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757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23:13
【五百二十八、談判(下)】
“可是天意歸天意,誰也沒有想到通天鑑殘紋竟擁有克制鬼魔的神力。由此可見,天意也不是不可違的……”說到這裡,方天戈似乎走了神,怔了一怔,又才道,“也正是為了掌握逆轉天意的力量,才有了嶗山大戰。”

關天養不太能明白方天戈話裡深藏的意思,只是問:“那前輩今日來,也是為了通天鑑殘紋了?”奇的是他心底一點也不害怕,冥冥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方天戈絕不會出手強搶通天鑑殘紋。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方天戈道,“想來你也很好奇我聖教為什麼會同意談判,是麼?”

“是!”

“你很聰明,其實本該一猜就能明白究竟的!”

“前輩是說……”關天養不能肯定地道,“你們也正遭受著鬼魔的威脅?”

“是!”方天戈道,“十萬大山之中的封印已經鬆動,幸得極樂宗發現及時,拼盡全力加強封印,不然已經被它逃了出來!”

關天養長長地哦了一聲,但並沒有予以置評。

“今天我來就是跟你談筆交易的。你利用通天鑑殘紋之力將十萬大山中的鬼魔徹底封印,我聖教幫你成為號令正道,說一不二的共主。如何?”

關天養連想也不曾想,就搖頭道:“我沒興趣!”

“但你卻想得到自由!”方天戈道,“就算你不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力,難道連自由也不想要了?”

關天養猛地站了起來,毅然道:“我的自由我自會去爭取,絕不會和誰交易。縱然是換了來,那也未必是真正的自由。其實前輩不必來做這筆交易的,只要魔道答應在封印鬼魔之際罷兵息戰,我又豈會拒絕封印十萬大山中的鬼魔?”

“聖都弟子個個心高氣傲,又豈會接受你的恩惠?”

“前輩既要覺得這是我施的恩惠,那也沒法……既要交易,那晚輩可否另提一個條件!”

“說!”

“煩請貴教門下以後不要再傷害普通人了。修行者之間的爭鬥古來有之,我管不著,也懶得管。自命正道者未必都是正,魔道者未必都是魔。但普通人卻完全沒有力量也修行者爭鬥,所以隻請前輩約束門下,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傷害普通人!這個條件可還行麼?”

方天戈驚奇地看了關天養一眼,問道:“為什麼?”

關天養慘然一笑,說道:“只為我曾經也是一個普通人!”

方天戈沉默了許久,竟然嘆起了氣來,“這怕是不容易……”

“那晚輩就沒有別的條件了!”

方天戈嗯了一聲,眼神都擰作了一處。關天養心下頗為忐忑,暗道:“他會答應嗎?其實仔細一想,我提這個條件也太荒唐了些,魔道行事從來就無所顧忌,哪裡會因為我一句話而改變?方天戈雖是魔道共主,但實際上他對另外四宗的控制怕是還及不上玄武宮對正道的主導。就算是他答應了,另外四宗不答應呢?他們都說我天真,看來我還不是一般的天真呀……”可又想到話已出口,已無反悔的餘地,只得靜待方天戈的答复。

“羲和……”方天戈似乎遇到了極大的犯難,依舊拿不定主意。

千葉之彌控身應道:“是,教主!”

“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禀教主,屬下認為,答應容易,但約束卻是千難萬難。”

“嗯,繼續說!”

“我教弟子素來行事無所顧忌,只要興之所至,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除了教主令旨,便是天王老子的話也是放屁。就怕有弟子一時疏忽,將教主令旨拋於腦後,幹下了悖逆之舉,這又將置教主於何地?”

“這麼說來,你也是反對了?”

“不,屬下是主張讚同的。我等是修行中人,傷害普通人原就沒有意義,還弄得與乾坤庭關係空前緊張。這倒不​​是我聖教怕了乾坤庭,而是實在沒有必要節外生枝。屬下此前曾統計過,就這十年間,單為傷害普通人而死於乾坤庭制裁的教中弟子有兩百七十八人,其中元嬰境界以上修為者有八人。實在是不值得!”

方天戈眉頭一剔,眼裡寒芒激閃,“哦?有這等事,為什麼不早奏我知道!”

千葉之彌忙跪下請罪,說:“教主日里萬機,總掌教務,屬下哪敢以芥微小事煩擾?”

“這不是小事!”方天戈寒聲道,“單是這十年就損折如此多的弟子,從長遠來看,豈非更教人心驚?”說到這裡,又對關天養道,“你也該知道,我雖為聖教之主,但也不能教所有弟子毫無折扣地奉行我的命令,畢竟這裡面牽扯太多。我若應了下來,一旦有弟子抗令不遵,我豈非就成了無信無義之輩?”

關天養當然知道單靠著方天戈一道令旨就要魔道門下不傷害普通人是不可能的,但若能大加約束,必然會有所改觀。當下笑道:“是,晚輩明白。晚輩也不是說要前輩一聲令下,就再不會出現普通人為魔道所殘害的情況。只要前輩大力約束,情況必然有所好轉,再加上乾坤庭的威懾,也就能從根本上得到遏制。晚輩要的也是真心實意的承諾,而不是爾虞我詐的敷衍!”

方天戈這才鄭重地道:“好,我答應你就是!”

關天養頓時長出了一口氣,只感到雲開日朗,天清地和起來,暢然一笑,說道:“好,只待將靈泉山極陽之眼裡,還有龍山出逃的鬼魔封印,晚輩自當趕赴十萬大山,全力襄助貴教封魔!”

方天戈得到了關天養的承諾,依舊是波瀾不驚,站起身來,憑欄望著亭外漫山的紅葉,說道:“龍山鬼魔已經出世,要將其徹底封印,得耗到何年何月?為什麼不將靈泉山極陽之眼裡的鬼魔封印之後,便趕往十萬大山呢?輕重緩急,你也應該分得清楚!”

“我當然分得清楚!”關天養道,“但正道各派卻未必允許。如此一來,就要橫生許多阻力,怕是到頭來反教鬼魔恣意肆虐,無益於大局了!”

方天戈也就沒有再說了,只是笑道:“你能答應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我也不再為難於你。羲和,你跟他再談談吧,我先走了!”說完,步子一邁,便消失得無影無踪。

玄武山護山大陣有多嚴密關天養是深知的,但方天戈依然能來無影、卻無踪,其修為之精深,怕是已確如他所說,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

天下無敵?

這是一個關天養曾經想都不曾想過的概念,此時他卻忍不住自問:“將來的有一天,我又能不能無敵於天下呢?”

千葉之彌的笑聲又響了起來,“關老闆,來,我們繼續喝酒!”

關天養已經沒了喝酒的興致,說道:“還是等談判成功之後再喝吧。千葉座主,既然貴教有心罷戰,為什麼就不能開誠佈公地說清楚,反而要反複試探?你也該知道,正道眼下絕大部分的力量都投入到了鬼魔的封印之上,哪還有功夫玩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

千葉之彌哼了一聲道:“你和正道打交道才多久?他們的把戲你又知道多少?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我聖教之安危,有些事情必須要摸得一清二楚才行。再說,你雖為長老會會主,卻無力主導正道,息兵罷戰一事還得看玄武宮是什麼意思。只不過通天鑑殘紋在你手裡,封魔之事自然需要你的首肯。”

關天養笑道:“看來這場談判我是注定插不手了。那你們明知我沒有發言權,為何又指名要跟我談呢?”

“為了提升你的影響,為了打擊玄武宮的威望,也是為了挑起你和玄武宮、和整個正道之間的矛盾。一石數鳥,何樂而不為?”

關天養大笑,說道:“算盤打得是好,可能不能湊效就不得而知了。”說完,也不作辭,大步出了楓晚亭,走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雙方唇舌交鋒,著實戰得激烈。陳朔雖然年輕,此前又是名不見經傳,但在談判桌上,將他的智謀、見識、氣度和應變展現得淋漓盡致,著實教這一幫子活了幾百歲的老傢伙們暗暗讚服。千葉之彌私下里對一眾同夥說:“……這小子不論是口才還是智謀,都勝過關天養不止一籌,實在不好對付得很。這樣的人才,我聖教為什麼就挖不到,偏又讓玄武宮撿了便宜。將來一旦成長起來,嘿嘿,有得我們苦頭吃呢!”

經過十八天的唇舌交戰,機關算盡,罷戰協議總算是達成了。

這也是有史以來,正魔二道第一次通過談判達成停戰協議。

不過,因缺少約束和製裁的手段,協議有效性被普遍質疑。

協議簽訂當日,在關天養見證主持這下,千葉之彌代表魔道,梁師曾代表正道,雙方共同宣誓維護協議的有效,若在封印鬼魔期間,哪一方掀起戰爭,必為人神所共憤,天地所不容。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23:14
【 五百二十九、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上)】
宣誓是在古老相傳的儀式裡完成的,誰若違誓,必然會受到殘酷的懲罰。但這懲罰是針對宣誓者本人,還是所代表的勢力,則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怎麼說,在經歷了嶗山大戰了成功主持正魔二道達成停戰協議兩事之後,關天養的威望是空前提升,儼然與一派之尊分庭抗禮。只不過正道門下始終覺得他的身份有些尷尬,雖為長老會之主,卻沒有決斷正道諸事的權力,長老會名義是按他的意志組建,也是服從他的命令行事,但實際上卻像一個監視機構,使得他連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

不過,關天養的手段卻教人越來越摸不著頭腦。

停戰協議簽訂的第二天,他將理事團九位成員召集起來,'苦口婆心'地訓了整整一天的話,臨到天黑了,才將一段自稱是從通天鑑殘紋上所悟的心法相授。心法共有八百餘字,詞句淺顯,但涵義艱深,一時間眾人都不能體會明白,但憑著見識又能斷出不論是對自己的修行,還是對整個門派功法的完善,都有著不小的助益,便都用心記了下來。

授完之後,關天養就又勉勵了一番,說待靈泉山鬼魔封印完成之後,將會從正道門下擇出功勞俱顯的弟子,許以三天通天鑑殘紋的參悟之權,但能悟出什麼,又能悟得多少,就得看各人的機緣了。

眾人見他終於願意拿出通天鑑殘紋來與各派參悟了,莫不振奮,都說一定傳回消息,讓門下弟子奮起效命,以爭取到參悟之機會。

人散了之後,陳朔頗有些懷疑地問關天養:“你真打算讓他們共同參悟麼?”

關天養笑道:“要讓馬兒跑,就得給馬兒吃草!”

“怕是沒這麼簡單吧?”

關天養聽陳朔這樣說,分明一怔,“你什麼意思?”

“換作我是你,肯定不會這麼大方的!”

“所以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關天養道,“別瞎猜了,我真沒有布什麼機關。”

不管他有沒有布機關,通天鑑殘紋的影響力是勿庸置疑的。有樓子方的際遇在前,關天養根本不需要做什麼正道門下就會趨之若騖。儘管只是共同參悟,所有人都會忍不住想:“焉知我就沒有樓子方那樣的奇遇,悟透通天鑑上的秘密,一夜之間獲得千年修為呢?”又想:“關天養得到了通天鑑殘紋有怎樣?識得神文又怎樣?神器乃有靈之物,福緣深厚者居之,不是誰得到都能獲得器靈認可的……”但不管怎麼說,要獲得器靈的認可就得先獲得參悟之權,不然自詡再深厚的福緣也是空談,所以,討好關天養也就成了勢所必然。

正魔二道息兵罷戰之後,人手的問題也應聲解決,再有了玄武宮居中協調,各種稀有材料在短短幾天之內全部運抵靈泉山。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這日,關天養抵達鄢陵幻境,並沒有立即問封印的準備情況,而是將馬承風和李延極請到一旁。

此時正道各大派掌門帶著一眾精英云集鄢陵幻境,黃金大殿前的廣場上人頭攢動,一時間也數不清有多少人。眾人見關天養獨將馬承風和李延極請到一旁,莫不詫異,都小聲議論著他們在說什麼。

李延極也沒料到關天養一來就將他和馬承風單獨叫到了一邊,似有極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也很詫異,笑問道:“關兄弟,敢情是有好事要告訴我和馬兄麼?”

關天養笑道:“好事沒有,倒有一樁苦事相求二位前輩!”

馬承風也奇了,笑問道:“什麼樣的苦事,先說來聽聽!”

關天養拿出一隻乾坤袋,說道:“這裡是五千萬晶玉,李前輩請先收下!”

李延極越發覺得古怪,接過乾坤袋道:“有事你直接說,搞這麼神神秘秘做什麼?給我這許多錢是什麼意思?”

關天養道:“九夏城毀於地震和屍毒後,我一直籌思著重建,奈何沒有機會。如今封印鬼魔在即,更是忙不過來。所以我想拜託二位前輩抽便主持一下九夏城重建之事。朝廷那邊我已經知會了,一切使費由我承擔,官府只消協助召集民夫就是。不知二位前輩可否成全?”

李延極先是傻了眼,直咄咄地問道:“你這算什麼意思?說清楚,不然我可不接。”

“其實……”關天養想笑,沒能笑出來,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晚輩是擔心事出意外,所以才將唯一懸心的大事託付於二位前輩——也就是託付後事!”

馬承風臉上的笑容也沒了,沉聲道:“你有通天鑑在手,只消鎮住魔氣便是,修復封印之事有李兄、逸兄指導,還有了然、了定兩位大師協助,哪裡就凶險到須得交待後事了?”

李延極驚聲道:“封印是由你和逸兄設計的,難不成——是不是有什麼凶險之處你沒有說出來!”

關天養搖頭道:“我沒有隱瞞的。就算是有,以逸前輩的見識,豈會看不出來?”

“那這又是為何?”李延極已經有些作惱了。他的城府可沒有馬承風深,一旦發作起來,也是雷霆霹靂,駭人得很。

“天下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我這樣做也是怕出了意外,懸心之事沒有著落。”

“重建九夏城本就是玄武宮份內之事,就算沒你這番囑託,我也會按排弟子主持。你這樣是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呢?”

關天養笑了起來,說道:“前輩這就責得沒道理了。我生在九夏城,長在九夏城,九夏城就是我的家,無論怎麼也說不上越俎代庖的。”

馬承風看了李延極一眼,見他雙眼冒火,分明就是要當場發作,便笑道:“李兄也不必跟他一般計較。咱們且先應下來,待封印完成後再跟他理論也不遲!”

李延極怒哼一聲,說道:“天下就沒你這樣的人。本來穩穩噹噹的一件事,你卻這樣一弄,是故意打擊我們的士氣麼?”說完,拂袖走開了。

馬承風笑了一笑,說道:“好了,別亂想,按計劃做就是,出不了亂子。”也走開了。

眾人見李延極面帶怒色走了開來,更加吃不准發生了什麼事。可惜的是,李延極沒有告訴人是什麼事,馬承風也沒有說,關天養就更不會說了。此事在接下來的一百二十多年裡成了絕大的秘團,幾乎所有人都懷疑關天養對馬承風和李延極說了什麼秘密,絕不肯相信只是重建九夏城的事。

馬承風簡短地講了幾句話後,就把現場的調度權限交給了李延極。為了封印鬼魔,重極門可以說是精銳盡出,參與行動的三百名弟子盡是元嬰境界以上修為,分佈在了所有的關鍵位置之上。其次就數丹元宗,共派出了一百六十多名元嬰境界以上修為弟子;再次就是小蓬萊,共派出六十七名元嬰境界以上修為弟子。其餘各派或十多二十人,或一人。總共湊足了一千二百五十人,另有三百人隨便待命。

李延極再次分派了一番任務後,就讓所有人以小組為單位,依次進入封印之眼。

關天養並不急著進去,因為進入封印之眼後,還須得調整方位,這又得花上不少時間。而他只消負責用通天鑑殘紋的力量鎮住鬼魔,防止在修建封印之時魔氣外洩,感染了一眾人等。據他的推算,至少還得有兩個時辰才能進入極陽之眼,進去也是乾等著,還不如在外面多曬會太陽。

雖然幻境的太陽都不是真實的,但至少讓人感覺暖烘烘的,心裡也踏實。

李延極見所有人都進去了,也沒招呼關天養,便與軒轅逸、魯長恭一道進去了。

馬承風在和各派掌門們周旋。他不像梁師曾那麼圓滑,永遠都是一副溫和謙恭的神情;也不像陸世元那麼嚴肅,幾乎看不到笑容,說起話來也永遠都是斬釘截鐵,不留絲毫餘地。他該高興的時候就會大笑,該怒的時候就會拉下臉上,以眼神和語氣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大家都很樂意和他相處,但卻又都明智地保持著距離。

關天養正好奇馬承風是一個怎樣的人,就見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通道,循著通道望去,就見到楊縱和杜友逢並肩而來。“難怪不得,我還當誰有這樣的氣場,竟教這些各霸一方的堂堂掌門們都自動讓路了,原來是楊座主……”關天養不想在這時候還能再見到楊縱和杜友逢,心情頓時愉快了起來。可在他看到杜友逢身後還跟著雲素和杜若時,當場就呆住了。

儘管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杜若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沒有驚心動魄的激動,只是劫後餘生、久別重逢的歡快。

杜若撇開人群,快步跑了過來。關天養也顧不得眾目睽睽,衝將上去,一把將杜若死死地抱在懷裡,哽咽道:“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杜若也拼盡全身力氣將他抱著,泣道:“說什麼喪氣話?咱們不是早說好了,要相守一輩子的麼?你難道就放棄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23:14
【五百三十、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下)】
關天養顧不上拭淚,貪婪地嗅著杜若身上散發出來的馨香,笑道:“好,我不說喪氣話了,不說了……你怎麼又來了?這一路上都還安全麼?”

杜若嗯嗯作聲,說道:“娘聽說正魔二道之間達成了罷兵息戰的協議,這才同意陪我一道來看你。真怕來晚了,見不上你……”

關天養這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懷抱,以衣袖為杜若拭著淚水,說道:“看你,都哭成淚人兒了!”杜若撇開他的手,嗔道:“那你自己呢?堂堂男子漢,好意思當眾流淚!”

“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關天養大笑道,“有情有義好男兒嘛。”

“我就沒看出你哪點好……”杜若擲過了一塊手絹來,又掩面而泣。

關天養收了淚水,將手絹遞回去道:“擦了吧,這麼多人都看著,好意思?”見雲素走了上來,忙上前兩步,控身道:“雲前輩!”雲素摟著撲入懷裡的杜若,橫了他一眼道:“還叫雲前輩麼?”關天養嘿嘿一笑,瞥了杜若一眼,就曲膝跪了下去,高聲道:“拜見岳母大人。”當場叩了一個響頭。雲素只是笑,沒有叫起來。

關天養見杜友逢走了過來,又叩頭下去,“拜見岳父大人……”

杜若已是羞得滿臉通紅,咬著牙關嗔道:“你混叫什麼?”不想杜友逢嗯了一聲,說道:“不必多禮,起來吧!”竟是當著天下各派掌門之面,承認了這個女婿。杜若心中既是甜蜜,又是興奮,整個人不由都輕飄飄的,猶如御風飛在空中一般,渾不著半分的力。一時又痴痴地看著關天養,更覺繾綣萬千,暗說道:“只要我們彼此平安,不離不棄,終此一生相偎相依,終是經歷再大的劫難又如何?天養,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不管多麼可怕的局面,都要和你一起面對……”

關天養爬起身來,揖手和楊縱見禮,回首瞥見杜若眼含無盡柔情,心神頓失為之沉醉,連楊縱說什麼都沒聽進去。

好在楊縱並沒有在意,而是衝杜友逢笑道:“這小子跟你一樣,情種呀……”

雲素乜斜眼瞅著機縱,媚笑如絲地嗔道:“楊大哥,你說什麼呢?”

楊縱大笑,一時聲透雲霄,只教在場之人莫不側目。只聽他道:“普天之下誰不知道東海杜大乃當世第一情種?為了救回你的性命,不惜放棄飛升之機,耗損五百年修為,隻身潛入冥域,從拘魂鬼判手下將你搶了回來。嘿嘿,若他不是情種,又豈會如此?世人都道神仙,殊不知情義方才是無價之寶呀!”仰望長天,說不出的感慨。

杜友逢恍若是聽到一件無足輕重的舊事被提起,只是哂然一笑,滿臉的淡然。雲素卻是激動得臉膛通紅,雙目淚花瑩瑩,似笑非笑,卻又含著無限的柔情,痴痴地註視著杜友逢那傲然的身影。

關天養和杜若都不知道這些舊事,莫不驚詫,彼此對望了一眼後,卻又展顏一笑,只是將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小子……”楊縱長吐了一口氣,又對關天養說道,“記著,好好善待她,用你的生命,你的一切。若不是見你真心真意,憑你又豈能娶得到'南斗星君'杜大的掌珠?”

關天養一時間也想不明白楊縱為何當著各派掌門之面對他說這些,當下恭敬地應道:“是,晚輩一定用盡來愛護阿若。”

“此番封魔,前途難測,不管發生怎樣的變故你都要平平安安地回來。任何時候你都不能忘了,還有人為你擔心,為你祈禱,期盼著你平安歸來。明白嗎?”

關天養心下大震,臉色刷地一下白了下來。扭頭看了一眼臉色同樣蒼白的杜若,艱難地應道:“是,晚輩明白……”

“命是你的,通天鑑也是你的,沒必要為著不相干的天下人把自己給葬送了。你死了,痛苦的也只是關心你的人,他們還是該怎樣,絕不會有人記你半分的好。”

關天養也大笑了起來,說道:“多謝前輩好意提醒,晚輩又何嘗不知道自己不過一件被擺佈的工具?但晚輩求的並不是有人感激,有人記好,而是義之所在,不得不為。”瞥見有人眼露鄙夷之色,顯是在懷疑他只會說好聽的話,也就冷笑一聲,“非是晚輩自吹自擂:晚輩雖為商人,但也並不是斤斤計較之徒,至少還做了些有利於天下之事。各位皆自命遠比晚輩更為清高,不知可有做下一件有益於他人之事?”

杜友逢臉色突地寒了下來,沉聲訓道:“既是義之所在,不得不為,又何必說這許多?你有多大,又經歷了多少事,憑什麼指責起前輩來了?”

關天養知道杜友逢是不想自己在言語上得罪人太多,這才出言回護,忙惶恐地道:“岳父教訓得是,孩兒孟浪了!”

杜友逢依舊不苟言笑,只說:“知道孟浪就好。時辰快到了,你去吧!”

關天養應了聲是,又分別對雲素和楊縱一揖,徑對杜若道:“阿若,放心吧,我會平平安安回來的!”言罷,也不多作留戀,大步朝著通往封印之眼的傳送陣走了去。

感受著離杜若越來越遠,關天養心下陡地生出一股子'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絕決之感,心下大慟,淚水洶湧而下。

不知道為什麼,早在幾天前他生出了一股不妙的念頭,料定此番封印不會順利,至於能不能保全性命,平安歸來,他也說不清楚。徬徨之餘就問萬寶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萬寶爐說:“誰知道呢?總歸循著你的本心去做就是,何必去管吉凶禍福?”關天養也知道從萬寶爐這裡問不出更多的東西,只得一笑作罷。

原覺得自己賤命一條,縱然遭遇不測,至少干成了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一件有益於天下的大事,縱然正道各派不念他的好,至少自己問心無愧。可此刻一想到身後得越來越遠的杜若,哪還有心思去封魔?只恨不得立即轉身回去,帶上杜若遠走高飛,不拘去哪座深山里躲藏,過他們自己的日子,那該有多好呢?可不知為什麼,心裡想的是這樣,腳下卻不受控制,越來越快地朝著傳送陣奔去。直待進入封印之眼後,他才恍然:已經沒有退路了。

既然沒有退路了,那就勇敢地走下去吧。

深吸了兩口氣,將雜念從腦中驅了出去,也不管李延極的任務分派得如何了,只向了然走了去。

了然原來瞑目誦經,關天養走到他身前丈許處,他就睜開了眼,點頭道:“都準備好了麼?”

關天養只道:“下去再說吧!”

了然嗯了一聲,站起了身來,走到巨洞邊沿,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關天養也縱身跟上。

下墜的過程很奇怪,最初的百十丈還有如從高崖上墜下,急劇下落,在撞上了一道清光之後,下墜之勢頓緩,就好像滾到了油缸裡,四周全是粘稠沉重的阻滯之力,竟連神識都變得有些遲鈍了。舉目四望,只見身周全是濃郁的清光,也並不見有別物。清光如河流般朝著某個方向流動,但身處其間的關天養卻感覺不到半點的推拉之力。

了然如同走在平地上,邁開步子,穩穩噹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僧袍擺動,渾無半點受束之感。關天養幾番努力學著像他一樣,都未能辦到,只得像游泳一般,伸展雙臂向前劃行,這才不至於落下。

約頓飯功夫,清光突然消失,四周一片黑暗,陰寒的空氣中隱隱帶著硫磺之味,身體失重急劇下墜。

“難道這就到了極陽之眼裡麼?”關天養還是頭一回從封印之眼裡進來,自然迷糊。扭頭去看了然,只見他還是像散步一般,不徐不急地邁著步子往下走去,全然不受下墜之勢的影響似的。

關天養也不知道距離極陽之眼裡還有多高,忙取出一隻凌空虛渡來別在衣領之上,激活之後,下墜之勢頓消。沒想到的是,了然也如幽靈一般,也跟著慢了下來。“嗬……”他驚得笑了起來,問道:“大師,你這是什麼神通?”

了然道:“我若說不是神通,你肯定不信!”

關天養大笑了起來,“我若說我現在沒有用法寶,那你信麼?”

“當然不信,你明明就用的是法寶!”

“這不就一樣的道理嘛!”

“不一樣的,因為我也用的是法寶!”

關天養如挨了一記悶棍,連罵自己豬頭。了然笑道:“難道我就不能用法寶?”

“非是不能,而是我覺得大師神通廣大,哪裡用得著使用法寶?”

了然也大笑了起來,“你呀你,總是改不了想當然的毛病。”

說話間,熱浪自下洶洶襲來,硫磺味也是越來越重。隨著眼前一亮,已然然置身於極陽之眼內了。居高臨下俯瞰,封印之台有豆粒般大小,四周分佈著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岩漿池,正骨都骨都地翻滾噴發著。較上次來時,洞中並未有太大的改變,只是各個岩漿池時都插上了粗細高矮不一的柱子,看上去像習武用的梅花樁,感覺有些怪怪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23:15
【五百三十一、通天鑑鎮魔之戰(一)】
落到封印之台上後,關天養仔細地查看了每一塊方磚,就說:“玄武宮的功課做得很紮實嘛,也沒見有魔氣外洩的跡象!”

了然道:“玄武宮做事從來一絲不苟,縱是再挑剔的,也難以尋出毛病來的。他們還有片刻也就下來了,你這又何時開始?”

關天養掐算了一下時辰,說道:“他們至少還有三個時辰才會下來,著什麼急?對了,了定老和尚呢?”

“他麼……”了然道,“自然有他的事去忙!”

“忙什麼呢?”關天養不解地道,“他的腿腳又不方便,我都替他擔心生活怎麼自理?”

這時,方磚開始了新一輪的變化,清光閃爍,很是壯麗。變化尚未完成,地底也傳來了陣陣轟響,岩漿也隨之噴發。

了然唉地嘆了一聲,說道:“你呀,總是愛管閒事,不然哪會惹出這許多事非來呢?”

關天養盤膝坐了下來,笑道:“脾性已經生就了,改也改不過來,有什麼辦法?對了,大師可知道兩年前的地震是怎麼回事?屍毒又是打從哪裡來的?”

“地震既是地脈運行所致,也有人為誘發的因素。”

“果然是有人使鬼呀,不知有沒有把這惡賊給抓住?”

了然搖頭道:“此人修為精深,又聰明得很,哪有那麼容易抓住?但多行不義,將來總是難逃公道的!”

關天養嘿嘿一笑,顯是對了然的話不以為然,說道:“你也知道,我在送慎明回九華山的路上遭遇到一個惡人,他自稱聖尊,專會煉製屍人。後來被杜大先生打跑,逃離了五梁山,不知所踪。我一直懷疑他藏到了靈泉山中,奈何我也找過了,杜大先生和各派前輩也來找過了,都沒有收穫……”才說到這裡,了然就打斷道,“這些事與你有什麼關係。你倒是一直念念不忘?”

關天養被嗆得一愣,半晌才道:“怎麼沒有關係?我差點死在那妖人手裡,這仇能不報?”

“你要報的仇多了去,何止這一樁?”

關天養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然又問道:“怎麼,還不開始?”

“大師……”關天養似得差點七竅冒煙了,好不容易將怒火壓了下去,問道​​:“我說,你是不是故意跟我過不去呢?”說到這裡,腦子裡頃時閃過一個念頭,嘴上也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老實說,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得到了通天鑑殘紋?”

了然神情有些無奈,“事實上通天鑑確實能克制魔氣,絕非我捏造的。”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通天鑑殘紋能夠克制魔氣的?你既沒見過通天鑑殘紋,又不知道它有什麼用……”關天養本想將胸中的怨氣、怒氣和懷疑都一股腦地發洩出來,可在看到了然攤開手掌,展示給他看的東西後,不由得悶哼一聲,呻吟道:“這,我,我是不是看花眼了……”抬起手來,卻連揉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了然展示給關天養看的不是什麼妖邪之物,也不是什麼奇詭法寶,而是一塊通天鑑殘紋:半寸許長,通體墨綠,全無出奇之處。若不是關天養已得了四片,且幾乎天天把玩著研究,怕是也不能一眼認出它是什麼來。

“有些事情沒你想的那麼複雜。”了然揚手將通天鑑殘紋拋給了關天養,全沒半點惋惜之色,繼續平靜地說道,“鄢奚飛升那日,我便知道你得到了通天鑑殘紋。它雖是神器,對我來說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你也沒必要這麼緊張!”

關天養漸漸回過神來,摩挲著這一小片通天鑑殘紋,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那你這一片又是從哪得來的?就在這極陽之眼裡嗎?”

“不!”了然搖頭道:“是了定師弟給我的!”

“老和尚?”關天養真來越吃驚了,“他又是從哪得來的?”

了然無奈地笑了起來,“看來你不把根底都刨出來,是不會甘休的了?也罷,反正還沒到時辰,我便說與你听就是。這一片殘紋也非了定師弟得到的,而是他的徒弟。這人你也認識,他原是商縣縣令,姓駱,名琳……”

關天養已經沒法子再表達自己的驚訝,只是搖頭苦笑道:“世上還有比這更巧的事麼?”

“哪裡就說得上巧了?”了然說道,“駱琳的妻兒落在了阿留古手裡——也就是你說的聖尊——為了救他們出來,駱琳是連性命都不要了,可是他那點本事,又怎麼是阿留古的對手?第一回被你救了,第二次眼看著就要屍化的時候,恰好被師弟遇上,又救回他一命。得知了他的經歷,師弟也很感慨,就將他收錄門下,授以佛法。後來他得知阿留古逃回了苗疆,就一心要追去,說縱是死也要與妻兒死在一起。師弟不忍他一個人去犯險,就陪他一道去了。不想阿留古並沒有回苗疆,他們也是空跑了一趟。苗人們聽說阿留古沒有死,又在中原生事,都很懼怕,紛紛向他們打聽情況。有位苗人長老在與駱琳長談了一整夜後,就把這塊殘紋送給了他,說興許對他有用,卻沒有說有什麼用。駱琳只當作尋常禮物收了起來。在他們匆匆從苗疆趕回來時,九夏城被 震摧毀,屍毒也大規模地爆發。”

關天養聽到這裡,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那通天鑑殘紋怎麼會在你手裡?駱大哥給你的麼?”

“你著什麼急,聽我說完便知道了。回來之後,駱琳便去清剿殭屍,結果不敵阿留古,幸得有它護身,才撿回了一條命來。不想阿留古認出了它的不凡之處,就要駱琳拿他去換回妻兒。駱琳萬沒料到得來極易的一件東西竟會被阿留古如此看重,也沒去想它到底是什麼,就答應了。”

關天養頓時臉色大變,叫道:“駱大哥怎麼……唉!”

了然沒有置理關天養,繼續說道:“阿留古得了它之後,便循著暗河潛入了極陽之眼,想破壞封印,放出鬼魔!”

關天養又驚又怒,長身而起道:“他敢!”

了然道:“他怎麼不敢?他不但敢,還想利用通天鑑殘紋的神力鎮住鬼魔,為他所用!”

關天養臉色瞬時青了,簡直不敢相信世上還有如此瘋狂的人,竟然還能奴役鬼魔。要知道魔是秉陰煞戾氣而生的至兇至悍之物,將所有生命視得比螻蟻都卑賤,何曾在人面前俯首過?阿留古不但敢想,還敢做,當真不鬼'聖尊'這稱號。

“當時我恰好有事外出,沒有守在這裡,玄武宮也沒有派人監視……”

關天養包急地問道:“那又是誰阻止了阿留古破壞封印呢?”

“駱琳用通天鑑殘回換回妻兒後,殊無欣喜之意,終日鬱鬱不樂!了定師弟對這個徒弟很是了解,知道他想盡快解除妻兒的痛苦,卻又不好開口相求。師弟原就對他一家的遭遇極為同情,眼見他們好不容易團圓了,自然也很高興。不過若用藥物的佛法化解,至少需要兩三年才能將他妻兒體會的屍毒化盡。大人也還罷了,可幾歲的小孩子又豈忍得下去?想著極陽之眼裡陽氣極盛,乃是最好的驅除屍毒之所,師弟就決定帶他們下來,利用極陽之力焚盡屍毒。不想機緣巧合之下,正撞見了阿留古破壞封印,當場就打了起來。阿留古縱然本領不弱,奈何在極陽之眼里大受限制,不是師弟敵手,反倒連它也給丟了。師弟原說將它還給駱琳的,奈何駱琳固辭不受,說此物於他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給能發揮出它威力的人,使之造福蒼生。待我回來之後,師弟便 它給了我。也就是在那時,我才知道它有克制鬼魔之力。這下你該知道不是一場算計了吧?”

關天養出了會子神,無限感慨地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會是這樣……”

了然點頭道:“是呀,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關天養搖頭道:“我不是說通天鑑殘紋,而是說駱大哥一家子……他們一家現在都很好麼,寶兒呢?當年我和慎明救下他們母子時,寶兒才和個月大……”想著駱王氏對孩子的愛,心下總是說不出的溫暖。雖說經歷了這麼多的劫難,但一家子到底是團聚了。可見老天也不是無情無義,不會讓好人承受最殘忍的折磨。

“有杜大先生贈送的丹藥,還有師弟以佛法為他們化解,自然無礙的!”

關天養這才感覺眼眶濕濕的,忙揉了揉,笑道:“那就好。待把這事忙完了,我也得去看看他們才是!”

“你心中的疑慮也都釋開了,這下該動手了吧?”

“也沒全釋開。”關天養掂著手裡的通天鑑殘紋,說道:“你既已經有了一片,為何還要把我拉上?”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了然對關天養的多疑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連連搖頭,苦嘆道:“如此小的一片,又能有多少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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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三十二、通天鑑鎮魔之戰(二)】
關天養一愕,連連拍頭道:“糊塗,是我糊塗了……這麼說來,大師是將它送給我了?”

了然反詰道:“難不成你還能把你的那塊送我?”

“這不一樣!”關天養說道,“我就是個普通人,五毒俱全;你是出家人,五蘊皆空。我向你要很正常,你向我要就問題大了。”說著,取出自己所得的通天鑑殘紋,金光頓時大亮了起來。極陽之眼內甚為廣大,縱橫怕是有十數里方圓。金光只在頃時間便將偌大空間充得滿滿噹噹的,一絲縫隙都沒有。噴湧的橘紅色岩漿也黯然無色,威勢也漸弱了下去。

一大一小兩塊通天鑑殘紋合到一起之後,各種幻像驟生,神文翔舞,虛空中還隱隱傳出雄偉莊嚴,威勢凜然的誦唱之聲。

關天養頓時肅然,真有些擔心會有意外情況發生。靜看了片刻,腦海中緩緩呈現出一幅畫面:一個高大偉岸,身被殘破甲胄,右手提著長戟,左手拿著一柄長約尺許、形若令鑑的之物高指向天,神情既悲且怒的男人立於高山之上,仰天對著黑雲低下的長空憤怒咆哮。在他的身周,無數的靈魂飛舞盤旋,為他助威,為他吶喊……

關天養頓時被這幅畫面透出的悲壯、蒼涼和雄渾之氣給嚇住了,心下不禁暗問:“他是誰?他要幹什麼?”再一看畫面上男人左手所持之物,立時就猜出它該是完整的通天鑑,只可惜畫面就這樣被定格了,再沒有任何的變化,不然也就可以看出通天鑑到底是作何之用的。

就在他將神識傾注於奇怪畫面上的那片刻功夫,兩片通天鑑殘紋再次合而為一了。金光漸散,關天養將它捧在手裡,才發現鑑身之上又多出了不少的紋路。以手緩緩拭過,金光流溢,幻像迭生,神文如精靈般飛舞,端的是美妙無方。

“南無地藏王菩薩……”了然莊嚴地宣了聲佛號,“此物果然神異非常,雖非誕生於洪荒之世,但絕對是一件神器!”

神器!

關天養覺得自己都有些神經了。

對著畫面中男人所執完整通天鑑來對比,缺省的殘紋最多不會超過三塊。可這三塊又去哪裡找?找齊了是否就能發揮出它的全部威力?

樓子方留下的傳言說:誰若是得到了通天鑑殘紋,不但能在一夜間獲得無上的修為,還能不經過百千年的修煉,飛升天界,證得不老金身。

可是,關天養卻沒能從神文中判讀出這樣的信息,也無從猜測樓子方是如何讀到的,但這也是吸引無數修行者拼死爭奪通天鑑殘紋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通天鑑,顧名思義,難道是指它是開啟通往天界捷徑大門的鑰匙麼?

可那個男人分別是向在戰鬥,與天,或是與九天之上的神仙們戰鬥,奈何勢單力薄,無力扭轉局面,以至於才會發出那樣悲壯和憤怒的咆哮。

但他又為什麼要與天戰鬥呢?

正想得忘神,地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響,驚得關天養失聲問道:“怎麼回事?”

了然道:“它已經感受到了通天鑑上所發出來的氣息,知道我們要幹什麼,怕是立時就會發起衝擊,你要小心了!”

關天養還沒來得及應聲,就感到一股巨力自地底湧來,就連封印之台也沒攔住,狠狠地撞在他的屁股上。幸得他及時祭起【劍心通明】,這才不至於屁股開花,但也被高高地拋起了數十丈,這才將衝力盡數化解。

好傢伙,很是懂得隔空打牛嘛。

關天養又氣又怒又無可奈何。只聽了然說道:“時辰快到了,你得先將它壓制住,上面的人才能進來!”關天養就嘿嘿地冷笑道:“放心吧,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將通天鑑殘紋握在手中,也不需要刻意做什麼,神力感受到了魔氣的躁動,幻化出各種奇詭的異象,直指封印之台。

關天養一邊控制著下墜之勢,一邊關注著通天鑑殘紋製造出來的異象,冀圖從中看出神力是如何克制魔氣的。可是,異象太過奇軌,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任他才智超群,也無法理解都是什麼意思。

金光有時候化作丈余長、碗口粗細的光柱,恍似被人操控著,不停地在封印之台的方磚上點來點去;有時候化作漫天的光珠,落向分佈在極陽之眼岩漿池裡的數百根柱子之上;有時又會是各種從未見過的動物、神明,或怒吼、或歌喝、或跳舞……總之,關天養能看懂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也就是這很少的一部分,與【青城劍典】中所記載的修行之法互相佐證,也能給他很多的穎悟。

本以為只消就這樣拿著通天鑑殘紋就行了,並不需要做什麼的,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才發現通天鑑殘紋也需要消耗靈氣,而且消耗量波動巨大。

起初半柱香的功夫里,全然沒有靈氣消耗的跡象,隨著鬼魔發起的衝擊越來越猛烈,關天養終於感覺到了細微的靈氣波動。正感慨神器就是好,雖然是破損的,但在與滿修行界都束手無策的鬼魔對抗時,幾乎連靈氣也不消耗就將鬼魔壓制得死死的。不想念頭還沒轉過來,就出現一波持續茶盞功夫的靈氣急劇消耗,情急之下,關天養都來不及去關註消耗量到底有多大,只是盡力維持靈氣的供給,不使出現問題。待一切歸於平靜後,他才回想著估量,此番通天鑑殘紋的靈氣消耗怕是超過了聖品五階法寶全力驅動下的消耗,著實有些驚人。接下來又維持了將近半個時辰的無消耗狀態,便又是持續約一柱香功夫、起伏不定的持續消耗。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裡,他試圖總結出規律,卻是沒能辦到。

接著就是李延極率領營建封印的各派一千三百餘名弟子進入。不到茶盞功夫里,所有人都各就其位,按著早已經分派好的步驟行動了起來。

關天養原以為誰拿著通天鑑殘紋坐在封印之台上都能將魔氣鎮住,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靈氣消耗在波動起伏中越來越巨大,若不是他原力修為精純深厚,能毫不費力地將極陽之力轉化為最純淨的靈氣予以供給,怕是不到十二個時辰,就得被耗幹。

“難怪這活計看著輕鬆,卻沒人爭著來做,原來里面藏著這麼深的機關。驢日的,都沒個人提醒我。敢情是想著把我耗死了,通天鑑殘紋就歸他們了麼?嘿嘿,好在小爺不是吃素的,哪能就這樣被你們算計了呢?”很是腹誹了一通,關天養還是繼續不動聲色地堅持。

每往後推一天,通天鑑殘紋消耗的靈氣就會加倍,到第四天上,靈氣消耗的最高量已不亞於仙品一階法寶的消耗,若非關天養深諳靈氣轉化之道,已經沒法子再堅持了。放眼整個修行界,也沒幾個人能夠不依靠外力的相助維持一件仙器所需的靈氣消耗。更教人驚嘆的是,他偶爾還要與李延極、軒轅逸等人一道參議封印營建進度可否適當作出調整,並提出周詳的改進方案。

李延極也還罷了,軒轅逸著實驚駭於關天養的實力,在第三天上就忍不住問李延極:“李兄,我怎麼是越來越看不透關老闆的深淺了? ”

李延極道:“他麼,也沒人看透過。”

軒轅逸不能理解地感慨道:“據我所知,他也就二十多歲,就算從娘胎裡開始修行……不,就算是上輩子就開始修行,又能有多少修為?可這幾天來的靈氣波動你我都能夠清晰感知,沒有七百年以上的功力,哪裡能夠堅持得住?”

李延極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他可不能以常理來猜度,若不然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又豈能支撐得起至少要七百年以上功力才能勝任的漫長消耗?還有個問題想必你也發現了,自從我們動起手來後,這裡的極陽之力始終維持在一個較低的水平,不像以往那樣猛烈的波動。”

“難道不是被通天鑑殘紋所壓制住了?”

“不是!”李延極搖頭道:“通天鑑已經破損,發揮不出應有的威力來。之所以能克制鬼魔,靠的還是先天的神力。若是我沒有料錯,極陽之力的不振應該和關兄弟有關,可能是他用法寶或是我們所不知道的法子將其轉換成了可供通天鑑殘紋消耗的靈氣吧。”

“法寶好像不太可能。”軒轅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會不會是從通天鑑上悟得的上古秘法呢?”

李延極似乎沒興趣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討論下去,就道:“興許是,興許不是。關兄弟一直就深諳通氣控制的法門,我重極門就蒙他指點,受益匪淺。據說他修行的是一種叫'原力'的法門,與我等所煉之真元截然不同,原力可以隨意轉化成任何形式的力量,至於是如何轉化的,就教人不得而知了!”

軒轅逸既震驚又艷羨地感慨道:“不想世上竟有這等奇法?若是我軒轅世家也能略通皮毛,封印之術又豈是今日這般沒落氣象?”一時間嘆氣連連,鬱鬱不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23:16
【五百三十三、通天鑑鎮魔之戰(三)】
按事先制訂的方案,整個封印的佈置需要七天。前五天完成法陣的營建,然後用兩天時間來啟動法陣,破碎虛空,將鬼魔徹底流放異域。所以,真正艱難的對決是從第六天開始的,能不能將鬼魔徹底封印,就要看最後這兩天的努力了。

到第五天上,關天養就預感到了不妙。一如了然所說,破損的通天鑑殘紋是無法發揮出神器的威力,須得靠他的實力和意志來彌補威力的不足。可是,再強的實力在鬼魔面前還不是兒戲一般?唯有靠著意志支撐,仗著通天鑑殘紋之上的神力來與鬼魔一決高下。

也就是在第五天上,關天養慶幸自己是劍修,慶幸通天鑑殘紋是為自己所得,也慶幸是他在與鬼魔對決。

若不是劍修,單靠著實力,縱是神仙也沒法子與鬼魔拼鬥,更不能夠提供給通天鑑殘紋所需要的靈氣。實力是有限的,意志卻是無限的,正是堅強不屈的意志,使得他在這場對抗中到現在都還佔著上風。若換作別人來,即便是白龍或是方天戈,也未必能夠堅持四天,一旦掌控通天鑑殘紋的人倒下了,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這是一場天意的對策。鬼魔要破印而出,為患世間,是天意;他關天養成為劍修,得到通天鑑殘紋,也是天意。天道貴在平衡,損有餘以補不足。所以這場封神時代以來的人與魔之間的正對對決注定會以關天養的勝利收場。

儘管最終會勝得很艱難、很痛苦、很出乎人的意料,但關天養已經堅信,鬼魔再無破印而出的機會,它將永遠地被流放。

在所有的法陣都營建完成之後,整個極陽之眼已成了另一番模樣。林立的平台取代了翻滾的岩漿池,所有的法陣雖還未激活,但都各自閃爍著五彩的光華。全新營建的封印系統的陣眼就是關天養和了然置身的封印之台,但這裡卻要在最後一刻才會被啟動。

鬼魔也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不惜以耗費本命元神的方式與通天鑑殘紋的神力相抗衡。猛烈的地震已經有超過六個時辰沒有間斷了,轟轟隆隆的聲音持續傳來,教人忍不住懷疑再這樣下去,大地會不會塌陷。

在通天鑑殘紋鎮住迎來的鬼魔時,李延極和各派長老就得在同一時間啟動三百六十座法陣中的一百二十座——這一百二十座法陣須得經過六個時辰的蓄靈,才能獲得在瞬間破碎虛空的強大力量。也就是在那一瞬間,關天養必須得用通天鑑殘紋將鬼魔逼入虛空通道,接下來,軒轅逸就得在一柱香的時間內啟動另外二百四十座法陣,修復破碎的虛空,將鬼魔永遠流放。

李延極並沒有著急啟動蓄靈法陣,先是衝了然揖手一拜,才對關天養道:“關兄弟,我這馬上就要啟動裂空法陣了,鬼魔的反抗有可能會越來越猛烈,你……能堅持得下來嗎?”

關天養笑道“放心吧,沒問題!”

李延極嘆道:“只要盡力就行,只要盡了力,也就問心無愧了!”

關天養當然明白李延極的弦外之音,說道:“前輩放心,我當然會盡力。拼命不討好的傻事我可不會幹的!”

李延極神情略為一鬆,說道:“這就好。”又笑道,“我們都還等著喝你和阿若的喜酒,待此間事一了,你可不能再拖了!”

關天養頗為感激李延極的用心,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就大笑道:“好,到時前輩只管帶上肚皮來喝就是!”

李延極又道了一聲保重,再扭頭看了然。了然也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李延極深知了然乃地藏王菩薩使徒,佛法淵深,縱關天養力有不逮,他也能從旁襄助的,心頭懸著的石頭也就落下來了一些。沒有再多言語,就去啟動裂空法陣了。

經過一番祭煉,一百二十座裂空法陣的陣眼全被激活,霎時之間,猶如一百二十道利劍升空而起,直指​​極陽之眼的穹頂。

也就是這一刻,地底傳來的震動突然停止了,轟鳴聲也隨之消失。

霎時間,靜寂若死。

所有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有如打鼓一般轟響。

當震動和轟鳴不停地從地底傳來時,所有人都覺得它無比的討厭,只祈盼它早一刻消失才好。可它真正消失的時候,心底又被一股子不知從何而來的焦躁和恐慌填得滿滿噹噹的,恨不能當場大叫、或是猛力摧毀所能看到的東西以作舒緩發洩。

也有人在想著:突如其來的靜寂是不是預示著將會有更強怕的衝擊即將發起?

“南無地藏王菩薩……”就在恐慌的情緒越來越漫延之時,了然的佛號聲適時響了起來。如久旱之沙漠普降甘霖,清音迴盪,頓教所有人感到如蒙大赦,如獲重生,心下說不出的舒暢。了然雙手合手,瞑目而坐,神情莊嚴而慈和,【地藏本願經】從唇間飄出,嚶嚶嗡嗡,不絕如縷,卻能教人心神安定,雜念不生。

關天養倒沒有被突出其來的靜寂所影響。一百二十十裂空法陣啟動,鬼魔敏銳異常,自然也能感知到將會發生什麼,難免陷入短暫的恐慌。但恐慌也是短暫的,一旦鬼魔醒悟過來等著它的是什麼,必將發生最為猛烈的攻擊。

有多猛烈?

關天養不敢想像!他只知道自己必須盡全力抵擋,旦有疏失,自己仗著通天鑑殘紋可以保全,李延極等人必將無一倖免。雖說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告誡過自己沒必要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為了杜若,為了關心自己、愛護自己的人們,總要平平安安地回去才是。管他是鬼魔為患,乾坤倒懸,管他天塌地陷,蒼生滅絕,那又有什麼相干?蒼天尚且不管不管,自己一個賤若螻蟻的普通小子,明知不可挽回,又何必去拼命?

可是,當看著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專注地為封印鬼魔而貢獻著自己的一份力量時,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是何等自私,何等可恥?天地開闢以來,蒼生多舛,災患從不曾斷過,若是每個人都只想著保全自己,不為他們貢獻一分力量,芸芸眾生又豈能繁衍至今?

“不管怎麼說,我只盡力堅持到最後就是……”關天養一番感慨之後,暗暗對自己說,“通天鑑殘損,威力明顯不足,能不能將鬼魔克製到封印徹底完成還無法料知。若真的堅持不到最後一刻,我也要提醒他們先一步逃走才是。有劍氣護體,鬼魔一時半會兒奈何我不得,又何必這般心憂懼怕呢?”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裡再無任何異常,極陽之眼內一派忙碌,該檢查的檢查、該加固的加固、該祭煉的祭煉……各有職司,井然有序。也有些人漸漸放鬆了警惕,笑著說:“看樣子鬼魔也耗盡了力氣,折騰不起來了。”另有人答道:“你以為鬼魔跟你一樣虛弱不堪麼?那可是魔,即使被封印在極陽之眼裡不知道幾千幾萬年了,我們這裡的人就得一起玩完!”

“放心吧,有通天鑑殘紋在那里鎮著,什麼樣的魔也沒機會跑出來!”

“太樂觀些了吧?若說是一件完整的神器,興許還真鎮得住。可現在它已經破損,那就說不好了!”

“什麼叫'那就說不好了'?真要是說不好,不單是我們,連帶上道兄你也都沒有逃出元神的機會!”

“這活計本就是提著腦袋在幹,只要有一點意外,誰能逃得出元神去?我勸你們還是少嚼些舌根,專些做事吧。”

聽了這番話,好些人神情都一凜,閉上了嘴,專注於手上的活計。不想只安靜了片刻,一聲類似於石塊墜落的聲響傳來,好些人都忍不住仰頭而望。在並不見洞頂有東西掉下後,有人就嘀咕道:“哪來的聲音?”話音還在迴盪,就又一聲傳了來。這一次眾人都保持著極高的警惕,聲音一響,便都循聲望了過去,才見是一處崖壁裂了開來,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鑽出來。

那是什麼東西?

幾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了。

要知道在營建法陣之前,極陽之眼裡的每一處都經過法陣的加固,任你用法術轟上一年,也別想會掉下一粒塵土。

眼見著崖壁又被拱得鬆動了,泥石簌簌下落,好些人都忍不住想問:難道是耗子一類的小東西嗎?

李延極最是清楚法陣的強度,別說是耗子,就是妖獸也甭想突得破岩層。為保萬全,他也不命人去查看,只是掐動印訣,朝著崖壁破裂之處打了過去。不想還未命中,崖壁已被徹底拱開,一顆小小的黑色三角腦袋鑽了出來。

那小東西眨著一隻鬼瞳似的黑眼,好奇地瞅著極陽之眼內的情況,乍見清光飛來,竟也不躲,將嘴一張,嘶的一聲,好似毒蛇捕食,一口就將李延極的法訣給吞了下去。然後憤怒地虎視著李延極,咧開嘴來,露出兩排鋼針似的利齒,喉嚨裡發出了尖銳無比的嘶嘯之聲。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23:17
【 五百三十四、通天鑑鎮魔之戰(四)】
這嘯聲極具穿透力,直接作用於靈魂,頓時教一眾修為較弱者無不緊捂耳門,痛苦地叫了起來。

“唵……”

一聲斷斷喝如炸雷般響起,直震得眾人心神皆顫,頭昏眼花,心下煩惡難當。但在煩惡去後,心下便是一片清寧,再無任何不適之感。

那小東西顯是被了然這一嗓子震得有些發懵,愣呆呆地還看著李延極,已然沒了剛才的憤怒。

“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

了然一氣念完【滅定真言】,雙手結成降魔印,望著小東西一指,金光閃耀之際,一支三尺許長的金剛杵脫手飛出,直取只在崖壁上露出了小半截身子的小東西。

金光臨體,小東西似被針扎了一下,又厲聲尖嘶了起來,身子一振,便從崖壁中飛射而出。

眾人這才看清了,小的只是腦袋,身子非但不小,還挺大。小腦袋長大尺許長的脖子上,雞身、蝠翅、鷹爪、蛇尾,雙翅展開,竟有四五尺,飛動異常靈活,幾個騰轉便將了然的攻勢化解。

在場的誰不是熟讀【九州風物誌】,見識淵博之輩?可也沒人能叫得出這東西是什麼。

了然也不管它是什麼,又念起【滅定真言】,待小東西飛撲到了封印之台上三丈許時,他才抬掌向上拍了出來。

嗡的一聲清響,金光中竟衝出一頭猛虎的幻影,咆哮著咬向了小東西。小東西剛閃開,金光一變,又成了盤旋飛舞的龍;再變,又是壯碩威武的象;還變,獅、鵬、鷹……各種異獸迭次顯現,或撲擊、或纏鬥、或吞噬、或撕咬,一時間看得眾人眼花繚亂。眼看著這靈活異常,神出鬼沒的小東西就要被了然降伏,一聲巨響從地底傳來,接著就是撼天動地的晃動,就連關天養也差點歪倒。了然的神通受此影響,頓時被打斷,異像也隨之消失。

小東西很是振奮,嘎的一聲怪叫,凌空將身子一扭,箭矢般射向了關天養。

看到這一幕,好些人當即恍然,暗叫道:“果然是鬼魔在作怪!”都不知道關天養能不能抵擋,若是不能,怕是就要不妙。

關在養竟對兜頭撲來的小東西視而不見,神情也淡然之至,彷彿是在看一出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好戲。眼看著小東西那烏黑的利爪已到了他頭頂三尺之處,了然張口一嘯,一尊凶神惡煞的金剛幻像脫口飛出,頃時變得丈許高大,探手抓住了小東西的一對蝠翅。小東西驚恐地叫了起來,猛力掙扎。了然大喝一聲:“唵……”金剛將手一撕,小東西就被一撕為二,化作一道黑氣,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嗷……”地底傳來了憤怒之極的吼叫,直震得人耳膜顫痛,頭脹欲裂。

封印之台上的方磚也快速地移動了起來,變幻出各種形態。通天鑑殘紋感受到了魔氣的狂躁,懸停在關天養面前,發出嗡嗡的顫鳴,金光濃郁如油汁般緩緩流淌而出,從方磚的縫隙中滲透了下去。極陽之眼內的靈氣也都瘋狂地湧向了封印之台,奈何通天鑑殘紋聚靈陣無法運轉,吸取靈氣的速度趕不上消耗的速度,以至於瘋狂湧來的靈氣都在台週打轉,形成了五色旋風,煞是好看。可卻沒一個人有心思來欣賞,只感到沒由來的巨大恐懼在極陽之眼裡擴散,令人欲狂。

李延極的眼睛也紅了,顯得既憤怒又狂躁,環視了一眼,厲聲道:“看什麼?守住元神,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誰負責的那塊出了問題,別怪我不客氣!”

這時,馬承風也領著負責後援的的三百餘人趕到,見此場面,也是乍然色變,不敢高聲喝問,只是迅速靠近李延極,問道:“什麼情況?”

李延極黑沉著臉道:“還不清楚,應該是……”說到這裡,就瞅見一人因為恐懼而想開溜,就大喝道:“幹什麼?你,害怕了,是麼?”馬承風嘿嘿地冷笑了起來,厲聲道:“來人,封了他的修為,扔到一邊去。回頭再來理論。”梁師曾領命親自去執行。

關天養已經無心去管人心喪亂。通天鑑殘紋的靈氣消耗達到一個空前的高度,僅靠自身吸靈已經無法滿足,他不得不把自己當成一個超級聚靈陣,將極陽之眼裡的靈氣盡行調度過來,轉化成為最純正的靈氣之後灌輸了過去。

通天鑑殘紋的靈氣得到了滿足,威勢更盛,濃郁的金光將極陽之眼填得滿滿噹噹的,不曾留下任何死角。幻像閃現的速度漸漸也變得慢了起來,節奏卻更為激昂,配上那從虛空中傳來的雄渾的樂聲,教人感覺如同回到了洪荒之世,所有人都是披上了甲胄,即將出征與異獸戰鬥的勇士。

是的,勇士!

被樂聲一激,恐懼盡去,所有人都只感到胸中豪情萬丈,再沒有征服不了的困難和險陰。就連那才被梁師曾制住扔到一邊的人也高喊道:“放開我,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死在鬼魔手裡。放開……”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也過去了……

通天鑑殘紋的靈氣消耗越來越巨大,全然超乎了關天養的想像。好在此處是極陽之眼,靠近地心,靈氣濃郁得難以想像,不然無論如何也滿足不了可怕的消耗。

五天外加四個時辰超強度的消耗,縱然是神仙也支持不了。關天養雖然還沒有露出疲態,但也感到頭昏眼花,渾身又酸又軟。【回元露】也好,【金元丹】也罷,都無法及時幫助他的元氣恢復,便只能仗著龍血洗禮過的強韌體質硬扛。

沒人能理解關天養肩負的責任和使命有多沉重,更沒有人理解他面對的的何等要的危險,又承受了怎樣的精神和肉體折磨。絕大多數人都只當拿著通天鑑殘紋坐在那裡,什麼也不用管,儼然是極陽之眼裡最為輕鬆的人。唯有了然等少數幾人曉得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他一個人能夠支撐得下來。

唯有他一個人。

縱是樓子方親來了,能堅持過前五天來,在第六天上也絕難撐過兩個時辰。

龍血洗禮過的身體,雖不如天龍或是黑龍那般冠絕三界,但也臻至普通生命的頂端,修行者中是再無可與之比擬的,更何況他還服食過了人參果呢?

原力的修煉讓他可以將任何形式的力量進行轉化,不然又哪來那許多純正靈氣供通天鑑殘紋消耗?

劍修強大的意志是其實力之源,也是成就三界六道之內最為強大戰士的根本,也正是有著超強意志的支撐,讓他覺得險不為險,苦不為苦,痛不為痛,反而認為只消咬咬牙,略撐一撐就能挺過去。

楚庸雖是劍修,卻沒有經過龍血洗禮。

所以,普天之下唯有他才能勝利如此艱難的任務。

奈何不為人知。

可關天養也不要人知道。

他要的是義所當為,不得不為!要的是俯仰天地,問心無愧!

他沒有崇高得令人汗顏的思想境界,只是在被迫無奈的局面下做了他認為該做的事。

關天養之所以沒覺得有多險、有多難,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堅信到了最危急關頭萬寶爐和青城劍典會保護他,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也就是所說的有恃無恐了。

但隨著通天鑑殘紋消耗不斷地突破他所能承受的極限,縱他再所有恃,也禁不住恐懼了,便問萬寶爐:“通天鑑不只是一片殘紋麼,靈氣消耗為什麼如此巨大?”

萬寶爐冷笑道:“你覺得呢?”

“我怎麼知道?”關天養也著了急,“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問你了!”

“因為通天鑑是神器,縱然破損了,他也是神器。除非你有神的修為,不然就永遠別想滿足它的消耗!”

關天養當真被嚇住了,失聲問道:“那,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萬寶爐嘿嘿地道,“要么你放棄,要么硬扛到底。沒有第三個選擇!”

“放棄?”關天養大怒道,“不可能。現在若放棄,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了。”

“那你就扛吧,只要你能扛得住,從今以後,三界六道之內,怕是再沒幾人是你對手了!”

關天養幾乎要暴走了。此時此刻,他哪裡還有心思來管事後如何?若不能扛到最後,一切都是白搭,他不得得死,極陽之眼內的所有修行者也將神魂俱滅,萬劫不復。“我不稀罕!”他近乎咆哮地吼道。

“是,你不稀罕!”萬寶爐卻是滿不在乎,“那我就更不必稀罕了!”

“怎麼,你打算一直這麼旁觀下去?”

“那你以為呢?”

關天養已然生出想掐死萬寶爐之心,厲聲質問道:“看你的樣子,真是要不管不顧,連我的死活也不理了?”

萬寶爐大笑,“你也太想當然了。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顧你的死活?”

“你……”關天養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哼,你這人也太任性胡為了。我們選中你自然有我們的目的,可你卻太不聽話,太難控制……算了,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你死了,我們大不了再選合適的目標培養,時間對我們來說算不得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23:18
【五百三十五、通天鑑鎮魔之戰(五)】
沉默了許久,關天養總算說出了一個好字,然後笑道:“那你們現在就走吧,離開我!”說完又加上了謝謝兩字。他還是第一次對萬寶爐如此客氣。

“你不必動怒!”萬寶爐說道,“宇宙的法則就是這樣,強者存,弱者淘汰。任何時候,不要承擔自己能力以外的責任。其實我很期待,你能不能支撐到他們完成封印?”

關天養笑道:“這就不擔你擔心了。”原本他已生出了必殺之心,不惜以同歸於盡之法也要將萬寶爐和青城劍典毀滅,但想到授業和護身之恩德,一時怨氣盡消,怒火也散得無踪了,“你說得對,我原本就是一個螻蟻般卑賤的小子,只該想著如何活得更好些才是,又何必擔上這拯救天下蒼生的重擔呢?就我這身份,哪裡擔得起?既然擔不起,被壓死也就活該了!”

“你明白就好!”萬寶爐道,“不要分神了,繼續吧。任何時候都不要指望別人給你助力,只有靠自己,也只有你自己才可靠!”

“多謝指教!”關天養心下一派清明,無喜無悲,無怨無怒,想著這些年來的經歷,越發覺得萬寶爐的這番話是至理明言。霎時間又想到劍修的修行之法:立於天地之下,意志用是根本,只有堅信自己就是三界六道之內最為強大的存在,才能不斷地突破極限,獲得更為強大的意志。

這不是憑空的臆想,而是堪透大道的穎悟。

悟透此節後,只感腦海內有什麼東西破開了,突然湧出了許多東西來。奈何眼下形勢危急,根本無暇卻管顧,只得任其發展。但丹田內突然化開的一股熱力卻教他吃驚不小:這又是哪裡生出來的一股力道?

他卻不知道,服食過人參果後,在煉成劍魂時只消耗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精華,其餘的都儲存於體內備用。此後的十年之間,縱然經歷的事情不少,卻都沒有到被榨乾耗盡的邊緣,以至人參果的精華沒能被激活。此番幾經消耗,身體已到了難以為繼的邊緣,縱是經過龍血洗禮,也無法再支撐下去,這才被盡數釋放了出來。

若在平時釋放出來,他是無論如何也消化吸收不了的,此刻卻是不必擔心:試問三界六道之內,還有比神器更能消耗來器的東西嗎?

沒有,當然沒有了。

人參果的精華釋放出來,關天養的精神頓時大振,氣勢較先前有了質的區別,通天鑑殘紋竟也幻化出了有若實質的虛影,教人分不清眼睛所看到的、神識所感知到的,哪樣是真,哪樣又是假。

不知不覺間,關天養就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忘了通天鑑殘紋、忘了鬼魔、忘了他人的生死,甚至連他自己是死是活也都不放在心上了。此時此刻,他的整個身心都在沉浸在突湧而至的極端自我的世界裡。

為什麼說是極端自我呢?

第一是他發現宇宙茫茫,原來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第二是他意識到自己沒有退路,要么硬扛到底,要么死。當然,硬扛到底的的結果還是死,幾乎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第三是在意識到連萬寶爐、青城劍典都不能依靠後,他就毫無保護把自己逼上了絕路——背水一戰,非生即死——意志和潛能也就被空前激發,達到了一個他平常想也不敢想的高度。

第四是人參果精華的化開讓他在頃息之間獲得了強大的力量,讓他意識到自己並非羸弱不堪,也可以馭使神器殘紋與鬼魔正面一戰的。

各種因素湊到一起,便讓他進入了一個認為自己是神、天上地下沒有他不能戰勝的極端自我的境界。若在常人身上,這想的念頭哪裡還會稱為境界?直可以說他患上了臆症,說他瘋了。但劍修卻不一樣,以意志支配原力,卻能爆發出宇宙裡最為強大的破壞力量,縱是神魔也無法抵擋。

在將人參果的精華完全吸引後,便不再感覺滿足通天鑑殘紋的靈氣消耗是一件吃力的事,反而趁機將湧到封印之台周圍多餘的靈氣吸入體內,化為原力,存儲了起來。如此施為之下,原力越聚越雄厚,不到兩個時辰直當平常兩百年的辛苦修煉,在關天養毫無知覺,沒有意識控制下,已然完成了三十二輪的蛻變,晉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技修誠微知,明真空虛玄。

劍修十字境界,微字境之上便是知字境了。

何為知字境?

知我,知劍,悟得我是我,劍是劍,步入劍體分修的階段。

單字解釋上來看,似乎也修行者的分神境界雷同。若真這樣想,那就大謬了。

普通修行方式,分神之後便是合體——其實兩個境界完全可以合而為一,分神為前境,合體為後境。分神旨在使元神和肉體分修,使之嬰兒能夠經天門自由出入,徹底擺脫肉體的禁錮,常存於天地之間,也相當於獲得身外之身。之所以要獲得身外之身,便是要將元神脫出軀體,斬滅盤踞於紫府內的三尸陰神,這樣方才能夠煉成純陽之體,為證得無上仙道打下最為堅實之基礎。

但對於很多修行者來說,分神已經不容易了,更何況是斬屍?能分出元神並不代表就有了斬滅三尸陰神的實力。

劍修晉入知字境後,最重要的表徵就是實現自身與劍魂的各自修煉,但根本卻是認識到我是我,劍是劍,二者雖為一體,實則又是各自擁有意識,獨立存在的。

為什麼要經過這樣的修煉階段呢?

那是因為劍修的最高境界是證得與萬物蒼生合一、與大地合一、與三界六道合一、與宇宙合一,實現無形無體、恆永長存的玄元至境。若是經歷分的體驗,又怎麼能夠合得到一處?此時的分就是為了最終的合。

只不過關天養並不知道自己已晉入全新的境界,實力也得到了空前的提升,依舊不著任何雜念地將靈氣注入通天鑑殘紋之內,使之能夠壓制住魔氣。

在關天養突然境界的那一剎那,了然是渾身一震,瞑閉的雙眼陡地睜開,頗不敢相信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然後喃喃地自語道:“天意,當真是天意呀。此子若能渡過此劫,今後的成就怕是再無不可限量了!”低宣了一聲佛號,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便又繼續瞑目誦經。

馬承風和李延極等人也是略有知覺,詫異地註視了關天養良久,見他突然疲態盡打,一副神采飛揚之狀,都很是不解地很。李延極不禁笑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敢情是吃了仙丹麼!”

馬承風卻是緊蹙著眉頭感慨道:“全指望關兄弟能夠撐到最後了,不然我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李延極神情也冷了下來,說道:“若是鬼魔封印了,他卻死無葬身之地,我們又該如何?”

馬承風突然有些迷茫,許久才道:“我們又能如何?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吹自己功德的同時,慢慢地把他給忘了!”

李延極淒然苦笑了起來,“是呀,慢慢地把他給忘了。做好人的下場就是這麼的可悲,也難怪都沒人願意了。”

“若是你我有這個能力,又豈會讓關兄弟獨力面對?”馬承風說道,“眼下我等只有竭盡全力,以分關兄弟之壓力。能夠將鬼魔順利封印最好,不然縱是捨了性命,也要盡力護得關兄弟之周全!”

李延極道:“這事就交給我吧。你肩上擔著更重要的干系,不能有事!”

“什麼叫更重要的干系?”馬承風眼神冷了下來,“對於眼下和以後來說,關兄弟的安危就是我最重要的干系,也是整個正道、乃至整個天下最重要的干系。保全他,就是保全我們自己,保全未來……”說到這裡,似乎覺得語氣太過於沉重了些,就笑道,“說這些做什麼?你先忙吧!”就叫過梁師曾,安排如何防止意外情況發生。

經過六個時辰的蓄靈,裂空法陣俱放射出耀眼的熾白光芒,還發出嗡嗡的輕微顫鳴之聲。整個極陽之眼裡,好似捅破了馬蜂突似的,吵得人心裡發煩。

李延極在確認了所有的裂空法陣都運轉正常後,果斷地道:“都注意了,聽我的口令:一、二、三,啟動!”

嗞-轟!

一百二十道酒杯粗細的熾白光柱同時投射向了封印之台上十丈之處某一點。

嘣的一聲,有如拉斷了鋼絲的脆響,直震得人心氣浮動,眩暈欲倒。有那等修為淺的,當場嘔血,委頓倒地。

馬承風見狀,立即便令人補充上去。

一百二十道熾白光柱聚於一點,發出了尖銳的嗞嗞之聲,持續了約茶盞功夫後,轟的一聲悶響,光柱全部消失,只見一道道漣漪在虛空中激蕩了開來,極陽之眼內的靈氣疾速地朝著光柱消失之處飛了過去,頃刻間就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看似漆黑的漩渦。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23:18
【五百三十六、通天鑑鎮魔之戰(六)】
若是陳朔在場,必然要大叫:黑洞。

在場的修行者都不識得這是什麼,但心底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畏懼之意。

軒轅逸大叫一聲道:“好,成了!”又喊道:“關老闆,了然大師,可以移換方位了!”便跳上早先搭建好的高台上,忙碌了起來。

了然知道軒轅逸要啟動封印之台,放出鬼魔,將它從破碎的虛空通道裡流放出去。時機稍縱即逝,若是任由破碎的虛空通道發展下去,其危害比之於鬼魔更烈。便站起身來,說道:“關施主,快走!”不想關天養全然沒有聽到,繼續地忙碌著。

了然定睛一看,方才曉得關天養已是超然於物外,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曉,頓時大驚。見軒轅逸已經開始了封印之台的啟動儀式,不得不叫道:“軒轅施主且慢!”

李延極意識到了不妙,驚問道:“前輩,怎麼了?”

“關施主暫時沒法子移動!”

馬承風也駭然,問道:“為什麼沒法子移動?”與李延極同時飛撲了過來。待他們也看清了關天養似笑非笑,雙眼流露出說不出滿足的神情后,也都呆住了。

了然道:“這,怕是只好先不管他了!”

“不行!”李延極斷然道,“必須得把關兄弟移開,不然他也會與鬼魔一起被流放!”

馬承風道:“那就叫醒他!”

了然搖頭道:“強行將他叫醒,通天鑑殘紋的神力必然失控,他一樣會沒命!”

“那……”李延極猛地一咬牙,眼裡盡是毅然之色,說道:“那就將他拉開!”便將關天養欺了過去。不想才接近關天養三丈範圍,就被一道絕強的力量震了開來,縱他有分神境界的修為,也被掀得退出了數丈。一時氣血翻湧,真元混亂,連動都不能動了。

馬承風也試著靠近,同樣被彈了回來,只不過情況較李延極略好。

了然道:“他有通天鑑神力護身,誰也無法靠近。眼下也只有先不管他了,希望通天鑑殘紋能夠護得了他周全,不然……不然也只有聽天由命!”

“什麼聽天由命?”李延極目眥欲裂,厲聲道,“不行,非得救下關兄弟不可。他為了救我們,救天下蒼生,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我們卻到最後關頭將他拋棄……”話還沒有說完,了然就道:“各人自有緣法,強求不得。還是趕緊讓開,若再耽擱下去,誤了流放鬼魔的時間,那就要整個天下為他陪葬了!”說完,也不管李延極和馬承風,縱身跳出了封印之台。

李延極看著馬承風,馬承風道:“來,我們聯手,看能不能將關兄弟推下台去。”李延極精神一振,說道:“好!”將千機陣祭起,八十三支竹籤飛舞變幻,頃時便組在了一座破軍法陣。

眾修行者不料李延極已能控制八十三支竹籤,修為分明已達了合體之境,好些都驚得噫了一聲。馬承風將手抵住李延極背心,將畢生功力盡行運送了過去。李極延大喝一聲,叫道:“去!”破軍法陣激射出一道腥紅的血光,撞向了關天養。

按說以馬承風和李延極聯手之力,縱是一座山也能推得塌下,不想腥紅血光同樣沒能突然護住關天養的神秘力量,再被反彈了回來。八十三支竹籤頃時被炸得粉碎,李延極慘叫一聲,長噴鮮血,箭矢般倒飛了出去。馬承風也是葫蘆般滾下了封印之台,哇哇的狂吐鮮血。

梁師曾飛快搶上來,伸手去扶馬承風。不想馬承風身上的餘力未消盡,又將梁師曾撞得倒跌了出去。

眾人這才曉得反彈之力強大得令人難以想像,無不相顧變色。

魯長恭抱住李延極,見他面若金紙,氣息微弱,胸骨盡碎,悲呼一聲:“宗主……”忙取出早先備下的【回天丹】餵了下去。

軒轅逸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破碎的虛空通道的危害有多可怕,一旦失去控制,三界六道都將被其吞噬殆盡。因此必須得盡快將鬼魔流放,然後將其封堵。也就顧不得關天養的安危,只是打起印訣,啟動封印。

隨著一道道的印訣打出,封印之台上的方磚一塊接一塊地飛了起來。眾人原當這些方磚除了耐火,應該無甚出奇之處,此時看來,一塊塊的都閃爍著符文的光華,依著他們看不懂的秩序排列在空中,說不出的森然神秘,心下也是嘆服不止。

方磚共有三百六十塊,軒轅逸足用了兩個時辰方才將所有的方磚都揭了起來,金光籠罩之下,露出了古老祭台的真正面目。

神文,又是神文!

只可惜軒轅逸與一眾修行者已經從通天鑑殘紋之上見識過了,幾天下來,甚至於對這種無法識辨的上古文字也都已經麻木了,就再難以形成震撼。

不過,方磚被盡行揭去,關天養懸空坐立於露出來的祭台之上,渾身沐浴在濃郁的金光之中,若隱若現,看上去竟似遠古的神明,不禁令人心下生出想要跪下叩拜的衝動。

馬承風略作了調息,連療傷丹藥也顧不上服食,就高聲道:“逸兄,可有辦法將關兄弟移開麼?”

軒轅逸正在準備啟動祭台之法,聽得馬承風問,就答道:“沒有辦法!”

馬承風心下一痛,只得扭頭看向了然。了然也黯然合什,說道:“他已被通天鑑之神力護住,除非能夠破開神力,不然就只有聽天由命!”

“聽天由命……”馬承風慘然一笑,神情突然猙獰了起來,厲聲吼道:“難道我們所有人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命送掉嗎?要知道他是為了救我們,救天下蒼生才陷入危境,難道就沒人想得出法子救他一救嗎?”

梁師曾伸手扶住馬承風顫抖搖晃的身體,說道:“掌門師兄,非是我等不願救關兄弟,實在是,實在是愛莫能助!”

了然也道:“生死由命,馬掌門何必強求?就算關施主身遭不測,也是為救天下蒼生,死得其所了。”

“前輩……”馬承風冷冷地瞅視著了然,“此話是否太過冷酷了些?試問,關兄弟憑什麼要為天下蒼生犧牲?我們連他都不能保護,又能保護得了誰?說什麼除魔衛道,拯救天下,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笑話耳。”說完,嘿嘿地冷笑了起來。

了然道:“馬掌門這是在罵我了。”

“不敢,晚輩沒這個意思!”

“有也好,沒也罷,總歸我是盡力了。佛家以慈悲為懷,若有一線機會,我也斷然不會放棄。”

馬承風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錯怪了了然,只得嘆道:“連關兄弟也救不得,我等還有何臉面立於世上?”心神激盪,氣機逆衝,頓時忍不住連噴了好大幾口鮮血。梁師曾將他扶住,遠遠地退了開去。

在軒轅逸的操作之下,祭台上的神文逐個亮了起來,最終形成一個由二十四個神文組成的的法陣。法陣在經過一系列眾人無法看懂的變化之後,逐漸化成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幻影,分立於祭台的四角。就位之後,面朝祭台中央噴吐出了青、白、赤、黑四色光華。四色光華融合之後,又幻化成了一座法陣,緩緩地朝著祭台正中的凹陷處落了下去,咻的一聲輕響之後,一道金光射了出來,不想被關天養的身體擋住,頓時四散濺射開來。轟轟聲中,祭台一分為四,一個真人高大的猛惡雕像緩緩地升了起來。

只見這雕像身長八尺有餘,豹頭環眼,燕頜虎鬚,咧張著血盆大嘴,神情凶悍得無以言語形容。上身**,肌肉虯結,渾似銅鑄鐵鑄一般。腰著圍著一領皮裙,腳下踏著銅頭獸皮靴,雙腿粗得像鐵塔。雙手緊握成拳,作咆哮之狀。雖只是雕像,但看上去神威凜凜,有如真人一般,竟嚇得一眾修為不夠者倒吸了一口冷氣,無不暗叫道:“哪裡來的煞神?”

雕像完全升上祭台之後,四大神獸的幻影化作四色光華沒入了其眉心,接著便見到雕像的雙眼放射出了灼灼的金光來,竟似要活了過來,嚇得有些人失聲叫道:“呀,他要活了……”好在金光閃爍了幾次之後,便消散不見,接著就是地底傳來了節奏奇快,怒雷一般的轟響。

軒轅逸迅速地調度法陣啟動,一時之間極陽之眼內盡被各色光芒充斥得滿滿噹噹的,耀眼之極。

地底的轟響聲持續了一柱香的功夫後,突然停止了。然後就出現了無比奇異的一幕:雕像的眼裡、鼻裡、耳裡、口裡,竟然湧出了赤紅的**來。

起初還有人以為雕像流血了,驚懼難當。待仔細看清後,才發現那不是血,而是岩漿時,這才鬆了一口氣,暗說:“想來雕像內有機關與地心相通了!”汩汩地湧了片刻之後,突然變成了激射,若不是有法陣阻擋,不知得噴射得有多遠。到了後來,噴出來的就不再是岩漿,而是黑氣——黑色的魔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23:19
【五百三十七、通天鑑鎮魔之戰(七)】
封印在靈泉山極陽之眼裡的鬼魔終於還是被放了出來。

所有的法陣在軒轅逸的調度之下都運轉了起來。通天鑑殘紋的金光將魔氣困束得死死的,任任它如何的衝撞,也都突不出去。破碎的虛空通道產生的吸力是越來越大,將籠罩範圍內的一切,包括關天養都緩緩地吸了進去。

誰都知道,一旦被吸入虛空通道,其後果與神魂俱滅一樣,都將落得個萬劫不復的下場。儘管絕大多數人都不喜歡關天養,但還是希望能有奇蹟發生,使得他能夠倖免於難。

奇蹟!

奇蹟會在這時候發生嗎?

有些人覺得,關天養能得到通天鑑殘紋,還能得到龍鱗,更能在短短十多年裡擁有近乎分神境界的修為,其運氣絕對是獨步天下,說不定到最後關頭真有奇蹟會發生呢?

鬼魔在通天鑑殘紋的神力控制之下,逃不出去,回不到極陽之眼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被破碎的虛空通道一點一點地吸進去,說不出的驚恐。妄圖製造音波來迷惑住一眾修行者,奈何了然的破魔音總是恰到好處地響起,使它的陰謀不能得逞。眼看著距離破碎虛空通道入口還不足三丈,便只得將主意打到關天養身上。

“關天養,關天養……”經過一番積蓄力量後,鬼魔開始一遍一遍地呼喊起了關天養的名字,一旦關天養作出回應,它就可以趁機抓住意誌上的破綻之處,加以控制。

也不知呼喊了幾千幾萬遍,關天養終於從物我皆忘,超然一切的境界裡退了出來,問道:“誰在喊我?”

鬼魔嘿嘿地笑道:“沒有人在喊你,是你自己,是你自己!”

“我自己?”關天養似乎還沒有醒悟過來當下的處境,疑惑地道,“我為什麼要喊我自己?”旋就想到是劍魂,可神識轉動,發現劍魂還陷入了沉眠狀態,正在自我進化,對外界的一切沒有任何反應,哪裡會喊他了。也不會是萬寶爐和青城劍典,因為他們對自己的呼喚已經沒有了任何回應。

“因為你馬上就要沒命了,就要淪入萬劫不復之境。”

“沒命了?萬劫不復之境?”關天養翹首四顧,方才發現被通天鑑神力罩住的自己正要一點一點地被吸入破碎的虛空通道裡。

萬寶爐說過,這是黑洞,具有吞噬一切的力量,一旦被吸入,就永遠沒有機會再回來了。黑洞的另一頭是未知的世界,可能遍布比神都還要強大的存在,也有可能是蠻荒、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總之,連最豐富的想像也無法構想出會是什麼。

流放鬼魔之法是洪荒之世傳下來的,便是用絕強之力破碎虛空之壁,打開一條通往未知世界的通道,利用虛空通道的強大吸力,將鬼魔吸附進去,然後封堵上虛空通道,使之永遠也回不來。

這個法子是軒轅逸想出來的,但他卻找不到破碎虛空之法。裂空法陣是上古之世專門用來破碎虛空,流放魔和強種強大異獸的工具,關天養從神文中悟得,正好拿來現賣現用。裂空法陣強大異常,單是一座的威力也足以令下三階位的神仙抵擋不了,一百二十座裂空法陣同時啟動,其威力絕不亞於明字境劍修全力驅動的劍氣,三界六道之內,除了神格之外,再沒有它破壞不了的。

“看吧,他們拋棄了你,他們為了將我封印,不惜讓你為陪葬。嘿嘿,真是好笑呀,你一番辛苦忙碌,到頭來卻是在為自己挖掘墳墓!”

關天養收回漫遊在裂空法陣和虛空通道相關知識裡的思緒,笑道:“是嗎?在這世上,能為自己挖掘墳墓,最後還能把自己埋葬了的人沒幾個吧?”

“你這是在自欺欺吧!”鬼魔的聲音極盡煽動之能,“你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件工具,為了保全他們自己的性命,怎麼犧牲你都是可以的。你死了,他們將會明正言順地佔有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女人!”

關天養全然不為所動,大笑道:“你是魔,是鬼魔,雖然控制人心智的本事不如心魔高明,可也不能差到這地步吧?走到今天這一步,你以為這些我就沒有想過麼?不單想了,而且還看得很透徹,正是因為看得透徹,所以我才會毫不猶豫地任由他們的利用!”

關天養哪裡知道,鬼魔控制人心的手段不在言語之上,而在於利用音波和神識對情緒進行影響——它會挑起你的一切的負面情緒和慾望,然後為它所用——卻沒想到關天養已然晉入了知字境,原力修為空前雄渾,意志堅定而強大,已非鬼魔所能控制得了的,不然哪裡還能這般談笑自如?

“你是劍修,你是三萬年來唯一的劍修,也是最為強大的劍修!”鬼魔的語氣突然變得高亢激昂起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假以時日,不難成為三界六道之內最為強大的存在。若就這樣陪我一起被流放,一切都將煙消雲散。一切!知道嗎?”

“我怎麼會不知道?”關天養趁機加強了注入通天鑑殘紋內的靈氣,說道:“虛空通道又加黑洞,那一頭也未必就是絕地,也有可能是一個跟我們現在所處的一模一樣的世界呢?名為流放,說不定你還能重獲自由,利用你的力量控制那個未知的世界,成為至高無上的王者。這樣的結果不是很好嗎?”

鬼魔憤怒了。它似乎已經忘了本意是要控制關天養的,不想反倒被關天養左右了情緒。明知落入了關天養的圈套,但它還是無法壓抑噴發而出的怒火,厲聲笑道:“是嗎?看來你很樂意尋找一個全新的開始。既是這樣,為什麼又屢番屈服呢?其實你完全可以反抗……”

“得了吧!”關天養哂笑著擺起了手來,“你是魔,人與人之間的東西你又豈能懂?就比如奉獻,你曉得什麼叫奉獻?你不懂。那又何必打著主意來挑撥我?”說到這裡,他又搖頭嘆息了起來,“我以前覺得魔非常了不起,法力無邊,還殺不死,簡直就是三界六道之內最可怕的東西。現在看來,魔也沒什麼了不起之處。它就是專能利用人心底的慾望煽動事非混亂。若是那人無欲無求,它也就無從下手了。無欲則剛,以前我不太能明白,現在算是懂了。真正的無欲無求並非是一味奉獻犧牲,而是真正的無所在乎,連自己的生死、未來都不在乎了……呵,呵呵,我也是的,跟你講這些作什麼?難不成我還想效法佛祖點化心魔那樣,開壇說一場法麼?”言畢,仰天而笑。

鬼魔真的蔫了,顫聲道:“你,你難道真的不怕?不,你是裝的!”

“裝的又怎樣!”關天養眼神瑩瑩,無悲無喜,“我能裝得出來,你呢?你連裝都不能裝了!”

鬼魔厲吼,依舊奈何不得關天養。

這時,李延極緩緩醒了過來,瞅見金光籠罩之中的關天養談笑風生,頓時大叫道:“關兄弟……”一口氣接不上來,臉色頓時漲得通紅。魯長恭忙行功幫他順氣。

關天養聽到李延極的呼聲,扭過頭來,微著笑點了點頭,便又對鬼魔道:“若是你知趣,便自己進入虛空通道吧,免得我再費上一番功夫。”

鬼魔又笑了起來,說道:“看吧,看吧,其實你還是怕的,怕得要命。既然怕,為什麼不想辦法逃命呢?你有通天鑑殘紋在手,沒有人擋得住你。”

“就算沒有通天鑑殘紋在手,現在也沒人能夠擋得住我!”關天養淡然笑道,“但你不一樣,我的修為還不足以將你徹底剿滅,你若不願主動進入虛空通道,另謀前程的話,我也只好親自送你一送。我是劍修,只要晉入了真字境,便擁有了破碎虛空之力,能夠重新歸來。所以你別想拉我墊背,這沒有任何的意義!”

“我就要拉你墊背。哼,若是真有那麼容易就晉入真字境,這三界六道早被劍修統治了。再說,你們劍修的壽命短促,也不知你還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呢!”

“我一定能的!”

“你一定能?”

“我的身體經過龍血洗禮,強韌度超乎了你的想像。再者通天鑑殘紋在我手裡,上面所載的洪荒秘法已被我盡行破譯,假以時日,獲得鑑上神力也不是難事。這一點你該也不會否認吧?我是劍修,身體經過龍血洗禮,又有神力護持,三五萬年不說,三五千年總能活的吧?有了這麼長的時間,別說是真字境,怕是我還會成為洪荒時代結束以來,第一個晉入空字境的呢。你們魔在劍修手下吃足了苦頭的,該知道我沒有在瞎說吧?”

鬼魔徹底無語了。它當然看得出關天養已經晉入了知字境,原力空前雄厚,只消花了數年時間靜心修煉,不說晉入明字境,修為更上一層是必然的。再加上通天鑑殘紋的神力相佐,修為的獲得更是會一日千里,超乎常人的想像,怕是要不了一百年就真的能夠突破明字境,晉入足以笑傲三界的真字境。想到這樣,心下頓時說不出的頹喪,可它又實在不甘心,說道:“不管怎麼說,我都會拉你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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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