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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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概要】:墨非,縱橫中文網簽約作家。

【小說類型】: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萬寶爐在手,天下我有。
  老天爺就是愛開玩笑,莫名其妙地把一件不知來歷,偏能百分百成功強化所有法寶、丹藥、靈獸品階的異寶——萬寶爐賜給我們可愛的豬腳關天養哥哥。
  小關哥會拿著它幹什麼呢?
  是的,你當然已經猜到了:從此,修行界多了『強化祭煉師』這個偉大的職業。
  它讓修行者們不再為法寶、丹藥和靈獸的品階不足、威力不夠而憂慮,更不用為強化失敗的巨大代價而恐懼。
  道友們只需要支付一定的費用——特別強調一下:必須是晶玉。
  黃白之物概不接受——你就可以享受後顧無憂的超級強化服務。
  不管你是普通的凡器,還是靈器、聖器或是仙器,即便是神器,只要能夠強化,保證百分百成功。
  收費公示如下…什麼?你覺得貴了?
  不好意思,小關哥拒絕討價還價,請閣下還是另尋高明吧!

【其他作品】:《宇宙軍火商》、《我拿青春打了水漂》、《超級全能學霸》、《假面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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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2-3 00: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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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14
【篇外回九天龍衛(上)】
天有九重。

每一重天上都居住著不同位階的神仙。

第九重天是證得最高道果的大羅金仙們和三界之內至高無上的天帝所居,氣象萬千,拱衛森嚴,難以名狀。以九重天為主體的仙界等級森嚴,下位階的神仙非奉有符詔不得進入九天之上,違者將遭到最為殘酷的懲罰。輕者被貶下九幽,非有恩旨不得超生;重者被罰上誅仙台,在九天雷火之力下神魂俱滅。

自從天帝顓頊絕地天通,三界創立以來,九天之上便成為絕對權威,絕對榮耀,也絕對神秘的所在。便是高居其上的大羅金仙們也未必盡知其間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九天深處,無盡海之畔。

天帝手下最得力的四大龍衛已經在這裡值守了一萬五千多年。四大龍衛俱出天龍一族,為天龍族八部中實力最為強大的勇士,便是大羅金仙也鮮能與之匹敵。受上古盟約約束,天龍八部須得世代衛護天帝,堅決奉行天帝的旨意,忠貞無二,直至下一劫的來臨。這一代的四大龍衛分別是問岳、盤淵、釋不疑和雷虛陽,他們已經默默地在無盡海之畔守護了三千多年,從不曾有過任何的報怨。

曾幾何時,四大龍衛是仙界穩定和天帝安危的最高保證,有他們在,任誰也顛覆不了仙界的秩序,危及不到天帝的統治。一萬五千年前,四大龍衛突然全部從天帝身邊失踪,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也沒有人敢問他們的下落——因為龍衛的行踪和下落被天帝視為三界之內的最高機密,誰敢擅自詢問,與悖逆無異。從那以後,仙界的秩序和天帝的安危也由新晉的楚陰、甘布、倉央真定和阿羅欽四人負責。他們四人也眾仙被尊奉為'四部禁衛',擁有各種特權,威懾三界。

一萬五千年來,四大龍衛又經過了三代的傳承。他們始終默默地堅守在無盡海畔的崗位上,從不問為什麼,更不問要到何年何月才是盡頭。以他們的實力和能力,原本可以在仙界擔任更重要的職務,可惜卻像被流放一樣,祖輩三代駐守在這蠻荒無際、凶險異常的窮山惡水之間。這一切都緣於天帝下達的密旨,密旨說:守住無盡海,三界之內不論神鬼仙魔,膽敢擅闖一律格殺勿論。

這一天,又是四大龍衛每一百年的聚首之期,問岳和盤淵早早了趕了過來,身為主人的雷虛陽極盡熱情地接待宿命與共的兄弟。眼看中午都快要到了,釋不疑還不見來,盤淵就道:“老三怎麼回事?難道睡過了頭,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問岳是四人中的老大,性子最為沈穩,道:“斷不至於。老三為人最是謹慎,也不像你這般貪吃嗜睡,想來是臨時有事絆住了!”

雷虛陽道:“便是絆住了也該來個音信才是。這可不像是三哥的風格!”

盤淵暢飲著天帝派人送來的瓊漿玉液,不無感慨地道:“我還惦記著他的'天露果'呢,要是今兒不能來,可就要再等上一百年了… …”

雷虛陽道:“要不然打發個人去問問?”話聲才落,殿外的承天台光華大盛,一道'光書'好似流星般飛射而出,直奔雷虛陽而去。雷虛陽當即笑道:“如果我猜得沒錯,定是三哥有事,來向咱們告……”'假'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光書'的內容鎮住了:素來穩重的釋不疑一臉的驚慌說:“快來,出事了!”便沒了下文。

問岳見雷虛陽臉色驟變,放下手裡的酒杯問:“怎麼回事?”

雷虛陽放出了光書的內容,愕然地道:“會出什麼事呢?”

盤淵一口將杯裡的酒喝盡,道:“能出什麼事?莫不是老三覺得太無聊了,逗我們樂吧?”

問岳長身而起,道:“走,去看看!”盤淵本想提議派個人去問問情況,若他們就這麼去了,是不是太興師動眾了些?但見問岳眼神凌厲,表情沉重,便沒再多說,放下酒樽,起身跟上。

無盡海神秘凶險,廣闊無際,誰也不知它是否有彼岸。一萬五千年來,四大龍衛日日夜夜值守在海的這一邊,除非是生命即將走到了盡頭,不曾有過須臾離開。每當新的一天來臨時,他們總會發現看似亙古不變、寧靜安詳的無盡海又與昨天不一樣了,甚至從來沒有哪天一樣過。

用盤淵的話來說,無盡海就像天帝的心,沒有人能夠看得透,永遠沒有。

無盡海之所以無法被看透,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它的安靜,永遠都不起一絲波瀾,好似一面巨大無邊的鏡子,在天地生成之前就被鑲嵌在了這裡,平靜安寧得不可思議。

不過,水面雖然平靜,水下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裡既有天帝豢養的仙獸,也有上古洪荒時代逃逸至此的異獸,它們為了爭奪生存的資源,無時無刻不在激鬥殘殺著,血腥殘酷之極。

剛出雷虛陽居住的宮殿,天象陡變。數万年來一直寧靜異常的無盡海突地風浪大作,仙獸與洪荒異獸們竟然也放棄了搏殺,爭相躍入水面,彷彿是想逃離這片危險的水域。

高遠的碧霄之上幻化出各種神奇的、令人無法看懂的符文圖案,俄而雷聲大作,令人神魂俱震;俄而山岳震動,令人戰栗心驚;俄而異光乍起,令人心智迷惑。瀰漫九天之上的仙靈之氣好似也遇著了天敵,退潮般逃逸了開去,露出了沒有流光溢彩,純淨得好似無暇水晶的青空。

符文和圖案不斷變幻組合,流溢而出的蒼渾威嚴好似要將天地都壓塌一般,令人心膽俱寒。就連三界之內罕有敵手的四大龍衛也是驚懼難當,恨不得立即掉頭,逃得越遠越好。

盤淵駭然地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已經有五千餘歲的壽命,值守在無盡海畔業已有三千餘年,何曾見過這般異象?自然弄不清是什麼緣故!

昂嗷……

一聲憤怒無比的龍吟聲響起,遙遙地只見一道若有實質的青光直透碧霄,好似要以一己之力撐起整個仙界,頃時就將漫天變幻不止的符文圖案衝擊得轟然崩散。仙靈之氣迎來了強大的援軍,也呼嘯著洶湧而上,在無盡海上空形成了一道奇瑰無比的七彩光潮,盤旋衛護於青色光柱四周,威勢頗為驚人。青色光柱越來越亮,一次又一次地逼散了意圖重新完成組合的符文圖案,那巍峨雄壯的氣勢,令人既敬且畏。

問岳神情劇變。雷虛陽大叫道:“不好,三哥有危險……”身子一振,化作一條長逾百丈的紫色天龍,長吟一聲,朝著青光源處飛去。

問岳、盤淵相繼長吟一聲,分別化作金黃色的和藍色的天龍,緊追了上去。

天龍具有上古神明血統,力量乃三界之中最強,除了惡龍之外,無有生物可以匹敵,是以天帝費盡心思與其訂下萬古不易的盟約,得天龍八部族眾衛護左右。若非如此,九天眾仙又如何肯賓服於天帝,聽其號令呢?而問岳、盤淵、釋不疑和雷虛陽又是天龍八部族中最強大的勇士,他們的力量隨著魂印一起世代傳承下來,成為天帝最為倚重的屏藩。那青光分明是釋不疑不惜耗盡本命元神全力與人決鬥,可放眼三界之內,哪還有神佛仙魔令四大龍衛這般拼命?

天帝顓頊絕地天通後的三萬年來,無盡海一直平靜如常,從不曾出現過像今日般的兇異之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問岳、盤淵和雷虛陽也說不上來,他們只從那通天的青色光柱辨出了宿命與共的兄弟釋不疑正遭遇前所未見的危險,他們必須盡快趕去援救。

青色光柱忽強忽弱,最弱之時竟淡到不可分辨。而符文圖案的組合卻是越發的流暢迅捷,那來自已經遙遠得無法觸及的遠古之世的蒼涼肅殺之氣好似無形的利器不斷地向四周擴散,氳氤的仙靈之氣被絞殺一空,問岳三人也是倍感壓抑。

雖說四人各種駐守的地點相隔不遠,但仙界渺渺,縱是動念之間能躍過十萬八千里,那也得需要小半個時辰才能趕到。問岳三人雖知情況萬分危急,卻也是鞭長莫及,只得奮起全部修為疾馳,爭取早一刻趕到。

就在三人堪堪將要趕到之際,青色光柱終於不堪其負,轟然崩散。剎時之間,符文圖案幻化出來的光華大盛,照徹整個無盡海,各種令人難以想像的奇詭圖像紛至沓現,看得問岳三人目瞪口呆,竟連拯救兄弟都忘了。

那符文與圖案不斷地拼組結合,看著既像失傳的上古修行心法,令人心智頓開;又像是一出蒼涼雄渾的史詩,講述著一個已經不為人知的古老故事,令人驟生無限敬重之意;也像是魔王降世,神邸重生……諸般妙處,一時間竟難以言盡。

就在問岳三人看得入神之際,一聲絕望的慘叫傳來:“你們快跑……”他們這才猛地醒悟:釋不疑正身處危難之中,亟待他們趕去救援呢。然而就在此時,'嘣'的一聲劇震,好似維繫天地的弦被崩斷了似的,三人神魂無不劇顫,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強烈衝擊波猛地擴散了開來。瞬息之間,別說無盡海好似要傾覆了一般震盪不止,無數的仙獸和兇名聞於三界的洪荒異獸被當場震得粉身碎骨,神魂俱滅,就連整個仙界也好像要崩塌了一般,久久晃動不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14
【篇外回九天龍衛(下)】
這到底是什麼力量?

竟然猛烈如斯?

奉力量之名而生的天龍在它的面前都似晧月之下的螢蟲,儼然不足為道了。

四大龍衛到底不是浪得虛名,畢竟還是抵住了衝擊。雖沒有喪命當場,卻也是元神受損,狼狽不堪。

衝擊波散盡之後,高懸碧霄之上的法陣也消失得無影無踪,無盡海又恢復了往日的安寧與平靜,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的。

雷虛陽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大叫一聲:“三哥……”飛撲了過去。

問岳和盤淵也叫道:“老三,老三……”四下里尋找。

不遠處的海面之上飄浮著一個青色的身影,氣息微弱,連張嘴都異常困難。雷虛陽最先看到,飛過去將他抱起,才發現他已經渾身經脈盡斷,元神也遭受了重創,命懸一線。“三哥……”見釋不疑傷勢如斯,雷虛陽目眥皆裂,吼道:“誰把你傷成這樣的?誰!!”

釋不疑想說話,嘴唇一張,就噴出一口青色的血液來。

問岳和盤淵相繼趕到,見釋不疑這般慘狀,既悲且怒。

盤淵問道:“老三,到底怎麼回事?”

問淵將手按在釋不疑胸前,渡過一絲龍氣,卻發現釋不疑的元神正在崩散,駭得臉色驟變,道:“快,護住老三的元神!”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釋不疑總算緩過了一口氣來。

問岳深知他的情況依舊不好,隨時都有可能神魂俱散,便問道:“老三,到底怎麼回事?”釋不疑面色青如翡翠,隱隱可見皮下龍鱗,環顧了三兄弟一眼後,他道:“還,還好,你們,你們沒事……海裡有封印……”才說到這裡,氣息湧動,又嗆出一口血來。

雷虛陽驚道:“海裡有封印?”

問岳道:“別打岔,讓他說完!”

釋不疑道:“海裡有封印,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有人,肯定是人,因為他沒有仙果,也沒有神格,觸動了封印……”說到這裡又開始喘息。

三人則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釋不疑說的是真的。便是高居九天之上的大羅金仙都非他們的之敵,何況是人呢?再者,未能得證仙果的人怎麼到得了九天之上的無盡海中?

“他觸動了封印,我,我沒能阻止他,他,遠比我們都強大……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不知道……”說到這裡,話音已經輕不可聞。問岳忙以大神通鎖住釋不疑崩散的元神,命雷虛陽趕緊派人去向天帝請旨,說釋不疑受了重傷,必須得送迴龍谷救治。

剛回到岸上,雷虛陽派的人還沒有出發,甘布就執天帝符詔來了,宣命四人前往碧霄宮回話。

時隔三千多年,四大龍衛再次踏足碧霄宮。

以往天帝總是降階相迎,今天他們在丹墀之下跪了將近一個時辰後,既沒有得到天帝的召見,也沒有恩准釋不疑迴龍谷治傷,甘布還奉旨將他們嚴厲地申斥了一通。隨後天帝頒下旨意:四大龍衛守護無盡之海不力,致使異獸為患,天界震動,眾仙惶惑,剝奪其龍衛頭銜,問岳罰迴龍谷思過,沒有符詔不得出谷一步。盤淵、雷虛陽貶下九幽充作苦役,無詔不得回天。釋不疑傷重難治,罰入輪迴,歷百世轉生後方可重回天界聽用。

聽完旨意之後,問岳沉默不語,眼神空邃,不知道在想什麼。盤淵昂起頭來,質問甘佈道:“這真是天帝的旨意?”雷虛陽長身而起,厲聲道:“要罰就罰我們,憑什麼罰三哥?他歷經苦戰,連命都快沒了,天帝一句撫慰的話沒有也就算了,還罰他墜入輪迴,不歷百世不得回天,這,這是什麼道理?我要見天帝!”

甘布面無表情地道:“你敢抗旨嗎?”

雷虛陽道:“我不敢抗旨,我只是想給三哥討一個公道。”

甘佈道:“天帝的旨意就是公道!”

雷虛陽越說越怒,脖子一梗,道:“那好,要罰就將我們一體罰入輪迴算了,要不然送上誅仙台也行!”

甘布臉色陡然沉了下來,問岳搶先一步厲喝道:“大膽!老四,你莫不成忘了盟約麼?”

雷虛陽道:“我沒忘,我只是想為三哥討一個公道!他現在傷成這樣,一旦墜入輪迴,別說是歷經百世,便是三世、十世,怕是魂印就被磨滅得一干二淨了,那還算什麼天龍?”

問岳臉色蒼白,也是不語了。

盤淵道:“我等守護不力,天帝怎麼處罰都不為過。要么一起罰下九幽服苦役,要么一起墜入輪迴!這才方顯得天帝公道。”

甘布冷哼一聲道:“天帝之意已決,豈容爾等囉嗦?來人,送問岳迴龍谷。盤淵、雷虛陽貶下九幽,著冥君嚴加看管…… ”

雷虛陽一把甩開押解他的天龍侍衛,高聲道:“天帝,我要見天帝!”朝著碧霄宮的大門衝去。

“這就是朕的旨意,你見與不見又有何區別?”

渾厚威嚴的聲音從碧霄宮里傳了出來,透著十分的冷厲。

雷虛陽道:“憑什麼把三哥罰入輪迴?他力戰重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這樣把他罰下去,怕是一世輪迴都經不了就得神魂俱滅,這與直接殺了他有何區別……”

“怎麼,你要抗旨?”

“我沒有抗旨,只求你給個三哥一個公道!”

天帝怒而冷笑道:“好,那朕就給你一個公道。來人,雷虛陽忤逆朕躬,藐視盟約,一併罰入輪迴,不歷千世轉生不得重回天界。”

雷虛陽怒極,卻又無可奈何。盟約一天不解除,天帝的處置不論有多麼的不公平,他們也只有隱忍。要知道背逆盟約將會被剝掉龍鱗、剃除龍筋、破滅魂印,打入玄陰深淵,承受無窮無盡的折磨,直至死亡。他們不怕剝龍鱗、剃龍筋,更不怕死,就怕魂印被滅,怕成為背信毀諾之輩。

謹守信義是天龍最高的道德準則。魂印既是天龍的力量之源,也是祖輩相傳的唯一憑證。背逆盟約不單單是對天帝不忠,更重要的是對天龍一族榮譽,對歷代祖先的侮辱。

盤淵還要力爭,卻被問岳用天龍族特有的龍語傳音之術給制止了:“別爭了,沒有用的。”

盤淵道:“大哥,那咱們就眼睜睜看著老三和老四墜入輪迴不成?老三都成那樣了,他……”

問岳道:“為了老三和老四,最好不要再激怒天帝了。一切容以後再說!”

盤淵只得無力地道:“好吧……”

就這樣,性子激烈的雷虛陽和傷重瀕死的釋不疑被墜入了輪迴,盤淵罰下了九幽,問岳回到龍谷思過。

兩個月後,甘布奉旨迴龍谷遴選新的侍衛,問岳找到他,詢問釋不疑和雷虛陽的情況怎樣了。

甘布說不知道。問岳冷笑道:“你是旨意的執行人,怎麼會不知道?”

甘佈道:“這是天界的機密,你無權過問!”

問岳道:“我不想過問天界的機密。身為天龍一族,我只想知道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兄弟現在情況如何!”

甘布沉默了半晌,悵然道:“雷虛陽已經成功轉世,釋不疑……”說到這裡,擔憂了看了問岳一眼,似乎怕問岳不能接受他將要說出來的事實。

沒想到問岳慘然一笑,道:“老三是不是已經,已經神魂俱滅了?”

甘布沒有作聲。

問岳的神情說不出的淒楚,嘿嘿地直冷笑。甘佈道:“我也很想保全他,可天帝的旨意不可違……”

問岳背過身去,擺手道:“我知道與你無關。你走吧!”此時此刻,他的眼裡盡是強烈的恨意。甘布走後,他咬牙切齒地道:“好,好,這是要殺人滅口呀……”

在碧霄宮前,問岳就隱約猜到了天帝的用意。無盡海裡突然出現的封印,釋不疑的重傷,天帝的震怒……再加上秘密肩負了一萬五千餘年的使命,都讓問岳懷疑封印下面是不是藏著一樁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然天帝又豈會將無盡海列為最高禁地,還將身邊最為得力的四大龍衛派去守護呢?釋不疑傷勢固然極重,但只要醫治及時,還不至於神魂俱滅。明知釋不疑傷重瀕死,還借懲罰為名將其墜入輪迴,不允許有片刻的停留,這不是殺人滅口又是什麼?

四大龍衛自開天闢地以來便是生死相依的兄弟,感情之深,實非旁人所能想像。天龍一族受制於上古盟約束縛,對天帝忠誠無二,但並不妨礙他們對天帝的用心生出懷疑來。釋不疑已然神魂俱滅,不單是他有所懷疑,連甘布這等局外之人也品出了天帝的真實意圖。再加上那日在無盡海上看到的種種影像和天龍一族隱秘相傳的種種秘聞佐證,讓他越發堅定了天帝確實是要殺掉釋不疑以保住埋藏了幾萬年的駭世絕密不被洩露。

但僅僅殺掉一個釋不疑還不夠,四大龍衛必須得都得死絕了,天帝才會真正放心。

盤淵一身修為雖被封印,貶下九幽為苦役,但畢竟是天龍血脈,即便天帝想假冥王之手殺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唯一可慮的倒是雷虛陽,他已然輪迴轉世,神識完全泯滅,稍有不慎便會步了釋不疑的後塵,神魂俱滅……想到天帝的部署,問岳又驚又懼。他身為四大龍衛之首,擔有領導之責,偏偏只落了個禁足龍谷的小小懲戒,這不是天帝開恩,而是天帝在利用四大龍衛的兄弟之情,利用他對盤淵和雷虛陽的擔憂,誘使自己抗旨下界,到那時,就可名正言順地將自己一併誅殺了。

想到這裡,問岳當真是恨極。他一邊對自己說不能上了天帝的當,一邊又說一定要通知盤淵有所防備,再派人小心保護好雷虛陽的安危,心下卻憂急如焚,恨不能立時下界,護在兩位兄弟的身邊,保他們永世的平安。

問岳是一個極有決斷的人,一番糾結之後,他決定先找大長老商議再作下一步的打算。天帝既然已經不仁在先,只要不違背上古盟約,就怪不得他不義在後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15
【一、謀奪】

九夏城。

棲鳳街天雲樓第五層面西的窗前。

歐陽錚躬著身子,雙手緊逼在大腿兩側,臉上煞白,額上全是大汗,卻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歐陽錚在害怕,害怕得要死。

九夏城老弱婦孺誰不知道他是天雲樓的老闆,三楚第一富豪,手眼通天的權勢人物。別說是九夏知府,便是三楚總督這樣的一方諸侯,在他面前也是客客氣氣的,生怕說話過於大聲把他得罪了呢。如此人物,又在自家的地盤上,他還怕什麼?

歐陽錚的面前站著一個人,黑袍紅發,身長八尺有餘,正出神地看著窗外。

歐陽錚怕的就是他!

歐陽錚知道他在看什麼,在看天雲樓斜對面的知真齋。

知真齋是一家專門經營煉丹藥材和礦物的店鋪,雖然整體實力遠不如天雲樓,但因其選材地道,價格實在,二十年來生意是相當的火爆,在行業內也擁有極高的聲譽。

過了茶盞功夫,紅發人嘿嘿地一聲冷笑,道:“這麼說來,你不願意出手對付宋奕了?”

宋奕是知真齋的老闆,鏢客出身,四十歲上金盆洗手,轉行鬼市經營生意,二十年來,知真齋已成為九夏鬼市發展最快的店鋪,著實令人羨慕。

“回,回仙師……”歐陽錚的聲音像繃緊的琴弦般顫抖著,心中的恐懼暴露無疑,“小人,小人不是不願意,小人……”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完,紅發人冷哼一聲,厲聲道:“怎麼,想跟我討價還價?”

歐陽錚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哀聲道:“仙師,小人,小人哪裡敢?”

“你當然不敢!”紅發人回過神來,審視著歐陽錚,凌厲的眼神彷彿要將歐陽錚的心肝脾肺都剜出來看透一般,“你如果敢,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又豈會有你的今天?”

歐陽錚磕頭如搗蒜,道:“是,是,小人一生都是仙師所賜,仙師指東,小人絕不敢往西……”

“那你為何還猶豫不決?”

“回仙師,在小人眼裡,宋奕不過區區匹夫,不足為道。小人忌憚的是宋奕背後的勢力!”

紅發人坐了下來,饒有興致地道:“宋奕背後的勢力?你是指白鶴宗?”

歐陽錚道:“是。這些年來,宋奕儼然成了白鶴宗的欽命採辦,但凡白鶴宗有事,他無不傾力效命。而他一旦有事,白鶴宗也從不袖手旁觀。小人不過凡夫俗子,哪有力量跟玄武九脈之一的白鶴宗鬥呢?小人也不是猶豫不決,而是怕事情辦不好,影響了仙師的計劃!”

紅發人道:“白鶴宗算個屁?我既然讓你對付宋奕,就絕不會讓白鶴宗摻合進來!”

歐陽錚這才舒了口氣,道:“若是這樣,小人倒沒什麼顧忌的了!”

紅發人點頭道:“很好,那你打算怎麼下手?”

歐陽錚想了想,道:“明著來肯定不行。小人聽說宋奕有個私生子,叫關天養。他雖沒有承認,但卻對這小子極好,甚至比親生兒子都好。但這小子打小在乞丐堆裡混大,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現在雖跟了宋奕,但依舊不改愛惹事非的本性。小人認為,從這小子身上下手,不愁宋奕不就範。不知仙師以為如何?”

紅發人沉吟了片刻,道:“我要的是宋奕手裡的東西。這件東西非比尋常,除非他主動交出來,要不然強搶來了也沒用。你既有法子,那就最好不過。若成功了,你所求的事我自然會答應!”

歐陽錚喜得驚呼一聲,臉色霎時漲得通紅,淚水洶湧而出,狂喜道:“仙師於我歐陽氏一門恩同再造,小人,小人就算是磨成粉也報答不了仙師恩德之萬一呀……”當場忍不住號淘大哭了起來。

紅發人淡淡地道:“也別高興得太早。事情若是辦不成,哼,三十年的交情也顧不得了!”輕輕將茶碗往紫檀木的茶几上一剁,化作一道淡紅色的煙霧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歐陽錚怔怔地望著空空的太師椅,臉色時紅時白,眼神既喜且懼,說不出的複雜。俄爾一陣風從窗中吹了進來,茶几瞬時之間化作飛灰,茶碗和果盤跌落下來,打得粉碎。

歐陽錚一哆嗦,額上又滲出了豆大的汗珠,癱軟在地,好半晌沒有緩過氣來。隨著恐懼漸漸退去,他暗暗想道:“只要辦成了這件事,我歐陽家一門可就要雞犬升天了。宋奕啊宋奕,我歐陽錚不是不夠朋友,也不是想對付你,誰讓你得罪了仙師呢?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盯著門庭若市的知真齋看了許久,冷笑一聲,腦子裡已經有了一個無聲無息將宋奕引入圈套的計劃。

按下了響鈴,片刻後就听天雲樓大掌櫃歐陽德昭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老爺,你叫我?”

歐陽錚輕咳一聲,收斂了心神,坐回太師椅上,擺出一副莊嚴神聖,凜凜不可侵犯的天雲樓大老闆的架式,道:“進來吧!”

歐陽德昭是歐陽家的遠親,精明幹練,深得歐陽錚信重。

“有件事交給你去辦!”

“老爺請吩咐!”

“……”話已經到了嘴邊,歐陽錚突然又打住了,略一思忖,決定將原計劃作出一些小小的改變,就道:“派個人去奎元閣訂桌席面,要最好的。再打發人送張貼子給知真齋的宋老闆,就說今兒晚上我有要事請他相商,請務必光臨!”

歐陽德昭一愣,暗道:“這是怎麼回事?老爺跟宋老闆的交情不是很好麼,若有要事相商,直接上門去談就是,何必費此周章?”見歐陽錚沒有多作解釋的意思,便覺得要商量的事情怕是非比尋常,所以特地選在奎元閣,還專程送上了貼子。應道:“是,我馬上派人去辦。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歐陽錚道:“去吧,把老三給我叫來!”

歐陽錚口中的老三叫歐陽傑,也是歐陽家的親戚,學得一身好武藝,現如今不但是三楚一帶的武林望首,也是天雲樓的護衛頭領。

歐陽傑生得矮小精悍,雙目炯炯有神,顧盼生威。見了歐陽錚後,起手一揖道:“大伯,大掌櫃說你找我?”

歐陽錚點了點頭道:“來,你過來……”悄聲密語了一番,道:“這事若都辦不好,我也不攆你,你自己該知道怎麼辦!”

歐陽傑臉膛頓時紅了,脖子一梗,道:“這小子雖然滑頭,卻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若連他也逮不住,我歐陽傑還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也不消大伯處置,侄兒自個兒料理了自個兒,省得大伯鬧心!”

歐陽錚嗯了一聲,頗為讚許地道:“只要這事能辦成了,我就分你半成天雲樓的干股!記住,一定保密!”

歐陽傑一聽說事情辦成了有天雲樓半成的干股,全身的血液全都湧上了頭,腦子裡嗡嗡的全是怪響,後來歐陽錚說了什麼他就全然不知曉了。

一張陰謀的大網悄然布了開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15
【二、鑑寶大會(上)】

“天養,起來,快起來……”正做著御劍飛行美夢的關天養乍地被吵醒了過來,心頭陡地湧起老大的怒火,也不管叫他的是誰,破口就罵道:“老子好不容易睡個懶覺,你他娘的嚷什麼,嚷什麼嚷?”見是蘇少白,就更加沒好氣了,道:“小白,你丫的欠揍,是不是?”

蘇少白哪裡管關天養脾氣的好壞了?道:“快,快,再晚就來不及了……”拉上關天養就跑。

關天養一把將他甩開,道:“什麼屁事?急著去投胎呀!”又倒回了床上去。

蘇少白道:“你要是再不起來,可就會後悔了!”

關天養哼了一聲,睡意已經全無,卻依舊閉著眼睛假寐。

蘇少白微哼了一聲道:“某人可別怪我沒告訴一聲,今天鬼市大集開了!”說完就走。

關天養猛地翻身起來,道:“什麼?今天開集?今天不是才初二麼?走什麼,回來!”縱身跳下床去,生生將蘇少白給拽了回來。

蘇少白見他光著上身,赤著雙腳,就道:“還不趕緊穿衣服鞋子,再晚可就什麼都趕不上了!”

關天養道:“我這不是在穿麼?”匆匆地套上靴子,連臉也不及洗,裹上衣服就隨蘇少白往外跑。四丫聽見有動靜,知道他起床了,正趕來叫他吃早飯,卻只來得及看見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便跺著腳叫道:“哥哥,你還沒吃早飯呢!”關天養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留著當晚飯吧……”四丫皺著鼻子,恨恨地道:“又是這樣……”

出了關廟大街,招手叫了輛掛著【空】字牌的騾車,直奔鬼市而去。

“怎麼這個月鬼市提前一天開集了?”關天養扣好了衣服,這才來得及問明原因。

九夏城鬼市每個月都有次大集,方圓千里的修行者都會趕來湊趣,交易自己需要的物品。

打從兩年前開始,關天養就沒落下過一次鬼市大集。相熟的人都只當他愛撿便宜,偏他運氣好,每次總能撿著那麼一兩件,少則百十兩銀子,多則千兒八百,總有得賺。事實上他有個相當隱秘的想法不敢說出來:他奢望著某天'機緣巧合'之下,以低廉的價格淘得一件傳說中的法寶或是修行秘籍,從而成為一名真正的修行者。

這樣的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自然不敢說出來怡笑大方。但他還是堅持每次大集都來。不管是為了賺錢,還是為了那渺茫得近乎夢幻一般的理想奮鬥,他都從不允許自己缺席哪怕一次!

蘇少白是關天養打小耍到大的兄弟,自然熟知他的喜好,一得了消息就趕緊來告,卻不想正撞著關天養睡懶覺,白白地挨了一頓罵。

“你問我,我問誰去?”蘇少白素來缺少表情,此時也忍不住扔給了關天養一個白眼。

關天養道:“那你怎麼不早來告訴​​呀,這可都快中午了!”

蘇少白道:“我一得了消息就趕來通知你,你倒好,還怪我來晚了。天下有你這樣的人麼?”

關天養道:“說得也是,怪不著你。這麼多年來,鬼市每個月的大集都是初三開,偏這個月提前到了初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蘇少白道:“再大的事都與咱們無關!”

關天養點頭道:“不錯,咱們的目標是淘東西,淘到好東西!”

到了大集市門口,竟被告知要買票才能進去。

關天養當即就懵了,問:“鬼市的規矩什麼時候變的?怎地還賣起了票來!”

護衛說:“不好意思,今兒才初二,不逢集!敢情你是忘了日子吧?”

關天養望著裡面攢動的人頭道:“那裡面是怎麼回事?”

護衛道:“這是天雲樓在搞鑑寶大會呢,你要是有興趣,花十兩銀子買張票就可以進去了!”

關天養叫道:“十兩銀子?這麼貴?”

護衛道:“是有點貴。不過票價是他們定的,我們也沒辦法!”

護衛是幽靈宮的人,幽靈宮是鬼市的管理機構,場地出租,秩序維護自然他們負責。

蘇少白沒料到竟是這樣的,道:“要不咱們還是回吧?想來這鑑定大會也不是咱們能玩得起的!”

關天養也萌生了退意,但聽著裡面傳出的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他一咬牙,摸出兩錠十兩紋銀道:“來都來了,總沒有白跑的道理!”買了票,護衛給了他們一份告知書,就放了進去。

告知書上寫明了鑑寶大會是怎麼一回事:天雲樓聯合重極門、符籙宗、丹元宗等大大小小數十個門派展銷的各種法寶、丹藥和符籙等物,只要能準確斷出該物件的煉製材料或是手法等等,就可以以一百兩一件的極低廉的價格將它買走,若不能,就得留下五十兩銀子作為鑑寶的費用。

天雲樓是九夏鬼市最大的商號,財力雄厚,交遊廣闊,可謂一方霸主。關天養等人常在鬼市上混的,一眼就從告知書上看出了貓膩:這哪裡是什麼天雲樓聯合數十個門派開的展銷會,分明就是在傾銷他們自家店裡的庫存。

天雲樓有什麼貨關天養早就了若指掌,早知道是這麼回事,就絕不會花二十兩銀子的門票錢來參加這個狗屁鑑寶大會了。

蘇少白將告知書揉成一團扔了,嘆道:“這錢可花得真冤枉!”

關天養啐了一口道:“狗曰的奸商,真會想明目賺錢。不過既然已經進來了,還是去看看吧,能撈回一點是一點,沒得讓他們這麼便宜賺了咱們錢的道理!”

前來參加鑑寶大會的人著實不少,粗略一看,不下千號。大大小小百十個展台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物件,琳瑯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有人一口斷出了物件煉製的原材料,果真只花一百兩就拿走了,頓時又引來了人群的歡呼。有人對煉製手法語焉不詳,只得懊惱而又遺憾地丟得五十兩銀子作為鑑寶的費用,再尋別的下手。

蘇少白知道關天養有一雙'毒眼',特別是對法寶、丹藥這些東西,連細看都不需要,只瞟上一眼就能斷出真假來。搞清了鑑寶大會的規則後,就問道:“怎麼樣,有沒有信心試試?”

關天養道:“要不就試試?”拿起一柄短劍看了看,就問站在櫃檯後的伙計道:“怎麼個鑑寶法?是先交錢么?”伙計指著最中心的高台上道:“我們這裡所有的東西都經過幽靈宮鑑寶大師的鑑定,煉製材料、手法、所用符籙等等都已經明確地記錄下來,封存在了長案上的那隻匣子裡。你若說中了,留下一百兩銀子,東西你拿走。若沒說中,凡請你留下五十兩紋銀作為鑑寶的費用就是。坐在案後的那三位是幽靈宮的鑑寶大師,是本場大會的公證人。公子若有興趣,只管拿上相中的物件去向三位大師求證便是。”

蘇少白道:“萬一我說中了,你們卻說沒有呢?”

伙計道:“本次鑑寶大會由幽靈宮主持,絕對公正。不管鑑定是否正確,我們都會給你查看憑據!”

關天養笑道:“那你們就不怕我看了之後再告訴其他人麼?”

伙計笑道:“這是作弊,是無效的。我們自然會知道!”正說著,有人就被幽靈宮護衛帶了下去,驅逐出場。伙計說,他就是與旁人合夥來騙寶的。

關天養心知幽靈宮的護衛都是修行者出身,諳通法術,這些小把戲是瞞不過他們的,所以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能鑑定得出來就鑑定,鑑定不出來還是把錢留著好。

蘇少白見他將短劍放回了架上,低聲問道:“怎麼,你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關天養沉吟道:“屁。這短劍表面的深青色是做出來的,其實就是黃銅鑄成的,還用的是七鍛法,簡直就是在糊弄人,不要!”他的話聲雖輕,伙計卻全聽在了耳裡,臉色頓時一變,道:“公子,還請慎言!”關天養點了點頭,走了開去。

關天養的毒眼小部分是天賦異禀,大部分都是這些年在鬼市上練出來的。天賦的那一部分是敏銳的直覺,仗此辨定真假,從不曾失誤過。後天練就的是對材料、手法等的辨認,這些年好東西沒淘著,著實煉就了一雙堪比行家的金睛火眼。

蘇少白長年跟關天養混在一起,眼力勁自然也練出了一些,相中了一柄長劍後,也不知撞了什麼邪,連關天養也不問,便在伙計的引領下到高台上的幽靈宮大師面前鑑定,結果賠了五十兩銀子,懊惱而歸。

關天養也不氣惱他浪費銀子,反而吃吃地笑道:“這玩的可是真本事,真眼力,沒有僥倖。人家天雲樓可精著呢,斷沒有讓你這麼容易賺了的道理! ”

蘇少白悻悻的還沒作答,就听旁邊有人冷笑道:“聽你這口氣,貌似還是行家里手呀?”

關天養扭頭一看,見是個年歲與自己差不多大的朱衣少年,身後還跟著一票精悍的護衛,顯是個極有錢的主,知道自己惹不起,就裝作沒聽見,拉上蘇少白走開了。哪知朱衣少年偏偏不依不饒,又高聲道:“小子,我看你就是豬鼻子上插大蔥,裝像呢。”

關天養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朱衣少年,竟招來他這番冷嘲熱諷,一時按捺不住,就應道:“我至少還能裝一裝,你呢?怕是連豬也不如吧!”

少年大怒,啪的一聲合上手裡的折扇,道:“休逞口舌之利,有本事的咱們就來比劃比劃。如何?”

關天養這下算是明白少年為何挑他的刺了,敢情是想藉著打壓他來出風頭。少年人嘛,都有這樣的毛病……本不想作這些無謂的比鬥,可嘴上卻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蘇少白在旁埋怨道:“跟這樣的人擲什麼氣?沒必要!”

關天養淡淡地道:“不過就玩玩,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問少年怎麼比。

少年道:“很簡單。我們互挑五件東西讓對方鑑定,誰鑑定得多就誰贏。”

關天養點頭道:“很好,這法子很簡單明了!”

少年道:“輸了的要當著大家的面承認自己是豬。你敢嗎?”

關天養忍著笑意道:“你倒是不用再多此一舉了!”

“嘴上便宜佔著很有意思麼?哼!”少年果然是個頭腦機敏,不喜歡在口舌上與人爭長短的主,示意關天養可以開始了。

參加鑑寶大會的人幾乎都是好事之徒,見有人挑起了事端,自然樂得看熱鬧。主辦方天雲樓也是諳通營銷之道,非但沒有加以阻止,反而還派出了專人來協助,藉機造勢。

關天養見少年一臉蔑視地看著自己,真恨不得一拳將那張漂亮的小臉蛋打得稀爛,就道:“我也不以大欺小,你先請吧!”言下之意在說少年還是個孩子,自己不跟他一般見識。事實上他看著雖老成,好似有十七八歲了,事實上不定還比少年小呢。

少年傲然笑道:“我若先出手,就算贏了你也不會心服,我自己也覺得勝之不武,還是你先請吧!”

關天養心下暗暗奸笑道:“好,你逞能,我就讓你逞能!能贏就行,老子從來不會覺得勝之不武!”故作客氣地一抱拳道:“既是如此,那就承讓了!”兩名天雲樓的伙計捧著托盤跟在他身後,繞場轉了一圈之後,關天養從數百件物件裡選出了五樣,說:“我已經選好了,你請吧!”少年不屑地冷笑了兩聲,這才下場去選。

確認雙方都選定後,主辦方天雲樓就請關天養和少年同上高台,逐一鑑寶。

這次關天養說:“剛才你讓了我,這次你先請吧!”

少年似乎覺得在這個環節遜讓沒有任何意義,就道:“很好,那我就提前讓你知道結果!”拿起一隻暗紅色的鼎道:“【赤木丹鼎】,採南山百年赤木之芯鑿成,是煉丹用的入門法器。經過【后土符】和【赤火符】的祭煉,只可惜是先祭煉的是【赤火符】而不是【后土符】,所謂土生木、木生火,生生不息,這樣一來,效果大大折扣,算不得好東西了!三位大師,不知我說得可對?”

三位幽靈宮的鑑定大師紛紛點頭道:“不錯,完全正確!”說著,將由他們鑑定的憑證交給關天養看,以示公正。其實關天養不需看也知道少年說得絲毫不差,暗道:“看來這小子並非一般的紈絝子弟,還是有些真本事的!”就示意他鑑定第二件。

少年拿起羅盤道:“這叫【陰陽定向盤】。除了具有普通羅盤的功能外,還能分定陰陽……”說著竟現場顯示起了【陰陽定向盤】的使用來,其煉製材料、手法也是剖析得分毫不差。如此一來,關天養越發肯定這小子不是什麼膿包,而是真有實才的,心下不禁生出了相惜之情來,暗說:“只可惜性子實在太臭了些,要不然也是個可交的朋友!”

五件鑑定完畢,少年以全勝戰績收官,著實引來了好一陣轟動。觀眾都嘖嘖稱奇,說看不出小小年紀竟然這般了得,就連幽靈宮的三位鑑定大師都點頭讚許。少年自是越發的得意,根本就不再拿正眼瞧關天養。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2-1 17:18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17
【三、鑑寶大會(下)】

蘇少白緊張得臉色有些發白,輕聲道:“天養,你可沒有退路了!”

關天養道:“也就是個不輸不贏的局面!”拿起先前看過的黃銅短劍道:“此劍選用首陽黃銅,以石中之火,七鍛之法鑄成。興許是為了看起來古樸些,還在外面鍍了一層青銅。只可惜鑄造者不該用石中之火,要不然加持的【堅金符】就不至於被壓制,性能也會更出色。三位大師,我說得可對?”

三人一齊點頭道:“一絲不差!”

少年哼了一聲道:“這就得意了?”

關天養沒有搭理他,又拿起第二件淡青色的玉質符牌道:“這叫【懾陰令】。眾所周知,玉質屬陰,並不適合煉製克制陰邪的法寶,雖然刻製的【三陽破煞符】和【聚靈符】都足見高明,奈何陰陽相衝,威力大減。若是用降龍木製成,必是一件上好的法器!想來這是某位符籙製作大師隨興而為之作,也算是一件不錯的東西。”

三位大師又說完全正確。

少年只是搖著折扇,不置一辭。

第三件黃澄澄的像是金手鐲,入手極沉,還極為罕見地鑲上寶石碎片,看上去華麗異常。關天養道:“這只鐲子叫什麼名字我說不上來,但它絕不是黃金鑄成,而是六份黃銅摻合了四份海金鑄成。眾所周知,海金並不是金,但這種金屬極沉且重,可塑性極佳,與黃銅合鍛之後燦若真金,一般人還真不容易分辨出來。相比真金而言,它很軟,比白銀硬不了多少。若這只鐲子真是黃金鑄成,就不該出現划痕了,偏它又如此的沉重,甚至比真金鑄成的都沉上幾分,因此我才斷定它乃是黃銅摻合海金的產物。鑲嵌的也不是寶石碎片,而是七彩琉璃。這琉璃鑲嵌的手法有些講究,叫【七星聚首】,是聚靈陣法的一種,效果不但比【聚靈符】好,還能安定心神。這該是一件佛門修行的法器。不知可對?”

少年眼裡終於露出了一絲驚詫之色,道:“看來你還算有些見識!”

三位大師眼裡也露出了驚詫之色。在他們看來,這件鐲子原是少年挑出來的五件東西里做工最複雜,最不易辨認的,卻沒想到關天養只看了一眼就鑑定得如此清晰明白,著實令他們意外。

第四件、第五件關天養同樣鑑定得絲毫無誤,如此一來,雙方便打成了平手。少年極覺沒趣,道:“今日算你僥倖!”丟下五百兩銀子,帶上東西就走了。

關天養這才長長地籲了口氣,暗道:“確實僥倖得很!”他雖有些眼光,但現場展出的幾百件物甚並不是全都能識辨,能和少年打成平手,確實僥倖得很。見天雲樓的現場主持還想拉住他說幾句漂亮的感言,他哪裡還敢繼續裝像?趕緊扔下五百兩銀子,拿上東西就走人。沒想到一名幽靈宮鑑定大師叫道:“小兄弟且慢!”走過來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關天養不知道這老頭要幹什麼,但可以肯定他不會對自己有什麼惡意,便點頭說好。

到了一旁無人的角落,老頭道:“不敢請教小兄弟尊姓,上下怎麼稱呼?”

關天養道:“不敢,小子姓關,名天養……”

老頭恍然道:“你就是那個關天養?!”顯是早聽過其名,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關天養沒料到自己還有些名聲,嘿嘿地笑道:“我就是那個關天養!”

老頭讚賞地打量著他道:“了不起,當真了不起!”也不知道誇的是關天養哪裡了不起。“不知你是否有意在鑑定這一行發展呢?”

看著老頭那又姦又賊的眼神,關天養立時就明白自己被算計著,想必老頭看自己'資質出眾、天賦異禀'什麼的,想收自己為徒吧?心下不由嘀咕道:“想勾引老子替你當免費的勞力?嘿嘿,你家小關爺可不是才出道的楞頭青,沒那麼容易上你的當!”又知道幽靈宮這些鑑定師個個背景忒硬了些,得罪不起,就傻傻地一笑道:“這個,老先生看我有當鑑定師的潛質麼?”

老頭立即就說有,還說只要有他點撥,要不了幾年,關天養就可以獨擋一面,吃香喝辣了。一聽到吃香喝辣,關天養才記起自己早飯也沒吃,現在天已將午,肚子早餓得咕咕直叫了,眉頭一皺,捂著小腹叫道:“哎喲餵,老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敢情是早上香的辣的吃得太多了,壞了肚子……失陪,失陪!”扭身就跑了。

老頭何嘗看不出關天養是沒興趣跟他談下去?搖頭嘆息一聲道:“可惜了一棵好苗子,竟然就這樣自甘墮落……”

一直坐在高台上未發一言的歐陽錚目睹了整個過程,不由得暗暗點頭,對站在身後的歐陽傑道:“我一直只當這小子是因為有宋奕護著,再加上有幾分蠻力才在鬼市上混出了名堂,沒想到竟然還有點真本事!”

歐陽杰微哼一聲道:“我看不過是運氣罷了,少爺當真才是了不起呢。”

歐陽錚滿意地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這兩年我忙於生意,疏於對琪兒的管教,只當他也學得與城裡其他紈絝子弟一般了呢,看來倒是錯怪他了!”

歐陽傑振奮地道:“少爺天資聰慧,文武過人,又豈是關天養這等賤民能比得了的?”

歐陽錚未置可否,道:“若不出所料,這小子就這兩天會啟程前往白螺湖,你也趕緊去部署吧。記住,一定要嚴密些,不可露了馬腳!”

歐陽傑躬身道:“是!侄兒今天下午就帶人出發。”

歐陽錚擺了擺手道:“好,去吧!”

出了大集市,蘇少白問關天養老頭有什麼事,關天養說是吃喝的事。蘇少白也懶得多問,指著包在盒子裡的五件東西道:“這些個怎麼處理?”

關天養精神頭立即就來了,道:“還能怎麼處理?拿到交易行賣唄!”

大集市斜對面就是交易行,兩人一進一出,三千兩銀子就到手了,扣去成本和交易費用,純賺了兩千四百兩。蘇少白興奮地感慨道:“這生意可真好做!”看他的意思,顯然是想下午再去。

關天養道:“你當天雲樓是傻子?這會子你去看,保准已經立出了新的規矩,要不然他們不虧死才怪。”

蘇少白滿臉狐疑。關天養哼了一聲道:“要去你去,反正我是沒那閒情了!”

“那你現在去哪?”

關天養本想再去光臨一次賭坊的,但想到上個月已經把九夏城的各大賭坊都通吃了一遍,贏了將近五千兩銀子,若現在又去,怕是會引起他們的警覺,搞不好錢贏不到不說,還得把自己搭進去。

“隨便逛逛,去哪都行!”

蘇少白道:“那你逛去吧,我先回家吃飯了!”

回家?

有家可真好!

關天養心下泛起一陣酸楚,暗嘆道:“我為什麼就沒有家?”關帝廟只是他暫時的棲身之所,四丫也不是他的親妹妹,自己在這個世上孑然一人,孤苦無依,連爹娘是誰都不知道,每每想起,總忍不住想大哭。

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通大恒錢莊的門口,想到自己身上帶著的現銀和銀票已經夠多了,該是兌了換成晶玉的時候。

晶玉可是好東西呀。

既是修行界的通用貨幣,又是蘊含豐富靈氣的寶物。有了它,可以買到修行的秘籍,可以買到法寶,可以買到靈獸……甚至於可以買到一切,所能想像到的一切。

通大恒錢莊是中土世界最大的錢莊,實力雄厚,分點遍布所有的城市,全天下也只有他們才支持黃金兌換晶玉。關天養每當富裕的時候,總會把錢兌換成晶玉存起來。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不能在鬼市上淘到法寶或是秘籍,還可以去買,用晶玉堂堂正正地買。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總有一天會存夠買得起修行秘籍的晶玉。

這條路會很艱難,但關天養早在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堅定了走下去的決心。

今天通大恒錢莊白銀兌換黃金的比價是十六比一,黃金兌換晶玉的比價是二十四比一。

關天養身上所有的錢加起來共有三千五百餘兩,兩番兌換後,共得晶玉七個。

七個?!

加上他之所存的四十二個,總共就有了四十九個。

四十九個晶玉,是他將近三年努力的心血。照此下去,要存夠五百個晶玉豈非得要三十年?

想到這個問題,關天養原本激動的心情頓時就冷了下來。

三十年後自己已經都四十四歲了,還修什麼真?為棺材板奮鬥才是正經呢!

怎麼才能在短時間內賺到更多的晶玉?

除了等著天上掉餡餅,難道就沒有一條可行之道?

在通大恒錢莊的大廳裡坐了許久,喝光了一壺茶之後,關天養這才懷著十分的失落走了出去。

四十九個晶玉在普通人眼裡已經是一筆天量的財富,可以修行界裡,這點錢只夠買份殘缺不全的最基礎的入門修行心法。但這並不是關天養想要的,他覺得自己總會有機會拜入天下最大的修行門派玄武宮之下的,而他也有那個天賦和資質成為一名優秀的玄武宮弟子,只是老天爺還沒有開眼,這個機會遲遲沒能降臨到他頭上。

他理所當然地這樣想,因為世上的每個人總認為自己才是芸芸眾生里的主角,天地都是圍繞著自己而轉動的。至於這樣的想法是否合情理,就鮮有人主動去思考過了。

天很熱,肚子又很餓,該是尋個地方吃點東西了。

奎元閣就在不遠處的街口,值此之際,【太白醉】醇厚悠長的香味已經飄得滿街都是,引得關天養是食指大動,口水橫流。

【太白醉】是好酒,能醉人的好酒,而人在醉了之後總能忘掉很多煩惱。關天養別的沒有,煩惱卻有不少,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就邁步走進了奎元閣的大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19
【四、遊方貨郎】

奎元閣的店伙極有眼色,不分貴賤,一律熱情招待——當然,若是衣著華麗,氣質貴重者自然更加殷勤周到了——見關天養一位,就領到二樓大廳靠窗的位置坐下,問是吃飯還是請客、一位還是幾位。

坐在樓裡,【太白醉】香氣較外面聞著越發的馥郁,關天養已經恨不得從鄰桌搶一杯來先解解讒,哪裡還有心思聽小二細扯?拍著桌子叫道:“廢什麼話,先打半斤【太白醉】,其他的你看著辦就是了!”小二一邊侍候茶水,一邊應道:“半斤【太白醉】先上,下酒菜三個,一個熱的、兩個涼的,若是不夠可以再加,爺看可好?”這一聲'爺'叫得關天養渾身舒服,道:“好,你安排,你安排就是!”小二打了個躬,扯起嗓聲高聲吆喝道:“二樓七號桌,先上半斤【太白醉】……”就蹬蹬地下樓去了。

【太白醉】不單是九夏城的第一名酒,甚至在三楚大地也算首屈一指。奎元閣正是仗著此酒成為九夏城第一樓,兩百年來,生意好得出奇。都說'不登白鶴樓就不算到過九夏城,不飲【太白醉】實在枉為人生',可見此酒的魅力了。

一杯入了口,關天養就感到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似的,說不出的美妙。咕嘟一聲嚥下了肚,淡淡的暖意從胃裡漫延開來,整個人陡然精神起來,禁不住感慨道:“好,好,真他娘的好呀……”然後又是一杯下了肚。

菜上來了,兩葷一素。葷的是清蒸鰣魚和香熏豬頭肉,素的是涼拌黑木耳,佐飲【太白醉】是再好不過了。關天養酒量原本不大,只是愛【太白醉】的香和醇,所以隔三岔五地來上一回,此時餓著肚子急飲了三杯,眼神不禁都有些飄浮起來。正伸箸夾菜,只聽樓下大街上有人吆喝:“賣法寶嘞,賣靈獸嘞,賣符籙丹藥嘞。貨真價實,童叟無欺……”關天養頓感驚異,暗道:“從來沒見過有人這般賣法寶的,敢情是個遊方的騙子?”伸頭出窗外,見是個相貌平平的中年人,正搖晃著一隻碩大的撥浪鼓,邊走邊吆喝。背上的大背簍裡插著好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沒一樣是市面上常見的。路人雖覺驚奇,卻沒人招呼詢問。關天養禁不住笑道:“這年頭……什麼人都有!”

酒飽飯足,會過錢鈔,哼著小調一搖一晃地出了奎元閣。此時他是酒勁上來了,渾渾噩噩,信由所之地走著,根本不曾想過去哪,只覺得越走人越多,熱鬧得像是趕廟會似的。

“賣法寶嘞,賣靈獸嘞,賣符籙丹藥嘞。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來瞧一瞧、看一看吶……”

聽著這聲音關天養停住腳步,四下里一張望,見先前在奎元閣上見著的那中年人正站在街邊,吆喝叫賣。圍觀的人不少,卻鮮有上前詢問的。他分開人群,擠到中年人面前,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問:“你是賣法寶的?”中年人道:“不單有法寶,靈獸、丹藥、各種符籙、奇珍異果是應有應有!”關天養懶得聽他吹噓,揮手道:“別跟我賣狗皮膏藥,你只拿一樣給我看,真要是法寶,我買了!”

中年人摘下一隻紙鶴道:“這個叫'千里鶴',有了它,你便可以給千里之外的朋友寫信,須臾功夫便可到達!”關天養道:“這個不好!”說著,從背簍上拔下一隻狀似紙糊風車的玩意兒道:“這是什麼?”輕輕吹了口氣,風葉卻並不轉動。中年人道:“這叫'凌空虛渡',別在衣領上,只須念動咒語便能飛上雲霄,百里之內,任你遨遊!”關天養呵地一聲笑道:“真的假的?我試試!”中年人搖頭道:“不能試!”

“為何不能試?”

“此寶只可用一次,所以不能試!”

“那我怎麼知道你這東西靈不靈光?”圍觀的人群也都起了哄,說不能試怎麼知道真假。

中年人道:“做生意以誠信為本,小哥若不信我,那也無法了!”將'凌空虛渡'收了回去。

關天養又拿起一隻狀似旗花火砲的東西問:“這是什麼?”

“破妖弩!”

“破妖弩?”關天養不無驚奇地道:“你說你這東西能破妖?”

“當然!”中年人道:“三百年以上修為的妖孽怕是不行,但三百年以下修為的挨上一記便是不死也得重傷!”

關天養哈哈笑了起來,顯得覺得荒謬透頂,偏嘴上還問:“多少錢一個?”

“十個晶玉!”

“啥?十個晶玉?”關天養連價都懶得還,將破妖弩插回背簍上,扭頭就走。中年人連挽留的意思都沒有,儼然一副愛買不買的架式,繼續叫賣著。

關天養走了幾步,越想越氣不過,又回身來問道:“你知道一個晶玉值多少黃金、多少白銀?”

中年人道:“知道,通大恒錢莊今天開出的兌換比價是一個晶玉換二十四兩黃金,約值三百八十四兩白銀!”

關天養道:“你不覺得你賣得有些離譜了麼?在場的一年到頭怕是都掙不了二十兩銀子,你這東西一個就得要人兩千兩白銀,嘿,嘿嘿……諸位,我是不是酒喝得太多,聽錯了?”眾人都起哄說他沒喝多,是這個價。

中年人搖了搖頭,神情淡定得近乎落漠,彷彿在說:“你不識貨,我懶得跟你一般見識!”見圍觀的人全是一副看笑話的神情,收拾起東西就要走。關天養卻又來了興致,攔下道:“怎麼,不賣了?”

“小哥不買,我賣什麼?”

“給個公道價,我買!”

“那小哥出多少?”興許是見關天養有誠意,中年人這才鬆了口,不再像先前那般不為所動了。

關天養豎起手指頭道:“一個晶玉,我只給一個,買你這個破妖弩和凌空虛渡。怎麼樣?”

中年人似乎一點也不驚奇關天養的還價,依舊淡然地道:“一個晶玉我連本錢都收不回來!不賣!”

“好,那我再給你加一個。不賣就算了!”

中年人面沉如水,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只是饒有興致地把關天養盯著。眾人都勸關天養別買,上了當連找賠都沒地兒。關天養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路,心說:“我今天還非買到不可!”見中年人還是不置一辭,就道:“你的東西沒人知道真假,我的晶玉賺來也是倍加艱難。若你不賣,對我來說自然是沒什麼損失的。若我買到假的,那也好只認倒霉!”

中年人聽他這般說,就點頭道:“好吧,我賣給你。另外我再免費送你只千里鶴。”

關天養訝然,道:“這是什麼道理?”

“我的東西我清楚,只要小哥用了一次就絕對會照顧我第二次、第三次。有了千里鶴,小哥找我就方便得多了!”

“你就這麼有信心?”

中年人點頭道:“若沒有就不會做這一行的生意了!”

聽著這話,關天養心底剎時間被照亮了,沒由來的一震。只可惜酒後腦子渾渾噩噩,不清不楚的,待要將頭緒理出來時,那一抹亮光已經沓如黃鶴,不可尋踪了,心底依舊黑暗一片。出了片刻的神,關天養才掏出兩個晶玉,道:“給你!”眾人見他果真拿出了晶玉來,紛紛發出了驚嘆之聲。

中年人將千里鶴、凌空虛渡和破妖弩給了關天養,又拿出一張小紙片道:“這是咒語,還請小哥好生保管。這些法寶都是不曾用本命元神祭煉過的,誰得了去都可以用!”關天養將東西都放進乾坤袋,道:“若真好用,回頭必定再來照顧!”又分開人群,扯著喉嚨高唱著坊間俚曲,一步三搖地走了。

看著關天養的背影,中年人的眼裡閃過一抹異色。在旁人看來,他或許是因為做成了一單生意而興奮吧?目送著關天養消失在人群中之後,中年人才繼續叫起了賣來,卻哪有人像關天養這般不懼上當受騙來照顧他生意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19
【五、玄天真經】

拐過兩條街,關天養似乎已經將剛才的事完全忘了。抬眼望見文翰閣的招牌,驀地想起兩個月前的一樁事來。

那時他與現在一樣,成天為尋不著上古法寶和修行秘要而苦惱,直嘆這輩子前途無亮。那天偶然逛進了文翰閣,隨口問掌櫃可有好的修行秘籍沒有。掌櫃大約見他是鬼市的常客,又與知真齋的老闆宋奕關係非同尋常,就悄悄告訴他說有剛到的【玄天真經】(【玄天真經】是通俗的叫法,正式全名是【真武通玄寶經】,共三卷。傳說乃玄天上帝未成仙時的修行功法,簡明精要,博大淵深,素來被視為修行界最適合修煉的基礎功法。 ),不過只有捲一,問他要不是。

別說是關天養了,就是三歲小娃兒也知道【玄天真經】乃是玄武宮入門修煉心法。隨著玄武宮日趨極盛,已被奉為修行界至高無上的修行秘典,誰要是得到了,不但拜入玄武宮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甚至於成為不世強者,羽化飛升也不再虛無縹緲的幻想。關天養從來不曾奢望自己有一天能夠搞到【玄天真經】這樣的至高秘典,便是白鶴、玉京等派的入門修行心法也不是他這種人能夠染指得了的。一聽說有【玄天真經】,雖只是卷一,他也激動得差點當場昏了過去。緊緊地拉住掌櫃問怎麼賣。

文翰閣的背景是百歲山的玉京派,玉京派又是玄武宮公認的九大支系之一,權威性在九夏鬼市上除了天雲樓無有再出其右者,所以關天養絲毫沒有懷疑掌櫃在故意消遣他。

掌櫃說秘籍是老闆好不容易弄到的,當然要賣個好價錢,豎起五根手指頭說:“這個數!”關天養也豎起了五根手指,顫聲問:“五,五,多少?”掌櫃說:“五百,五百晶玉!”之後發生的事關天養就一點印像都沒有了,甚至連怎麼離開文翰閣,怎麼回到關帝廟的都記不起來了。

事後想起來,他不免覺得荒謬。像他這號人,是能夠拿得出來五百晶玉的嗎?也虧那掌櫃敢開口要價呀!

文翰閣的大門就在前方。關天養的心底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當時為什麼不殺殺價呢?即便完整的【玄天真經】卷一,五百晶玉未免太過昂貴了些,以當下的市場行情來說,撐破天也就兩百晶玉。這麼多年來,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完整的【玄天真經】流出來,若真有,文翰閣又豈會這般低調?去年謫仙樓也說自己搞到的是【玄天真經】卷一,結果卻只是卷一的其中一小部分,其餘的也不知道從哪裡抄來的,還生生坑了人家三百晶玉,簡直是又姦又黑,壞透了。謫仙樓是萬法教的背景,文翰閣是玉京派門下,兩者都源出玄武宮一脈,還是有可能搞到【玄天真經】的,我姑且再去問問,若真是全本那就另當別論,若不是,說不定五十,不,四十晶玉也可以買下來呢?”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分析是對的,要不然掌櫃也不至於向他這種窮小子推薦了。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以極便宜的價格買到玄武宮的修煉心法,關天養激動得是臉紅心跳,一時間反倒心生怯意,竟不知道是現在進去,還是再仔細地想清楚好。

一方面覺得若能用四十個晶玉換到【玄天真經】的殘篇,那怕只是【玄天真經】卷一里的一小部分,那也是千值萬值了,不定自己這輩子的命運也會因此而改變呢?另一方面又在擔心文翰閣比謫仙樓更姦、更黑,就算是花四十或五十晶玉買來了,卻根本沒法子練。若真是那樣,自己又拿什麼向擁有強大後台的文翰閣討回公道?畢竟秘籍這東西就連幽靈宮也無法評斷真假,買到假的也只有自認倒霉。那樣一來,幾年的血汗辛苦豈不全都打了水漂?

想到這樣,懼意更盛,禁不住氣喘心跳,汗如雨下。

正不知是該進,還是該趕緊走開之時,就听陳朔那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天養,天養……”他渾如遭了雷擊,猛地一顫,不由失聲驚呼。回頭見陳朔急匆匆的跑來,氣喘吁籲,也滿頭都是汗,就道:“怎麼了,有事?”陳朔一把將他拉住,道:“找你老半天了,怎麼跑這來了?走,快跟我走,宋老闆叫你呢!四丫都找你老半晌午了,急得不行,結果你卻站在這裡發呆……”

關天養一聽是宋奕找,心知是有事情差自己去辦,就問道:“宋大叔找我?又有新任務麼?”

陳朔道:“有可能。每次宋老闆找你去不都是有任務分派麼?”說著,禁不住樂顛顛地笑了起來。關天養見他一副傻樣,笑問道:“笑啥呢?撿著金子了?”陳朔搖頭道:“哪有那麼好撿的金子?我是在想呀,等咱們完成了這等任務,我就有錢去柳妹家下聘禮了,嘿,嘿嘿……”臉騰騰地紅了。

關天養哈哈地笑了起來,道:“我當是什麼呢,原來,原來是你小子春心萌動了呀。”陳朔捶了他一下道:“別混說。我這也是被逼的!柳妹他爹說了,如果我不能在中秋節前把聘禮給下了,柳妹就得嫁給王大錘子!”

“王大錘子?”關天養眉頭一皺,問:“就是小柳妹家斜對面新搬來的那個打鐵的漢子?”陳朔點頭道:“對。那傢伙可不是個好人,每次看柳妹總是一副賊相,我看他就沒安什麼好心……”話還沒說完,關天養就道:“我看你才是沒安什麼好心呢。雖說打鐵苦了些,人家王大錘子也是有家有業、有根有底的人,你呢,你算什麼?”陳朔神情一黯,眼裡掠過一絲苦澀,道:“可你也不想想,那王大錘子比柳妹大了十幾歲呢,都足夠當她爹了……”

“只要人家樂意,你管得著麼?”

“柳妹就是不樂意……”

“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樂意?她說了喜歡你麼?”

陳朔愣了愣,然後點頭道:“是,她真喜歡我!”

關天養道:“喜歡你哪一點?英俊瀟灑呢,還是風流倜儻?年少多金呢,還是位高權重?”

陳朔打量著關天養,不解地問道:“我說你今兒怎麼了?不給我打氣也就罷了,還一瓢一瓢地澆我冷水!你至於麼?噢,我知道了,又去賭了,還賭輸了,是吧?輸了多少?”

關天養哼了一聲道:“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自己是誰!咱們不但是孤兒,還都是乞丐出身,無父無母,無親無友,無家無業,哪死哪埋的窮光蛋!小柳妹是個好姑娘,你若真把她娶了過來,能保證讓她過上安生日子,過上好日子?”

陳朔停下了腳步,默然不語了。關天養見狀,知道他的自尊心又受到了挫擊,就笑道:“我可不是打擊你,成家立業是人生大事,若不事事想清楚,那是害人又害己。行啦,別傻想,先去宋大叔那裡看看是什麼任務要緊!”

被陳朔這麼一攪和,也就忘了買【玄天真經】一事,顛顛地直奔知真齋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20
【六、任務】

關天養剛在店門口冒頭,迎客的小二就已經從往來如織的客人裡認出了他,叫道:“喲,小關少爺,你怎麼才來,老闆一大早就派人去找你,這可都問你好幾遍了……”湊近了之後,嘿嘿地一聲陰笑,低聲問:“今兒又贏了多少?老實交待!”關天養知趣地摸出早準備好的二兩碎銀子道:“你們還不知道我?請哥幾個喝酒的。宋大叔在後堂麼?”小二掂了掂銀子的份量,臉上的笑意堆疊得更盛了,滿滿地好像都要掉下地來似的,點頭道:“是,是,快去,保不准都得等急了!”

二十年來,知真齋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紅火,這令鬼市上的好些商家是既羨慕又忌妒。關天養曾在店里當過幾個月的小工,上上下下都熟悉得很,有如自家門庭。再者宋奕待他親厚,有如自家孩子,眾人待他自然又與別個不同。

關天養到了後堂書房外,正要出聲禀報,就听宋奕的聲音傳了出來:“是天養麼?進來!”

“是!”關天養推門走了進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問道:“宋大叔,你叫我有事?”宋奕正在寫信,見關天養問,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道:“先坐!”並沒有立即作答。直到將信一氣寫完之後,才擱下筆道:“你近來可有去百工堂接活麼?”

宋奕是鏢客出身,也不曾修行過,憑著誠信和厚道經營在九夏鬼市上立住了足,又和白鶴宗建立起了穩固的生意往來,這在九夏鬼市上確實是個異數。如今雖已年屆六旬,因保養得當,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再加上常作文士打扮,又喜好字畫書法,任誰都以為他是書香人家出身,哪裡曉得早年他卻是一個粗得不能再粗的武夫呢?

關天養道:“沒有!”心下卻犯起了嘀咕,不明白宋奕為什麼會有此一問。

百工堂又叫採集者聯合會,是生存在修行界最底層的工會組織,專門發布藥材、礦物採集,物資運送,妖獸捕殺等等任務的機構,與聖武會、幽靈宮合稱修行界三大工會。所有註冊會員都可都可以通過設立地各地的分會領取任務,完成後將獲得金錢或是晶玉等豐厚報酬,任務失敗自然也會受到相應的懲罰。關天養雖是百工堂註冊役工,但並不時常去那裡接取任務,而是直接從宋奕這裡接取各種採集、運送等任務,所獲報酬並不比百工堂來得少,還免去了那許多繁雜的手續審核。

宋奕點了點頭道:“那正好,我這有單任務派給你。去安州白螺湖採二十斤白螺。一定要新鮮的,期限是半個月。報酬很豐厚,晶玉和黃金任選其一。”

聽著居然獎勵晶玉,關天養眼睛亮了,臉膛紅了,哈喇子都差點掉了下來,激動得顫聲問道:“還獎勵晶玉?”

百工堂發布的任務幾乎都是獎勵黃金白銀,只有極少數高級任務偶爾會有晶玉獎勵,但至少也要中級匠師才能接(百工堂註冊會員分為四類十階,最低等的是役工三階,其次是匠師三階,再上是宗匠三階,最上是神工。階位不同,所能領取的任務等級也不同,而等級越高的任務報酬越豐厚。),他不過中級役工,無論如何也是指望不上這種任務的,所以只有拼命掙錢,拼命地掙,然後去通大恒錢莊兌換晶玉。聽說竟然有晶玉作為報酬的任務落到自己頭上,關天養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也知道宋奕不會開玩笑,這事必然是真的了。

宋奕見他激動得難以自己,忍不住笑道:“看你,成什麼樣了?這任務我可是好不容易幫你爭取到的,四十個晶玉或是一千兩黃金任選,但前提是半個月內必須得從五百里面的安州白螺湖弄回至少二十斤新鮮的白螺!”

居然還是四十個晶玉,關天養感到從來不曾有過的幸福降臨到自己頭上,差點沒跪下來謝天謝地謝宋奕。使著勁地拍胸膛保證道:“宋大叔你就放心吧,只要不是五千里,我一定在十五天內弄回二十斤新鮮的白螺!”

宋奕嗯了一聲道:“聽說南楚一帶現在很不太平,匪亂蜂起,路上還是要小心些。近幾年來白螺湖出產的白螺是越來越少了,少到連進貢都保證不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人家願意開這麼大價錢必然難度不小,你一定要作好充分的準備再出發。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

關天養應了聲是,問宋奕還有沒有其他的吩咐。宋奕慈和地看著他,道:“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孩子,為了自己的夢想不惜付出一切。我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都要小心些,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拼。只要活著,那才是最好的。明白嗎?”

每一次出任務前宋奕都會叮囑關天養這樣一番話,聽在耳裡,關天養的心底總是暖暖的,卻又說不出的酸澀。暗道:“這世上也就宋大叔這般關心我了,別人,哼,別人……”一想到將自己拋棄的父母,心頭就湧起一股子說不出的痛楚和怨恨。

從後堂出來,陳朔忐忑地迎上來問:“怎麼樣?”

關天養故意長嘆了一聲,故意做出一副愁悶難當的樣子。

陳朔緊張的臉都白了,道:“沒,沒任務嗎?”

關天養看著陳朔道:“我說二狗子,這幾年你也沒少賺吧?連六子那偶爾跟咱們跑跑腿、打打雜的貨都存了快三百兩銀子,你的錢呢?都花哪去了?”

陳朔整個精氣神一下子就掉了下去,蔫蔫地道:“當時哪知道會有這檔子事?”

“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關天養不無鄙夷地道:“你小子還想娶人家柳妹,我看你就是存心地坑害人家!”

陳朔道:“不會,絕對不會。只要能把聘禮下了,不讓柳妹嫁給王大錘子,我一定努力賺錢,努力存錢,好好養家!”

關天養扶著他的肩膀,盯著那雙無神的眼睛道:“這就是你一輩子的夢想?”

“是……”

“你就不想去修行,不想成仙,不想長生不老了?”

陳朔苦笑道:“這也太虛無縹緲了。我陳朔算什麼東西?也配有這福份?!”

關天養也不知道該如何駁他,拍著他肩膀道:“好,很好。去吧,通知小白,晚上在我那裡碰頭!”

陳朔一聽這話,眼睛陡地亮了,啊了一聲。關天養白了他一眼道:“趕緊呀!這次可是大任務,報酬厚著呢,要是誤了期限,別說你的小柳妹娶不到,咱們還能不能在這一行混下去也還不知道呢!”

陳朔精神當即大振,拍手叫道:“我就說嘛……好,我馬上去!”邁開健步,飛奔了出去,還不忘回頭說:“晚上我帶酒和肉來,你讓四丫炒兩個菜,咱們聚聚!”

關天養無奈地應了聲好,看著他的背影道:“這小子,整個兒被色迷了心竅,麻煩吶……”也去張羅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20
【七、李道奇】

第二天中午,置辦齊了一應裝備和物資後,關天養、姜小諾(四丫)、陳朔和蘇少白一行四人連午飯也不及用,就打馬直奔安州。

到天黑的時候,四人已經趕了七十多里路。這幾日天氣著實有些悶熱,四人為了及早趕到安州,連午飯也顧不上吃,此時已是累得人困馬乏。四丫是女子,體質較關天養三人弱了許多,為了不拖大家後腿,後半下午一直是咬牙撐著。關天養三人也是粗心得很,只顧著趕路,並不曾注意到四丫臉色發白,表情痛苦。直到見天色已晚,且烏云密布,一場暴雨即將傾盆而至時,關天養才放慢了馬速,道:“看樣子要下雨了,咱們得找個地方躲躲!”

陳朔道:“再往前十里就是劉家村了,咱們最好是趕到那裡去借宿!”

關天養道:“這就得看老天爺同不同意了……”回頭之際,見四丫咬著嘴唇,神情很是難受,不由吃了一驚,勒住馬韁,道:“四丫,怎麼了?”四丫強笑道:“沒什麼,可能是有點中暑!”身子一晃,差點從馬背上栽了下來。關天養駭得驚呼一聲,翻身跳下馬背,將四丫抱了下來,這才發現她渾身早被汗濕透了。“怎麼會這樣?”他惱怒地質問道。

四丫歉然一笑,強自振作道:“哥哥,我沒事……”待要從掙脫關天養懷抱站起來,卻哪裡有力氣?一陣噁心湧上來,哇的一聲,吐了關天養一身。

陳朔見狀,吃了一驚,道:“看樣子真是中暑了。咱們可夠粗心,明知四丫體質弱,還這般拼命的趕路……呀,下雨了!”雹子般的雨滴噼噼叭叭地砸了下來,磕得人渾身生疼,就連馬也揚蹄嘶鳴了起來。

關天養四下里一張望,不遠處有株枝繁葉茂的大樹,可以暫避一時,便抱起四丫飛奔了過去。陳朔和蘇少白牽了馬,也跟了過去。

雨勢越來越猛,嘩嘩的好似天要傾了一般,舉目望去,天地間一片朦朧。大樹固然茂密,卻也擋不住這麼大的雨,不過片刻功夫四人就渾身濕透。關天養這才發現四丫身上燙得跟火炭一樣,若再這般淋下去,天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便道:“不行,得找個避雨的地方……”陳朔道:“這麼大的雨,去哪裡找?”蘇少白卻是一言不發地衝進了雨裡。陳朔似乎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取出一隻藥瓶道:“這是【正氣丹】,專門解暑用的。”倒了兩粒餵進了四丫的嘴裡。

為了讓四丫少淋雨水,關天養盡量用身子為她擋著。可老天爺一點也不開眼,雨勢反而越來越大,田間地頭已經汪起了好深的水。

約等了頓飯功夫,蘇少白抱著一領蓑衣趕了回來,道:“那邊有間茅屋可以暫避一下!”關天養接過蓑衣,將四丫嚴嚴密密地裹了起來,跟在蘇少白身後狂奔而去。

茅屋建在果林裡,想來是農人平日里看護所居。外面的雨勢雖大,裡面倒很乾燥陰涼,見屋角已經結起了蛛網,床鋪上積了薄薄的一層灰,想是有段時間沒人住了。令蘇少白沒有想到的是,剛才他來時屋裡都沒人,這時卻多了一個相貌無奇的中年人,頓時一愣,問道:​​“你,你是主人麼?”

中年人並沒有因為來了不速之客而意外,搖了搖頭道:“不,我是來避雨的!”蘇少白哦了一聲,這才將關天養讓了進去。關天養先聽著屋里人的聲音有些熟悉,待進屋一看,見竟是昨天賣自己法寶的中年貨郎,由不得驚道:“是你?”中年人略顯訝異,點頭道: “沒想到是你呀!”關天養微微頷首,也顧不上寒喧,將四丫放到鋪上,就問:“小白,藥呢?”蘇少白說:“藥都在二狗子身上!”也不多說,轉身又出去接應陳朔了。

中年人見狀,道:“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這姑娘中了暑還讓她淋雨?!”

關天養既無奈又有些惱怒地道:“你以為我想麼?”

中年人從背簍裡取出一隻瓷瓶,傾出一粒烏黑色的小藥丸道:“普通的【正氣丹】不管用,把這個給她吃了吧!”

關天養頗有些猶豫,並沒有伸手去接。

中年人道:“她不吃藥可就麻煩了,你還擔心我害她不成?”

關天養這才接過,餵進了四丫的嘴裡,然後才回頭對中年人道:“謝謝!”

沒想到中年人一擺手道:“不必!一粒一晶玉,給錢就是!”

關天養大驚,道:“一個晶玉?你搶是吧?”

中年人淡淡地道:“是人命重要還是晶玉重要?如果沒有我的藥,她怕是挺不過今晚。你有再多的晶玉,能找來大夫救她性命?”

儘管這話說得很在理,可關天養還是很難接受,道:“也不知道是什麼藥,管用不管用!”摸出一星碎銀子道:“我頂多只給你一兩銀子。愛要不要!”

中年人哼了一聲,並不去接銀子,道:“黃金白銀我都不稀罕。還是那句話,你若不信我,權當我救世濟危得了!”

這時,四丫嚶嚀一聲,嘔出一灘腥臭的清水,嗆得臉上、衣服上到處都是,關天養忙將她扶起,輕輕地撫摸著後背幫她順氣,見她緩緩睜開了眼睛,道:“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四丫嗯了一聲,點頭道:“好多了……”關天養摸著她身子也不如剛才燙了,心下暗奇:“那藥丸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果然神奇,這才服下去多會兒,四丫就好了許多。看來他當真不是騙子!”不由得感到好生歉然。將四丫扶著躺下後,這才對中年人道:“不好意思,我,那個……”覺得說再多的漂亮話也是多餘,摸出兩個晶玉道:“謝謝,總之謝謝你! ”

沒想到中年人卻只接了一個,道:“它只值一個晶玉,多餘的煩請收回。”

關天養覺得這人可真有些怪,起手道:“想必前輩是遊戲紅塵的奇人,請恕晚輩眼拙,不識得高人風範!”

中年人道:“別給我戴高帽子。我既不是什麼奇人,也不是高人,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生意人!”

關天養道:“不敢請教前輩尊姓大名,晚輩關天養,這是我妹妹姜小諾。”

中年人道:“名字不過就是個符號,值得那麼在意?叫我阿貓阿狗都行!”

關天養道:“晚輩豈敢如此不敬?”

中年人靜靜了看了他片刻,也不知道哪根神經被觸動了,道:“你叫我李道奇便是!”說完,走出屋到簷下站定,道:“濕衣服穿在身上不好,還是趕緊給你妹子換了吧!”反手將門帶了上。

換衣服?

關天養一時間犯了難,這樣的事他可是從來沒有做過呀!

他雖叫四丫為妹妹,其實二人並沒有血緣關係。

三年前的那個夏天,四丫孤身一人流浪乞討到九夏城,那時也才十一歲。聽她說自己是普通農家出身,因家鄉遭了水災,父母才帶著她出來逃荒,不料感染時疫,俱病死在了路上。誰知剛進入九夏城,連個落腳處都沒尋著就落入了人販子手裡。眼看著就要被賣入窯子了,卻不想被關天養遇上。

當時關在養也還是九夏城裡無數個掙扎在飢餓邊緣的小乞丐之一,那天外出乞討撞上被人販子追得無路可逃的四丫,見三個大男人圍堵一個小姑娘,而小姑娘的神情又是那麼的悲傷絕望,他大為憤慨,但為了不和這些勢力強大的地頭蛇起衝突,裝作是遇見失散多日的妹妹,表現得是又驚又喜,還說家裡人已經報官,卻不想在這裡找著了。人販子們雖不認得關天養,但也不相信四丫真是他妹妹,便動手強搶,哪知關天養天生神力,憑著一雙拳頭將三個精壯的大男人打得抱頭鼠躥,成功地救下了四丫。

興許他們上輩子有未完待續的緣份,這番偶然相遇之下,彼此還真覺得對方是失散多年的親人。四丫得脫大難,自然是大哭不止,拉著關天養一個勁地叫哥哥。關天養也是情難自禁,淚水漣漣,差點真以為這就是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得知四丫的身世經歷後,關天養便將她帶回了自己安身的關帝廟,告訴她說只要願意,從今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了。自那以後,兩人便以兄妹相稱,相依為命。

四丫不但漂亮乖巧,還聰明伶俐,自她來了之後,破敗多年的關帝廟一點點被收拾了出來,總算有了家的樣子。日常除了包辦所有的家務活外,還經常陪同關天養出去乞討,得了好東西總是捨不得吃,必定都留給關天養,這讓關天養對她更是憐愛有加。常有人取笑說關天養該娶了四丫作小媳婦,卻都被關天養罵了回去。在他的心裡,四丫就是妹妹,哪裡是什麼小媳婦?

三年來,他們雖相處在一間屋子裡,卻是相待以禮,從未有過半分的逾越。李道奇讓關天養為四丫更衣,關天養頓時感到十分為難,看著躺在**的四丫,渾不知該如何是好。沒想到李道奇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最好是快些,她才緩過來,濕衣服穿得久了更傷身!”關天養這才一咬牙,從乾坤袋裡取出四丫的包裹,拿出一身乾淨的衣服,將四丫輕輕抱起,道:“四丫,好些了嗎?”他還是想讓四丫自己換衣服,免得尷尬。

四丫朦朦朧朧地嗯了一聲,睜開迷離的眼睛看了關天養一眼就又閉上了。見此情狀,關天養嘆了一聲,只得自己動手為四丫更衣。一番手忙腳亂後,總算將一身乾淨的衣服裹在了四丫身上,門外也傳來了陳朔的問候:“天養,四丫怎麼樣了?”

關天養只感到渾身燙得難受,腦子裡全是理不清的稀奇古怪念頭,忙答道:“已經睡下了!”拉開門,涼風和著雨星子吹了進來,這才稍感好些了。

陳朔朝里望瞭望道:“看樣子藥起效了!”長長地籲了口氣。

茅屋本就不大,四個人圍坐在一團不免顯得很是有些擁擠。蘇少白取出酒水食物來擺好,關天養請李道奇一起吃,李道奇卻搖頭說不必,坐到屋角養神去了。

這場大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才漸漸止歇了。李道奇收拾起背簍,言語也沒有一聲就走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樹林裡,陳朔嘖嘖地道:“這人可真夠奇怪的。整晚上一句話也沒有跟我們說。還有一點更奇特,你們注意到了嗎?”

關天養問是什麼。

陳朔道:“他那張臉呀。跟小白一個樣,表情嚴重缺乏。我仔細觀察了,整晚上下來他沒有任何的變化,完全沒有!可比小白能耐多了。”

關天養哦了一聲,在他看來,這點破事也值得驚奇也就只有陳朔了。蘇少白更淡定,彷彿沒有聽到似的,只顧著收拾東西。

陳朔見二人都不搭理自己,叫道:“你們,你們怎麼了?”他那神情,活似認定關、蘇二人撞邪了似的,既驚奇又恐懼。

四丫嚶嚀一聲輕哼,醒了過來。見三人都圍在床前,臉騰地一下子紅了,翻身坐起道:“你們,你們這是乾什麼?”

關天養摸了摸她的額頭,問:“還感覺難受嗎?”

四丫搖頭道:“不難受了!對不起呀,我拖大家後腿了!”

關天養道:“說什麼胡話呢?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才對!我看咱們今天就不用趕路了,到了前面的劉家村先歇上一天,養養再說!”便讓蘇少白去備馬。

陳朔道:“若四丫真沒事了,咱們寧可慢點趕路也不呆這一天。四丫說呢?”

四丫點頭道:“是呀,哥哥,這次任務的期限本來就緊,咱們還是快些趕路。”

關天養堅決不同意。陳朔心下雖不悅,也只能強忍著不表現出來。四丫倒是上了脾氣,道:“我看我還是回去得了,免得再出事故延誤了期限。小白,我的馬……”跳下床就往外衝。關天養忙攔住,道:“行,行,慢點趕路,慢點趕。等到了前面的劉家村再給你找頂帽子,若有什麼不舒服,可再不能咬牙苦撐了。昨兒你若早點說出來,何至於成這樣?”四丫委屈地點頭道:“知道了,哥哥……”

好在這一路都再沒發生什麼事,第三天傍晚,他們順利抵達安州城北的望月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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