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鋼鐵燃魂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x24685 2017-11-25 00:59: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195872
x24685 發表於 2018-6-12 00:20
第30章 逆風飛翔

  從午後到黃昏,深夜到清晨,晝夜更替,週而復始。自己所處的露天戰俘營是不是諾曼軍隊在這場戰役中的唯一,魏斯不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被關押到這裡的聯邦軍戰俘不斷增加,短短三天已是人滿為患。在軍官區這邊,行軍帳增加到了44頂,以每個雙人行軍帳安置六名軍官計算,光是少尉及以上軍銜的聯邦軍官就有260多號。這是什麼概念?聯邦軍新編國防師,標準的軍官配備為497名。就人數而言,這處戰俘營關押的聯邦軍官就已經夠大半個國防師運轉了。在戰線沒有崩盤、部隊沒有潰逃的情況下,被俘官兵的人數一般不會超過部隊損失人數的20%。按這個比例粗略推算,聯邦軍在薩姆巴拉河防線的淨損失接近3個師,排除短時間內獲得大量後援的微小可能,擁有9個師加14個團級戰鬥單位的守軍部隊,整體損失率接近3成。

  形勢很不樂觀!

  隨著夜幕的再度降臨,魏斯迎來了在敵軍戰俘營的第四個夜晚。前面三個晚上,諾曼軍隊攻勢連連,徹夜不休,不止防線上的聯邦軍官兵疲於應付,被關押在戰俘營裡的聯邦軍戰俘們也沒能睡上一個安穩覺。這一晚,輪番上陣的諾曼軍隊似乎終於倦了,南面戰場靜悄悄的,魏斯早早便已入睡。戰俘的身份固然尷尬,可憂愁不能使人強大,懊惱改變不了現實,能吃上飽飯、能靜養傷勢,何不忍辱負重、靜待時機?

  雙人行軍帳裡的空間並不大,六人同臥,摩肩擦踵,手腳蜷曲,即便如此,無夢之眠依然身心輕鬆。魏斯這睡得正熟,突覺身下的地面輕微一顫,爆炸聲緊接著從不遠處傳來。他猛然驚醒,耳邊槍聲驟起,趕忙爬出營帳,正好看到一團火光在諾曼人的營地邊緣躍起,心中頓時一陣難以言喻的雀躍:是我軍來夜襲了!

  經過最初的遲疑,戰俘營裡很快響起了聯邦軍官兵們的歡呼聲,但恰恰是這個聲音,讓魏斯警覺起來:諾曼人可不是吃素唸經的善輩,營地遭襲,且不管守得住守不住,都有可能對這些戰俘下毒手。

  想到這裡,魏斯連忙高呼:「大家快分散隱蔽!諾曼人隨時有可能向我們開火!」

  聽到魏斯的警示,周圍的聯邦軍官們也反應過來,諾曼人提供給他們的行軍帳可以遮風避雨,也可以成為醒目的射擊標的,於是相互招呼,迅速向周圍分散。

  見戰俘營裡出現異常響動,負責看守的諾曼士兵們一邊高吼「不許動」,一邊朝天鳴槍。可是,營地裡的探照燈都照外圍的目標去了,戰俘營這邊的光線忽明忽暗,他們根本看不清戰俘們究竟有沒有聽命。對諾曼人而言,這數千聯邦戰俘雖已繳械,但一多半的人拿起武器就是戰士,一旦暴起,將與襲營力量形成裡應外合之勢,絕對是綁在胸前的一顆定時炸彈。

  也不知是軍官下令,還是值守人員自行決斷,戰俘營東北角的警戒所率先向戰俘聚集區開火了。隨著諾曼軍隊制式機槍機炮發出嘶吼,戰俘營裡到處是槍彈呼嘯,中彈者的哀號聲此起彼伏。魏斯匍匐在地,身體一動不動,兩眼四下觀察。幾天來,這裡關押的戰俘人數驟增,諾曼人也在戰俘營周圍加派了警戒兵力,增設了警戒所,每個警戒所至少有手搖轉管機炮一門,使用彈匣供彈的大口徑機槍一挺,雖然火力的連貫性不如克倫伯-海森工廠剛開始向聯邦軍批量供應的水冷重機槍,但是對手無寸鐵的聯邦軍戰俘來說,依然是相當可怕的奪命利器。

  就在聯邦軍戰俘們束手無策,困在戰俘營裡任由敵人宰割的時候,英雄從天而降:一支聯邦艦隊如幽靈般出現在夜空中,它們以離地百尺的飛行高速疾馳而來,在諾曼人的地面防空炮火作出有效反應之前,三艘聯邦巡防艦掩護著兩艘運輸艦在諾曼軍隊營地西側強行著陸,籍此避開了大多數諾曼防空炮的射角。

  數以百計的陸戰兵猶如猛虎下山,一個衝鋒就把營地裡的諾曼軍隊給沖得七零八落。

  意外,詫異,興奮,激動……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魏斯在感官上有些應接不暇,心中有個按捺已久的聲音在咆哮:來得好!來得好!逆風飛翔,更有力量,那就讓哥重新起飛吧!

  儘管心潮澎湃,魏斯沒有忘乎所以,而是觸電似的冷靜下來。見聯邦軍部隊拔掉了戰俘營西北角的警戒所,魏斯連忙招呼身邊的軍官們前往士兵聚集區,帶領他們朝西北角突圍而出。可是,立即作出響應的人沒有預想的那樣多,有些人是沒有聽見,有些人是趴在地上沒動——附近幾處警戒所的諾曼士兵還在繼續向戰俘營開火,到處槍彈橫飛,起身隨時有可能被擊中。按照正常邏輯,與其在這個時候以身犯險,何不捱著等到被同伴解救?

  魏斯之所以急著擺脫困境,盡快離開這戰俘營,絕不是因為一時激動,忘乎所以,而是冷靜觀察和推測形勢做出的果斷決定。彼時依仗突襲之力,聯邦軍能在這座諾曼軍營地佔據了上風,但這座諾曼軍營地並非孤立的存在,附近還有其他諾曼軍營地,南面前線還有大量裝備精良、戰鬥經驗豐富的諾曼士兵,他們能夠利用裝甲車和各式汽車迅速回援,留給聯邦軍突襲部隊的時間非常有限。再者,留守駐地的諾曼士兵可不是一群老弱病殘,他們大多體格魁梧,即便是一支巡邏隊,也有著齊整的隊列、矯健的步伐以及抖擻的精神,而從魏斯的特殊視角來看,這些人的各項戰鬥數值在諾曼軍隊處於中上水平。三天來,他已經兩次目睹換防,想必諾曼軍隊採用了輪戰策略。也就是說,駐防後方的這些諾曼軍人,前兩天可能還在前線廝殺,戰鬥力和戰鬥狀態自然不可小覷。若非如此,在遭遇聯邦軍隊夜襲,且對手有多艘戰艦近距離助陣的情況下,為數不多的諾曼守軍早就崩潰逃散了,哪會像現在這樣,雖然被迫各自為戰,卻打得堅定而頑強,使得「內外開花」的聯邦軍部隊無法迅速解決戰鬥。

  這場夜襲,注定是「襲」,無法久「佔」。

  無處不在的槍彈,不時落下的炮火,讓起身前往士兵關押區的軍官們不得不手腳並用,連滾帶爬。晝間,兩處看押區之間設有崗哨,有諾曼士兵巡邏,以此阻隔聯邦軍官和士兵之間的溝通。夜晚,諾曼士兵不在戰俘區內駐留,而是設了兩道柵欄,並以徹夜不休的燈光進行警戒,任何越界者隨時有被哨兵攝少的危險。在當前這種混亂不堪的局面下,主動越界的軍官們沒怎麼費力就突破了柵欄,從而實現了官兵會師。

  在這些軍官的指揮和帶領下,人數眾多的被俘聯邦軍士兵得以形成一股合力。恰在此時,諾曼人在營地西、北兩側的警戒所被聯邦戰艦的炮火轟成了渣滓,來自這兩個方向的槍彈也就戛然而止,有人不失時機地吼了一聲「大家跟著我衝啊」,士兵們群起而應。這速度,這勁頭,這氣勢,比在戰場上發起衝鋒給力得多!

  一鼓作氣的機會,通常不會出現第二次。見群情已經點燃,魏斯卯足勁高呼:「衝啊,往西北角衝啊!」

  戰鬥在激烈進行,營地各處的探照燈所剩無幾,雙方士兵依靠照明彈、爆炸產生的火光以及各種聲響來辨認目標位置。戰俘營裡,聯邦軍官兵成百上千地湧向戰俘營的一角,這般異況,諾曼人一時沒有注意,可不會一直沒有注意。沒等魏斯他們衝出戰俘營外部的第一道鐵絲網圍欄,槍彈從東、西兩面射來,所及之處,血霧爆裂、肢體橫飛。耳邊,機槍子彈和機關炮彈的嘯聲,高速運動物體擊中軀體的脆響,中彈者的哀號,甚至於急促的呼吸聲、心跳聲,充斥著人們的聽覺感官,讓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無比緊張。

  戰場上,無論艦隊交鋒還是步兵對陣,領頭羊通常是最吸引敵方火力的,也是最能夠展現勇氣和決心的。魏斯當仁不讓地衝到了最前面,爭下了擎旗者的位置,為的是讓大家能夠聽到他的高呼:「大家跟我走,跟我走!小心地雷!」

  將戰俘營跟軍營駐地設在一起,好處是將戰俘置於駐守部隊的嚴密看管之下,但這樣做也不是沒有壞處。若是戰俘集體逃跑,並且突破了戰俘營周圍的火力封鎖,軍營駐地裡的軍火物資會讓他們重新獲得武裝。因此,除了在戰俘營四周布設警戒所,諾曼人還在圍欄外面埋下了不少地雷。別人或許不知,魏斯的人肉雷達一開機,就能發現泥土下面的危險爆炸物,也只有他能帶著被俘的聯邦軍官兵們從戰俘營正門以外的地方安全通過。

  可是,在戰俘營的西北角,求生心切的聯邦士兵們發現他們根本用不著強行推倒圍欄,也不只是聯邦戰艦的炮火還是諾曼軍隊的槍炮所為,二三十尺長的一段圍欄已經坍塌,餘下的圍欄也有多處可供人們鑽出的破口。很多人壓根沒有聽到魏斯的呼喊,徑直穿過圍欄步入了地雷區。見這情形,魏斯急了,發狂似的高喊:「地雷!地雷!」

  轟轟兩聲爆炸,刺鼻硝煙裹夾著濃烈的血腥味道瀰散開來,給因為有機會擺脫囹圄之困而興奮過頭的聯邦軍官兵們澆上了一盆冰寒刺骨的冷水,也讓他們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那位同伴痛心疾首的呼喊:「地雷!地雷!當心地雷!」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時,那個聲音有給他們帶來了空前的希望:「大家跟我走!緊跟著我走!」
x24685 發表於 2018-6-13 00:20
第31章 槍下留命

  如果有小旗,魏斯可以將眼前的地雷一個個標註出來;如果有石灰,他可以在雷區裡畫出一條條安全通道;如果有繩帶,他可以做出一條安全的指引線……

  可是這些都沒有!

  魏斯可以領著同伴離開,讓後面的人像偷雞蛋的老鼠一樣首尾相銜,但稍有不慎就會走亂了路線。徒手挖地雷?理論上能夠成功,但消耗的時間太長了。諾曼人的槍彈炮火不斷掃過人群,每一秒都有人死去,還有人血泊中掙扎……要讓戰俘營裡的人平安無事地走過雷場,又不想有人獻身趟雷,就必須另外找出辦法。

  「大家脫外套!」

  站在倒塌的圍欄外,魏斯一邊高呼,一邊脫衣。他眯眼觀察,瞅準距離最近的地雷,將外套團成團,輕輕地丟了上去。

  地雷沒被觸發。

  魏斯從身後的士兵那裡接過他脫下的外套,依葫蘆畫瓢地標出穿過雷場所需避開的第二顆地雷。這個辦法很好,唯一的缺點就是速度還是有些慢,就在魏斯標出兩顆地雷之時,死神繼續揮舞著鐮刀。驚慌之下,渴求生機的被俘官兵左突右衝,結果混亂中又有人觸雷。血肉之軀被炸成碎末的場景,把這些幾乎喪失理智的聯邦軍士兵們給震住了。

  地雷的爆炸聲,讓魏斯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一秒也不能多捱。他在地雷區快速行走,將一件又一件外套丟在人肉雷達探測到的地雷上面。性命攸關之際,緊跟在他後面的士兵們沒有半點遲疑,他們悉數脫下外套,手手傳遞到魏斯那裡。

  丟下第八件衣物,魏斯突然一陣眩暈,腦袋裡瞬間擠進來無數的信息,一時半會無法將它們整齊地歸入記憶體。自從在貝拉卡瑟隘口之戰受傷以來,這種狀況不時地出現,每一次都會讓他獲取更多來自本體的記憶,而且,通常只需要一晚上休息,身體和精神就能恢復如常。

  這大姨爹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啊!

  魏斯咬著牙丟下最後一件衣服,以低頭彎腰的姿態衝出雷區,徑直跌坐在地,捂著腦袋吼道:「安全了!大家繞過放了衣服的位置,就可以安全出來了!」

  困在圍欄後面的聯邦軍官兵們如蒙大赦,在他們突越雷區的過程中,最前面那幾名士兵沒有只顧著自己逃離險境,而是在通道兩端大聲指引同伴避開地雷,這大大提升了同伴們安全通過的速度。

  「太好了,少尉先生,大家得救了!」一名聯邦軍士官攙起魏斯,扶著他朝聯邦戰艦降落位置前行。

  此時此刻,魏斯彷彿剛剛跟人拼了一斤烈酒,腦袋重得像是灌滿了水。他能夠聽到旁邊這名士官所說的話,能夠理解他的意思,可思維和身體幾乎不受控制,嘴裡只能哼哼兩句。就這樣踉踉蹌蹌地走了百來米,前面突然竄出來一隊頭戴鋼盔、手持步槍的戰士。

  「是我們的人!我們得救了!」

  聽到這個興奮的聲音,魏斯艱難地抬起頭。眼前這些戰鬥人員穿著卡其色的作戰服,單兵配具較陸軍部隊精緻一些,胸前的彈袋下赫然掛著兩枚菠米彈——他們是精銳的聯邦航空部隊陸戰兵,擅長空降部署、短兵相接,相較於諾曼軍隊的皇家陸戰部隊毫不遜色。

  得救了!得救了!

  魏斯這剛覺慶幸,就差點被一梭子彈給幹倒了。身前兩名陸戰兵悶哼著倒下,其餘人也應聲撲倒。

  這是什麼情況?

  「糟糕!諾曼人的戰車!兩輛……三輛……有三輛諾曼戰車,在我們的東北方向!」一路攙扶魏斯過來的那名士官低語道。

  在諾曼帝國,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在威塞克斯王國,裝甲車可不是什麼稀罕物件。早在上一場戰爭期間,交戰雙方就造出了裝甲戰車並將它們投入戰場,只不過當時出現的戰車絕大多數是汽車與鋼板、武器的組合,第一款專為戰爭設計製造的裝甲戰車直到戰爭結束前方才出現。戰後二十年,內燃機技術不斷發展,汽車更新換代,裝甲戰車也成為各國制式裝備的固定成員,而且出現了幾款產量頗高的成熟型號,譬如諾曼帝國的「閃電」六輪裝甲突擊車、自由聯邦的「哨兵」四輪裝甲偵察車。只不過各領域的發展成果,都敵不過飛行戰艦那雄武霸氣而又引人注目的龐大身軀,強國的國防重心都放在了造艦競賽上。在進行全國總動員之前,聯邦軍隊擁有的裝甲戰車居然不足千輛,而且相當一部分配屬給了要塞防禦部隊和地方安防部隊,而威塞克斯軍隊的情況更糟,由於國內大部分地區的地形複雜,道路的通車里程陣地很低,他們保有和使用的裝甲戰車還不到五百輛。

  相較於工業全球第一的自由聯邦,諾曼帝國作為上一場戰爭的戰敗國,各項重要經濟指標也遜色許多,鋼產量和電力產能僅為自由聯邦的一半左右,煤炭和燃油資源的年開採量不足自由聯邦的四成,差距頗為懸殊,唯獨星源石產量接近自由聯邦的九成,是威塞克斯王國的兩倍還多,使得諾曼艦隊從戰爭結束時近乎一窮二白的狀態迅速回到了一流行列,成為阿爾斯特-威塞克斯聯邦所受壓力最大的領域。在這樣的戰略態勢下,人們緊盯著諾曼帝國的造艦工業,想盡辦法瞭解和掌握諾曼帝國新戰艦的性能,忽略了諾曼人在軍事技術、戰術方面的驚人創造力和洞察力。出境作戰的聯邦軍隊之所以先揚後抑最終崩盤,除了戰局惡化造成的精神壓力,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他們對諾曼軍隊的裝甲集群攻擊束手無策。直到在戰場上交過了手,聯邦軍隊才意識到,諾曼人在裝甲戰車的技術研發和戰術運用上投入了多大的氣力……

  再陷險境,魏斯深吸了幾口氣,相當艱難的環顧四周,繼而眯眼觀察出現在東北方向的諾曼戰車。從探知的目標戰鬥值推斷,三輛諾曼戰車均配足乘員,攻擊、防護、速度都處於正常狀態,沒有留下技術性的撿漏機會。這種輪式裝甲車,作戰能力跟坦克當然沒法比,但眼下從艦艇空降位置突進至此的陸戰兵只有一小隊人馬,他們使用的槍械武器也不足以對抗諾曼戰車,理智的辦法是趕緊去搬救兵,尤其是要讓己方戰艦提供炮火支援。

  片刻的觀察,讓魏斯的眩暈症狀加重了許多。他緊緊閉上眼睛,額頭抵著泥土地,一手拽住身旁那名士官的胳膊,很是吃力地將自己的觀察判斷建議說給他聽,讓他向一同受困於此的陸戰兵轉達。

  士官急忙跟那些陸戰兵協調,此時諾曼戰車正以機槍機炮瘋狂掃射,吵雜而混亂的環境,迫使他們不得不扯著嗓子說話,各種聲音聲響交雜在一起,差點讓魏斯暈厥過去。意識模糊之時,他用牙齒咬著嘴唇,手指用力扣著地面,頑強地保持著知覺,但意識和思維已經不連貫了。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了那名士官的聲音,他說那些陸戰兵派了兩個人回去求援,留了三個人幫助他們轉移撤退,餘下幾個人從側面迂迴過去,爭取用菠米彈把敵人的戰車擊毀,再不濟也要把它們給拖住。

  魏斯大口喘著粗氣,感覺額頭、兩鬢還有臉上全是汗,身上也是濕漉漉的,可能跟剛從水裡撈出來的狀況差不多。他想說話,但嘴巴是麻木的,用盡力氣也發不出什麼聲音,只能勉強點頭示意。好在身旁這位不知名的士官算是比較有膽識的,他不斷觀察周圍的戰鬥形勢,將情況說給魏斯聽。依靠他斯開闢出的安全通道,那些原先被困在戰俘營裡的聯邦軍官兵,大多數順利穿過雷區,跑得快的已經在陸戰兵的指引下奔向己方著陸艦艇了,跑得慢的則被諾曼戰車的掃射阻截在了戰俘營旁邊的開闊地帶。

  緩了一會兒,魏斯乾澀的喉嚨口終於發出了一點聲音:「走吧!你趕緊走吧!」

  士官沒有應聲,而是試圖拽著魏斯繼續往前走。可是,持續的眩暈已經抽乾了他的力氣,魏斯非常勉強地跟著挪了幾步,終究還是跪倒在地,任由旁人如何呼喊,他能做的只是喘氣和搖頭。

  見此情形,士官招呼旁邊的士兵幫忙將魏斯架起來抬走,這樣大概走了二三十米,雖然子彈近距離飛過以及中彈者的悶哼聲,這人肉擔架突然散了架。魏斯重重摔在地上,之後不再有人攙起他。漸漸模糊的意識裡,諾曼人的槍聲越來越近,裝甲戰車開動時發出的轟響聲也愈發清晰,時不時傳來諾曼人的喊叫聲,間或有一兩個爆炸聲,也不知是哪一方投出的菠米彈……

  意識再度恢復之時,魏斯發覺自己這一動不動地保持一個姿勢已經很長時間了,軀體四肢彷彿不屬於自己了,從頭到腳都是腫脹酸麻的感覺。他睜開眼睛,發現眩暈症狀已經基本消失了,這種變化證明了他的感官判斷,時間確實過去了很久,而且,這天色已經亮了。

  天亮了?

  魏斯這小心臟猛地一沉,難道自己錯過了改變命運的機會,被遺落在了諾曼人的軍營駐地?

  如同初到這個世界,魏斯以輕緩的動作側過頭,想要瞧瞧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結果頭才轉了一點角度,就聽到近旁傳來諾曼人的聲音。緊接著,一隻大皮靴狠狠揣在他身上,把他從面朝下的姿勢變成了面朝上。

  接著,魏斯看到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以及持槍者凶神惡煞的表情。很快又有一個諾曼士兵走過來,兩人不約而同地端起槍,瞄準了魏斯的胸口。

  魏斯以為這次肯定是GAME OVER沒跑,既不感到懼怕,也不覺得遺憾,更沒有掙扎。他瞧了瞧眼前這兩名諾曼士兵,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天空,靜靜等著視野變成血紅色。可是,槍聲沒響,不遠處有人用諾曼語喊了句「停止」——這個詞的發音跟阿爾斯特語頗為接近。

  兩名準備射殺魏斯的諾曼士兵抬高了槍口,並且各自後退了一步。須臾,一張印象頗深的國字臉出現在了魏斯的視線中,而這一刻,魏斯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自慚羞愧:自己這條小命,居然是靠一個諾曼軍官的憐憫才得以保留!
x24685 發表於 2018-6-14 00:53
第32章 與囚犯、土著為伍

  「你居然沒逃走?」

  「國字臉」一臉冷漠地看著魏斯,那表情,就像是警察逮住了年老體衰的慣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是啊,我居然沒逃走。」魏斯滿臉無奈地應和道。昨晚,他是為一眾聯邦戰俘開闢出生命通道的英雄,卻錯失了逃離敵軍戰俘營的機會,想想確實覺得不可思議。他用手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左右看了看,昨夜攙著他走了一段長路的那名士官並沒有拋下他,而是以仰面朝天的姿勢躺在旁邊,面色青灰,早已斷了氣息。

  環顧四周,視線所及之處,身穿聯邦軍服的倒斃者數量頗多,陣亡的諾曼軍士兵也不少。由此可見,昨晚自己昏厥之後,這裡還經歷了一場相當激烈的戰鬥。

  「國字臉」沒發話,旁邊兩名諾曼士兵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氣氛有些尷尬。突然,不遠處接連傳來兩聲槍響,把坐在地上的魏斯給嚇了一跳,他連忙循聲望去,只見兩個諾曼士兵端著步槍,動作熟練地拉栓上膛,槍口前方,淡淡的硝煙正在瀰散,地上躺著一名聯邦軍士兵。

  經過昨晚的夜襲,沒能逃走而又僥倖未死的戰俘,就是這個下場……

  魏斯轉過頭,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國字臉」。從他佩戴的領肩章來看,其軍階是一名中尉,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他剛剛阻止了諾曼士兵將自己給「清理」掉,然後呢?這個戰俘營似乎已經不復存在了,他該如何安置自己?轉送到其他戰俘營去,或是格外開恩,將自己給放了?

  就在魏斯胡亂揣測之際,身後有人用諾曼語咕嚕哇啦的說著什麼,「國字臉」的表情驟然發生了變化,他以遲緩的語調應了兩句。緊接著,一名軍階比他高的諾曼軍官氣勢洶洶地來到了魏斯身旁,惡狠狠地盯著這個坐在地上的聯邦戰俘,然後嚷了一句。

  「國字臉」代為翻譯:「少校讓你站起來。」

  腦袋不再眩暈,魏斯別說是站起來,就算全副武裝奔跑也沒有太大的問題。他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轉向那名來者不善的諾曼軍官。這人個頭不高,但是肩寬膀大,顯得格外粗壯,一雙綠瑩瑩的眼瞳盯著魏斯,就像是一頭餓狼在打量自己的晚餐。

  作為俎上魚肉,魏斯揣著聯邦軍人的尊嚴,毫不退避地與之對視。不知何故,這名諾曼軍官的眼神突然發生了一些變化,他轉過頭,用諾曼語跟「國字臉」溝通了幾句,然後皺起了眉頭。末了,他盯著魏斯的臉又看了看,撇下一句話,轉身走開了。

  「國字臉」明顯的舒了一口氣,用阿爾斯特語對魏斯說:「脫掉軍裝。」

  魏斯訝異地瞪大眼睛:「這是要放我走?」

  「這是不可能的。」「國字臉」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脫掉你的軍裝,跟雜役們一塊幹活,你才能活下去,否則……」

  對方略去的半句話,動動腳趾也能想到。

  慷慨赴死或是屈辱偷生,這個抉擇絕不像字面看起來那樣簡單。魏斯想到了這個世界的家人朋友,想到了自己付出的那些努力,想到了未竟的事業,心生不甘。經過艱難的思想鬥爭,他妥協了,忍著屈辱脫下了這身染血的聯邦軍作戰服。

  「國字臉」連瞧都不帶瞧:「把靴子也脫掉!」

  魏斯踢掉靴子,光著腳,只穿秋衣秋褲,活像是只被拔了毛的鵪鶉,可憐兮兮地站在風中。

  「國字臉」冷語道:「行了,跟我走吧!」

  言罷,他領著魏斯穿過滿目瘡痍的軍營駐地,走上一座小土丘。土丘那邊,好幾十個穿著背帶褲的男子正揮舞著鐵鍬鐵鏟在野地裡挖坑,幾名諾曼士兵站在不遠處持槍警戒。

  「巴斯!」「國字臉」喚道。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子如家養的獵犬般迅速出現,點頭哈腰地看著「國字臉」。

  「國字臉」用諾曼語交代了一大通,末了,他轉過頭,壓低聲音:「從現在起,忘記你的名字和身份。你就是個從殖民地來的『兩腳馴羊』,叫你吃什麼就吃什麼,叫你什麼就幹什麼,千萬別想著逃跑。」

  魏斯遲疑了一下,對他道了句「謝謝」。

  「國字臉」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滿臉橫肉的男子冷眼瞧了瞧魏斯,一句話沒說,丟給他一柄鐵鏟,示意他幹活。

  挖坑,是聯邦軍隊必修的軍事基礎技能之一。就讀於巴斯頓軍校期間,魏斯這門課程雖然沒能拿到優秀,完成基本任務還是綽綽有餘的。他一邊鏟土,一邊悄悄打量周圍的背帶褲。他們頭髮蓬鬆、鬍鬚凌亂,身上髒兮兮的,像是許久沒有梳洗,他們年齡小的可能只有十六七歲,年齡大的估摸著有四十上下,五官特徵分為好幾類:有的是圓頭矮鼻嘴唇薄,有的是長顱高鼻嘴唇厚,還有的介於兩者之間。對於這個沒穿外套且光著腳丫的新來者,他們只是報以好奇的目光,而沒有明顯的惡意或敵視。

  這些人便是為諾曼軍隊服務的雜役。他們主要由服刑的輕罪囚犯和帝國殖民地的土著組成。給軍隊當雜役,前者可以相應減少服刑時間,後者累積貢獻,從而換取帝國公民身份。

  魏斯知曉這些,是因為聯邦軍方的專家學者們對上一場戰爭中的諾曼軍隊研究頗深,包括軍隊編成、人員構成乃至將領履歷,基本上都可以在軍事教材和軍史書籍中找到(只可惜這種瞭若指掌的透徹研究未能延續到戰後的諾曼帝國)。雜役的概念,幾乎是伴隨著諾曼軍隊的誕生而生,諾曼人所及之處,驍勇善戰的將士總是無往不利,而在他們背後,吃苦耐勞的雜役發揮著不容忽視的作用。

  整整一個上午,這些背帶褲都在挖坑,期間只短暫休息了十來分鐘。他們先是合力挖出了一個比火車皮還大的坑。等到這個大坑挖好,一部分人被派到營地裡,其餘人換個位置繼續挖坑,但不再挖大坑,而是一個個剛好夠成年人躺進去的小坑。不久,被派往營地的背帶褲跟著諾曼軍隊的卡車回到這裡,他們從卡車上搬下一具具屍體,陣亡的聯邦軍人被拋進先挖的大坑,諾曼軍人則被逐個安置在後來挖的小坑裡。這時,營地裡來了數百名諾曼官兵,他們用木板或石塊為逝去的同伴立碑,朝天鳴槍,以示悼念。

  在此期間,滿臉橫肉的男子給魏斯弄來了一件不太合身的背帶褲和一雙舊的不能再舊的靴子,他穿上之後,跟周圍這些埋頭勞作的背帶褲似乎沒什麼區別,可是每當他抬頭觀察周圍,總能夠跟荷槍戒備的諾曼士兵對上眼。

  得,古人說的好,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四肢健全地活著,總能夠找到逃出諾曼人掌控的機會。魏斯迅速調整好心態,任勞任怨地挖坑,跟周圍的雜役一起坐在還未完全掩埋的屍體旁啃著幹硬的饃餅,喝著腥臊的雜碎湯。

  惡戰過後的頭一天,需要處理的陣亡者屍體實在太多,雜役們從清晨幹到深夜,總算將雙方將士的遺骸盡數掩埋。臨行前,魏斯注視著堆成錐形的土垛,那下面埋葬了數百名聯邦軍官兵遺體,自己本來也在其中。可是命運弄人,自己不但成了同伴們的掘墓者之一,還跟諾曼帝國的囚犯、殖民地土著為伍……

  安息吧,兄弟們!為了你們所愛的國,為了你們所信奉的自由精神,你們已經盡力了!

  魏斯手捂心口,低頭靜思,以一種特有的方式跟這些相識或不相識的聯邦軍人告別。之後,他收起悲憫,藏好鬥志,默默跟著身份低微的雜役們回到住處。七十多名雜役,就擠在兩個破舊的、充斥著汗臭味和霉爛味的大帳篷裡睡覺。滿臉橫肉的男子,這群雜役的工頭,丟給魏斯一條沾血帶孔的毯子,讓他自己找個位置睡覺。

  白天干活的時候,雜役們互不相擾,貌似一群質樸善良的人。魏斯抱著毯子,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不懷好意地瞪著他,或是發出怪異的、像是用來驅趕野獸的聲音。見魏斯止步不前,他們像勝似的放聲大笑。

  受到排擠和愚弄,魏斯有些惱火。憑著在巴斯頓軍校學到的格鬥術,在一挑一的情況下,魏斯有信心干翻這裡的最強者,但形勢很明顯,這些人相處已久,都是三五成幫,真要打起來,絕不會講什麼騎士精神。

  更為重要的是,自己之所以活著,是「國字臉」和那名諾曼少校給了一條生路,若是鬧出事情,自己沒準就給逮出去打靶了。

  見帳篷裡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佔據,狹窄的過道,躺下來只有被踩踏的份,魏斯索性抱著毯子走出營帳,卻見那滿臉橫肉的雜役工頭手裡拎著根粗棒子,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滾回去!」這傢伙居然會說阿爾斯特語,而且還挺溜。

  「你想讓我回去跟他們打一架,還是讓我在帳篷外面睡覺?」魏斯反問。

  這工頭沒被魏斯問住,而是犀利的反戈一擊:「你想死,還是活?」

  魏斯咬了咬牙:「我發誓,讓我睡外面,我絕不會逃走。」

  對方揮舞著手裡的棒子,冷笑道:「如果誓言有用,這個世界還會有戰爭嗎?趁我沒有發火,你最好立刻給我滾進去。地上沒位置,你不會像馬一樣站著睡覺?」

  這話可把魏斯噎住了。你M的,一個雜役工頭,會說阿爾斯特語就算了,這語法錯漏百出,偏偏還說的頭頭是道,該不會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吧!
x24685 發表於 2018-6-16 00:26
第33章 柿子要挑軟的捏

  在工頭的棍棒威嚇下,魏斯重新走進帳篷。臭烘烘的氣味撲鼻而來,這些不以骯髒為恥的雜役,也紛紛向他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一個個彷彿在說:新人嘛,剛來總歸是要挨一頓削的。覺得不公平?感到憋屈?忍著忍著也就習慣了。

  cnmd!

  魏斯皺起眉頭,捏緊拳頭。忍辱求生是為了留得有用之身,可不是讓這些卑微的臭蟲肆意踐踏自己的尊嚴,一個聯邦軍官的尊嚴,一個自由捍衛者的尊嚴!

  這帳篷裡,除了中間一條窄窄的過道,人挨著人,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想搗鼓一個舖位出來,可不是見縫插針的問題,而是要用拳頭折服他們,讓他們老老實實擠出一個位置來!

  一直以來,魏斯都沒找到偵測自身戰鬥力的辦法,只能大致參照尼古拉的戰鬥數值,推測自己刺手空拳時的戰鬥潛能在9左右,防護在5左右。這眯眼一瞧,一眾雜役,戰鬥潛能高高低低,有的達到了13,有的只有5,防護數值則從3到7不等。

  魏斯不是恃強凌弱的人,從不干恃強凌弱的事,但今天情況特殊,必須破例一次。他迅速選定了兩個「戰五渣」,抱著毯子朝他們走去,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們,丟下毯子,示意他們讓位。

  見新來的這麼蠻橫,一人當即暴起,嘴裡嚷嚷著什麼,另一人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來。

  魏斯沒有仔細打量他倆的長相,也不跟他們比劃,一把抓住右邊這人的胳膊,轉、抵、拉、翻,以連貫而迅速的動作來了個過肩摔,接著側移半步,眼角餘光鎖定目標,左足蹬地,扭身騰起,猛然甩出一記鞭腿,將左邊那人踢倒在地。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耗時不過三五秒!

  新來的居然敢一挑二,帳篷裡的人呼啦啦一下站起來大半。可魏斯面無懼色,眼睛只盯著被他選中的那兩個倒霉蛋。這一摔一踢,他灌注了十分氣力,但還不足以將兩人徹底打趴下。只見他們狼狽地爬了起來,詫異而不甘地瞪著魏斯。個頭更高的那人嚷了一句,兩人遂一起上前,左右齊攻。

  魏斯沒有退路,他紮穩下盤,上身向後一閃,鏘鏘避過對手的鋒芒。不等他們收拳再發,以迅猛之勢揮左拳格開兩人的手臂,右臂屈曲,如彈簧般揮出一記強力勾拳,狠狠砸在高個臉上。這一拳正中鼻樑,幾乎把他那高鼻子給砸扁。

  不等魏斯收拳,那矮個子順勢抓住他的右胳膊,勾起右腿,想用膝蓋猛擊他的腰胯,只不過人矮腿短,膝蓋頂在了他的大腿根。長期的軍事訓練,已經讓魏斯這副原本羸弱的身軀強壯了許多,緊實的腿部肌肉化解了大部分衝擊,很好地保護了筋腱和骨骼。魏斯右臂往下扯拉,左臂從右臂上方穿過,手掌扳住對手腦袋,右肩往他胸口一頂,上半身的氣力傾注在剪刀手上,一拉、一甩,又給對手來了個漂亮的側身過肩摔!

  挨了兩連擊,戰五渣們雖然還爬得起來,卻已是暈頭轉向,目露懼色。

  周圍的雜役們沒有撲上來群毆魏斯,生活如此乏味,好不容易有點「節目」,他們就像一群現場看拳賽的觀眾,興奮的喊叫著,揮手拍掌,就差下注賭輸贏了。

  帳篷裡這般鬧騰,工頭在外面惡狠狠地叫罵了幾句。雜役們就像是老鼠聽到貓叫,當即安靜下來。魏斯沒有妄動,而是以冷厲的目光注視著那兩名戰五渣,從氣勢上徹底壓倒他們。兩人站在原地,剛剛的交手,讓他們看到了雙方戰鬥力的落差,再上前似乎只有挨打的份,可若是讓出舖位,又該他們無處容身了。

  見三個人不再打鬥,雜役們頓覺無趣,但是忌於工頭的威嚇,他們沒有繼續起鬨,而是紛紛回到各自的舖位。魏斯不失時機地走到那兩個戰五渣的地鋪,撿起自己的毯子,將他們的褥子墊子衣物什麼的統統踢到一邊,在靠裡的角落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兩個倒霉蛋挪過來,畏畏縮縮地拾起各自的家什。這帳篷裡是沒辦法擠出更多的舖位了,去外面不但要挨冷,還得面對工頭的棍棒,他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時不時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看魏斯。

  兩人的舖位,魏斯只佔了一小半,其實他們可以輪流睡覺,或是一起以半躺的姿勢湊合,但魏斯沒有心慈手軟,而是用冷漠的眼神告訴他們,成王敗寇,這兒,已經沒你們呆的地方了!

  兩個倒霉的「戰五渣」相互看了看,無可奈何地走到帳篷門口,背靠背地在過道里坐下來,結果被旁邊的雜役們一通嘲笑,還有人戲謔地將腳擱在他們腿上。對於同伴的嘲諷戲弄,兩人不敢有半點怒氣。

  前夜傷了元氣,接著又勞累了一天,魏斯倍感睏倦,可是在這種陌生而又不友好的環境裡,他不敢放心睡去,始終靠坐在角落裡,隨時準備起身再戰一場。不過,雜役們顯然沒有不屈不撓的精神。是夜,魏斯未受任何騷擾,直至工頭的怒罵聲將他從混沌的睡夢中驚醒。他瞬間跳了起來,腦袋一陣暈眩,但這種暈眩跟之前虛耗精力造成的眩暈不太一樣,僅僅幾秒,勝利和精神狀態便回歸了正常。循聲看去,工頭正用棍子抽打一名雜役,而挨揍的傢伙,正是魏斯昨天暴打的兩人之一。這時候,另一個「戰五渣」正一邊撈攏地上的被縟衣物,一邊低聲下氣地向工頭求饒。

  如果昨晚沒有挑「軟柿子」,而是在過道上講究,這會兒挨打的就該是自己了吧!魏斯心想。

  工頭這一頓連打帶罵,雜役們哪還敢拖沓,連忙離開他們的「豬窩」出去集合。走出帳篷,頓覺空氣中帶著深深的涼意。天剛濛濛亮,軍營駐地靜悄悄的,視線中居然沒有看到一個諾曼士兵。從昨天的情況來看,雜役們的活動始終處在士兵們的監視之下。

  這是否意味著清晨會是最佳的逃跑時機?

  魏斯悄悄揣摩著,冷不丁聽到身後有人甕聲甕氣地說了句「別想著逃跑,能活著就不錯了」。

  不用轉頭,魏斯也知道說話者是滿臉橫肉的工頭。這傢伙剛才在帳篷裡大吼大叫,至少用了三種不同的語言,這還不包括阿爾斯特語。除了外交官和國際人口販子,什麼人需要懂這麼多種語言?

  「我不是囚犯,而是雜役。」魏斯辯解說。

  「是的,你看起來是一名雜役。」工頭別有意味地應道,「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如果你逃跑失敗,最好自我了結,否則不但會連累薩特-迪特恩中尉,還會連累我們這裡所有人。」

  這話讓魏斯既感到詫異,又覺得好奇,此人跟薩特-迪特恩中尉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又或者類似的事情屢見不鮮,更加重要的是,他似乎不介意自己借助雜役隊隱藏身份,然後伺機逃脫。難不成他們都是諾曼帝國秘密反戰組織的成員?

  腦袋裡冒出這個想法,魏斯的思緒一下子延伸開去,甚至聯想到龐大的諾曼帝國在反戰浪潮中轟然倒下。他想從工頭這裡再探點口風,沒想到這傢伙剛剛還裝深沉,一轉眼便面目猙獰地照著魏斯的肩膀抽了一棍子,嘴裡罵罵咧咧,說的卻是諾曼語。

  魏斯趕忙跑進雜役們的隊伍裡,轉頭看到不遠處來了一小隊背著步槍的諾曼士兵。他們邊走邊打呵欠,但眼神可一點也不迷糊。接下來,工頭吩咐幾名雜役從倉庫拖來一車工具和一車麻袋,然後領著鬆散的隊伍往南走。那些諾曼士兵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從這點來看,諾曼人對他們的雜役隊並不是很放心、

  走著走著,魏斯突然發現左前方是自己先前呆過的戰俘營,那裡的圍欄還剩了幾段,地上還殘留著焦黑的彈坑,被鮮血浸潤的泥地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暗紅色,但不見了戰俘的身影,也看不到屍體和大大小小的殘碎。

  隨著戰線的推移,這個被廢棄的戰俘營或許很快就會被人們所遺忘,又或者聯邦方面會在這裡立一座碑,悼念在此罹難的聯邦軍人們,而這場勇敢果決的、解救了不少聯邦軍戰俘的夜襲戰,本身也是非常值得紀念和追思的。

  在工頭的帶領下,雜役隊來到軍營駐地之南,大張旗鼓地修繕防空炮位和掩蔽設施,自此往東不遠便是一條暫時中斷了運輸的鐵路線。如此佈置,給人的感覺是這處曾遭聯邦軍夜襲的軍營駐地還會被派上用場,或許會建新的戰俘營,或許會成為物資中轉站和防禦點。自北方邊境至此,諾曼軍隊的補給線長達兩千多里,前線兵力之多、戰線之長,即便動用全部的空中運力,也只能解決很有限的問題,軍隊的輜重補給,勢必大量通過陸路運輸進行運送。

  儘管前一天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魏斯的身體和精神狀況依然有持續的改善,無論修塹壕還是堆掩體都是得心應手,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成為雜役隊的楷模,只不過他沒必要竭力為諾曼帝國做貢獻。這一邊幹活,一邊藉著難得的機會近距離觀察諾曼人的言行舉止,而在半上午和半下午,雲際兩度出現聯邦軍的飛機,它們小巧靈活,來無影去無蹤,諾曼軍隊根本無從防範。
x24685 發表於 2018-6-16 23:23
第34章 是人就會有弱點

  在戰爭爆發前,魏斯對諾曼人的直觀印象侷限於來自諾曼帝國皇家陸軍學院的那群精英學員,他們有著鷹的優雅,豹的機敏,狐的狡黠,他們身體素質出眾,精通軍人技藝,精通戰術策略,他們幾乎無懈可擊,彷彿是這世間最完美的存在。若不是在最後一局兵棋推演中扳回一城,魏斯和他的同伴們對戰勝諾曼軍隊毫無信心可言。

  在戰爭爆發後,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裡,聯邦軍民選擇作壁上觀,他們驚詫於諾曼軍隊的犀利,對威塞克斯艦隊的落敗感到意外和費解,但當聯邦高層做出了參戰決定時,他們依然義無反顧地奔赴前線,結果出境作戰部隊折損了近三分之二,而親歷了邊境戰役的魏斯,見識了諾曼人的強大,也看到了他們驍勇背後發自理性的寒怯。

  是人就會有弱點,諾曼人也不例外!

  為諾曼軍隊充當雜役期間,魏斯在短暫的徬徨和迷茫過後,決定好好利用現在的處境,當好特殊臥底。他跟著雜役們睡髒亂的帳篷,吃腥臊的雜碎,每天勞作14個小時以上,一邊幹活,一邊悄悄觀察周圍那些諾曼軍人的作息和言行,並且利用為數不多的機會接觸和學習諾曼語,一晃就是半個月。此間他隨雜役隊在最初的軍營駐地待了5天,而後在薩姆巴拉河北岸的新營地待了8天,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跟著諾曼軍隊的戰線繼續向南移動時,聯邦軍集結重兵,從阿爾薩聯邦州和帕布倫柏聯邦州兩個方向同時發動反擊,突破薩姆巴拉河防線、逼至奧城郊外的諾曼軍隊很快陷入三面受敵的不利境地,只得收斂鋒芒,且戰且退。就這樣,魏斯跟隨諾曼軍隊北行,4天後又來到了被諾曼人佔領的霍芬蒂斯軍事基地落腳。

  之前聯邦軍隊撤離霍芬蒂斯軍事基地時,匆匆炸燬了許多倉庫和訓練設施。因其地理位置較為特殊,諾曼人將這裡選作軍事據點,以他們的習慣思維對其進行了要塞化的改造。魏斯所在的雜役隊隨軍抵達這裡後,還未稍作休整就被安排了修築塹壕工事的任務,工程量之大、時間之緊,雜役們一直幹到深夜才被放回去睡覺,第二天一早又被催趕著投入工作。在這裡,不但數以百計的雜役日夜勞作,很多諾曼士兵也挽著袖子投入到土木作業當中,只不過他們的作業區跟雜役們是區分開的。此外,諾曼人還動用了不少卡車以及一些施工機械,他們在防線各處建造了一座座鋼筋混凝土工事,覆上厚厚的泥沙,再施以隱蔽偽裝,一般的偵察手段根本發現不了。此外,諾曼人還在他們的陣地前布設了明暗相銜的多道鐵絲網帶和雷區,霍芬蒂斯軍事基地的防禦強度,每一天都有顯著的增加。身處其中,魏斯不禁為聯邦軍同僚們的命運擔心:若是選擇正面強攻,還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傷亡……

  重回霍芬蒂斯的第四天,魏斯再次以身處敵營的視角目睹聯邦艦隊的赫赫威風。一支由4艘戰列艦、4艘巡洋艦、15艘巡防艦組成的聯邦戰鬥艦隊,對諾曼人構築的霍芬蒂斯要塞展開猛烈炮擊。在不受諾曼戰艦干擾的情況下,這場斷斷續續的炮擊從上午開始,黃昏方才結束。期間聯邦軍隊多次出動飛機進行偵察和投彈。儘管活動區域受限,魏斯還是竭盡所能地觀測、推斷並記錄諾曼軍隊的守備情況。當天晚上,大批諾曼士兵從東南西三個方向撤入要塞,使得駐防此地的諾曼軍隊人數大增。

  次日清晨,當聯邦艦隊再度出現在天際時,諾曼戰艦終於現身。他們出動了2艘戰列艦、2艘裝甲艦、1艘巡洋艦和7艘巡防艦——相較於戰場對面的聯邦艦隊,這樣的陣容不免顯得有些單薄。看來,在人造星源石無法為飛行戰艦提供持續穩定浮空動力、威塞克斯境內星源石礦場生產仍在逐步恢復的情況下,諾曼艦隊的戰損補充速度遠遠不及工業實力雄厚且坐擁主場之利的聯邦艦隊。

  兩支艦隊隔空對峙,數量佔據絕對優勢的聯邦一方毫不客氣地「以多欺少」,他們以4艘性能一流的戰列艦監控全場,遣巡洋艦和巡防艦組成兩支炮擊分隊支援地面部隊作戰。在聯邦軍隊的炮擊間歇,戰場上還一次性出現了近百架聯邦軍飛機,它們如蝗群般掃過諾曼軍隊防區,對炮火難以覆蓋的角落實施轟炸。輪番壓制之下,諾曼軍隊大規模構設的防禦設施如同木屋遭遇颶風,被掀了個乾淨,諾曼軍隊不但損兵折將,官兵們的鬥志和決心也受到了持續的削弱。

  聯邦軍隊非常給力的炮火準備,改變了魏斯對於這場要塞攻防戰的悲觀看法,也讓他對聯邦軍隊學習、適應戰爭的能力有了很大的改觀。其實縱觀上一場戰爭,阿爾斯特-威塞克斯聯軍能夠逆轉贏得勝利,威塞克斯軍隊固然做出了重要貢獻,但他們的角色就像是球場上的邊路球員,起到的主要是助攻作用,根本上還是依靠聯邦軍隊摧城拔寨——到了戰爭後期,聯邦軍隊已經熟練掌握了炮火開路+縱深穿插的戰術,以此突破諾曼軍隊的防線是屢試不爽……

  既然看到了戰爭的轉機所在,魏斯決意趁著這場戰鬥回歸聯邦軍隊。戰鬥開打後,雜役人員不但要跟諾曼士兵一道搶修工事,還擔負了諸如運送彈藥、轉移傷員、撲救火勢等多種任務,除了不需要直接參加戰鬥,他們到處堵漏,而且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受到的約束和監視截然不同於平常,只要有心為之,找到重獲自由的機會並不難。

  經過這半個月來的細心觀察和認真學習,魏斯已經能夠聽懂諾曼人一些基本的口令。得益於此,當他聽到一名諾曼軍官指派一名士兵帶著雜役們往某處前沿陣地輸送急救醫藥,並用擔架將重傷員撤下來的時候,他不失時機地擠進了受到招呼的雜役當中。那名領隊的諾曼士兵湊齊了12名雜役,便匆匆帶著他們離開了,在此過程中,魏斯所在雜役隊的那名工頭壓根就沒注意到少了他這麼個身份特殊的雜役。

  從一處深藏地下的軍用倉庫領取了整箱整箱的醫藥物資,雜役們帶著惶惶不安的神情跟在那名領隊士兵後面,他們先是沿著交通壕穿過一片開闊地帶,結果才走一半,就遭遇了炮火覆蓋,聯邦軍的炮彈接二連三落下,猛烈的爆炸把這些根本不具備戰鬥素質的雜役嚇得不輕,無論領隊士兵如何喝斥驅趕,他們也不再挪動一步。

  好在這只是一輪急促的散射炮火,有些炮彈落在近處,爆炸產生的衝擊把人們震得暈頭轉向,瀰散的硝煙嗆得人們咳嗽不已,可視距離受到了暫時性的影響。魏斯不失時機地抱起箱子疾步前行,在第一個分岔口果斷轉換路線,沿著蜿蜒交通壕快速行進了一段距離,徹底脫離了剛才那名領隊士兵的視線。

  邁出了重獲自由的第一步,魏斯沒有停下來,也不能停下來。他故意裝出行色匆匆的樣子,沿交通壕朝槍炮聲最激烈的方向移動。他的計畫,是在聯邦軍攻入一線陣地的時候來個「裡應外合」,幫助他們拔除諾曼軍隊的火力點,爭取建立起進攻的橋頭堡,若是戰況不甚理想,攻入陣地的聯邦軍隊被諾曼軍隊擊退,那就跟著聯邦軍一道撤出要塞區,將自己這幾天來偵察到的敵軍佈防情況提供給聯邦軍指揮官。

  為諾曼軍隊效力的雜役穿著統一樣式的背帶褲,靠這身髒兮兮的裝束還有扛在肩上的醫藥箱,魏斯得以在諾曼士兵們來來往往的塹壕裡暢行無阻。彼時聯邦軍隊的地面進攻已經吹響號角,諾曼人一面要提防來自空中的攻擊,一面要抵擋聯邦軍隊,還要救治傷員、調度部隊,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誰還有閒工夫關心一個貌似在往陣地上運送物資的雜役?

  走著走著,魏斯來到了一座地堡的後入式通道口,這種地堡有四個射擊孔,能夠覆蓋正前方的半球射界。他聽到諾曼人的機炮在嘶吼,但沒有機槍聲不等於沒有配置機槍,有可能是因為目標還在機槍射程之外。

  魏斯正想攀在塹壕上瞧瞧前面的情況,突然聽到有人用諾曼語冷喝道:「嘿,你是誰?」

  發問者是一名諾曼軍官,他正攙著一名受傷的同伴。見此情形,魏斯忙不迭地回答道:「雜役!藥品!」

  說罷,他還指了指扛在肩上的醫藥箱,那上面標有醒目的醫療符號。

  「快給我!」

  這名諾曼軍官一邊以命令的口吻向魏斯發出指示,一邊讓他那受傷的同伴靠坐在塹壕裡。魏斯順從地放下醫藥箱,故意憨憨地蹲在那裡。受傷的傢伙也是軍官,他腦袋纏著繃帶,肩膀和胸口已被鮮血打濕,半睜著眼睛,眼神有些空洞。

  讓魏斯放下醫藥箱的諾曼軍官拔出短佩刀,三兩下撬開了這木製箱子,從裡面取出止血棉和繃帶,麻利地在同伴腦袋上纏了幾圈,紮好,接著處理他身上的傷口。魏斯伸長脖子,看到那傢伙肩膀上還嵌著一塊手指頭大小的彈片。按照電視劇的套路,這諾曼軍官應該現場幫同伴拔出彈片,使用的工具麼,那柄短佩刀就夠了,當然動手之前還要用火給燎一下,實際情況卻是他俯下身,直接用牙齒把彈片給咬了出來,同伴的鮮血頓時濺了他半臉,但他毫不顧忌,立即用止血面壓住傷口,再紮起層層繃帶。

  魏斯蹲在這兒,可不是來上戰地急救現場課程的。諾曼軍官全神貫注地給同伴處理傷口,短佩刀丟在地上,佩槍也暴露在魏斯唾手可得的位置,而且槍套上的扣帶還是鬆開的……

  如果現在動手,魏斯有九成把握奪槍並完成雙殺,但他不是蘭博,更不是終結者,接下來他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清掃堡壘中的諾曼士兵,千分之一的概率熬到聯邦軍隊攻上來,所以,他選擇繼續觀望,等待更為妥當的時機。

  聽到塹壕外面響起清脆而連貫的機槍聲,魏斯站了起來,這裡的塹壕挖得很深,踮著腳也不夠看。見諾曼軍官無意喝止自己,魏斯攀上塹壕壁,探出頭飛快地看了一眼。

  大軍壓境,猶如海嘯來襲,壯哉!壯哉!
x24685 發表於 2018-6-17 22:53
第35章 一個人的戰鬥

  「名字……您叫什麼名字?」魏斯艱難地用諾曼語問出這句話。

  諾曼軍官盯著魏斯看了看,以為他是擔心醫藥箱子被打開,送到目的地無法交差,於是道:「卡森-哈格萊斯特,中尉,第434步兵營,霍克斯營。」

  魏斯默默將這些信息記在心裡。跟聯邦軍不同,諾曼帝國軍隊的戰鬥序列是按營編列的,而且每個營除了數字番號之外,還有各自的名字——有些是用營長之名,有些是皇室授予的榮譽名稱,還有些是歷史典故。

  給同伴包紮完畢,這位名叫卡森-哈格萊斯特的諾曼軍官一邊攙起同伴,一邊對魏斯道:「你可以走了。」

  魏斯倒沒有急著走,他目送兩人走出了一段距離,這才扛起醫藥箱,拐進了地堡的通道口。

  這裡沒有哨兵或是警衛,但當魏斯沿著通道走進地堡,迎面而來的一名諾曼士兵當即衝他大吼道:「喂,雜役,誰讓你來這的?」

  魏斯結結巴巴地報出剛才那名諾曼軍官的名字、職務、番號,然後將肩上所扛的醫藥箱放了下來,打開箱蓋:「藥品!藥品!」

  諾曼士兵看了看箱子裡的戰地醫療包,又瞧了瞧一臉無辜的魏斯,思量片刻,嘴裡一邊嘟囔著什麼,一邊彎下腰,從箱子裡揀出幾個醫療包,然後示意魏斯離開。

  魏斯遲疑了一下,拿起箱子準備走人,就在這時,像是有一發威力不小的炮彈落在堡壘頂部,猛烈的震顫和衝擊襲來,魏斯和那名諾曼士兵都摔倒在地,他抱在懷裡的那些醫療包也掉下來散落一地。

  爆炸的餘威散去,堡壘裡面傳來呼喊「醫護兵」的聲音,看來是有人受了傷。這名諾曼士兵顧不上魏斯了,抓起兩個醫療包往裡面跑去。

  魏斯一邊撿拾掉落在地的醫療包,一邊四下打量。這堡壘的進出口設有一扇平移的鋼製大門和兩個後向的射擊孔,一旦敵軍攻入防線,士兵們可以封閉堡壘進出口固守待援。進出口之內,是狹窄的折形通道,再往裡便是戰鬥室,這般規模的堡壘可能還設有單獨的通訊室、醫療室、彈藥室以及屯兵之所。

  抱著那名諾曼士兵撇下的醫療包,魏斯穿過光線昏暗的折形通道往裡走,越往裡,機炮和機槍的聲響愈發清晰,空氣中瀰漫著發射藥的酸澀氣味。

  魏斯眯眼觀察,鋼筋混凝土構造的牆壁沒能擋住腦波的穿透,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個紅色的虛框——儘管魏斯借雜役的身份混在敵營,在他的人肉敵我識別系統裡,諾曼人依然是敵對的存在,這一點他早有發現。對於目標戰鬥力的判定,是單體戰力與武器威力的加成,那些個戰鬥讀數較普通士兵高出許多的,必定是機槍機炮射手。

  在一個有自然光線透射進來的室門外,魏斯小心翼翼地探頭觀察。門裡,是個面積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戰鬥室,靠前位置是一門置於固定炮架上的轉管機關炮,四名諾曼士兵組成了一個射擊組,一個負責觀察,一個負責射擊,一個負責供彈,還有一個搬運彈藥。戰鬥室兩側堆放著木製彈藥箱,近門位置還有一排掛架,下面擺著四支諾曼步槍,上面掛著四套單兵裝具——包括子彈袋和裝著菠米彈的彈藥袋。旁邊單獨堆了兩個長方形的木箱,上面一個木蓋已經被打開,露出了黃燦燦的步槍彈。

  這還真是儲備充足啊!

  奪槍滅敵的線路和難度,魏斯心中有數,只是時機未到,他沒有在這裡繼續逗留,順著通道繼續往裡走。在與之相鄰的戰鬥室,他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場面:扁平構造的射擊孔被炸開了一個豁口,設置在射擊孔前的那門轉管機關炮明顯變形,看樣子是無法繼續使用了。地上躺著兩個渾身血污的諾曼士兵,牆邊靠坐著兩個,三名沒有受傷的諾曼士兵正幫他們止血包紮,其中一人便是魏斯在通道口遇到的那名士兵。

  「喂,你是誰?在這幹什麼?」

  這個問題,魏斯已經在不到一刻鐘被問了三次。在他照例回答之時,戰鬥室裡的幾名諾曼士兵循聲投來不善的目光。

  「嘿,先生,藥品!」魏斯主動對先前在堡壘進出口堵過自己的那名諾曼士兵說。

  同伴傷勢嚴重,兩個醫療包不夠用,這名諾曼士兵看到魏斯懷裡的醫療包,連忙招呼他過去。

  剛剛在門口攔住魏斯的諾曼士兵,個子比他足足高了一頭,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射擊孔旁,嘴裡飛快地說著什麼,但魏斯只勉強聽懂了幾個詞。放下醫療包之後,他站起來瞥了一眼,透過射擊孔,可以看到聯邦軍隊的鋒線已經進入雷區。戰爭爆發前,聯邦軍方不重視戰車的技戰術研發,結果在諾曼人的裝甲集群面前嘗到苦頭。現如今,聯邦軍隊的攻擊線上已經出現了許多以前沒見過的戰車,有帶旋轉炮塔的輪式裝甲車,有無炮塔的載炮戰車,還有履帶式的突擊戰車,無論樣式還是數量都有的一看。經過前期的炮火「洗地」,雷場的地雷看來所剩不多,雖有聯邦戰車觸雷受損,但相當一部分都安然無恙地穿過了雷區,它們開始用搭在戰車前方的木料現場填溝,然後越過戰壕碾壓鐵絲網帶,為步兵的進攻開闢出通道。站在防禦者的角度,如果不能阻止進攻方的戰車填溝,防守形勢將變得岌岌可危。

  在射擊孔前觀察敵情的高個子諾曼兵嘟嚷了一陣,回過頭察看那門損壞的機關炮,他搗鼓了一下,但也束手無策,於是走過來揪著魏斯的領口,用急躁的口吻說著什麼。

  魏斯一句也沒聽懂,只好攤開手做無奈狀。

  這高個子諾曼兵瞪著眼,惡狠狠地對魏斯叫嚷,貌似是讓他去找維修技師或維修工具。魏斯只好點頭應是,對方這才鬆手,但大概是覺得魏斯動作遲緩、舉止拖沓,照著他屁股踹了一腳。魏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心裡頓時騰起一股無名業火。混進這樣的堡壘可不容易,若是離開,不管是另覓他徑,還是想辦法找來維修人員和維修工具,都要耗費大量時間,搞不好又被其他諾曼士兵抓去幹其他事情,那樣可就麻煩了。

  魏斯憤憤地扭頭看了一眼,發現揣自己的諾曼士兵已經轉身往射擊孔那邊去了,其餘幾個也沒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頓時靈光一閃:既然這個戰鬥室剛才遭到炮火直射,炮手兩死兩傷,如果再發生一次爆炸,也不會招致諾曼方面的懷疑吧!

  想到這裡,魏斯徑直走向戰鬥室的室門,眼睛瞟著近門處的槍架和單兵裝具,在腦海中模擬了接下來的動作、路線以及可能出現的幾種情況。

  這一旦動手,那可就是破釜沉舟,別無退路。

  魏斯深吸了一口氣,從槍架旁經過之時,果斷而迅速地取下一副單兵裝具,用最快的速度從彈藥袋裡掏出一枚菠米彈,拔下扣環,側身拋向戰鬥室的中央。這一刻,他看到有兩名諾曼士兵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但就算他們反應再快,也搆不著在地上滾跳的菠米彈了,其餘人對這致命威脅還茫然無知……

  轉頭一瞥,魏斯毫不遲疑地從槍架上抓起一支諾曼步槍,飛快地穿過室門,閃身進入通道。爆炸即將到來,他長大嘴巴以消減爆炸對耳膜的衝擊,同時拉開槍栓……擦!特麼果然是空槍狀態,幸好把單兵裝具帶了出來。爆炸如約而至,魏斯屏住呼吸,閉眼防塵,他摸索著從彈袋裡取出一排子彈,手有些抖,而且對諾曼步槍的構造不像格魯曼步槍那樣爛熟,第一下沒裝進去,但過往那些出生入死的經歷已經讓他有了一顆大心臟,他低頭睜眼,旋即裝彈成功,閉上槍機,不等爆炸硝煙散去,便端著步槍衝進戰鬥室,眯眼掃視,7個諾曼士兵,5人已經斃命或是一息尚存,有兩個還處在殘血狀態,魏斯疾步向前,準確無誤地給了他們一人一槍托,乾淨利落地解決了這間戰鬥室裡的諾曼人,但這只是「雜役逆襲」的第一步,他迅速返身來到室門旁,探察到過道里有一人奔來,於是貼著牆壁,悄無聲息地放他進來。

  趕來察看情況的諾曼士兵,一進門便大聲叫嚷著,魏斯沒太聽懂,但這毅然不重要了,他迅速端起步槍,瞄準這傢伙的腦袋,在幾乎槍口抵著頭的距離扣動扳機。

  在槍彈面前,堅硬的頭骨脆如瓜皮。槍響瞬間,腦漿迸裂,濺了一地。

  撲鼻而來的濃腥味,讓魏斯胸中那團壓抑已久的戰鬥之火熊熊燃燒起來。他一邊拉栓裝彈,一邊退回室門旁,繼續貼著牆壁窺覷過道。片刻過後,又有兩名諾曼士兵跑來,而他們在魏斯眼中的戰鬥數值只比雜役略高一些,說明兩人都沒有攜帶武器。魏斯將原本已經捏在手裡的菠米彈塞回彈藥袋,放下步槍,拔出刺刀,等他們一前一後的跑進來,一個側步來到了後面那人身後,捂嘴抹脖一氣呵成,動作熟練的像是個職業殺手。

  如殺雞般輕鬆而又安靜地干掉了一個,魏斯原本準備突步向前,用同樣的招數幹掉前面那個金髮的諾曼士兵,可這傢伙竟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同伴已遭不測,亦忽略了菠米彈爆炸的痕跡還有被爆頭的屍體所隱含的警示。見對角靠牆而坐的一名諾曼士兵似乎氣息尚存,連忙走了過去。

  魏斯當機立斷,將刺刀咬在嘴裡,回身拿起步槍,迅速端槍瞄準。直到這個時候,那個金髮的諾曼士兵才注意到敵人的存在,他轉過頭,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那張青澀的臉龐瞬間寫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孤身一人,身處敵營,魏斯別無選擇,睜著眼扣動了扳機。
x24685 發表於 2018-6-18 21:50
第36章 擺脫孤獨

  三分鐘不到,連著幹掉了這一屋子的諾曼士兵,魏斯背靠牆壁,在戰鬥室門旁監視著堡壘內部通道。片刻過後,三個諾曼軍人快步走來,其中一個還在憤憤然地叫嚷著什麼。單挑三人,魏斯沒有把握,索性貼著地面滾過去一枚菠米彈。昏暗的環境下,那些諾曼人沒能及時發現危險,轟然一聲爆炸過後,魏斯端著槍衝了出去,發現三人悉數倒在了血泊中。

  見領頭那人是軍官裝束,魏斯上前摸索一番,搜出了一支諾曼軍隊配發給軍官的左輪手槍,這貨雖然原理簡單,做工一點也不粗陋,射程和威力皆強於聯邦軍隊的半自動手槍,是一款頗為給力的近戰武器。

  拿到左輪手槍,魏斯將步槍背起,騰出來的手握著一枚菠米彈。他沒有退回原來的戰鬥室,而是沿著通道往來時的方向走。隔壁鬧出這麼大的響動,相鄰的戰鬥室,四名炮手猶在埋頭奮戰。魏斯沒跟他們客氣,直接甩了一枚菠米彈進去。爆炸過後,他進入這間戰鬥室,對一名傷勢不重的諾曼炮手補了槍,又從掛架上取了一副單兵裝具,加足彈藥火力,準備逐一清掃這座堡壘裡的諾曼人。

  就在這時,通道里傳來了驚叫聲,顯然有人發現了那三具倒斃在地的屍體。稍有頭腦的諾曼軍人,理應透過這不同尋常的戰鬥痕跡瞧出問題所在。魏斯心跳一陣加速,但沒有慌亂,也沒有妄動,而是冷靜梳理形勢,找尋對策。孤軍奮戰,再牛掰也難敵眾多諾曼士兵,釜底抽薪的辦法只有一個:接應聯邦軍隊攻入諾曼軍隊的陣地!

  想到要給自己人一個醒目的信號,魏斯環顧四周,從槍架上取了一支步槍,插上刺刀,從倒斃的諾曼炮手身上扒下外套,用槍挑著外套從射擊孔伸了出去。

  待魏斯做完這些,通道里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多,他迅速來到室門旁,眯眼觀察了一下,朝通道兩邊各滾出去一枚菠米彈,閉上眼睛養了幾秒神,待爆炸揚起的灰塵硝煙湧進戰鬥室,他出門右轉,沿著通道飛快向前,對那些奄奄一息或是炸暈過去的諾曼士兵置之不理,很快就來到了堡壘的出入口,窺見一名諾曼士兵在外面的塹壕裡呼喚增援,當即甩了一枚菠米彈過去,把那貨連同旁邊的諾曼士兵直接炸飛。

  接著,魏斯奮力轉動轉盤,好將堡壘出入口的鋼門關閉,但這鋼門才關閉一半,身後傳來腳步聲,他連忙轉頭觀察,發現來了三名諾曼士兵。靠近出入口的內部通道呈曲折狀,不利於發揮菠米彈的殺傷力,但為了阻擋這伙諾曼士兵,魏斯返身進入通道,在第二個折彎處投出一枚菠米彈,再飛快地跑回到鋼門旁,繼續轉動轉盤。

  通道里的爆炸,不僅遲滯了堡壘內部的追兵,也讓堡壘外的諾曼人不敢強闖。在刺鼻的硝煙中,魏斯拼盡全力轉動轉盤,總算將這厚重的鋼門給關上了,而就在它閉攏的那一刻,門腳傳來一個輕微但可辨的金屬撞擊聲,魏斯猜到那是外面的諾曼士兵在最後關頭投擲的菠米彈。儘管爆炸物沒能丟進來,可它肯定會在緊挨著鋼門爆炸。此前魏斯接連在封閉空間裡使用菠米彈,殺傷效果沒得說,對自身的衝擊也不小,這耳膜生疼、腦袋發痛,連帶臟器翻滾、血氣上湧的副作用,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反應速率,魏斯可不想再喝一壺了。更何況他對這鋼門的堅固程度沒有把握,所以關閉鋼門之後,他連忙朝通道裡面跑去。

  剛跑到第一個折彎處,鋼門外傳來一聲震耳爆響,但鋼門沒有被炸倒,甚至沒有明顯變形,爆炸硝煙也被阻擋在外。由此看來,諾曼人倉促修造的這些防禦堡壘,質量一點也不差。

  爆炸過後,魏斯的第一反應是打開鋼門旁的射擊孔,順手幹掉幾個諾曼士兵。他靠坐在折彎處,正要起身,眼角餘光突然閃過一個影子,心知這是從通道裡面過來的諾曼兵,在強烈的求生欲刺激下,腎上腺素瘋狂飆升,他不假思索地拔出左輪手槍,但來者已經搶先一步開槍。萬分僥倖的是,鋼門關閉之後,這裡視線闇弱,這名手裡端著步槍的諾曼士兵雖然鎖定了魏斯的位置,這一槍卻差之毫釐。

  魏斯絕不會給對方第二次機會,他瞄準目標連開三槍。諾曼軍官的佩槍,使用3.6PIR口徑手槍彈,就造型和威力而言,簡直算得上是「手炮」了,後坐力自是相當驚人。若不是邊境戰役期試用過繳獲的戰利品,魏斯這三連發,就算手腕不被震廢,射擊準度也會差得離譜。

  三槍擊倒了眼前的敵人,魏斯憋著氣沒換,腿腳和腰腹同時發力,像跳蝦一樣彈離彎折處的角落,而就在他果斷移位之時,又有一名諾曼士兵衝了出來,他的槍口瞄著魏斯剛剛所處的位置,發現目標移動,連忙甩槍追擊。魏斯瞥見第二名諾曼兵出現,滾地一撲,不等身形停穩,雙手握槍,稍作瞄準,將最後兩發子彈射出——這種左輪手槍為5發彈膛,因為採用了氣封設計,增加了操作步驟,重新裝填耗時較長,持續作戰能力恐怕是它最大的軟肋所在。打光子彈之後,魏斯沒有嘗試裝彈,而是撇下手槍,側身橫滾,借勢卸下步槍,以躺姿端槍瞄準。

  眼前這名諾曼兵,右肩挨了魏斯一槍,人沒有倒下,但斜端著步槍沒法瞄準,看到魏斯抬起槍口,他無奈地發出了一聲悲鳴。

  魏斯沒有辜負自己的槍法,一槍命中敵人的胸膛,驚險地完成了又一次「雙殺」。他喘著粗氣爬了起來,眯眼觀察周圍的敵情:外面的諾曼人只是普通戰力,暫時還沒有叩開這扇鋼門的武器,只能封鎖無從強攻,堡壘裡面的諾曼人也已所剩無幾——算下來魏斯已經幹掉了他們二十來個,而這樣一座中型堡壘,戰時的駐防兵力一般也就是二三十人。

  迅速整理好武器裝備,魏斯原路前進,穿過曲折的通道時,在地上發現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看來先前為了遲滯敵人而投的一彈還收穫了意料之外的戰果。繼續前進,其中一個戰鬥室傳來了機關炮的射擊聲,魏斯沒有猶豫,照例是一枚菠米彈伺候。爆炸過後,他雙手端著左輪手槍進入戰鬥室,地上只多了兩具屍體,這意味著剛剛也就兩名諾曼士兵在操作機關炮。

  魏斯從地上撿起被諾曼人丟下的步槍和軍服,重新將它伸出射擊孔,順勢觀察了一下前方戰況。在諾曼軍隊的頑強阻擊下,聯邦軍隊這一階段的進展顯得非常緩慢,不少戰車被擊毀在了陣地前方,但情況也不竟然悲觀。應該是注意到魏斯先前從射擊孔伸出去的特殊旗幟,而且發現這處堡壘的火力很不正常,聯邦軍隊有意識地在這一方向增加了投入,有一輛戰車被擊毀在了距此百來尺,也即三四十米的位置,而在戰車殘骸後面,隱約可見聯邦士兵的鋼盔!

  自從充入諾曼軍隊的雜役隊起,魏斯雖然沒有離開自由聯邦的土地,卻過得像是孤魂野鬼,身處敵營的他,看到聯邦軍隊離自己這麼近,內心的喜悅如同火山噴發,是任何力量都無法抑制的。他從另一名諾曼士兵身上扒下沾血的軍服,撿起地上的步槍,迅速來到隔壁戰鬥室,從炮彈轟開的豁口將他自制的特殊旗幟伸了出去,用力揮舞。片刻過後,他看到戰車殘骸後面躍起一名聯邦士兵,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他們低著頭、貓著腰,以矯健的姿態從戰車殘骸旁穿過,向前奔進一段距離,趴下來匍匐一段,在諾曼軍隊的火力交射下,艱難而又頑強地向這座堡壘靠近。

  見同伴們越來越近,魏斯放聲高呼:「聯邦萬歲!自由萬歲!」

  在這個呼喊聲的激勵下,一名個頭不高但身手敏捷的聯邦軍士兵勇敢地衝過了最後一段路程,來到了堡壘射擊孔的下方。緊接著,魏斯聽到一個讓他心潮澎湃的聲音,純正、流利的阿爾斯特語。

  「你是誰?是我們的人嗎?」

  「我是第23國防師第340預備團的龍-克倫伯-海森代理少尉。」魏斯一邊回應,一邊警惕地回頭觀察。諾曼人沒有在他最不想看到的時刻出現,他連忙招呼外面的同伴:「快,這兒有個破口,應該可以鑽進來。」

  外面的聯邦士兵可能完全沒有聽過克倫伯-海森之名,但他一定知道第23國防師,知道這支部隊在薩姆巴拉河防禦戰中遭到諾曼軍隊的重創,有相當數量的官兵不幸淪為敵人的戰俘,當然了,有那麼一些人很幸運地得到了友軍的解救。在無法甄別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外面那名聯邦士兵選擇了冒險,他稍稍打量了一下射擊孔上的豁口,先將步槍塞了進來,然後攀著射擊孔鑽了進來。

  帶著難以言喻的興奮,魏斯給了來者一個緊緊的擁抱,接著,他讓這名聯邦士兵在此接應後面的戰友,自己端著左輪手槍,飛快地來到了戰鬥室門旁。門外的通道里,又有諾曼人過來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6-20 23:37
第37章 大無畏者

  依靠全方位無死角的逆天人肉小雷達,魏斯提前發現了通道裡悄悄抹過來的諾曼人。

  來的共有三人,從戰鬥數值推斷,領頭的應該是個拿「手炮」的軍官,後面兩個是使用步槍的士兵,其中一個戰鬥值上限非常高,估計已將菠米彈抓在手裡,隨時準備投彈。

  戰鬥室那端,從射擊孔豁口鑽進來的聯邦軍士兵正招呼後面的同伴速度上前。雖然戰場上充斥著槍炮聲,使得這裡頗為吵雜,但魏斯相信,通道里的諾曼人一定聽到了戰鬥室有人在用阿爾斯特語喊叫。他故意沒讓同伴噤聲,自己貼在室門旁,一手端著「手炮」,一手握著菠米彈,耐心等待著敵人靠近——若是離得過遠,投擲出去的菠米彈很難直接殺傷目標,也容易被對方避開,如果離得太近,就有可能被對方搶抓投彈時機。

  這個度,必須要豐富的近戰經驗才能把握。

  六十尺,五十尺,四十尺……諾曼人繼續靠近,即便在魏斯的位置側耳傾聽,也難以捕捉到他們輕盈的腳步聲,但,他們自以為不被察覺得行跡,盡在魏斯的掌控之中。

  三十尺,十米不到,魏斯咬開扣環,以滾地的方式將菠米彈丟出。此刻,通道里的諾曼人顯然全神關注於周圍環境的變化,他們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黑乎乎、冒著煙、能在一瞬間殺死他們全部人的東西,當即有人用諾曼語大喊一聲「當心菠米彈」,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金屬物件跟牆壁胡亂擦碰的聲響。

  轟……

  菠米彈在這相對封閉的地方爆炸,衝擊力有一定程度的放大。魏斯靠著牆壁,肩膀像是被人砸了一拳,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響。爆炸產生的硝煙,如同決堤的洪水滾滾奔騰,沿著通道一股兒湧進戰鬥室,遮眼、刺鼻,令人窒息,但這些障礙都阻擋不了意志堅定的戰鬥者。魏斯疾步衝到室門口,壓低身形,朝前一躍,並在空中完成半轉,以守門員側撲皮球的姿勢滑行落地。瀰散的硝煙中,肉眼根本無法辨別幾米開外的人影。自莫納莫林山脈之戰以來,魏斯不斷琢磨敵我識別系統的奧妙所在,經過數百次的使用,尤其是戰爭期間的大量實踐,已經能夠隨心所欲地駕馭這套戰鬥加成巨大的輔助系統。一秒掃視,一秒鎖定,一秒瞄準,掃瞄過後,響亮的槍聲在通道里響起。

  嘭……嘭……嘭……嘭……嘭……

  五發子彈打光,手腕痠疼,手臂酸麻。魏斯火速起身換位,撇下左輪,甩出步槍,一秒掃視,一秒鎖定,瞄準射擊,拉栓復位,兩槍過後,兩名殘血的諾曼兵當場斃命!

  待魏斯解決了問題,第一個進來的聯邦軍士兵端著步槍來到了室門口,當他探出頭看到通道里三三兩兩的屍體,不由得像看到上帝一樣看著魏斯。

  「這裡我守著!」魏斯一邊給「手炮」裝彈,一邊愉快地操著熟悉的阿爾斯特語,對此前素未謀面的新同伴說,「你去接應後面的人,我們要盡快佔領這裡,諾曼人隨時可能炸開大門。」

  這話說完沒幾秒,通道里傳來轟然一聲巨響,整個堡壘都在顫動。

  魏斯臉色驟變:「不好,敵人好像把大門炸開了,我們得把他們擋在外面!」

  到這時為止,通過射擊孔豁口進入堡壘的聯邦軍戰士一共3人,形勢跟魏斯他們在貝拉卡瑟隘口強襲諾曼戰列艦一樣艱險。作為在場4人當中唯一的軍官,同時也是最熟悉這裡情況的人,魏斯當仁不讓地擔起了指揮官的責任。他迅速打量了一下這3名聯邦軍戰士的武器配置,發現他們手裡拿的依然是格魯曼的M3.2S,這種步槍威力毋庸置疑,在近戰中雖有射速偏慢的毛病,用於刺刀格鬥可要比諾曼人的諾曼步槍給力。

  「你,留下,你們倆,上刺刀,跟我來!」魏斯一邊吩咐,一邊從室門旁的掛架上搜刮了剩餘的菠米彈。諾曼軍隊的這種單兵手雷,作用原理和使用方式跟聯邦軍的大同小異,幾乎不需要學習和適應就能使用。

  看魏斯這身怪模怪樣的裝束,後進來的兩名聯邦士兵對於他發號的施令很是疑惑,倒是率先進來的那名士兵識時務地大聲說道:「別愣著啊!這位克倫伯-海森少尉是我們這邊的,是第23國防師的軍官!」

  形勢容不得魏斯多做解釋,他勻給兩名被選中的聯邦士兵一人三顆菠米彈,然後帶頭進入通道。雖然還沒來得及仔細探查這座堡壘的構造,魏斯對它的整體佈局已有了清晰的認知:它由兩個主要戰鬥室和若干輔助倉房組成,內部通道看似複雜,實際上是一個不規則環形,背後的鋼門應該是它在平面層唯一的正常出入口,但也不排除還有備用通道的可能性。

  通道前方湧來的硝煙,證明了魏斯對於諾曼人爆破炸開堡壘鋼門的推測。他飛快地來到了靠近出入口的通道彎折處,倚著牆壁,調節呼吸,正要眯眼,一個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魏斯心有準備,絲毫沒有慌亂,他迅速後退一步,雙手端起左輪,直接對準敵人的腦袋開了一槍。

  爆頭!

  秒殺了第一個進來的諾曼兵,魏斯沒有片刻的停留,直接向彎折的通道裡面拋了一顆菠米彈。說時遲那時快,他瞥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裡面丟了出來,不用說,那肯定是一枚能炸死兩頭大象的菠米彈!

  在這狹窄的通道里,躲沒處躲,跑來不及,魏斯沒有的任何遲疑,瞅準目標、調整步調,一記不曾生疏的腳弓推射,將這菠米彈踹去了通道遠端,順勢展開雙手,拽倒兩名新入夥的同伴,口中喊道:「趴下避彈!」

  轉瞬過後,接連的爆炸讓魏斯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遠遠超出了承受的極限,腦袋是懵的,耳朵是聾的,四肢是木的,五臟六腑彷彿已經全部挪位,周圍的空間被濃烈的硝煙所填充,眼前黑乎乎一片。縱使如此,強烈的求生欲讓他在第一時間掙扎著起身,來不及去摸索掉在地上的左輪手槍,他徑直甩出背在身後的諾曼步槍,踉踉蹌蹌地朝著通道彎折處走去。諾曼人的手雷差點殺死他們三人,自己投出去的那枚菠米彈當然也夠諾曼人喝上一壺的。走過第一個彎折,沒見人影。地上粘乎乎的,踩上去一陣心悸。走過第二個彎折,意識清醒了許多,精氣神也恢復了大半,強撐著身體身處的倦怠眯眼觀察,第三個彎折之外有一堆諾曼人,他們貌似剛剛起身。

  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魏斯豈會錯過?他靠著牆蹲了下來,摸出一枚菠米彈,咬開扣環,兩秒之後將其甩出,雙手捂耳,身體蜷成一隻大蝦米……

  轟!

  爆炸的強勁衝擊如約而至,這一刻,魏斯突然想起了格鬥場上的鬥士們,想要獲勝,不但要有打倒對手的力量和技巧,還必須抗住對手的打擊。這一刻,他不但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盡數破裂,甚至感覺自己瀕臨七竅流血,但意志終究還是戰勝了身體本能,他摸出第三枚菠米彈,拔掉扣環,捱了兩秒,探出身子,朝那些已經被炸得人仰馬翻的諾曼士兵甩了過去。

  敵人絕望的眼神,是對意志堅定者的最好褒獎!

  爆炸餘威猶在,魏斯起身高呼:「進攻!」

  跟過來的兩名聯邦士兵齊聲呼應。

  魏斯可不光是單純的製造聲勢,他端著相對於格魯曼M3.2來說輕巧不少的諾曼步槍,從第三個彎折處探出半個身位,瞄準堡壘出入口位置,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一名正拖著受傷同伴往外撤的諾曼士兵,肩部的肌肉和骨骼在3PIR口徑(15mm)步槍彈面前就像是被錘子砸中的豆腐,偌大一塊瞬間不見蹤影,中彈者當即放開了他的同伴,哀嚎著跌坐在地。

  咔……啪……

  諾曼步槍退彈復填時的清脆聲響,對諾曼士兵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只是在這一刻,它來自於一名雜役裝束的武裝分子之手,槍口對準了一群死傷枕籍的諾曼士兵,這般情景,無疑讓每一個在場的諾曼人感到深深的悲哀。

  第二槍,魏斯麻利地射殺了一名端槍抵抗的諾曼士兵。子彈正中他的胸口,直接轟了一個血淋淋的破洞出來,使之毫無聲息——也毫無痛苦地倒下,四肢條件反射的抽搐了幾下,徹底涼了。

  見這位「第23國防師的克倫伯-海森少尉」如此勇猛地衝殺在前,兩名聯邦士兵也彪了起來。當魏斯撤回牆後裝填子彈,他們一人端著槍上前補位,另一人貓著腰準備投彈。他們這一槍一彈,又給堡壘入口處到通道彎折處這段位置的諾曼兵製造了無可磨滅的陰影……

  裝好子彈,魏斯頓靠著牆壁,謹慎而又迅速地探頭觀察,發現鋼門內的諾曼人基本上已經嗝屁了,鋼門外的見裡面一陣陣殘暴的血雨腥風,哪還敢冒然突入。不過,鋼門已在剛才的爆破中損毀,除非將堡壘出入口炸塌,不然是無法將其重新封閉的。這意味著在有足夠的聯邦軍士兵進入堡壘之前,魏斯和他的新夥伴們必須想盡辦法守住這裡,守住這個足以成為戰術突破點的前沿堡壘。
x24685 發表於 2018-6-22 23:30
第38章 近戰收割機現身

  利用菠米彈的威懾,還有用不同聲調喊出各種戰術口號所布設的疑陣,魏斯和兩名聯邦軍士兵在堡壘出入口成功堅守了將近十分鐘。千萬別小看這十分鐘,要知道在戰場上,一分鐘就可能有數以百計甚至數以千計的生命隕落,一分鐘可以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甚至主宰一場戰役的贏輸。

  終於,身後的過道里傳來一陣緊促的腳步聲。魏斯回頭觀察,特殊視野裡看到的是讓他欣慰無比的綠色虛框。為免在這光線不佳的通道里發生誤擊,魏斯回到第一個彎折處迎接新夥伴。

  沿著通道跑來的聯邦軍士兵共有8人,領頭者顯然已經從留在戰鬥室的同伴那裡聽說了魏斯的身份,他氣喘吁吁地朝這個穿著諾曼軍隊雜役服裝的人敬禮:「長官,第47戰鬥師,第189步兵團,軍士莫倫德爾,向您致敬!」

  魏斯當即回以標準的聯邦軍禮:「第23國防師第340預備團,代理少尉克倫伯-海森。」

  之後,兩人沒有一句多餘的客套,直接就戰鬥形勢和作戰計畫進行了溝通。魏斯的建議是讓他們跟先到的兩人一起守住堡壘入口,他獨自返回戰鬥室,帶著後面進來的士兵們清掃堡壘餘下的角角落落,把諾曼人余留的武器彈藥利用起來,再來堡壘出入口處跟他們會合。

  這位看起來也就二十二三歲的莫倫德爾軍士有著健碩的身形,臂膀格外粗壯,幽暗的通道里,那雙眼眸依然顯得明亮有神。他很認真地聽著魏斯介紹情況,沒有任何質疑地接受了魏斯的建議,並且保證道:「請放心,長官,這裡就交給我們吧!」

  待這些聯邦士兵從自己身旁經過,一一進入到前往堡壘出入口的彎折通道,魏斯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長出了一口氣,背靠著牆壁休息了半分鐘,這才收拾心情,迅速朝著戰鬥室跑去……

  一刻鐘後,這個不知名的堡壘已經完全落入了聯邦軍之手。不過,進入堡壘的聯邦軍士兵並沒有呈幾何級數的增加,也沒有立即成為諾曼軍隊防線的潰口,周圍陣地上的諾曼人顯然已經得到了消息,紛紛以火力封堵聯邦軍隊,使之無法順利靠近堡壘。魏斯粗略統計了人數,堡壘裡的聯邦軍人還不到五十,而在堡壘前方百尺的區域內,陣亡的聯邦士兵已逾百人。

  形勢不等人。在只有兩名聯邦軍官到來的情況下,魏斯主動擔起了分析戰況、出謀劃策的參謀任務,他向軍官們提議,以少數兵力固守堡壘,其餘人衝出堡壘沿塹壕向兩翼掃蕩,拔除堡壘周邊五百到一千尺之內的火力點,為陣地前方的友軍減輕壓力,幫助大部隊楔入諾曼軍隊的防線。

  既然能穿過敵人的槍林彈雨來到這裡,眼前這些聯邦軍人沒一個是膽小怕死的孬種,只不過在集中兵力單線突擊與分兵進擊兩翼齊飛之間,這兩名軍官持有不同的見解,而在實戰指揮方面,魏斯的經驗很少,成功經驗更是寥寥,他的人肉小雷達固然能在複雜的近戰環境中發揮一些「未卜先知」的作用,但有道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進入塹壕狗斗,一個不走運就有可能被炮彈或手雷炸得生活不能自理,何來無往不利,所向披靡?

  兩名同等軍階、相同職務的中尉連長爭論來爭論去,誰也說服不了誰,又覺得這樣捱下去必定貽誤戰機,索性採取了一個折衷的辦法:他們一人率領本部兵馬留守堡壘,另一人率領餘下的士兵進入塹壕,至於分兵還是合擊,視戰況發展臨陣決斷。

  儘管留守意味著較低的傷亡概率,出擊便是與死亡相伴,魏斯稍稍考慮了一下,很乾脆地選擇了後者。

  片刻功夫,堡壘裡的聯邦軍官兵們完成了戰時編組,27人編入進擊分隊,每個人多背一支步槍、多帶兩枚手雷,端著刺刀來到了堡壘出入口位置。兩名身強力壯的士兵輪番往外面投了一波雷,爆炸產生的硝煙、揚起的沙塵在塹壕裡瀰漫。就在這時,帶隊出戰的中尉軍官低吼一聲「跟我沖」,聯邦軍士兵們魚貫而出,剛毅的背影一一遁入煙塵之中。

  背上背著一支插好了刺刀的步槍,手裡拎著諾曼軍隊配發給軍官使用的「手炮」,魏斯緊跟著最前面幾名排頭兵離開了堡壘。剛剛這波猛雷確實起到了清障遮眼的效果,但也在赤裸裸地告訴諾曼人,奪取堡壘的聯邦軍隊開始反客為主了。於是乎,從各個方向帶來的槍彈在堡壘出入口附近橫飛亂竄。魏斯在塹壕中貓腰前進,還沒走出十米,就已經有幾次跟子彈「擦肩」了,而且不光是槍彈,機關炮的炮彈也怪嘯著飛來,它們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一個健碩的軀骸撕裂,即便落在近處,濺起的碎石沙礫也具有一定的殺傷力……

  出門直行右轉,眼前的硝煙逐漸變淡,魏斯不再屏氣,他小口呼吸著酸澀的空氣,肺部稍有不適,但還能強撐,眼睛有些辣,淚水不住地往外流,但這並不影響他使用人肉小雷達。視野中,正前方和左側到處都是紅色虛框,有些還在百尺之外,有些已經非常接近了。

  見左側有幾個紅色虛框快速逼近,魏斯高聲提醒身前的聯邦士兵們:「注意!敵人從左邊來了!」

  前面兩名聯邦士兵連忙停下來蹲姿瞄準,魏斯右肩抵著塹壕壁,左腿弓、右腿跪,雙手平端左輪,只待前方黑影乍現,果斷扣動扳機,每一聲槍響過後,便有中彈者的驚叫聲傳來。四槍四響,竟無一例外。

  在連敵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的情況下,聯邦軍士兵們機械地瞄準、射擊、裝彈,魏斯左輪開了四槍,差不多的時間裡,有人用步槍射擊了兩次,有人居然達到了三次。如此兇猛的射擊,使得這幾名諾曼士兵根本沒有近身的機會,他們一個個倒斃在了塹壕裡,步槍上也都插好了鋒利的刺刀。

  沒等魏斯重新打開戰場作弊器,身前的聯邦軍士兵迅速起身向前。剛剛這場小規模的遭遇戰贏得如此乾淨利落,他們不但信心大增,而且熱血沸騰。這時候,魏斯根本無從制約他們謹慎行事,只好貓在一旁邊裝彈邊觀察。

  在這地形開闊之處,煙塵散的很快。魏斯給「手炮」裝彈所耗不過半分鐘,眼前的視野便開闊了許多,而在諾曼軍隊的陣地上,這群勇猛無畏的聯邦軍士兵,人數處於絕對的劣勢,一旦失去了硝煙的掩護,讓敵人看清了他們真正的實力,形勢可能會變得非常被動,但事物總有它的兩面性,「戰場迷霧」打開之後,會有不少諾曼人驚詫於聯邦軍隊突入己方陣地,受阻於陣地前方的聯邦軍隊則會大受鼓舞。

  待魏斯一路疾行,重新追上前鋒人馬,他們已經氣勢如虹地奪下了諾曼人的一處火力點,並在這土木構造的射擊掩體裡繳獲了一挺轉管機關炮。這種武器在防禦作戰中威力極大、效果極好,缺點是部署之後不便於進行戰時機動。魏斯穿過掩體,左右觀察,發現這處掩體的位置不但有利於阻擊當面之地,也適合用來扼守戰線,抵擋敵人橫向滲透。聯邦軍士兵能夠迅速將其拿下,靠的是迅猛果決以及諾曼人的猝不及防——此時機關炮的炮口依然對著陣地前方,說明這裡的諾曼士兵沒能對戰鬥形勢做出正確的判斷。

  不多會兒,率隊出擊的那名聯邦軍中尉從後面趕了上來,他看到魏斯,卻沒有特意向他詢問情況和判斷,而是自行觀察並做出決斷:他指派一名士官帶著五名士兵守在這裡,利用敵人的掩體和機關炮進行防禦,自己帶著其餘士兵們調頭往另一個方向拓展控制區域。

  這個策略對於守住堡壘、接應友軍很有幫助,跟魏斯最初的設想不謀而合。於是,魏斯言無二價地加入了調頭進攻的行列,只不過那位自信滿滿的中尉軍官走在了前面,從戰鬥隊形的平衡性出發,魏斯這一次走在了隊伍後面。他們很快從堡壘前方經過,並且補充了數名生力軍,他們繼續掃蕩塹壕,但是很快的,所向披靡的進攻受到的遲滯,受傷者的哀號聲不斷從前方傳來,槍彈更是嗖嗖的從頭頂飛過。緊接著,進攻隊伍開始後撤,魏斯沒有「激流勇退」,而是緊靠著塹壕壁,讓同伴們從身旁通過。聯邦軍士兵們倒也不是一味地撤退,而是幫助和掩護受傷的同伴先走,其餘人邊打邊撤。

  前方的同伴越來越少,魏斯一動不動地從隊尾來到了隊首,他一隻手端著左輪,騰出一隻手投了兩枚菠米彈,然後跟著隊伍進行戰術性的撤退,並在毗鄰堡壘出入通道的岔口停了下來,倚在拐角位置進行防禦。

  槍聲不斷逼近,片刻過後,魏斯探頭瞥了一眼,居然瞧見一名諾曼士兵端著一個外形類似於「捷克造」的機槍,邊走邊開火。那架勢,好拉轟,好牛氣,讓人滿滿的羨慕嫉妒恨!

  作為克倫伯-海森家族真正的首席槍械設計師,魏斯不是沒有嘗試複製「捷克造」,但因為不太熟悉它的構造,幾番權衡,還是將研發方向放在了馬克沁水冷重機槍上,並且獲得了成功……

  說起彈匣式輕機槍,國人印象最深的莫過於「捷克造」。不可否認,這的確是一款非常經典的輕武器,但它並非劃時代之作,而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優秀後輩。早在1902年——大清朝還沒亡的年代,丹麥人設計製造出了使用彈匣從頂部供彈的麥德森輕機槍。兩年後,該槍成為丹麥軍隊的制式裝備,而意識到這種新式武器的威力,沙俄、奧匈、德國、法國、荷蘭、芬蘭、瑞典、葡萄牙等國競相購買(中國的廣東製造軍械總廠也於1908年開始仿製這種輕機快炮,SO,清朝官員端著機槍掃射的銀幕鏡頭也非腦洞大開,而是有史實依據的)。

  在貝拉卡瑟隘口,魏斯和他的同伴們極其遺憾地錯過了諾曼人的人造星源石製造機,而這被認為是一個足以改變戰爭進程的「關鍵因素」。現如今,突然在諾曼軍隊的塹壕裡看到一挺嘎嘎叫的輕機槍,他不禁眼前一亮,當即在心裡盤算著如何繳獲這件武器,只要拆解研究,很快就能進行仿製,乃至迅速改進出性能更好的輕型自動武器,使聯邦軍隊的近戰火力攀上一個新台階。
x24685 發表於 2018-6-26 08:23
第39章 歸來

  「擲彈手,投彈……」

  塹壕岔口處,魏斯在各種雜亂的聲響中聽到諾曼人發出戰鬥口令,他頓時像一隻預感到威脅逼近的貓,渾身毛髮都炸了起來。在吞噬了千萬生命的蘇德戰場,雙方視衝鋒槍和手榴彈的組合為最佳近戰套餐,又稱」衝鋒槍加手榴彈近戰金不換」,可見這兩種常規武器在近戰中的威力。

  魏斯雖有防備之心,但他手速再快,也難搶在敵人之前投擲威力加強型手雷。於是,他迅速沿著塹壕反向移動,結果還沒跑出三米,身後就發生了猛烈的爆炸,而且還是「雙響炮」。強勁的衝擊,猶如一個猛人用砂鍋大的拳頭從背後連擊了兩拳,那可不止是肉體上的疼痛,而是感覺要靈魂出竅似的。

  魏斯撲在地上,背上熱辣辣的,腦袋發懵、耳朵生鳴,視線也有些模糊,一種莫名的倦怠感襲來,潛意識裡很想就這樣睡上一覺,但理性的思維在這時候給了他一針強心劑。魏斯咬牙、捏拳,心中一聲吶喊,將那惰性的意識驅散,終於重新提起了一口氣,一切感官又都恢復如常。

  「諾曼人過來了!穩住!穩住!看到敵人再開火!」

  有人正用阿爾斯特語大聲招呼同伴,魏斯抬頭一看,那是個一臉英氣的少尉,年齡看起來還不到25,應該是從軍校畢業不久,既有蓬勃朝氣,又顯穩重堅毅。他雙手雙槍,用的是兩支聯邦軍隊的制式半自動手槍,一邊高呼,一邊開火,模樣倒也威風。在他周圍,四名聯邦軍士兵或蹲或站,手裡端著格魯曼步槍,正聚精會神地進行瞄準。

  聽到嘎嘎嘎的機槍聲在塹壕中跳躍,魏斯當即轉身橫滾,挨著塹壕壁坐了起來。岔口位置這時還看不到諾曼人的身影,但清晰的槍聲、可辨的彈痕,揭示出了敵人正在步步逼近的現狀。也許再有幾秒鐘,那些諾曼士兵就會出現在岔口,但魏斯可敢不指望諾曼人會傻傻地出來給他們當靶子?跟他們交手多次,吃了各種格言感到虧,從來就沒輕易佔過他們便宜!

  古人有雲,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魏斯左手往腰後一摸,居然摸空,心中暗道不好:菠米彈沒了!怎麼會呢?明明記得還有一枚,是記錯了,還是在戰鬥過程中意外丟失?當前的形勢下,魏斯沒工夫探尋真相,他飛快地收回左手,以雙手持槍的姿態瞄準岔口處。

  一秒接著一秒,時間在悄然流逝,敵人卻遲遲沒有現身,氣氛凝結成冰,讓人無法呼吸。為了洞察敵人的舉動,魏斯不顧精神上的疲態,兩度使用他的人肉雷達,可是,諾曼人始終在離岔口六七米的地方徘徊,期間雖有士兵倒斃,但增補上來的要比減員多得多。他們明明可以一鼓作氣地拿下岔口,繼續向那座失陷的堡壘推進,卻在這裡徬徨不前,難道是要攢足了勁來個一錘定音?還是等待友軍來個前後夾擊?

  魏斯可以隔牆盯人,卻沒法透穿皮囊窺覷人心。以這個岔口為界,離開堡壘進入塹壕的聯邦軍被切割成了並不完全孤立的兩部分——諾曼人的防禦陣地縱橫交錯,堵塞一個岔口,還能夠迂迴相通,只是對聯邦軍官兵而言,這裡的戰爭迷霧還處在探索初期,冒然深入未知區域無異於妙齡少女深夜搭乘網約車,完全是拿身家性命在冒險!

  進退兩難之間,魏斯再次眯起眼睛,強撐著精神探察敵情。那些紅色虛框的數量又增加了不少,他們依然在離岔口好幾米的地方徘徊不前,但,這一次魏斯在較近距離看到了大量的綠色虛框。他們彷彿是驅散寒意的暖流,洶湧而來,勢不可擋。

  此前,離岔口最近的是諾曼人,隨著聯邦軍士兵的呼喊聲愈發雄渾澎湃,魏斯大聲提醒身邊幾名緊張兮兮的聯邦軍官兵:「注意!我們的部隊上來了!別誤傷自己人!」

  「你確定?」那一臉英氣的聯邦軍少尉剛剛問出這句話,在他們正對的塹壕岔口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矯健的身影。斯人戴著聯邦軍制式鋼盔,穿著整套的卡其色作戰服,佩著單兵裝具,手裡端著一支插上了刺刀的格魯曼步槍。在站上塹壕的那一刻,此人如同矗立在廣場上的雕塑,展現出了戰神般英武不凡的姿態!

  聯邦軍從正面攻入諾曼軍隊的防線,對魏斯以及這些孤軍突入敵軍陣地的驍勇戰士而言,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霖,有種難以言喻的解脫。轉瞬過後,站上塹壕的聯邦軍士兵呈幾何倍數的增加,他們有的當即被諾曼人的槍彈擊倒,有的端槍俯射,有的一躍而下。塹壕裡,槍聲、喊殺聲、哀嚎聲交雜在一起,鬧哄哄的成了一鍋沸水……

  隨著數以百計、千計的聯邦軍士兵攻入諾曼軍隊的一線陣地,這裡的戰鬥立即呈現一邊倒的場面。以鐵血精神彪炳史冊的諾曼軍人,並沒有拿出死戰不退的氣魄來,他們大多邊打邊撤,有的索性頭也不回地奔回二線陣地,還有些被斷了退路,很痛快地向聯邦軍繳械投降。不消一刻鐘,諾曼人在霍芬蒂斯東南布設的築壘防禦地帶盡數為聯邦軍隊所佔,通往霍芬蒂斯軍事基地舊址的洞門就此敞開,但是,奪回那些原本用來囤積軍用物資、駐紮和訓練部隊的軍事設施,對改變戰局並沒有立竿見影的效果,相反,部署在霍芬蒂斯的數萬諾曼軍隊,有不少是經驗豐富的精銳之士,環繞霍芬蒂斯構築的工事不但儲備了相當數量的武器彈藥,還寄託了他們層層遲滯、步步消耗聯邦軍的心理預期。因此,聯邦軍隊的作戰目標不應該是霍芬蒂斯的中心地帶,而是四圍的諾曼軍隊防線!

  圍繞霍芬蒂斯東南部防線的戰鬥告一段落,魏斯毫不遲疑地要求新戰友們帶他去見上級指揮官,而後層層上達,他很快站在了一位兵團司令官級別的「大人物」面前,將這一段時間臥底敵營的主要收穫以及在戰術戰略層面的分析思考,以邏輯清晰、主次分明的方式和盤托出。

  經過一番交談,魏斯意識到這位凱森將軍是個頗有見識而且非常理性的指揮官,他非常看重自己帶來的這些寶貴信息,當即召集參謀軍官商議調整作戰部署,接著果斷召回正向霍芬蒂斯中心地帶突進的先鋒部隊,將正面突進、兩翼策應的戰術變為正面佯攻、兩翼強擊,並招呼友軍部隊對霍芬蒂斯之敵「展開懷抱」。為了達到牽制敵人、殲滅敵人的作戰意圖,這位兵團司令跟他的上級——此次反擊作戰的左路指揮官法爾奧斯上將,通了半個多小時電話,而後派他的參謀長帶著新的作戰計畫前去向法爾奧斯當面匯報。

  這一通忙碌,不知不覺已至午後。因為凱森將軍主動約飯,魏斯換了身乾淨整潔的聯邦軍作戰服,在兵團指揮部的營帳外等得肚子咕咕叫,好在沒有白等。席間,凱森將軍問起了魏斯之前的境遇,得知他原本是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破格錄取的學員,以代理上尉的身份參與了貝拉卡瑟隘口之戰,為聯邦軍的勝利立下汗馬功勞,卻因為一個左右兩難的抉擇被定責追懲,貶為代理少尉,之後在戰場上不幸淪為諾曼軍隊的戰俘。在遲來的午餐結束之時,凱森將軍做出了一個重要的、足以改變魏斯命運的決定:給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的院長去信,建議其提前授予戰場表現極為出色的學員龍-克倫伯-海森畢業資格,使之能夠以正式軍官的身份加入到自己麾下。在完成這一程序之前,凱瑟將軍以兵團司令的職權,重新授予魏斯代理上尉的戰時軍階,並委任他為兵團直屬警衛團偵察營參謀官。

  一頓簡單而充實的午餐過後,凱森將軍留魏斯在兵團指揮部待了半天,讓他協助參謀們繼續完善和細化次日的作戰計畫。言談中,魏斯得知這次聯邦軍隊的反擊是戰爭爆發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最高國防委員會的大佬親自坐鎮,三位久負盛名的陸軍上將分別擔當左、中、右三路指揮官,航空部隊不但將西線以外的所有兵力投入進來,還首次在戰役計畫中明確了配合陸軍作戰的從屬地位。正是得益於這種打破常規的部署方式,以及武器技術和投入規模上的奮起直追,聯邦軍隊終於展現出了上一場戰爭中後期那種無往不利的氣魄。

  黃昏下,魏斯揣著新鮮出爐的委任書,搭著通信兵的摩托車前往新部隊報到。儘管經歷了一場惡戰,又在兵團司令部貢獻了不少腦細胞,他依然精神抖擻,憧憬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軍旅生涯。途中,他們從一群被聯邦軍士兵押著行進的諾曼戰俘旁邊經過,這些人一個個灰頭土臉,全然不見平日趾高氣昂的模樣。在他們當中,有幾個穿著雜役服裝的。身陷敵營的那段特殊經歷,讓魏斯對那幾個雜役多看了一眼,就這一眼,居然瞧見了一張熟面孔。

  於是,他拍了拍摩托車手的肩膀:「麻煩停下車,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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