀察地面。長時間暴露在外,被敵人發現的機率可不小。魏斯將黑髮青年拖回到地道里看,寬慰說:「嘿,聽著,我們在斯利恩城伏擊了他們的重要人物,那傢伙非死即傷,不管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對於家園被諾曼人佔領的無數聯邦公民而言,我們今天所做的,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壯舉!在這場戰鬥中獻身的戰士,每一個都是偉大的英雄,每一個都將得到人民的敬仰、受到人民的緬懷!他們死得其所,而我們活下來的人,會在黑夜到來之後,用我們的刀和槍,宣洩我們的憤怒!」

  黑髮青年如同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人,總算看到前方有亮光,用紅通通的眼睛看著魏斯:「今晚嗎?對,今晚!我們要殺回去,殺敵人一個片甲不留!」

  按照正常邏輯,剛搞完大事情,應該連夜撤走,撤的越遠越好,避過這陣風頭再來找機會搞事情,魏斯原本也是這樣計畫的。黑髮青年所言,雖然不是深思熟慮的謀略,卻給了魏斯一個啟發: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冒險的方式,敵人越是料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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