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唐謀天下 作者:青葉7(已完成)

 
BloomCaVod 2017-11-28 17:06: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6 49574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29
第160章 鐵浮屠

    武媚讓半梅抱著睡著的太平公主李令月,然後緩緩的離開了東宮,作為太保的李義府,跟被李弘指使的花孟與芒種相送皇后。

    剛剛走過兩步,武媚突然扭頭看著東宮東面牆那一側,說道:「這麼一大片的地方,你打算幹什麼用?還有,長樂坊真的不打算要了嗎?」

    「長樂坊沒人住了,以後太平的府邸就在濮王府好了,現在的長樂坊連同這一大片,都將被改造。」李弘嘿嘿笑著說道。

    「你就作吧,希望你的決策你父皇會同意。」武媚搖搖頭,現在李弘的心思誰都知道,這小子現在眼裡只有那尚書令的位子。

    而她,何嘗不是希望李弘能夠繼李世民後,成為大唐第二個尚書令。

    而且現在他李弘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完全不是一個京兆府尹,更別說是一個戶部尚書權利職責的份內事兒了,完全就是一個尚書省長官尚書令該行使的權利。

    望著母后離去,李弘繼續坐到那裡準備釣魚,旁邊的許敬宗也在他那孫子許彥伯的協助下,拿著一根魚竿,隨同李弘坐了下來,開始釣魚。

    「還有什麼事兒?我母后竟然因為明天朝堂之事兒,都把你給請過來了。說吧,何事兒,你向來不吃虧,幫我出謀劃策後,肯定有事兒等我幫你辦。」李弘盯著水面,淡淡說道。

    許敬宗苦笑著搖頭,自己就請求他辦了一次事兒,雖然說自己有私心,但最後何嘗不是被太子殿下整治的很慘?

    「殿下,就算是老臣今日不分析明日朝堂,也會因事兒有求於您。」許敬宗的魚竿放進水裡後,就不再看了,一直則是盯著李弘的側臉。

    「何事兒?超過職權範圍我可辦不了啊,對了,我是不是該喊你許半朝啊,這段時日我才發現,朝堂之上你竟然還有那麼多舉薦之人。」李弘對許敬宗向來是心硬如鐵,他知道,要不這樣的話,很有可能自己不知不覺的就著了許敬宗這個大陰人的道了。

    許敬宗只能是報以苦笑,說道:「殿下,臣知道您打算去往西域,不為別的,臣只希望你出行西域時,能夠帶上許彥伯隨行。」

    說道最後,許敬宗的臉上充滿了鄭重的神色。

    「這事兒啊,為什麼你想他跟我去西域?」李弘釣魚水平不怎麼樣,當初曾跟李治還有武媚三人,在太液池坐了一上午,三個人總共釣了兩條魚。

    但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這魚跟排好隊等著上鉤似的,一會兒一條。

    許彥伯看著李弘抬起來的魚竿,急忙抓住魚線,開始解魚鉤上的活蹦亂跳的魚兒。

    「臣一些私心吧,臣當年曾跟隨先帝,而後又得陛下聖恩,如今臣已老,但許家子弟想要繼續為皇家效犬馬之勞,不單得有忠心,還得有能力。如今彥伯學識足夠,歷練不夠,臣私心希望殿下能夠帶著他歷練一番,在您身邊多些學習的機會,如此可就是他彥伯修來的福氣了。」許敬宗的魚竿差點被魚帶走,但許敬宗抓著魚竿一動不動,就看著水面下的魚兒在掙動。

    李弘看著許彥伯幫他給魚鉤掛好魚餌,再次把魚鉤扔進水裡,說道:「你是聰明人,你知道我此番去往安西四鎮的目的,所以說,此行不會是如我去太乙城般輕鬆,此番出行不說是非死即生,但是生是死,恐怕到時候也不是我能夠做主的。你可有做好思想準備?萬一跟隨我出去,回來給你一堆骸骨,你可以願意?」

    「殿下,臣早已置生死於度外,只要能跟隨在殿下邊,就算身死西域也是臣的福氣。」許彥伯恭敬在一旁,及時的插話對李弘說道。

    李弘看著許彥伯正色的臉頰,微笑著點點頭示意他退下,他哪能不知道許敬宗的心思?

    為了確保家族的綿延不絕,確保家族能夠躋身豪門世族,那麼單靠他許敬宗一個宰相是不夠的,而是需要後世子孫,也能夠成為皇家的親近之人,如此自己的家族才能夠興盛起來,才能夠與真正的豪門世族平起平坐。

    所以對許敬宗來說,犧牲一個孫子根本不算是什麼?皇家充滿了冷酷無情,但也有人心不是,當今太子殿下就是性情中人。

    到時候就算是許彥伯身死西域,太子也絕對不會對許家沒落視而不見的,自己其他的孫子就有可能踏著許彥伯的骸骨,走向仕途的頂峰,不能成為進入議事堂的宰相,但一方刺史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一來,犧牲一個人然後換來皇家的恩寵,這帳怎麼算都劃得來,為了家族的鼎盛綿延,作為許家的子孫,就得有這個覺悟才是。

    「行,此事我暫且答應了。你比戴至徳明悟的快,知道時勢造英雄的真正含義,而不是向他那般迂腐的恪守傳統,不知創新。」李弘點點頭,繼續讓許彥伯幫他摘魚鉤上的魚兒。

    「臣多些殿下。」許敬宗跟孫子許彥伯兩人同時欣喜的謝道。

    「現在說謝有些太早了,能不能在西域成就一番事業,還得靠你自己,如果跟隨我西域一行,你不是我要的那塊料兒,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把你打發回長安。不過話說來,平台我給你提供了,是騾子是馬,就看你自己的天分跟努力了。」李弘扔下手裡的魚竿,接過夏至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

    然後看著也站起來的許敬宗,沒好氣的說道:「拿出來吧,別藏著掖著了啊許半朝。」

    許敬宗只能是報以苦笑,這個太子殿下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就像自己瞭解他一樣,他也很瞭解自己啊。

    「殿下言重了,臣若是許半朝,恐怕早就被殿下關進大理寺了,那還有閒情逸致陪您在這裡釣魚兒?」許敬宗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冊子,遞給了李弘。

    李弘拿著小冊子一邊翻看,一邊緩緩往寢殿承恩殿行去。

    耳邊傳來許敬宗的解釋聲音:「這些臣都未曾作假,甚至都未曾多加一句話,完全都是當事人口述,包括那些賄賂,都是經過證實的。」

    許敬宗也知道,這個關於戴至徳的小冊子,才是殿下喊自己的原因。

    而且,他並不奇怪太子殿下為何會清楚自己找了誰,聊了些什麼,怎麼就能夠得到戴至徳跟倭國有暗中來往的證據。

    「是真的就好,如果有半句假的,明日我在朝堂上要是被打臉了,你就等著全家進大理寺吧。」李弘隨意的翻看了下,然後遞給了旁邊的白純。

    回到寢殿後,許敬宗跟許彥伯也就告辭了,坐在沙發上,李弘細細的翻看著那小冊子,與白純的『精衛』調查有所不同的是,許敬宗的小冊子裡,則多了一些打算明日在朝堂之上,一同為戴至徳說話的人。

    「一個晚上,查查這些人是不是真的與戴至徳有聯繫,是不是與倭國一樣有聯繫。許敬宗遠離朝堂多年,但其影響力,還不是你的『精衛』能比啊。看來『精衛』還是有弊端。」李弘無奈的拍著手裡的冊子說道。

    官場上的事情,特別是官官相護,『精衛』是無法完全都能夠監察過來的,除非是允許『精衛』吸收朝堂之上的臣子,但這絕對不行,自己第一個就反對。

    如果吸收朝堂官員,『精衛』這個組織的性質就變了。

    御史颱風言奏事,但跟自己關係不好,想來這裡面有很多信息,都有可能是御史台提供給許敬宗的。

    白純比對著兩個小冊子,緊蹙雪白的額頭,說道:「兩者相比較,許敬宗更多的是官員之間的交往,『精衛』則精於在倭國使臣的斡旋跟走動上,如此比對,說不上誰好誰壞,畢竟『精衛』是無法滲透進朝堂的。」

    「是啊,所以此事兒不怪你們,是我要求太高了,御史台的事情不能讓你們也干,這樣『精衛』就變質了,任由發展就不受控制了。就這樣吧,以後的精力儘量放到吐蕃跟安西四鎮這個地方,獵豹跟驚蟄,與揚武共用情報,有時候會掣肘很多事情,所以就需要你的『精衛』來彌補。」

    「是,方戰與恆喬帶走了三分之二的『精衛』,與您打造的『鐵浮屠』溝通過幾次,基本上順暢,能夠應付在地域廣闊的西域上來往通信。」白純淡淡的說道。

    「那就好,『鐵浮屠』到時候跟隨我一起出發,左右清道率留在太乙城,東宮也要拆了,所以六率除了左右清道率之外,其他的我都帶走。」此刻客廳只有他跟白純,兩人看著夕陽,淡淡的說道。

    「您打算走多久?」聽到李弘的話,敏感的白純飛快的轉身,美目一動不動的盯著李弘清澈的眸子。

    「不知道,一年兩年?也可能三年四年吧。現在每個人都認為,我不過是為了立功而去,只是為了尚書令的位置。卻沒人知道,我是想一勞永逸的解決安西四鎮的問題,再不解決,等都護府都護改節度使,兵權與地方管轄權集於節度使一身時,再想更改就難上加難了。」李弘看著窗外,夕陽在原本地勢就低的東宮,此刻已經看不見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29
第161章 合併

    白純看著天色暗淡後,窗外有些濛濛的景色,宮燈在此刻已經一一點燃,點綴著很快就要來臨的夜色。

    「那為何不讓奴婢陪您去?」白純眨著美目,暗淡的客廳裡,依然顯得晶瑩剔透。

    「你去了太乙城誰來打理?何況誰能保證你走了之後,其他人不會凱覦太乙城的財富?左右清道率不光是守護太乙城,也是我在長安的存在,你們在,我在安西四鎮才能夠踏實,不然的話,沒人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事兒。唉……一切都不一樣了。」最後李弘說了一句讓白純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卻不知道,李弘是在感嘆,如今的一切都開始慢慢偏離了歷史發展的軌跡,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了。

    母后與自己聯手,確保自己的東宮太子之位,母后也清楚自己的心思在尚書省尚書令的位置上,同樣是不遺餘力的幫助自己,為自己創造條件。

    想來,自己去西域,母后應該是不會持反對意見的。

    「無法無天這次任務完成後,『精衛』就合併『神話』吧,無法無天需早一些去安西四鎮。」李弘看著白純完美到極致的臉頰,不由得伸手輕輕的撫摸著,神情認真、專注,像是在撫摸一件絕世寶物。

    白純輕輕的閉上眼睛,任由李弘有些粗糙的手,撫摸著自己細嫩的臉頰。

    「嗯,我會把『精衛』帶好的,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精衛』。」白純上身緩緩的前傾,然後整個人撲進李弘的懷裡,緊緊的摟著李弘的腰。

    李弘嗅著白純秀髮上的清香,想了想說道:「想來還需要一段時日,這段時間就需要你利用商會,不擇手段的從吐蕃收購馬匹,包括一切能夠收購的戰備物資,一會兒我讓夏至給你一份明細,你自己好好看看,一定要用信的過,且不引人注意的客商來做。」

    白純伏在他懷裡,不出聲,只是默默的點著頭。

    夏至緩緩的走進來,拿出一封信遞給了李弘,說道:「宗聖宮給您回信了。」

    李弘擁著白純走到沙發上坐下,夏至看著白純蜷縮在李弘懷裡懶得起來,已經見怪不怪了。

    李弘騰出手撕開信封,只見白紙上並沒有寫字,而是畫了一隻手,正做著ok的手勢!

    「這特麼是李淳風回的信吧?還能不能再無恥一些!」李弘掃了一眼,便扔給了夏至。

    這個貨,這麼大歲數了,不學好,卻跟自己學會了ok。

    第二日東宮門口,一個滑板與一個少年,哦,一個背著背包的少年從嘉福門口閃電般的飛出,身後則是夏至跟小雪,兩人用上了輕身功夫,也還被太子殿下落了下一大截。

    「殿下您等會兒,束帶您又忘了。」小雪在身後看著從嘉福門門口,一個漂亮的漂移,已經沒了人影的宮門喊道。

    李弘今日一早鍛鍊過頭了,想起那戴至徳就生氣,一生氣就多鍛鍊了一炷香的時間,突然間才想起來今日得上早朝,急忙在白純的侍候下,隨意的洗了個澡,就馬不停蹄的趕緊往大明宮跑去。

    大明宮的丹鳳門,恐怕是這個世界上如今最為威武磅礴、氣勢恢宏的宮門了,而整個大明宮自然更是不用說,比四個紫禁城還要大。

    如此就足以想像,大唐此刻富裕……錯了,大明宮基本上都是李弘一個人掏的錢,所以,如此就能知道,大唐富可敵國的土豪,除了太子殿下便別無他人了。

    當然,大明宮沒有讓李治跟武媚掏錢,如今兩人也是富的流油,於是開始琢磨著提高官員俸祿約莫三成。

    門下、中書都通過了,到了李弘這裡卻被駁回了,於是某人身為戶部尚書,自然是成了眾人口誅筆伐的對象了。

    遲到的待遇自然是現在已經不如從前,以前大臣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斷人財路不亞於殺人父母,朝堂官員彈劾他的自然是多不勝數,但就是如此,李弘依然是死咬住不松口。

    開玩笑,給你們提高俸祿了,以後怎麼在全大唐推行募兵制跟義務兵制?

    丹鳳門有多達五個門道,而每個門道自然是都能夠讓兩輛,甚至三輛馬車並行通過,滑板的聲音遠遠的就傳到了丹鳳門的兵士耳裡。

    如今無論是皇宮守衛,還是長安城的守衛,都一律改成了金吾衛來駐守,至於長官是誰,李弘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也不跟人家打交道。

    但即便如此,滑板這種熟悉的聲音,聽在金吾衛的耳朵裡,自然而然的是不敢檢驗人家的魚符。

    一道身影挾著滑板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輕鬆瀟灑的越過了中間門道那高大的門檻,如雁過留聲一樣,人影已經消失在門口時,金吾衛此時才聽到殿下的那聲謝謝。

    果不其然,在金吾衛的默算下,十息時間過後,兩個俏麗的身影也飛快的跑到此地。

    「多謝金吾衛大哥。」兩聲清脆的聲音在空中響起,然後便也飛快的衝入到了丹鳳門內。

    金吾衛的兵士此時只能搖頭苦笑,這多日不見的場景,如今看來又要隔三差五的發生了。

    作為第一個主殿的含元殿,並不是朝臣議政、上朝的地方,朝臣議政的地方則是含元殿身後的宣政殿,李弘那高高的身型,此刻踩在滑板上,飛馳在丹鳳門與含元殿中間廣闊的廣場上,顯得是那麼的渺小。

    而身後不遠處則,是兩隻黃鶯出谷的夏至跟小雪兩人,三人前後成品字,就像那前面的主殿含元殿,跟兩側的棲鳳閣與翔鸞殿的排列。

    含元殿下的台階跟斜坡,則是用來供大臣們通過,進入後面中朝宣政殿的路徑,此時李弘只能無奈的在半坡停下,踩起滑板拿在手裡緩緩向上走去。

    夏至跟小雪抓住機會,急忙在到達含元殿最上方後,堪堪追上了正準備踩著滑板往下滑的李弘,一人急忙近身給系束帶,一人急忙給他整理束冠跟服飾。

    剛一整理好,李弘就如風一般的從斜坡上衝了下去,這一沖之勢,他是勢必要直接衝入到300對米外的宣政殿的門口。

    一隻腳踩在滑板上,一隻腳在地上用力一磴,整個人就彷彿離弦之箭般,飛快的衝了出去,夾雜著呼嘯聲,整個皇宮的金吾衛跟宮女、太監都不由的側目相視。

    心裡不由的暗道:「這熟悉的一幕又來了。」

    「太子殿下又遲到了。」

    「好像太子殿下早朝還沒有不遲到的時候啊。」

    大明宮在落成後,整個警衛級別也比以前的太極宮高了很多,特別是每個上朝的官員,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才能夠順利的進入宣政殿。

    而這也是為何朝堂官員,天還未亮,就得從家裡出來趕著上朝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檢查程序過於繁瑣,耽擱了太多的時間。

    宣政殿門口的金吾衛,看著一沖而上的太子殿下的身影,不少人的眼裡,都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甚至有些人在心裡悲哀,這樣的儲君,以後還能保住大唐如今的強盛嗎?

    李治看著火急火燎跑進來,手裡的滑板扔給門口金吾衛的李弘,冷冷的沒說話。

    而此時,朝堂上的議事也已經接近尾聲了,正在討論什麼時候可以說服戶部尚書,為他們漲漲俸祿。

    戴至徳並沒有穿朝服,像是故意給李治跟皇室難看一般,穿了一身粗布長袍,傲然挺立的站在新任禮部尚書張柬之旁邊。

    張柬之今年已經四十多歲,屬於大唐大器晚成的宰相,但此時精瘦的肩膀,黑黑的膚色,一臉的從容淡定,氣勢上最起碼一點也不輸黑著臉的戴至徳。

    「兒臣反對現在增長俸祿,但可以即日起,把原有布帛等兌換成等量價值的現錢。但……還有一條,任何人都不得在允許使用舊錢,如果你們同意,下朝之後就可以簽下令書。」李弘看也沒看戴至徳一眼,走到自己戶部尚書的位置站定後說道。

    「臣附議。」兵部尚書任雅相第一個站出來說道。

    他身為兵部尚書,最清楚李弘想幹什麼了,如果府兵制遭到瓦解,兵部的權利也將進一步縮小,不光如此,以後兵部出兵都是一個難題,自然,這個時候他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戶部尚書的人。

    「臣附議。」宗楚客自然是更不用說了,身為京兆府的少尹,自己長官的提議,不同意那就是不想幹了。

    「臣附議。」尚書省右僕射張文瓘、左僕射趙仁本同時開口說道。

    不等其他朝臣說話,李治坐在上首,淡淡說道:「有誰反對戶部尚書的提議?如果沒有,那就中書省擬旨,門下省批覆,下發尚書省,令戶部執行。」

    眾臣聽到李治的話,經過短暫的交頭接耳跟議論後,顯然是統一了意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的互相注視一番,於是同時躬身行禮道:「臣等均無異議。」

    「陛下,罪臣不同意。」戴至徳昂首闊步向前邁出一步,傲然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30
第162章 安家費

    李弘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低頭看看自己的鞋,也不說話,就等著聽戴至徳這個貨還想幹什麼。

    戴至徳看了一眼李弘,然後再次躬身給李治行禮,說道:「陛下,臣不敢苟同太子殿下對布帛兌換現錢的提議。如今布帛在東西兩市價格時有落差,如果在兌換之中,有人謀取差價,那將是朝臣眾官員的巨大損失。再者,布帛等物乃陛下對罪臣等臣工的恩賜,御賜之物豈能以錢財計算?豈不是對聖恩的褻瀆?」

    李弘依舊低著頭,磨磨蹭蹭的跟吏部尚書換了個位置,站在了新任禮部尚書張柬之旁邊,不理會戴至徳的大義凜然,低聲問張柬之,道:「如何?來到長安可否適應?家眷可曾都跟著過來了?」

    張柬之早有聽聞太子殿下不拘泥於傳統、不恪守朝規,如今親眼見識到,還是嚇了一跳。

    朝堂上正在反對他的提議,而且還是他的死對頭在反對他,他竟然不仔細聆聽,反而是神態輕鬆的找自己嘮家常!

    朝堂規矩甚多,眾臣在上朝時不能私自交頭接耳,張柬之自然是知曉的,但此刻太子殿下問起,也不得不微微的躬身行禮,兩眼目不斜視,看著前方低聲說道:「臣多謝殿下關心,由於是急召,所以如今只有臣攜帶一個家奴過來,家眷等此時應該在來往長安的路上。」

    「哦,房子找好了嗎?住哪裡?下朝後有空上我那戶部去一趟。」李弘瞄一眼還在與父皇說話的戴至徳,繼續說道。

    張柬之頓時面露難色,太子殿下急召任命自己為禮部尚書,已經是不符大唐律令,如今這樣,難道是**裸的拉攏自己?

    李弘看著他面露難色,豈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笑著道:「想多了你,我拉攏你有什麼用?急召你過來,是因為我知道你值得我急召,是因為我相信你能夠勝任禮部尚書一職,是因為相信你能夠為大唐的江山社稷作出貢獻。以前你不過是一直時運不濟,懷才不遇,你是千里馬,我就做個伯樂,此事兒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臣就多謝殿下了,不知您讓臣去戶部有何吩咐?」張柬之立刻微微躬身,心裡有些尷尬,自己的小心思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太子殿下察覺了,同時也是臉上微紅,一個尚書而已,恐怕還不值得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明目張膽的拉攏吧。

    「哦,也沒什麼事兒,從地方調入長安任職的從三品以上的官員,都有一筆安家費,提供給你們用來找房子等一切用度。」李弘淡淡的說道。

    「此事兒臣怎未曾聽人說起過?」來到禮部後,自然是會有侍郎等人告知自己一切,但並未聽任何人談起過。

    「哦,今天看見你後我剛定的。」李弘理所當然的無恥道。

    「這……怕是不合適吧,為臣開此先例,臣受之有愧啊。」張柬之沒想到太子殿下如此「胡來」,因為自己竟然要改一道律令。

    「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地方官進入長安,本身就是難能可貴了,常與家人不能團聚,提供一些金錢安慰也是人之常情,何況這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以後每一個調入長安、洛陽兩地的從三品官員,都會有此項安家費的,放心用吧,不必有壓力……。」

    「殿下殿下,陛下問您話呢。」跟他換位後的吏部尚書,看著陛下一眼望過來看見的是自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嚇得吏部尚書李義琰兩腿發軟,急忙偷偷提醒還在跟張柬之聊天的太子殿下。

    「啊?何事兒?」反應過來的李弘看向李治,眨巴著無辜的眼睛問道。

    李治一看他那德行,就知道剛才問詢戴至徳一番話,這貨是一句也沒聽進去,於是懶懶的對戴至徳說道:「你有什麼冤屈就再說一遍,朕看他如何回答。」

    戴至徳也是老臉一黑,枉自己這幾天一直在準備資料,翻遍了四書五經等聖賢書,就是為了在上面找到跟太子殿下質對的學問,但沒想到人家根本沒當回事兒。

    但此刻陛下給了他一個訴說冤屈的機會,戴至徳也不介意把剛才要說的話再重複一遍,於是半轉身對著李弘先行君臣禮,然後正準備說話。

    只見太子殿下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稍等,李弘看了看眾朝臣,朗聲說道:「鴻臚寺少卿王行本、禮部侍郎蘇威、國子監丞劉洵何在?」

    戴至徳看著李弘喊出三人的名字,原本臉上傲然慷慨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

    李弘看著三人從後面走過來,對李治行完禮後,指了指戴至徳旁邊,示意他們站過去。

    然後李弘才緩緩再踏出兩步,距離戴至徳不遠的地方站定,神色凝重的說道:「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也就是反對我兌換布帛為現錢的問題。」

    躲在後堂的武媚,這也不是第一次看李弘上朝了,但看李弘如今神情凝重,還是頭一次,心裡不由自主的想到:小兔崽子長大了,可真快,轉眼就已經十四歲了,這些年可是沒少讓人費心。

    「晉.葛洪《抱朴子.明本》有言:『物以少者為貴,多者為賤。』皇家御賜之物秉承物以稀為貴明理,如果按照你戴至徳的意思,布帛緞匹都算是皇家陛下御賜之物,你不覺得皇家的御賜之物太賤了嗎?」李弘邊說邊走到戴至徳跟前,把昨日許敬宗的小冊子拍在了戴至徳胸口一本。

    然後緩緩走到李治跟前,又拿出了一本小冊子放在了桌面上,繼續說道:「我大唐為何會以布帛菽粟等充以俸祿,不用我說,各位臣工心裡都明白,那就是我大唐當初沒錢,銅錢不是被富裕之人霸佔,就是被百姓掩藏,造成了我大唐無錢可用,於是皇爺爺不得不以布帛菽粟充以錢財當作俸祿。而今,我大唐威名四方、諸國朝拜,已經是太平盛世,無論是新錢還是舊錢,我大唐如今都能夠保證充裕的銅錢流動,試問為何還要固守舊制?」

    「布帛菽粟等,那是原始社會進行以物換物的交易手段,在銅錢等昂貴金屬匱乏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戴至徳你不會是想我們回到穿獸皮的年代吧?哦,或許你可能理解不了我再說什麼,所以不跟你解釋了,解釋了你也不懂。現在說的你的第二個問題吧。」李弘不屑的看著迂腐的戴至徳,此刻臉色黑紅,漲的跟紫茄子似的。

    手裡的小冊子,戴至徳飛快的翻閱完畢,然後冷冷的看著被李弘叫上來的三人,四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如此隱蔽的事情,是如何被太子殿下發現的。

    「戴至徳,這上面的所有一切可是屬實?是否有收留倭國女子、新羅婢以及崑崙奴還有錢財?」李治翻看了一半,便順手一扔,扔到了身後,他知道武媚就在後面,自己懶得看,還是讓皇后自己看吧。

    「回陛下,部分屬實,部分為揣測,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臣認為就算是屬實的部分,也是臣等的私事,與朝堂之事無關,臣等身為大唐臣子,身為上國臣子,有責任為諸藩國施以『德治』、『禮治』、『人治』之教化,而『三綱五常』乃我大唐立國之本,藩國授之於臣等,也是對我大唐的尊崇。試想,如果以後藩國使臣等人,能夠遇見我大唐同朝眾臣工,每每授之以禮,我們還之以利,豈非是和諧、美滿,自能體現我大國以威嚴大度,也能授之於人利益與尊崇,何樂而不為之。」戴至徳朗聲說道,絲毫沒有把倭國、高麗使臣的賄賂放在心上,反而是沾沾自喜。

    李弘聽著戴至徳一番堂而皇之的話語,也不自覺的有些汗顏了,他是第一次碰見,能把收受賄賂說的如此高風亮節的無恥之人,讓他現在不得不對戴至徳刮目相看。

    「戴大人,您厲害。我是第一次聽見收受了賄賂,反而能夠如此理直氣壯,說的好像您要是不收的話,丟的是大唐的顏面,真是難為您了。」李弘笑著對戴至徳拱手道。

    「哼,太子殿下莫要含沙射影、子虛烏有的罪名我戴至徳還承受不起,罪臣所作所為,上可表天、下可祭地,男子漢大丈夫無愧於天地間。」戴至徳昂頭看向朝堂上方,顯得不屑與李弘對話。

    「六德:智、信、聖、仁、義、忠。六行:孝、友、睦、姻、韌、恤。六藝:禮、樂、射、御、書、數,此乃我大唐教化萬民的根本教育,您所推崇的周禮、儒學不過是從三六中進化而來,無論是『三綱五常』,無論是德治、禮治、人治,都莫過於以人為本,以天下百姓為本。我大唐百姓還未完全開化,我不知道你哪裡來的能力去給番邦諸國開化愚昧?藩國外邦是因為我大唐強大而敬重你戴至徳,還是因為你戴至徳所以才敬重大唐?本末倒置之下,你有何臉面,說出倭國賄賂於你,你依然可以面天對地?」李弘舔了舔嘴唇,心裡對戴至徳已經死心了,此人絕不可再留在朝堂之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30
第163章 全武行

    「倭國敬重尊崇陛下,我身為大唐之臣子,沾片毫聖恩,讓倭國等國使臣敬重於我,有何不對?罪臣身為禮部尚書以來,一直推崇德化教育,無論藩國外邦,還是我大唐百姓罪臣向來是同等對待,罪臣不知,太子殿下監國期間,罷免罪臣究竟是因私還是因公?就如您呈於陛下之小冊,不過乃臣為外邦藩國尊崇陛下、敬重大唐之功。」戴至徳的強詞奪理,如今讓李弘是怒不可遏。

    李弘面色越來越冷,朝堂之上,他還從未如此陰沉過,雙眼冷冷的盯著戴至徳,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告訴你戴至徳!倭國還是高麗,還是其他番邦,敬重的是你這身朝服!而不是你這個人!說句不好聽的話,我放條狗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倭國使臣巴結的也絕不會是你,而是那條狗!拿著大唐的俸祿,食著大唐的糧食,穿著我大唐百姓親手製造的布匹,竟然卻為藩國外邦大義凜然的說話。」

    李弘扭頭看向眾朝臣,繼續說道:「在這裡我警告各位臣工!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是文能提筆安天下的有識之士,還是武能上馬定乾坤的勇武猛將!只要不是為我大唐江山社稷的穩固,只要不是為我大唐百姓謀福祉,不管你官位多高!不管你權勢多大!一律罷免!我大唐雖然富裕,但絕不養吃飽喝足了之後,為他人說話的廢物臣子!」

    「戴至徳,我大唐富裕,我大唐強盛,是我大唐百姓跟邊軍將士,跟眾臣工的智謀相結合拚殺出來的!而不是靠你嘴裡的德化教育,說出來的!我們的文明,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強大,我們的富裕,是大唐男兒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知道是跟誰換來的嗎?就是跟你嘴裡那些一味要討好你的藩國外邦的使臣國換來的!富棲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就是這個道理!我們應該想要做的是,如何保持穩固繼續發展我們的優勢,如何使我大唐社稷百姓過上更加安好的日子,如果能夠不受外夷侵擾!而不是如你那般,只為他國行權力之方便!安西四鎮乃我大唐國土,乃我大唐百姓!雲中都護府,一場天災加**,死傷何其慘重?你想過沒有想過你治下的子民,過的還不如他們?他們也還未曾從愚昧中走出來!你怎麼你先去教化他們!我們還未曾做好一切,你卻已經開始享受?你有資格享受嗎?戴胄嘔心瀝血、浴血奮殺,為大唐鞠躬盡瘁,而你身為其子嗣,不知維護其所打下來的江山,卻是想著如何讓人敬重你?你配嗎!?」

    說道最後,李弘的臉上都快要貼上戴至徳那張烏黑張紅的臉頰了。

    「德化教育沒錯,但你記住了,我們大唐是用來讓藩國外邦崇拜加敬畏的,而不是溫和如羊羔般讓他撫摸的!你強大了,他們自然給你女人加財富,你衰弱了,他們給你的就是冰冷的鐵騎跟鮮血!倭國援兵新羅、百濟,你是選擇性的視而不見嗎?不給他們教訓,他們就不知道誰才是主子,誰說了算!」

    李弘凝視著落針可聞的朝堂,冷冷的說道:「父皇,兒臣認為戴至徳德行已失、沉溺於享受大唐富裕安穩盛世,忘記了身為大唐臣子的職責所在,收受賄賂還能夠理所當然,絲毫不知悔改,兒臣請求父皇罷免戴至徳官品以及爵位。」

    說完後不等李治說話,戴至徳張嘴又要說話,李弘一怒,又掏出一本小冊子扔了過來,這本可是許敬宗昨日親手給的那本,與自己今日給父皇與給他的都不一樣。

    「不知悔改的東西,真以為你自己做的很隱蔽嗎?賀蘭敏之私會禮部於泉獻城等人,你敢說不是你牽線搭橋在其中!原本給你留些臉面,看在你乃勳貴之後,讓你體面離開朝堂,你還不知死活,你還想幹什麼!」李弘看著戴至徳顫抖著手,拿著那小冊子,此刻再也無話可說。

    李治好奇的看了一眼戴至徳手裡的冊子,揚武便飛快的走下來,從戴至徳手裡接過了冊子急忙遞給了李治。

    李治細看之下,差點兒氣的一口氣上不來昏過去,上面赫然是一些自己的喜好,以及如何在見到他時,該如何向自己哭訴遼東的情形,如何能夠博得他的同情。

    「去官罷爵!」李治忍著頭疼跟眼暈,扔下那本小冊子,冷冷的說道。

    然後起身看著眾朝臣,特別是李弘,足足過了快要一盞茶的時間,只見李治在揚武的攙扶下仰天嘆口氣,下定決心說道:「太子監國期間所做的任何提議,中書、門下擬旨頒布,張柬之任禮部尚書!」

    李治身後的武媚,率先鬆了一口氣,剛才她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兒了,深怕李治因為戴至徳受賄一事兒,一怒之下全盤否決了李弘監國期間的決議。

    這樣一來,李弘在如今站在朝堂上的眾多臣子心中,威信力就將大大的打折扣了,甚至這個太子再次監國時,恐怕就會出現陰奉陽違的局面了。

    還好李治在怒氣之下,還能夠平靜下來平衡事態跟後果,並未否決太子監國時的任何決議。但全盤接受太子監國的決議,甚至包括先斬後奏韓國夫人與賀蘭敏之一事兒,這說明了什麼問題?恐怕暫時沒人知道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張柬之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家眷已經在路上了,如果此時陛下否決了太子殿下監國時的決議,是不是自己又得捲鋪蓋走人?

    群臣此刻躬身行禮,每一個人心裡,沒有比在太子監國時更加清楚太子的位置了,陛下的全盤接受,首先是肯定了監國期間太子殿下的所有所作所為,而且不做任何一絲的更改。

    罷免正三品官員戴至徳,陛下竟然也能夠完全聽從太子殿下的提議。此次事件,足以說明,如果太子殿下年長幾歲,是不是就真的可以代理朝政了?

    群臣各懷心思再送走李治後,只見揚武突然間從上面飛身而下,太子殿下則是拉住張柬之往前一擋。

    張柬之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何會突然扭轉他的身子,只等反應過來,只見空中彷彿有一隻蒼鷹向他撲來,頓時嚇得驚叫出聲。

    「笏板借我。」李弘順手抄走了楊思儉的笏板,在張柬之被一躍而下的揚武推開後,手裡的笏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揚武的面門劈去。

    張柬之只覺得耳旁一陣風聲擦過,接著整個身子被李弘撞了出去。

    李弘一式搶得先機,自然是得理不饒人,不等揚武後退,下盤已經飛快跨出一步,手裡的笏板在被揚武躲避過後,不等縮回再劈,胳膊肘在跨出的同時,再次向揚武的面門上招呼到。

    群臣不由得急忙往四周退去,為兩人騰出一片空地。

    揚武經陛下吩咐,抓住太子往後宮去懲罰,他們也是見怪不怪了,但今日如此突然,以及太子反應如此迅速,而且出手如此凌厲,也是頭一遭看見。

    但不管怎麼樣,足以說明,陛下把韓國夫人的死,已經當成了皇傢俬事在處理,而且看樣子,並不會影響太子殿下在東宮位置的牢固與否。

    圍觀的群臣中,只有張柬之一個人傻愣愣的,嘴巴漲的老大老大,已經被揚武與太子殿下的打鬥,震驚的腦海一片空白。

    原本以為莊嚴肅穆的朝堂就如剛才一般,誰知道散朝聲音剛落,朝堂上立刻就上演上了全武行。

    此刻,雖然太子殿下在力量與速度上吃虧,但也不是全無優勢,腳下步伐靈活,再加上不要臉的無恥精神,仗著揚武只敢喂招,不會出手傷及他。

    於是手裡的笏板加上步法,倒是也逼得揚武手忙腳亂,往後退了好幾步才慢慢穩住陣腳。

    李治在宮女的攙扶下,加上太醫給的孫思邈配製的藥丸服下後,如今整個人已經好多了。

    此刻看著手裡笏板舞的虎虎生風,只攻不守的李弘,冷冷的說道:「揚武,也該試試他幾斤幾兩了,如此成何體統,演猴戲嗎?」

    群臣更是大驚,這陛下是真要拿著太子殿下出氣啊,這明日早朝,肯定是看不見太子了,不過一會兒後宮,肯定能聽見太子殿下慘絕人寰的叫聲。

    張柬之剛剛醒悟過來,差些又被李治的一句話震翻在地。陛下竟然要揚武拿出真功夫了。

    「嘿嘿,怕你啊!」李弘手裡的笏板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突然間伸出左手接過,腳下快速靈活的踏前一步。

    扭腰、側身,右手護住左側肋部,左手已經手持笏板向揚武的脖子划去,如此狠辣的割喉動作,揚武也是大吃一驚,這段時間看來太子進步不小啊。

    揚武腳下馬步穩紮,靠著強悍的腰腹力量向後倒去,眼看整個人就要失去重心,卻竟然像是漂移般腳下滑動半步,整個人又重新站好,雙手成鷹爪,向李弘的遞過來的右臂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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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阿史那特勒

    揚武費了好大的勁,額頭都冒汗了,才把太子殿下擒住。

    李治如今有個特別的嗜好,就是在李弘被擒住後,他很喜歡看揚武有如提小雞仔似的提著李弘,於是,在眾朝臣的目瞪口呆中,小雞仔被人提到了後宮。

    慘叫聲在朝臣回到宣政殿下方的門下、中書等等部門後,開始從後宮傳來,彷彿不時還能隱隱聽見皇后助威聲。

    「父皇,您可是皇帝陛下,您不能打人。」李弘在被提進如今武媚的宮殿蓬萊殿後,被揚武夾在腋下說道。

    李治嘴裡哼哼著看著他:「皇后,你那雞毛撢子呢,借朕一用,今日朕要讓小兔崽子知道知道朕的厲害。」

    「妾身這就給您拿去。」武媚美滋滋,樂呵呵的親自跑到寢室,拿出了一桿外形難看,快禿了毛的雞毛撢子。

    沒辦法,這都是打李弘打出來的經驗,如果換做羽毛豐滿的雞毛撢子,打不了幾下,整個宮殿內就開始雞毛滿天飛,簡直就是真正的雞飛狗跳的情形。

    被按著的李弘撅著屁股,李治手裡的雞毛撢子不客氣的狠狠落下,頓時慘叫聲就響徹後宮甚至整個大明宮。

    殿外有些宮女聽到如此淒慘的叫聲,手上一哆嗦,差點兒把手裡的夥計掉到地上。

    被宮女抱著在太液池找小魚兒的太平跟李旦,聽見第一聲慘叫後,就兩眼放光,亢奮的讓宮女趕緊抱自己回去,好美美的看看皇兄被揍的樣子。

    兩個小傢伙被抱到宮殿時,只看見不知何時從揚武腋下掙脫的李弘,正與李治在滿宮殿內追逐著。

    「父皇,您可是一國之君,打人是犯法的,大唐律令有這一條的。」李弘手扶椅背輕輕一躍,躲過李治的圍堵哦,急急說道。

    「犯法?朕是天子,朕就是法律,老子打兒子,咳咳……犯哪門子法兒?還是只許你母后打你?你以為朕就不敢打你不成?站住別跑。」

    「我又不傻,憑什麼站住讓您打,還有,您這是公報私仇,私鑄新錢本來就是死罪,按我大唐律法連坐罪,您都應該向大理寺道歉。」李弘躲到武媚身後求救。

    「別碰我,你那髒手都是汗。」武媚很無語,自己腰際衣服被他一抓,立刻出現了眾多褶皺。

    但看著二皮臉那德行,她也是無奈:「你有能耐就跟你父皇說清楚,說起來我還有氣呢,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半梅,再拿一個雞毛撢子過來,本宮想起來就來氣,正好一起跟他算賬。」武媚想起小兔崽子還給他爹留一個在外面飄著,就頓時眉頭冒黑線。

    小兔崽子難道就沒有想過,萬一賀蘭敏月懷了龍種怎麼辦?皇家子嗣流落在外,這個罪過可不是他李弘擔待的起的,到時候看皇家廟堂怎麼找他算賬。

    想起這些,武媚的鳳爪一伸,就要去揪李弘的耳朵,但不想李弘早有先見之明,兩手扶著她綿軟的腰腹一推,正好把她推進了追過來的李治懷裡。

    然後李弘跑到門口,抱起了最新的護身法寶太平公主李令月。

    一道讖語,在武媚跟李治撞入滿懷的時候,也被太監花吉拿著送到了蓬萊殿門口。

    而此時,被李治接見後的阿史那特勒,此刻則是剛剛走出長安城,與副都護李浚帶著大唐皇帝陛下親賜的糧食,準備返回雲中。

    從長安去往各地的官道,這幾年被工部尚書閻立本,在李弘巨大的金錢支持跟鼓惑下,每一條官道都用水泥修築了百十來裡遠。

    而最為矚目的,自然是前往洛陽這一條官道,竟然全部是用水泥修築而成,無論是大唐商人、還是百姓,更別說外國商人,每每行走在這平整如鏡的路面上,都不得不發出感嘆的聲音,簡直不敢相信這麼長的路,都是用昂貴的水泥修築而成。

    而這一條官道,也徹底解決了從南方經運河運往洛陽,再經陸運到長安的一切物品的難題。

    阿史那特勒騎在一匹駿馬之上,意氣風發的走在隊伍的最前列,看著著筆直平坦的官道,他心裡也充滿了自豪跟驕傲。

    對面一隊約莫十幾人的騎隊,馬蹄聲清脆的敲打在水泥路面上,身在後面壓陣的李浚眉頭不由的皺了皺,對面這十幾人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百姓似的。

    但看著一個個與阿史那特勒擦肩而過,甚至還有人在錯身時,友好的對著阿史那特勒微笑致意,於是心裡也就放鬆了警惕。

    阿史那特勒只是在與騎隊最中間那個與他微笑示意的人擊掌時,總覺得這些人中有好幾個面熟的,但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

    看著十幾人的騎隊緩緩從他旁邊經過,直到最後一個人從他身邊經過,他也依然沒有想起來這些人到底是誰。

    李浚看著那十幾騎揚長而去,車隊暫時擺脫了危險後,便打馬追上最前面的阿史那特勒,淡淡的說道:「這些人是什麼人?看著不像是長安人。」

    「不知道,估計是你們大唐的商人吧,現在長安到洛陽……咦?我脖子這裡看看有什麼,像是針扎似的疼。」阿史那特勒用手撫摸著脖子,不由得把身子靠近李浚,讓他幫自己看看。

    「什麼也沒有,估計是你多日沒洗澡的緣故吧。」李浚輕輕的笑著打趣道。

    「不可能啊,我有洗澡啊,今日在那鴻臚寺提供的住宿處,我可是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熱水澡的,唉……這一回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享受這長安的富庶跟繁華,簡直就是天堂啊,看看那大唐皇帝陛下住的宮殿,咱們雲中都護府簡直……都不如人家的馬廄。」阿史那特勒一隻手繼續撫摸著脖子,細細的摸索著,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紮在脖子上面了。

    李浚看著他有些難受的樣子,說道:「一會兒經過驛站,洗把臉,把你那一年洗不了兩次的脖子好好洗洗,說不準就好餓了。」

    「哈哈……誰說我們一年洗兩次澡?不是說我們是一生只洗三次澡嗎,出生的時候洗一次澡,然後成親的時候洗一次澡,再就是死的時候洗一次澡。唉……沒想到,長安百姓竟然對我們是如此的認識,要不就當我們是草原狼,覺得我們無情凶狠冷酷,要麼就當我們是為開化的蠻夷,低等下賤卑微,總之啊,雲中與關中百姓啊,對彼此都有著區別很大的看法兒啊。」阿史那特勒仰頭看看正午頭頂上的太陽,又看看腳下平整如鏡,彷彿天路一樣的官道,不由的感嘆道。

    李浚似笑非笑的看著阿史那特勒,呵呵道:「看不出來,這幾日在長安,竟然還有如此細心的觀察,不過還好吧,現在大唐正值繁華盛世,以後隨著客商們的來往增多,會改變那些片面的看法的。」

    「怎麼越來越疼跟癢了呢?」阿史那特勒皺著眉頭,梗著脖子繼續摸索著說道。

    李浚驚異的看了一眼,警告道:「你別撓了,都被你撓出血來了。」

    「沒撓啊,只是摸了摸……。」阿史那特勒聽到李浚的話,把手拿到眼前一看,赫然是帶著絲絲血印,顯然是脖子處滲出血來了。

    「你沒事吧?」李浚看著神情有些恍惚的阿史那特勒,關心的問道。

    「沒……沒……沒事……。」

    砰的一聲,阿史那特勒從馬背上突然間栽了下去,趴在地上突然間開始抽搐起來。

    「停止前進,戒備各自的馬車,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李浚看著阿史那特勒從馬上栽下去,急忙翻身下馬,一邊查看阿史那特勒,一邊大聲對隨行的車隊護衛命令道。

    「阿史那特勒……阿史那特勒……。」李浚看著抽搐的阿史那特勒,急忙把趴在地上的身體翻過來,胡亂的擦了擦栽下去時,臉在水泥路面上磕破的血跡,搖晃著依然抽搐的阿史那特勒。

    「嗯……嗯……李浚,我……死了……有人殺我。」阿史那特勒迷迷糊糊的,奮力睜開沉重的眼皮,雙眼目光渙散。

    「怎麼會這樣?」李浚對人死之前的神情很瞭解,看著阿史那特勒的樣子,就知道這傢伙已經處在彌留之際了。

    李浚檢查著阿史那特勒的身體,手臂胸口都完好無損,後心更不可能有傷口,剛才翻過來時他就已經注意到了。

    極短的時間,原本還在他懷裡抽搐的阿史那特勒,突然間一動不動了,李浚的心卻開始越來越往下沉,雙手捧著的阿史那特勒的頭顱越來越重,就在一隻手稍微一鬆時,隨著阿史那特勒的頭顱一偏。

    李浚此時只見,一直被阿史那特勒喊疼、喊癢的脖頸處,此時竟然是烏黑一片,紫黑色的血跡看不出來像是在往外流,倒是像在往脖頸裡面滲入!

    「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何會這樣?」李浚撥開阿史那特勒的眼皮,瞳孔此刻已經渙散,人已經真正的死掉了,此時就剩下了一點兒身體的餘溫。

    而與此同時,身在晉陽,早就已經被廢為庶人的王景、王康,以及在晉陽等候迎接阿史那特勒的兩個手下,木昆跟葛邏祿,此時正無聲無息的趴在酒桌上,臉色成中毒的紫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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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序曲

    天氣漸漸轉涼,整個長安城的樹木隨著枯黃了的樹葉,隨風飄散在大街小巷時,也變得光禿禿,沒有往日的勝景,此時呈現一片蕭瑟之意。

    枯黃的樹葉隨著各國客商的腳步,繼續在為長安城製造著繁華的盛世,無論是已經有些冰涼的天氣,還是已經變禿的樹木,絲毫不能減少商人們為利奔波的熱情。

    太乙城也像是顯得比往年忙碌了不少,一車車的貨物緩緩的駛出長安城城門,在水泥鋪就的官道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車轍印記。

    白天開始變得越來越短暫,夏日的此時,太陽還依舊露著笑臉,調皮的不願意落入山下回家。

    而現在,星星早已經在微暗的天色中,急不可耐的探出靈動的眼睛,驅趕著已經落入地平線的太陽,霸佔著長安城上空的蒼穹。

    文官武將今日都是穿著嶄新的便服,攜帶著奴僕,手裡拿著賀禮,緩緩的向大明宮方向走去。

    皇城門口的金吾無,今日像是比平時也要多了一些,檢查也變得更加的嚴格。

    就算是要帶進皇宮的賀禮,都需要一一仔細檢查,並登記造冊。

    許敬宗、李義府、上官儀、楊思儉、宗楚客、敬暉,幾位東宮的官員,或者是京兆府、戶部的官員,不用說都知道,這些人跟太子都是有著很緊密的關係。

    張柬之同樣是臉上寫滿了笑容,向來與狄仁傑要好的他,今日自然是攜同一起前往大明宮。

    魚符、令牌檢驗無誤後,才在禮官的帶領下,皇宮金吾衛鷹眼般的注視下,緩緩走進了麟德殿。

    這個大唐用來宴請群臣、各國使臣,以及欣賞歌舞等等的地方,今日則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但同時好像也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一個足足能夠容納百人的大廳,擺滿了桌椅板凳,每一張桌上都放著各個官員的名牌,按照等級從前到後,不至於像以前般,喝酒喝大了,偶爾就會有品級地下的官員竄到前面來。

    十部宴樂曲代表著大唐在音樂方面的最高造詣,此刻女樂官正在大廳的一角,細雨潤無聲般的,用雅樂浸潤著整個金碧輝煌、奢華高貴的大廳。

    過兩日,據說太子殿下就要應讖語,前往安西四鎮上陣殺敵、建功立業,但到現在為止,不管是朝堂上,還是私下裡,都沒有知道,陛下到底是如何任命太子殿下。

    安西道行軍大總管?統領整個西域的大唐軍隊?還是副大總管?聽從安西都護府大都護裴行儉的調遣?

    亦或是像薛仁貴、黑齒常之一樣,領一路兵馬,任太子六率大將軍,繼續聽從裴行儉的指揮調遣?

    今日是高興、喜慶的日子,武媚滿腦門黑線,努力的壓制著自己九陰白骨爪的絕技。

    李治卻像是看不見一樣,摟著快跟他一般搞得太子殿下的肩膀,絲毫不在意那披散在腦後,豎起來的馬尾。

    「今日父皇與群臣為你出征安息宴賀,可不准給朕耍出什麼花招來。」李治與李弘前行,小聲嘀咕道。

    後面武媚滿腦門的黑線,身後依次是皇子李忠、李上金、李素節、李賢、李哲,就連最小的李旦也赫然在列。

    皇家如今只有三位公主,義陽公主、高安公主、跟一個剛剛會走路,咿呀學語的太平公主。

    今日整個皇宮都在為太子殿下李弘,不日出征西域而忙碌,他們幾個皇子跟公主,自然要在今日宴會上為太子殿下送行。

    「那您乾脆別讓兒臣去了不就行了,兒臣也不想去。俗話說:父母在、不遠遊。兒臣捨不得離開您跟母后。」李弘憋著嘴,好像真的很不情願似的。

    「唉……朕也沒辦法啊,前幾日那讖語你也看見了,如果你不出去,怕是以後你們兄弟之間不睦啊,父皇可不想你登基後,像朕一樣,沒有一個親兄弟在身邊。」李治拍著李弘的肩膀,無奈的安慰道。

    「不會的父皇,就算是兒臣不出去,我們幾人也會相處的很好的,您不也看的見嗎?沒事兒還經常一起玩耍兒呢。」李弘繼續裝13推辭。

    「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像你皇爺爺那般,成為一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俱佳的皇帝嗎?如果你不出去,如果像父皇一般從未打過仗,以後如何服眾?」

    「怎麼會?您看現在他們也不是一樣聽您的,您是天子……。」

    李弘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身後聽下去的武媚伸出玉手,揪住耳朵揪了過去。

    「陛下,您跟弘兒也說的差不多了,妾身也想囑咐他幾句話呢。」武媚揪著李弘的耳朵,嫵媚的沖李治一笑,說道。

    「好,那你就替朕開導開導弘兒,弘兒雖然孝敬可嘉,但身為大唐太子,如何能夠一直處在東宮,自然是需要去戰場上磨礪一番。」李治扭頭看著母子兩人,鄭重的說道。

    說完後便示意高安把太平抱過來,抱在懷裡逗弄著繼續往麟德殿走去。

    武媚與李弘母子連心,心有靈犀的慢慢落到最後,身後的宮女太監也被他們支的遠遠的。

    李賢等人,自然是被支的跟著李治繼續往前走。

    「小兔崽子,你裝什麼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兒小心思,騙騙你父皇就罷了,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怎麼?還想你父皇求你不成?」武媚繼續揪著李弘的耳朵,教訓道。

    「母后怎麼能如此說兒臣呢,兒臣就是因為捨不得……哎呀哎呀,疼疼,您輕點兒,再揪兒臣的耳朵真的會變得很長的。」李弘齜牙咧嘴,連連喊疼求饒道。

    「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我還能揪你幾次耳朵?你這一走,沒個一年半載的能回得來?揪你耳朵怎麼了?以後想讓我揪,你母后我都夠不到。」武媚嚴重閃爍著不捨的矛盾。

    「總之要去的,現在去也比以後再去強,何況如今遼東不再用兵,我大唐的兵力就足以在安息應付自如了,母后您不必為兒臣擔心。」李弘看著武媚眼中的一絲不捨跟柔弱,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

    「唉,當年也不知道怎麼生出你這麼個不省心的東西,那讖語是李淳風為你編造的。那你告訴我,李淳風後來說的此行無礙是編造的,還是星象看出來的?」武媚眼神中的擔憂依然存在,擔心的繼續問道。

    李弘此刻注視著武媚的雙眼,有種彷彿回到了幼兒時期,徜徉在溫暖的母愛海洋的感覺,那暖暖的懷抱,那低低的呢喃細語聲,讓他身心俱醉,恨不得就這樣一直享受著。

    直到武媚伸手在他腰間掐了下,李弘才反應過來。

    「小兔崽子跟母后說話竟然還走神,想什麼呢你?我問你呢,李淳風觀星象,給你測算的此行是吉非凶,到底是真是假?還是這也是你指使他編造的?」知子莫若母,武媚盯著李弘問道。

    「怎麼可能是我指使的?那星象學說,我又不懂,想指使也指使不了啊。何況,就算是我指使了,您問他了,他敢騙您?他不想活了啊那這個星象觀測騙您。」李弘繼續摟著武媚肩膀,寬慰的說道。

    此時,武媚就如同一個普通的慈母一樣兒,若有所思的點頭喃喃說道:「那這麼說,此行不會有危險了,是吧?」

    「應該吧,這傢伙的摸骨算命跟星象測算,這些年很少用,但每次好像都應驗了,應該是挺準的。」李弘搖晃著武媚的肩膀,繼續說道:「好了母后,您放心吧,兒臣如今的武功您還不放心?想那日在朝堂之上,我跟揚武大戰於群臣跟前,激鬥百十個回合,兒臣可是絲毫不落下風……。」

    「最後還不是小雞仔似的被人提到了我的宮殿?你要不是太子你試試?十個你都不夠人揚武一個人戰的。對了,你那無法無天、還有花孟跟芒種,你可要一直讓他們在你身邊,驚蟄跟獵豹不在,我就不多說了,加上夏至跟小雪,明日母后再把半梅跟尋蘭給你送過去,讓她們四個伺候你。」武媚越說越細心,開始囑咐上了已經。

    「不用了吧母后,夏至跟小雪兩人就足夠了,再說了,這軍中帶女子本身就不合適……。」李弘為難的說道。

    但說道一半就被武媚打斷了:「嘿,我說你李弘怎麼回事兒?非要跟我對著干是不是?女子怎麼了?誰告訴你女子就不適合出現在軍中了?你皇爺爺的姐姐平陽公主,當年跟隨高祖起兵反隋,東征西討的難道不如其他男兒?還是她立的戰功不如男兒顯赫?那鎮守「葦澤關」的事蹟,如今依然還被人津津樂道,女中豪傑、巾幗英雄的名頭,你覺得哪裡不如男兒了?不准反駁,就如此定了,明日半梅跟尋蘭就過去,如果膽敢給我退回,我要讓你去成西域才怪了!」

    武媚說完後,還憤憤的用手指,狠狠的戳了幾下李弘的腦門。

    李弘被戳的有些腦袋發暈,在一代女皇跟前看輕女子,自己也是沒事兒找事兒,活該被罵。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31
第166章 娘子關

    李弘也知道,母后一直對平陽公主推崇有加。因為在歷史上,還沒有哪一個公主,在死之後是用軍禮來下葬的。

    而不光是在唐之前的時代,就是整個中國歷史,能夠以軍禮舉殯的公主,平陽公主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縱觀大唐,第一個死後有謚號為「昭」的公主,自然是母后這種性格的女子所推崇的對象,而且現在這個時代,男尊女卑還不未根深蒂固的像宋一樣,所以大唐不少女子效仿、推崇平陽昭公主,也是極為平常的一件事情。

    要不然的話,平陽昭公主當年鎮守的「葦澤關」,也不會在她去世後,被命名為「娘子關」,以此來記念,當年她率領娘子軍鎮守山西關隘的事蹟。

    李弘沒頭沒腦的跟著武媚繼續前行,身後遠遠的宮女看著皇家這母子兩人的行為,也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無論是哪一個皇子,到了皇后跟前,都是遵守皇家禮節、恭恭敬敬,以圖給母后留下一種知書達理、皇家禮儀典範的印象。

    但只有太子殿下,從小就反其道而行之,在皇后跟前一點兒禮儀、規矩沒有,而就是這樣,卻還成了最得寵的。

    當然,這也與太子殿下的絕頂聰明,跟為大唐所做的貢獻是分不開的。

    李弘繼續摟著武媚的一隻胳膊,緩緩走在麟德殿的門前,看著匆匆忙忙、進進出出的宮女、太監,以及那燈火通明的大廳,不由的驚訝問道:「不會是滿朝文武都來了吧?」

    「你給我有點兒太子樣兒行不行?」武媚看著被李弘摟在懷裡的胳膊,冷冷的說道:「都到這裡了,還不能有點兒太子的德行?頭髮也不束起來……。」

    「除了文武大臣,還有其他人啊?我去,怎麼蘭陵姑姑等人也來了?」李弘看著那邊三人,在禮官的帶領下,緩緩走過來,驚訝的說道。

    「好多親王都來了,還不都是為了你小兔崽子而來。」武媚白了他一眼,緩緩的向前邁出兩步,等著蘭陵等人見禮。

    而李弘則是愣在了當場,皇室宗親都來了,這確定是為自己送行?不是送終嗎?

    怎麼看著這麼多人來,總感覺像是跟自己道別,為了見自己最後一面似的呢。

    蘭陵跟新城並沒有史書上記載的一樣因病去世,估計這也跟李弘有事兒沒事兒,請她們去太乙城,去宗聖宮修身養性有關係。

    三人裡面蘭陵最大,如今已經三十八歲,次之乃是李治的胞妹城陽為三十六歲,而另外一個李弘的親姑姑,也是李治的胞妹新城,今年才三十二歲。

    三個人與武媚站在一起,有如四朵金花般,在宮燈的照耀下,綻放著各自的風韻跟魅力。

    不再糾結是送行還是送終的李弘,看著四個美人,恨不得趕緊站在四美中間,拍張照片發到上一世去,這可不是誰都有的機會啊。

    於是不由得伸出大拇指,連連稱讚道:「哎呀呀,父皇真是沒眼福啊,如此四個大美女站在一起,可是難得一見的啊,用梅蘭竹菊都不能比做你們啊。」

    「小兔崽子你繼續說,你要是不把你母后跟你三個姑姑誇成個花來,看我怎麼收拾你。」武媚雖然歲數最大,但這幾年日子過的悠閒無比,與那三人站在一起,絲毫看不出她最為年長。

    「嘿嘿,兒臣哪有那個能耐啊,您們俱是有著閉月之美、羞花之貌、沉魚之態、落雁之姿,用任何凡塵俗事的詞彙來描寫,兒臣都覺得是您們四個美女的褻瀆。」李弘撓了撓頭,沒有哪一個大詩人見過你們四個一起啊,想賦詩誇你們,誇不出來啊。

    不過還好,如今閉月、沉魚、落雁都有典故,而羞花雖然還未出世,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八個字、四個詞一出口,武媚等人自然也是心里美開了花兒。

    女人聚到一起後,永遠都只有一個結局,就算是貴為皇后,貴為大唐的公主,在聚到一起後,也會如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樣,嘰嘰喳喳的小聲聊個沒完。

    於是某人也就自然被冷落了,只能是摸摸鼻子,默默的跟在後面往麟德殿裡行去。

    皇家一家子,加上皇室宗親等人,再加上文官百官,整個麟德殿被安排的座無虛席,而隨著禮官那公鴨嗓子的吆喝聲起,整個麟德殿立刻安靜了下來。

    冗長的聖恩旨意從禮官嘴裡脫口而出,但直到唸完,李弘跟百官一樣面面相覷,因為沒有聽見哪一個字,是跟自己這次西行的官職有關。

    不過好在,李弘已經有了自己的小九九,此刻就揣在懷裡。

    李治身為大唐的皇帝,自己的親兒子,當朝太子要出征前往西域,自然是少不了他一番告誡跟祝福。

    所以,眾朝臣跟皇室宗親還有李弘,耳朵都快豎的比兔子耳朵長了,也沒有聽到李治封他此次西行的官職。

    最後李治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後,李弘就開始撇嘴了,哼哼,讓你現在還為難封我什麼官兒,一會兒我自個兒封我自個兒!

    懷著這樣心思的他,在被李治叫起來時,還處在神遊狀態,要不是旁邊的義陽掐了掐他的腰際,他還在琢磨著一會兒怎麼把門下、中書的長官,灌多了後給自己懷裡的任命書蓋上印章呢。

    回過神來的李弘,看了看在座的百官跟皇家宗室等人,奏雅樂的女禮官,此刻也彷彿感應到了李弘要說什麼似的,把整個樂聲都壓低了很多。

    「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何解?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後知保其國。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李弘看著眾臣,包括父皇跟母后,淡淡的問道。

    李弘相信,除非是他們這群人能夠活到一千年以後,或許才會從《左傳》、《列女傳》中悟的上述的那番話。而上述那番話,還是一千年前的明朝思想家顧炎武所言。

    「國家之事的興亡,乃是帝王將相跟文臣武將的責任?真跟百姓無關嗎?天下之事的興亡,就是每一個老百姓都該有的責任嗎?國亡、百姓苦。天下亡、百姓更苦。所以,並非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而應該是國之興亡、匹夫有責!這是帝王將相、文臣武將的責任,也是我大唐每一個百姓的責任,這是我大唐帝國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責任!所以,身為大唐太子的我,更應該為天下人作表率,更應該奔赴西域,為我大唐江山社稷,為我大唐邊塞百姓的安穩而盡一份力。」

    說完後,卻不想聽到新城公主跟母后偷偷的在說:「您不是一直說他不學無術嗎,天天氣的先生鬍子直翹,可聽他剛才這番話,這恐怕就算是文學大儒,也很難總結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樣的慷慨之言啊。」

    「誰知道小兔崽子又翻閱那本古籍了,唉……他是用到時才知道臨時翻閱的,如果真有那麼好,那腦袋後面馬尾巴似的頭髮,那是皇家典範?先賢就讓他那樣束髮?」武媚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慷慨陳詞的李弘。

    李弘不由的又尷尬的摸摸鼻子,這真是自己的親媽嗎?自己的兒子人前出彩,她怎麼老在後面打擊。

    張文瓘緩緩站起身,說道:「稟陛下,臣覺得太子殿下剛才一番說對,有理有據,國之興亡、匹夫有責。實乃是我等大唐更應該教化我大唐百姓之肺腑,臣為陛下賀,為太子殿下賀。」

    兵部尚書最能體會,因為每每太子在戶部時,有事沒事兒就往他那裡湊,每次都是徵詢自己對府兵制的優劣,以及往後的發展,雖然自己無法給出一個具體的答案,但每次好像都依稀覺得,太子殿下彷彿有什麼獨到的見解,來緩解這漸漸匱乏的兵員問題。

    而現在,聽到太子殿下的國之興亡、匹夫有責這樣的話語,讓他彷彿找到了一點兒門道,找到了該如何解決府兵匱乏的途徑。

    眾人對李弘這番見解,自然是一一誇讚,好在戴至徳已經被罷免,不然的話,恐怕又要跟他抬槓一番。

    隨著禮官的吆喝聲,以及飲宴的雅樂響起,眾人終於開始推杯換盞,你來我往的喝酒吃肉。

    此時已經不同於李世民在位時,喝大了還能與臣同樂,要麼自己自我感覺良好的給群臣來一段胡旋舞,要麼就是跟他那些一起打江山的手下,看著眾人摔跤角力。

    此時的宮廷宴樂已經變得高雅端正了一些,但出征的儀式,也早就被飲宴取代,每次出征,都是有不少祝賀的官員是為了喝酒吃菜,欣賞歌舞而來。

    隨著李弘即興的吆喝出一首:「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一下子把宴會推向了高 潮。

    李治跟武媚,包括百官也對李弘偶爾喝點兒酒不管了,何況今日的酒都是蘭陵給置辦的,主要是不要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31
第167章 遊子吟

    花孟跟芒種,在李弘的眼色指使下,開始偷偷的把門下省侍中、中書省中書令旁邊兩個負責倒酒的宮女手裡的酒,換成了高度的蘭陵酒。

    李弘不顧武媚對他的拍打,拿著水杯開始可憐兮兮、依依不捨的敬李治酒,臉上的孝敬跟不捨,就差拿刀刻在腦門上了。

    看著喝的差不多的李治,李弘嘿嘿奸笑的跟個曹操似的,擠開另外一邊挨著李治的城陽公主,從懷裡掏出他自個兒擬好的任命書,放在了李治跟前。

    「父皇,您還沒有想好如何任命兒臣吧?您看,兒臣都幫您想好了,您現在就拿您的大印蓋上就好。」李弘故意不看武媚瞪過來的眼神威脅,鼓惑著喝的差不多的李治說道。

    「嗯,父皇確實沒有想好如何任命你啊,總不能讓裴行儉聽命於你小兔崽子吧,那樣大唐丟了安西四鎮的話,你小兔崽子的太子之位就怕是不保了。」李治拿著鬼子翻譯官似的李弘手裡的任命書,看了一眼,立刻酒清醒了不少。

    不過最終李治還是從揚武手裡拿過了一張任命書,淡淡的交給了李弘,說道:「別以為讓朕多喝點兒酒,朕酒能夠同意你的無理要求,你母后早就把你這些小心思算好了。給吧,安西就隨了你的意吧,但你給朕記住了,切記不可衝動,有事兒則需與裴行儉相商,要是朕接到你私自下令的摺子,立刻罷了你這個安西大都護。」

    「是,您放心吧,兒臣肯定跟裴行儉配合的好好的。那……雲中不打算也交給……哎喲。」武媚突然間從李治那一側撲了過來,整個人壓在李治的身上,揪著李弘的耳朵使勁拽了一下。

    而門下、中書兩省的長官,則是在李弘的指使下,被白白灌了很多高度酒。而這一切,也都是因為李治跟武媚早就做好了防範,沒有讓他的詭計得逞。

    李弘的一首詩,被在麟德殿的眾官員不時的嚎叫中,變得連宮女都記住了,而等到整個飲宴結束時,已經是快要三更了,可想而知,如今的大唐無論官員還是百姓,喝起酒來都是多麼的興致勃勃。

    太平早早的被半梅抱回了宮殿,就連小胖子李旦,也因為李弘老逗弄他的名字:蛋蛋。

    氣的被武媚讓尋蘭給送回去了,至於肇事者李弘,自然是又被當著李賢幾個人的面,好好的收拾了一番。

    禮官把各官員送給殿下的賀禮明細遞給了李弘,李弘看完直撇嘴,這幫傢伙真是摳門,除了許敬宗等跟自己較近的臣子,給了自己實惠的新錢或者奇珍異寶外,剩下的都特麼的給的賀言!

    這是**裸的報復自己,少給他們漲了幾個月的俸祿啊。

    蘭陵跟新城、城陽被李治留在了宮裡,並未讓幾人回去。

    而此時,三個女人拉著李弘的手,噓寒問暖,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好幾遍了,依然是樂此不疲。李弘看著三人,心裡腹誹道:「多虧是生在大唐啊,要是生在上一世,這幾個絕對是夜店女王啊。」

    就在李弘打著哈欠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只見幾個太監抱著一大堆東西走了進來。

    「這是什麼?」李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金銀珠寶對他有著天然的吸引力,雖然他現在已經富的不能再有錢了,但是看見好東西,立刻睡意就滾蛋了。

    「來,弘兒,試試這個,這是姑姑特意給你弄來的,到了那邊穿著肯定暖和。」蘭陵拿出了一個烏黑油亮的大皮裘,二話不說的就套在了李弘身上。

    頓時,李弘彷彿一個小狗熊般出現在了幾女跟前,那黑色翻毛的帽子,正好就著他那馬尾,被套在了頭上。

    「還行,挺合身,不算大,穿個兩三年不成問題。」蘭陵打量著傻傻發愣的人體模特,滿意的說道。

    城陽跟新城,也同樣,在自己侍女的手裡接過了一件件皮裘,一件白色的跟一件黑色皮裘,甚至還有一件虎皮做的披風似的皮裘,也被套在了李弘的身上。

    頓時李弘有如被翻毛皮裘淹沒了一樣,只剩下困頓的眼睛露在外面,咕嚕嚕在亂動。

    「給,這是我跟你城陽姑姑用新棉花給你縫製的棉褲棉襖,也不知道你這個小東西怎麼想出來的,這可比做成長袍穿起來暖和避風多了,到了那邊,天氣冷的可是能凍死人的,這些都記得帶上。」新城拍拍小狗熊腦袋上好幾個翻毛帽子,滿意的說道。

    鞋子自然也是準備了好幾雙,幾個女人跟獻寶似的,一個個拿出來讓武媚跟李弘過目,被皮裘包圍著的李弘此時已經汗流浹背,但三女顯然還沒有欣賞完,就在他剛要脫掉時,就被制止了。

    翻毛的皮製鞋子,李弘是死活也不要立刻穿上,如今長安還沒有很冷,自己如果真被折騰成狗熊,估計回到東宮就得感冒。

    出門的衣食住行,三個姑姑自然是想的很周到,無論是糕點、還是胡餅還是亂七八糟的零食,都給李弘備了很多,李弘估算,這三個姑姑給的這些東西,估計三駕馬車都拉不下。

    就在他愣愣的已經麻木的同時,聽見外面傳來陣陣腳步聲,狗熊般的腦袋想從幾件翻毛皮裘中探出來,但效果不是很明顯。

    翻毛帽子壓的腦袋沉甸甸的,費力的伸手把帽子往上撐了撐,眼睛這才看見蓬萊殿外面,竟然站著男男女女,估計不下一百個下人。

    「這是干什麼?」李弘幹著嗓子提醒眼前的四個女人,主角還在熊皮裡包著呢!

    武媚嫣然一笑,回頭看看臃腫的難以走路的李弘,揮揮手示意半梅趕緊給脫下去兩件皮裘,帽子也被摘了下來。

    「這些是你姑姑們給你準備的下人,這路上……。」武媚解釋道。

    「母后,兒臣是出征,不是親王回自己的封地,這麼多人給我幹嘛?編入太子六率嗎?」李弘打斷武媚的話,沒好氣的說道。

    「什麼叫編入你的太子六率?」蘭陵回過頭不樂意,說道:「這是我們給你送過來的侍女跟太監,路上照應你的,還編入六率。」

    「人是不是少了點兒啊,雖然弘兒是太子,但是出征也不能太寒酸了,好歹乃我大唐太子,過於簡單會讓人家西域笑話的,我府裡還有些人,明日我再給挑幾個來。」城陽看著蓬萊殿前的一百多人,蹙眉說道,這點兒人隨太子出行,是不是真的寒酸了些。

    「嗯嗯,你提醒的對,正好我那府裡也有一些,咱們幾個再給湊些,弘兒這些年待咱們不薄,可不能太隨意了。」新城看著門口廣場的那些人,也是一臉鄭重。

    而李弘確實滿腦子黑線,老子是出征西域打仗去,不是父皇那般皇家出行,需要儀仗的。

    而且,他很懷疑,這三個長安富婆是不是成心的?是不是覺得府裡養的人太多了,都推給自己,好為他們節省平日開支。

    武媚成心看李弘笑話,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弘那張死人臉,呵呵樂道:「怎麼了弘兒?你三個姑姑多疼你啊,你怎麼看樣子不樂意啊?放心,閒人少的話,明日母后再從宮裡給你挑一些,保證你這個太子出行不比你父皇差。」

    「母后,兒臣是那意思嗎?」李弘翻著白眼說道。

    武媚應該是很清楚自己的,從來出門都是越簡單越好,如果帶這麼多下人去西域,還不如不去,這還沒走出長安,估計就要被人笑死了。

    肯定有人會說:這太子那是出征西域啊,簡直就是遊玩兒啊。

    帶這麼多侍女太監,是打算給人家送過去求和嗎?

    「不是那意思你給我擺著一張臭臉給誰看呢?」蘭陵看著李弘對他母后翻白眼,一指禪神功立刻向李弘腦門點去。

    「蘭陵姑姑,我……我是出征西域,不是出行。我是打仗去的……。」

    「喲喲喲,出征怎麼了?當年你皇爺爺出征西域,那可汗還為你皇爺爺親自除草修路來著,你這點兒排場,跟你皇爺爺比起來差遠了,怎麼就不能帶了?這些人怎麼了,礙你手腳了?嫌多?你東宮的宮女、太監就少了?就帶夏至跟小雪,半梅、尋蘭四個宮女,那夠用嗎?吃喝拉撒睡,哪一個不需要宮女侍候著?我還覺得人少呢?」新城公主年齡最小,才三十二歲,也是三人裡說李弘給說自己兒子似的,想怎麼數落就怎麼數落,武媚也只是旁邊站著,反正她覺得有人幫自己收拾李弘,這絕對是好事兒。

    「行吧行吧,你們弄吧,隨你們折騰吧,我回東宮了,明日還有要事兒處理。」小狗熊此刻無力跟她們力爭,自己在她們的一指禪神功下,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留在這裡只會給她們更多訓斥自己的機會。

    「小兔崽子還反了你了,竟然還不耐煩了,這還不都是為你好,怕你路上受委屈?想想你蘭陵姑姑我能害你嗎?我這每天東奔西跑的,還能不比你知道這出門該帶什麼?」蘭陵一邊說,一邊一指禪戳著某人往外走的後腦勺,訓斥道。

    而武媚看著鬱悶無比,卻又無可奈何的李弘,早已經笑彎了腰。但當聽見夜空中傳來那朗朗的賦詩聲,眼中又開始閃爍著淚花兒。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32
第168章 玉門關

    無法無天與權毅各領七千兵馬,比李弘提前了兩天出發,而留給李弘的,自然只有他這些年,一直在太乙城被列為重中之重的鐵浮屠。

    東宮門口冗長肅穆的儀式緩緩進行,在李弘看來,每次大將軍出征儀式,都像是一群跳大神的在那裡裝神弄鬼,然後再由皇帝祭天,殺一些活雞活鴨,用來像征出征大捷。

    「到了西域記得提防王方益?」武媚牽著穿著烏黑鎧甲的李弘的手,淡淡說道。

    頭盔此時並未戴在頭上,而是抱在懷裡,望著下面的群臣問道:「王方翼?為什麼要小心他?」

    「你個小白痴,真傻假傻啊你,那王景跟王康不明不白的死了,還有那阿史那特勒跟兩個手下,這事兒瞎子都知道誰幹的,王方翼是近年來晉陽王氏裡的唯一武將,任職裴行儉麾下,你要想在西域作出一番成就,就不能給人家留下口舌。」武媚掐了下李弘的手指,沒好氣的說道。

    「這您放心吧,兒臣不會吃虧的,您就跟父皇在這裡等我的捷報吧。」李弘掙開武媚的手,撫摸著頭盔,然後隨著禮官的一聲喝禮,熟練的把頭盔套在了頭上。

    緩緩走出兩步,面對著大唐的皇帝跟皇后,單膝跪地朗聲道:「兒臣今日出征西域,定當為我安西四鎮的鞏固跟繁華盡心竭力!兒臣定當不負父皇、母后的期望。」

    李治看著單膝跪地李弘,緩緩說道:「朕盼你凱旋而歸。」

    武媚則是跟在李治身後,望著那個身穿一身黑色鎧甲的小男人,沒想到平日裡看著吊兒郎當,沒有一點兒正行的小白痴,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

    站在那裡已經跟他父皇差不多高了,加上他這幾年的自我嚴加苦練,整個人往那一站,竟也是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殺伐氣息。

    花孟牽過李弘的坐騎「糧票」,自然這匹馬還有另外一匹「飯票」,都是當年偷的李治的兩匹良馬,如今正直壯年,高大威猛,與一身黑色盔甲的李弘站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翻上跨上馬背,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治跟武媚:「父皇、母后保重身體,兒臣去也。」

    鐵浮屠早已經在長安城外等候,如今跟隨李弘來參加出征儀式的,只有那二百人的親衛隊。

    隨著李弘調轉馬頭,旁邊的二百人親衛隊也快速的翻身上馬,整個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一絲嘈雜聲,在跨上馬背後,一下子這二百人的隊伍像是一把出鞘的橫刀一般,給人一種殺氣凌厲的感覺。

    花孟、芒種、小雪、夏至,再加上半梅跟尋蘭,身後六人同樣穿著黑色的鎧甲,緊緊跟隨在李弘身後向長安城門外行去。

    望著那揚起灰塵的隊伍,武媚心裡突然間有一股莫名的捨不得,看著那已經淹沒在隊伍的背影,武媚真想即刻派人把他喊回來,真捨得他去那西域受罪。

    「你為什麼剛才不把令牌給他?」武媚落後李治半步,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說道。

    「他沒有要,剛才朕給他了,被他拒絕了。」李治手裡赫然捏著一塊玉珮,這是一塊可以調動兵馬的玉珮。

    雖然李弘如今已經是安西都護府大都護,但如果到了安西都護府,裴行儉不願意放權,或者以太子年幼尚需磨練為由,不願意立刻交出兵權,那時候只要李弘拿出這塊玉珮,就完全可以輕易的接掌兵權。

    武媚奇怪的看著神色坦然的李治,不由納悶道:「那你就不怕李弘到了安西都護府,與裴行儉因為爭奪兵權,反而影響了軍隊士氣?」

    李治呵呵笑了笑,看著前方威武莊嚴的含元殿,扭頭說道:「李弘他什麼侍候幹過沒把握的事情?朕相信他能夠處理好此事,將帥不和的弊端,李弘他比誰都清楚,看他那樣子,恐怕心裡已經有了計畫了,既然放出去了,就無需想太多。何況朕也已經下旨給裴行儉了,想來不會影響軍隊的。」

    武媚聽著李治寬心的話語,卻是眉頭緊蹙,安西都護府可不比這關中地區,賺錢上李弘是一把好手,就看那太乙城就知道了。

    但這幾年,他那太子六率搞什麼改革的,向來好像都是雷聲大雨點兒小,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人知道他那太子六率的戰力如何,最起碼,這放眼朝堂,沒有一個人說過太子六率有多好。

    如今的安西都護府所管轄的範圍,相較於前幾年縮小了不少,但碎葉、于闐、疏勒、龜茲四鎮作為西域最重要的四大城鎮,依然是握在大唐手裡。

    依舊震懾著四方蠻夷,除了處於高原的吐蕃,因為不利於唐兵作戰,一直無法在戰爭中佔的先機,甚至是與吐蕃作戰,大唐向來都是負多勝少,這今年甚至是已經是由攻轉守,只能是被動的防守了。

    河西走廊是通往西域的唯一道路,同樣,作為咽喉的玉門關,作為河西走廊的一部分,無論是軍事上,還是在商貿上,都是大唐的重鎮之地。

    如果不是未來幾十年因為大唐府兵制跟均田制的破壞,河西走廊這塊兒肥沃的土地,也不會被吐蕃趁機搶走。

    但就算是如今,大唐能夠通往西域,除了河西走廊也別無他路。北邊的祁連山山脈,作為一道天然的屏障,為大唐提供了一個良好的防止吐蕃侵入的屏障。

    但隨著吐谷渾被吐蕃侵佔,吐蕃的觸覺已經延伸到,彷彿就是身在長安,都能聞到一絲絲危險的氣味兒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李弘並未催促自己這小一萬人快速行軍,而是走入河西走廊後,他便開始觀察地形、地貌,這一次的出征,能不能拿下吐蕃他不知道,但最起碼他必須把吐谷渾控制在手裡。

    吐谷渾作為大唐對吐蕃在西南的戰略緩衝帶,任何一個人都知道他的重要性,但隨著吐蕃的強大,吐谷渾在諾曷缽這個廢物的管理下,竟然讓吐蕃輕而易舉的拿走。

    無法無天與權毅,早已經到達了玉門關,在斥候與李弘的兵馬取得聯繫後,兩人留下了無天率領左右衛等候,然後便立刻率領兵馬前往肅州迎接李弘。

    李弘老神在在的騎在馬背上,這一路上,他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真正意義上的地廣人稀。心裡也不由的感嘆:大唐能夠在西域取得如今這番影響力,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末將無法、權毅見過大都護。」兩人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李弘馬前,行禮說道。

    「起來說話,如今都已經進入冬季了,別老動不動就跪了。」李弘的鎧甲早已經脫掉了,早就把蘭陵的大皮裘穿在身上了,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狗熊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

    「是,末將聽命。」兩人肅聲回答道。

    李弘很滿意如今的這兩人,權毅、無法無天,都已經是正四品的衛將軍了。

    「可有通知到裴行儉?他現在在哪裡?」知會兩人上馬,然後開始率隊前往玉門關,李弘淡淡的問道。

    「裴都護如今在龜茲,都護府也設在龜茲。」

    「為什麼是在龜茲?」李弘眉頭突然間皺了起來。

    碎葉最靠西邊,可以說是大唐在西域最為邊關的軍鎮了,于闐靠南,緊鄰吐蕃邊境,按說裴行儉此刻應該于闐,為何會跑到了靠東的龜茲?而且龜茲向來與東 突厥接壤,屬於雲中都護府的管轄範圍。

    「疏勒如何了?」李弘心有點兒往下沉,他發覺不對勁了,這跟他記憶中的歷史信息不一樣啊。

    疏勒的地理位置按說是最為安全的,北邊往西是碎葉鎮,南邊往東于闐鎮,三鎮成一條斜線,扼守著大唐的邊關。

    但如今裴行儉卻在三鎮後面的龜茲,按照基本都護府設置,無論如何都護府都應該在疏勒,如此左右都可以出擊、救援,向後自然也就可以援兵指揮龜茲。

    「回大都護,驚蟄跟獵豹送來的情報上說……。」無法看著李弘一下子冷了下來的臉,有些緊張的說道。

    「拿過來。」李弘打斷無法的話,伸手向他要著情報。

    接過無法遞過來的情報,李弘掃視了一眼,淡淡說道:「全軍加快行軍速度,今夜在玉門關休整,明日一早出發前往疏勒。」

    「大都護,裴行儉請您先去龜茲,說是有要事相商。」權毅也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李弘。

    李弘再次接過,快速的看完合上,悶頭不做聲,雙腿輕拍馬腹,便第一個主動加快速度往玉門關行去。

    玉門關距離龜茲最起碼也得有十天的路程,距離疏勒還得少說十五天的路程,就算是有事兒,此刻也都是晚了。

    李弘在腦海裡費力的搜索回憶著,自己能夠記起來的一切歷史細節,但無論他如何回憶,也想不起來西域如今的暴動者會是哪些人。

    天色要比長安黑的早太多了,剛剛到達玉門關,那原本還斜掛在天際邊的夕陽,比他們還匆忙的就躲進了地平線下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32
第169章 棉服

    月光灑在整個玉門關,彷彿是被沾染上了一層白霜一般,城內依然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此時的玉門關並不是漢代時建立的那座玉門關,而是在後漢時被廢棄,斷絕後便再也有沒用過。

    如今的玉門關是乃前隋時開建,距離漢代的玉門關又偏移了幾十里地。

    地勢險要、依山傍水,整個玉門關因為大唐這些年的繁華盛世,經過一再擴建,如今已經是一個成規模的小城。

    四周的山頂、還有前方的各個路口關卡,包括那河道處,如今都建有烽火台,再加上地勢的險要,形成了易守難攻之勢,整個玉門關就像是西域與中原的大門,同時也成了唯一的進出口。

    玉門關內大部分是各國商旅,加上常年駐守在這裡的軍隊,構成了整個玉門關將近三分之二的人口數。

    幾萬人的小城在李弘率領的兩萬進駐後,並沒有引起在這裡住宿的客商的矚目,畢竟作為一個軍事要塞,加上客商常年在外行走的緣故,軍隊已經見多了,所以並沒有人因為這兩萬人,而顯得侷促不安。

    李弘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皮裘,手放在嘴跟前哈著熱氣,說道:「我還一直以為玉門關很小呢,沒想到現在這麼大。」

    城牆上陪同他的玉門關衛隊將軍,早就已經接到了兵部的命令,太子殿下不日將抵達玉門關,任何要求都要滿足。

    原本還以為太子殿下會在到來之後,提出什麼非分的要求,但沒想到,太子殿下人卻隨和的很,除了晚飯是在他的宮女侍候下吃的外,並沒有提出什麼更多的要求。

    「現在駐守這裡多少人?」李弘望著潔白的月光,散發這清冷的光輝問道。

    「稟告大都護,現在這裡駐守一萬兵士。」衛將軍恭敬的答道。

    「城裡每天來往客商呢?你雖然現在只是鎮守一關,但你的職責可跟一個都護沒什麼兩樣,頂多就是管轄的地方小點兒,但沒有誰鎮守的地方比你鎮守的地方更為重要不是?」李弘緩緩在城樓上踱步,一會兒看看城外,一會兒看看城內。

    「如今是冬季來臨了,按照以往的慣例,這數量龐大的客商基本上也該減少了,來來回回的,他們都會趕在元日前回到自己家的,等大概再過個十天半個月,進入關內的就少了,出關的就多了。」袁恕己看太子殿下隨和,自己也跟著放鬆了下來。

    「烽火台十二個時辰都有人?」朦朧的夜色下,烽火台或隱若現。

    「是,大都護。每座烽火台都有二十人在守護,白天的時候人會少一些。」

    「帶我去看看你們的營地。」李弘緊了緊身上的皮裘,沒辦法,這邊的天氣真冷,就算是現在還未走出玉門關進入沙漠,但是這晚上已經足矣把人凍僵了。

    「是,大都護。」袁恕己三十歲上下,身材不是很強壯,個子也不是很高,但身上溢出的卻是一種常年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殺伐氣質,讓人不得不對他側目相看。

    在袁恕己的帶領下,李弘一行人跟著走到了位於玉門關面向西域這邊的城門一側,這裡雖然同樣有燈火,但並沒有顯得人聲鼎沸。

    柵欄門在袁恕己出示了令牌之後,才緩緩打開。兵士手拿風燈,一手握著橫刀,警惕的眼神打量著李弘等人。

    「不錯,看得出來你們雖然不歸安西都護統領,但是警惕性還未因為他們駐守安西四鎮而喪失。」李弘看著門口的幾個兵士,淡淡的說道。

    「謝大都護誇讚。」袁恕己好像到現在還沒有笑過。

    跟著袁恕己走到了一排排用石頭砌成的房子中,裡面的兵士此時正百無聊賴,而一些軍官也已經跑到城內瘋去了。

    隨便找了一間兵士的房間,這是足足可以容納五十人的房間。按照唐代軍制:十人一火,五十人一隊,三百人一團的建制。

    所以這裡這樣的房子,足足有四五十個,再加上玉門關城內其他地方的兵營,容納萬人看來不在話下。

    看著一個兵士因為袁恕己進來後,立刻示意其他人跟自己站起來,袁恕己對他們點了點頭,隊正走到袁恕己跟前,道:「將軍,可是有要事兒?」

    「無事兒,隨便過來轉轉。」袁恕己終於露出了笑模樣。

    正待向隊正介紹李弘時,卻被李弘伸手制止了。

    只見李弘緩緩向前兩步,走到那個隊正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說道:「寢不卸甲?」

    隊正翻翻眼睛,皺著眉頭看著他。

    雖然不認識眼前的人,但看眼前的人身上穿的那白色大皮裘,就知道是非富即貴之人,看年齡也就才十五六歲,但想來應該是大官的子嗣吧。

    但即便是如此,隊正也像是沒有聽見李弘的話般,只是看著李弘在房間轉來轉去。

    「五十人一房間,卻是不錯,最起碼在冬天可以增加些暖意。」李弘不在意隊正沒有回他的話,轉了一圈後,又再次走隊正跟前,淡淡的說道:「脫掉你的甲冑。」

    「為何?在沒有睡覺前,兵營有令,任何人不得脫掉甲冑。」隊正在袁恕己攔他前,飛快的把話說了出去。

    「大都護,這些兵士一向粗魯慣了,就是末將也是粗魯之人,所以還請您勿怪。」袁恕己雖然是賠禮的解釋道。

    李弘不在意,只是繼續看了一眼那隊正,然後轉過去走了兩步,蹲下身子一手摸著睡榻,淡淡的說道:「那你就讓他先卸掉甲冑。」

    說完後李弘也不回頭,手摸著睡榻上的褥子捏了捏厚度,然後掀開褥子又摸了摸下面的草墊,直到把人家的被子拿起來摸了摸厚度,這才滿意的回過頭。

    隊正也在袁恕己的勒令下,脫下了身上的甲冑,此刻看李弘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了些敬畏,這可是連自己的將軍都喊人家大都護啊,自己可是惹不起的。

    李弘臉色一直都很平靜,走到隊正跟前,伸出手摸向那隊正的肩膀,一摸之下,那隊正身上的衣服,竟然只是約莫兩三層厚的棉布縫製起來的衣服,並不是由戶部免費提供給兵部,運往西域,跟雲中還有遼東道上分發給將士的棉服。

    「命所有人卸掉甲冑。」李弘再次伸手摸了摸人家的褲子,一樣,依舊是兩三層棉布疊加的褲子。

    在棉花還未出現在大唐之前,這就是平常百姓禦寒的衣物,只有富貴人家才可以用皮裘等其他動物皮毛,來取暖過冬。

    袁恕己不解的看了一眼李弘,但依然是聽命,讓所有人卸掉了甲冑。

    「花孟、芒種,過去看看。」李弘在昏黃的油燈下掃視屋裡的所有人。

    不一會兒的功夫,花孟跟芒種衝他搖頭,齊聲說道:「都是棉布衣服。」

    李弘聽完後嘆口氣,盯著的隊正問道:「你們可曾有發棉服?由朝廷免費發給你們的棉服,可知道此事兒?」

    袁恕己恍然大悟,一開始他還沒有搞明白太子殿下,摸人家睡榻,又讓人家卸甲冑是想幹嗎,此刻他知道了,人太子殿下是想看看棉服有沒有被分發下去。

    隊正看著李弘那有些冰冷的眼神,剛才還隨和的少年,如今卻有一股不怒而威之勢,那凌厲的眼神彷彿要看透他整個人。

    頓時有些心虛跟不好意思,不敢再看李弘的眼神,諾諾說道:「回將軍的話,末將等人有收到那棉服。」

    「幾套?」李弘充滿冰冷的眼神,直直盯著隊正,他想看看,隊正在回答他的話時,是不是會看袁恕己,如果有偷瞄,那麼其中肯定有貓膩。

    「兩套。」隊正眼神哪裡都不敢再看,只是盯著腳下小聲的回答道。

    「那你為何不穿?為何只穿如此單薄的衣服?」李弘繼續追問。

    隊正眼神閃爍,看了一眼李弘後,又再次把頭低了下去,不好意思的小聲說道:「末將……末將把棉衣送回家了。」

    「為何?」李弘緊追不捨。

    「因……因為……末將家裡人還沒有穿過那麼好的衣服過冬,所以……所以……末將就……。」

    「你入府兵幾年了?可是一直在玉門關駐守?」

    「是,末將入府兵五年。」

    「那你應該有起碼十套棉服了,都給家人了?」李弘驚訝的問道。

    「是。」隊正的腦袋被李弘追問的都快要抬不起來了。

    「他們可是都與你一樣?」李弘再次掃視那些還未把甲冑穿在身的兵士,問道。

    「是,他們都與末將一樣。」隊正老實的回答道。

    棉花進入大唐已經十年了,難道還沒有普及?還是說另有隱情?

    李弘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穿上甲冑,然後在袁恕己的陪同下,又看了好幾個兵營,基本上所有的兵士,都是把朝廷給發的棉服送回了家裡,沒有一個人捨得穿。

    行走在玉門關最為熱鬧的大街上,這條大街東西走向,面對著的自然就是玉門關的兩個城門,面向關中的東城門與面向西域的西城門。

    整個街道雖然不如長安城的普通街道繁華熱鬧,但也說的上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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