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768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54
【六十八、歐陽錚】
宋奕望門叩拜,口裡喃喃地祈禱著,神情極為虔誠。

關天養似乎沒搞懂什麼情況,直到宋奕起身,去給歐陽錚解綁,他才道:“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宋奕道:“歐陽錚,你是不是沒有想到?”

歐陽錚又恨又怕,渾身哆嗦,竟無法張嘴說話。

關天養暗道:“難不成就這樣又渡過一劫了嗎?”心下總覺得不踏實,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宋奕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狀似瘋狂,把關天養和杜若都嚇了一跳。就連外院的宋剛都嚇得不輕,聞聲進來問道:“老爺,老爺,你,你怎麼了?”

宋奕這才止住了笑聲,道:“沒什麼,下去吧!”然後拎起歐陽錚,一氣扇了不下二十個嘴巴子,直將歐陽錚那張瘦削的臉打得腫成豬頭才罷手。“你我多年兄弟,為什麼要這般謀害我?為什麼?!”

歐陽錚吐出一口鮮血,含糊著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都說人算不如天算,你宋奕福大命大,最後關頭總有貴人相助,我歐陽錚就算不服也只有認了。要殺你就殺,皺半下眉頭老子就不姓歐陽!”

宋奕嘿嘿地道:“殺你?沒那麼容易!你差點搞得我家破人亡,我若不讓你切身體會一下我所經歷的,豈非太對不起我這段時間所受的罪了?!”言罷,出指如風,竟當場廢掉了歐陽錚的手腳,讓他再也站不起來,拿不得東西了。

杜若沒料到宋奕也如此毒辣,驚道:“做什麼?”

宋奕一擺手道:“杜姑娘,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還請你不要插手!”

杜若扶住歐陽錚,道:“他已經落入你手裡了,何苦再橫加折辱?”

宋奕嘿嘿冷笑道:“我橫加折辱?姑娘不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受的是什麼罪過?還有……”本待說'還有天養'的,可話到嘴邊,想到歐陽錚還不知道關天養已經回到了九夏城,就生生把話給咽了回去,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道:“若不是託你護持,早就沒命了。這些,全都是拜他所賜呀!”

東海小蓬萊最擅醫治之術,杜若年紀雖輕,但救人的手法極為老練,再加上有【紫府元陽真經】心法輔助,很快就將歐陽錚斷裂的骨頭和經脈結續上了。她道:“宋大叔,你怎麼對付歐陽家我不管,也管不著,但你不能使用暴力折磨俘虜。”又扭頭看著關天養,道:“你說呢?”她是希望關天養勸勸宋奕,別這樣暴虐,除了能尋求到心理上的一時快慰,沒有任何意義。

關天養可不是一個胸懷仁慈,深諳寬恕之理的人,反倒覺得杜若多事,婦人之仁。眉頭一蹙,道:“若他差點將你害死,你還會對他這般好麼?”

杜若一怔,頓時氣得臉膛通紅,道:“你,你們……”狠狠地一跺腳,道:“由得你們鬧吧,我不管了!”縱身一躍,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了夜色裡。

關天養不料杜若就這麼走了,連挽留的機會都沒有,心頭頓時大慟,忍不住想哭。

宋奕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道:“歐陽錚,我也不再折磨你,不過你也該知道落在我手裡就絕沒有好果子!”

歐陽錚哈哈地笑道:“宋奕,你小看我了吧?我可是從來不曾小瞧過你呢!”

宋奕點頭道:“好,那我就開條件了。第一,放回被你抓去的四丫和蘇少白,再給予他們每人一萬晶玉的補償。第二,天雲樓歸我宋奕,打從明日起,歐陽家滾出九夏城,我宋奕活著一日,你們就不得回來。第三,明日正午在奎元閣擺下宴席,當著九夏鬼市所有商家和幽靈宮的面,向我宋奕叩頭請罪!怎麼樣?要不要給你時間考慮一下?”

歐陽錚毫不猶豫地道:“我若不答應呢?”

“那我只好殺了你,再慢慢跟你兒子鬥!雖然我未必鬥得過他,但至少我已經撈到了本錢,死了也不足為惜!”

歐陽錚盯著宋奕,嘿嘿地道:“果然夠狠。好,我答應!”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乾脆得出乎關天養的預料!

宋奕立即就命宋剛取來紙筆,當場立下契約。歐陽錚落款完畢,將筆一擲,道:“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宋奕仔細地將契約讀了幾遍,冷哼一聲道:“大門就在前面,恕不遠送!”

歐陽錚的雙腿雖被杜若接續上了,但還是極為疼痛,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從背影看上去很是滑稽。

宋奕將契約折好,放入錦匣裡,再一併交到關天養手裡,道:“天養,這個你拿好!”

關天養駭了一跳,道:“這,宋大叔,給我做什麼?”

宋奕道:“歐陽錚一世梟雄,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還是先放在你那里安全些!”

關天養還要推託,宋奕就道:“歐陽家一日沒有離開九夏城,我的安全就不能得到保障。東西放在你那裡,一旦我出了意外,你就可以拿著它去找幽靈宮,要他們為我主持公道!明白嗎?”關天養這才明白宋奕的用意,點頭道:“好!”

“還有,歐陽錚並不知道你已經回了九夏城,你更不要把自己給暴露了。關帝廟那邊先不要回去,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直到他們歐陽家離開九夏城後,你再出來。在這之前,不要去見陳朔,也不要去找四丫。”

關天養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什麼?”

宋奕道:“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歐陽錚的為人,他是一個從來就不甘心失敗的人,為了挽回敗局,不定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呢。”

“那你……”

“放心吧,只要錦匣和契約書在你身上,歐陽錚也奈何我不得!”

關天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責任重大,道:“好,我明白了!”

宋奕再鄭重囑咐道:“記住,在歐陽家沒有離開九夏城之前,千萬不可讓人知道你已經回來了。不論是陳朔,還是四丫,都不行!”

關天養道:“宋大叔,你放心吧,我不會暴露身份的!”

宋奕這才道:“好,那你去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54
【六十九、地藏廟避風頭】

出了宋府,關天養的心突然砰砰亂跳了起來。想著先前發生的事情,感覺好像做了一場離奇的夢,不敢相信是真的。

就因為張天渝的良心發現,局勢就完全扭轉了,宋奕莫名其妙地掌握了所有的主動權。歐陽家一潰千里,幾乎沒有翻身的希望。

修行者的力量可真夠強大的。歐陽家為了奪得宋家的祖傳錦匣,不知道謀劃了多久,付出了多少人力財力的代價,近十天來,明里暗里斗得驚心動魄,眼看就要決出勝敗,輕則十數人性命不保,動轍上百人死無葬身之地。結果被名不見經傳的紅蓮宗弟子張天渝輕輕一撥拉,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

難怪普通人都習慣性地稱修行者為'仙長',在普通人面前,他們確實有著逆天一般的力量,不但可以決定勝負成敗,還能決定生死存亡。

“真可怕呀……”關天養感到脊背一陣發寒,暗道:“若不是絕大部分修行者都能夠自律,天下還不知道被他們折騰成什麼樣呢!”

夜色融融,驚風習習,​​長街漫漫。

“去哪呢?”關天養心下湧起一種背井離鄉的孤獨感。最讓他難受的還是杜若的離開,自此一別,此生怕是再沒有見面的機會。短短的幾天相處,這個簡單、純真的女子已經在他的心底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象,心底滿滿的都是悔恨、痛惜和思念。

他暗暗喊道:“你在哪?你還會回來嗎?”

總想著會有人突然在後面拍肩膀,回頭一看,杜若那如花笑靨就在身後……

從和靖坊走到南安坊,再走到奉安坊,東方已然見白。

秋夜露重,他全身不知不覺已然濕透,衣服緊緊地裹在身上,又厚又重,擠壓得人氣都快要喘不過來了。

聽著轟隆隆的輪軸轉動聲響起,關天養這才站住腳步,定睛一看,居然到了凌波門前。

城門一開,賣菜的農人魚貫而入,他們的喧鬧開啟了九夏城新的一天。

一縷霞光掙脫大地的束縛,將一抹金紅投在了天幕之上,將大地映地了昏暗的紅。

紅得有些沉重。

關天養的心陡然沉重了起來,凝眸東望,暗想道:“這段風波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什麼時候才能重新過上以前平靜的日子?要等到什麼時候……”

一路出了凌波門,沿著官道往西走,還不到辰時就到了三官塘。

三官塘位於九夏城西三十里外,其得名是緣於河道、鹽道和兵備道三大衙門駐於此地,再者又是九夏城的貨物集散中心,既繁華又忙碌。

昨夜吃過杜若給的果子,現在還感覺不到半點飢餓,見鎮上車來人往,嘈雜得很,沒由來的湧起一陣心煩,心說:“宋大叔要我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再往西十多里有座地藏廟,平時鮮少人去,很清靜,我何不去那里呆一兩天?等歐陽家走了之後就再回城!”隨便買了點米油,當作供儀,便直奔地藏廟而去。

上次來地藏廟還是去年的春天,只因四丫要看桃花。廟後的桃花溝數畝桃林每天春來總是開得燦若云霞,只因地域偏僻,九夏城裡的人鮮來問津,便成了關天養他們消閒野遊的首選之地。

到了廟外,見大門緊閉,經聲不聞,便敲響門環,半晌都沒人應答。

“難不成哪家有事,和尚們都去幫辦了?”

地藏廟不大,只有一老三小四個和尚。附近十鄉八里若有人口亡故,都會請他們去超度,平時廟中無人也不奇怪。

關天養繞到後門,正準備爬牆進去,才發現門竟是虛掩著的,輕輕一堆就開了。

“呵,小和尚們可真粗心,門都忘了鎖!”

走了廚下,將香油和米麵一放,正準備尋間廂房補會瞌睡,就听有人喝問道:“是誰?”一名小和尚持著扁擔跳了進來。

關天養笑道:“小師父,你好呀。我還當你們都隨了然大師去哪家辦事了呢。”

小和尚見關天養一口就叫出了師父的法名,頓時一愣,問道:​​“你是誰?”

關天養這才想起自己改換了容貌,起手合什道:“在下姓原,名興官,家就在城裡。因在家讀書煩了,便想著來城外尋個清靜的地方住兩天。不知可方便?”

小和尚看了一眼擺在地上的供儀,收起扁擔道:“我還當又來了賊呢。只是寺裡廂房不多,能不能留宿,還得師父說了算。”

關天養笑道:“剛才我在前面敲了半天的門也沒人答應,就繞了過來,見後門開著就走來了。怎麼,了然大師不在?”

小和尚道:“師父一大早就進山採藥去了,興許要天黑才能回來。”

關天養道:“想來了然大師也不會拒絕的。這樣吧,東西放這,我先出去轉轉,若了然大師回來了,煩請小師父向他說一聲。”

小和尚道:“那是自然!”

已值深秋時節,漫山草木一片蕭瑟。關天養出了地藏廟,順著山道向上攀去,不多時就到了桃花溝。只不過此時桃樹花凋葉落,一片頹敗,毫無看頭。

轉悠了一圈後,覺得一個人實在無趣,就準備回廟裡睡覺。沒走出幾步,就听見一聲似虎吼般的聲響從山里傳出,嗡嗡的在山里迴盪,嚇得鳥雀驚飛。

“什麼聲音?”

關天養豎耳靜聽,卻又是靜謐一片。

“奇怪?怎麼又沒了?明明是虎吼聲呀……”見一獵人倉皇奔來,他招手叫道:“老兄……”獵人邊跑邊道:“山里有妖怪,有妖怪……”腳下不小心踩空,葫蘆般滾下了山去。關天養忍不住笑了起來,暗說:“打獵的膽子還這麼小……”舉目望去,只見陰風澗風向不時騰起陣陣煙霧,被風一吹就散了。

這一帶關天養熟得很,陰風澗是一座狹長的山谷,一條山溪從中流過。因常年日光照射不到,又陰又潮,夏天悶熱,冬天寒冷,真不是個人呆的地方。當時人都說陰風澗有鬼,很少有人敢去,那騰騰的煙霧分明是有人在燒火,再加上剛才那一聲虎吼,關天養的好奇心頓時起來了。暗說:“反正沒事,我何不去看看?”打定了主意,便朝著陰風澗飛奔而去。

沒走出多遠,路就沒了。叢林又茂又密,怕是兔子都不容易鑽過去。關天養是個特別有毅力的人,打定主意乾一件事就絕不會半途而廢。為了開闢出一條路來,他竟拔出已強化祭煉成了凡品的短劍來劈斬,一點也不曉得珍惜。

日頭快到天中了,他才到陰風潤背後的山腳下。眼見著翻過山頭就是陰風澗了,關天養不禁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風裡的煙火味是越來越重,肯定有人在裡面燒火。只是不知道陰風澗裡有什麼值得燒的。

正要一鼓作氣爬上去,就听有人聲傳來。他本以為是獵戶,可聽著又像好多人在誦經,心下頓時大奇。暗道:“難不成這山溝里新建了一座廟子不成?怎麼沒聽人說起過呢?”

飛快地躍上了山頭,越發聽得真真的,果真是有數十百人在誦經。煙火味也是從山谷深處傳出來的。若不是新建了座廟,那定是有人在祭神!

四下里一張望,草木豐茂,並沒有人時常行走的痕跡,心下頓時又納了悶:“這些人都是從哪裡進去的?”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听有人喝道:“什麼人?”循聲望去,見兩名身罩黑袍的男子御風飛來,當即雙駭道:“修行者……”然後就見兩人神情陡變,其中一人抬掌一拍,一道紅光當頭罩來,關天養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人事不省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55
【七十、化城寺僧人(上)】
沒過多久,關天養便醒了過來。除了眼珠子,渾身上下沒一處能夠動彈。四下里全是唪誦之聲,嗡嗡的,好似千百隻蒼蠅,甭提有多煩人。

日頭高高地懸在天中,看上去像是裹在霧裡,灰朦朦的。一絲風也沒有,山谷裡悶熱得教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遠處的高台上擺放著一隻巨大的青銅鼎,鼎中青赤色的火焰騰騰燃燒著,時不時地傳出龍吟虎嘯般的怪響,令人膽寒。想來先前聽到的一聲虎吼便是從這里傳出去的。

高台的四周跪滿了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他們的嘴裡念著誦辭,節奏抑揚鏗鏘,配合著鼎中傳出的怪嘯之聲,讓人心底忍不住湧起一種說不出的莊嚴神秘、敬畏驚懼之感。

這樣的拜祭儀式也不知道有什麼用,更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

關天養最擔心的是還是自己的命運。

“他們會殺了我嗎?還是在祭祀完後把我放了?”

他暗恨自己沒事招事,呆在廟裡睡覺有什麼不好,偏要出來逛這麼一圈。逛逛也就罷了,偏偏還好奇。現在好了,把自己給坑進來了,動不得,說不了,除了乖乖等著黑衣人的處置,再沒有別的選擇。

黑衣人都是修行者,體力了毅力超乎普通人的想像。關天養最擔心的還是他們這樣無休止的拜祭下去,要不了幾天,自己就給餓死了。

突地,天空傳來一聲宏大莊嚴鐘響,隨即有人高聲道:“聖仁廣大、威德無雙、澤被蒼生之聖教赤焰護法尊王駕到,眾弟子跪接!”樂聲起,如銀鈴般清脆的童聲唱起了專門誦揚赤焰護法尊王功德的歌謠,迴盪在天際,有若飄飄仙樂,令人神往。眾黑衣人一體叩拜了下去,口稱:“弟子參見護法尊王!”一名赤面赤髮,赤眉赤瞳,身著赤色袍服,身長九尺的壯碩大在一眾俊美童子的扈擁之下好似天神般緩緩降下。

在高台上站定後,眾童子退下。赤髮壯漢揮手道:“起!準備獻祭!”高台之下跪在最前排的黑衣人應命起身,忙碌了起來。

不一會兒便聽得嬰兒哇哇的啼哭之聲響起,只見十名黑衣人手中各抱著一名從各地搜羅而來的至陰之時出生的女嬰,邁著細碎的步子魚貫走上了高台。

關天養駭然冷汗直冒,暗道:“他們,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儘管隱約已經猜到一些,但還是不敢相信傳說中可怕的血祭儀式竟會在自己的眼前上演。

看著這些嗷嗷待哺的嬰孩,赤髮大漢好似看著一隻只討厭的呱呱亂叫的青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接過身旁黑衣人遞過來的銀刀,問:“都準備好了?”黑衣人答道:“回護法,都準備妥當。這陰血大祭之法極煞,不信逼不住藏在澗下深潭中的惡蛟!”赤髮大發哼了一聲,走到鼎前,默默地誦念了一遍,伸手接過一名嬰孩,揮刀朝嬰孩的心臟處刺落。

眼見銀刀就要紮穿哇哇哭叫的嬰孩的胸膛,剜出那一顆嬌嫩的小心臟,猛聽得有人暴喝道:“住手!”霎時間陰風大作,平地裡湧起一團團的黑雲,將大半個山谷籠罩其中。黑雲中傳出陣陣淒厲的鬼哭之聲,令人不寒而栗。陰風極寒,瞬時將悶熱驅散得乾乾淨淨,只聽黑雲中有人高聲道:“班師古,你也算是一派宗師,難道連最起碼的觀風識氣之術都不懂得嗎?”

班師古便是赤髮大漢,他那雙赤瞳兇眼盯著聲音來處,問道:“來的不知是化城寺哪位大師?我紅蓮宗在此獻祭,若無干礙貴寺之處,還請大師行個方便!”

陰風中那人嘿嘿地道:“你以為以至陰之血獻祭便能引出寒潭中的惡蛟麼?那也未免太兒戲了呢。勸你還是早些罷手,莫要造無謂的殺孽才好!”

班師古嘴角一牽,臉上綻出一絲不屑之色,頗為自負地道:“我紅蓮宗與化城寺素無恩怨,還請大師不要阻礙,以免生出嫌隙!”說完,又舉起手裡的銀刀,毫不猶豫地朝著女嬰的胸口扎了下去。哇的一聲淒厲慘叫,女嬰口中噴出一股殷紅的鮮血,全都灑進了青銅巨鼎裡,青赤色的火焰陡地騰高數丈,燃燒得越發的雄烈起來。班師古手中銀刀一絞,輕巧地將還在跳動的心臟剜了出來,台下黑衣人見狀,無比激動地頌唱了起來。陰風中那人厲聲吼道:“住手!”可惜已經晚了。班師古的眼裡掠過一絲冷冽的譏諷之色,將還在抽搐掙扎的女嬰屍體高舉過頭,與台下的黑衣人一起高聲誦唱了起來。青赤色的火焰變幻出各種詭異的形態,怪嘯聲也是越來越猛烈,迴盪在山谷中,鳥獸俱驚。

關天養全身再次被寒意浸透,若非口舌不能動彈,早嚇得尖叫了出來。任他這輩子經歷了不少事故,還是頭一回看到一個活生生的嬰兒被殘殺在面前。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殘酷,更血腥的嗎?

關天養恨不得當場昏了過去,就不至於以最心底最柔軟的部件來承受這最可怕的折磨了。

“南無地藏王菩薩!”陰風陡然大盛,莊嚴的佛號如悶雷般滾滾而來,碾過所有黑衣人的心頭,令他們感到說不出的煩悶,熱烈的誦唱也隨之被打斷。唯獨關天養覺得神誌一清,精神為之大振。

青銅巨鼎中的火焰霎時黯了下去,鼎中傳出的怪嘯聲也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

咒語一字一字好似暴雷般在陰風中炸了開來,隨之而來的就是濃烈的腐臭,嗆得最外圍的紅蓮宗弟子都回不過氣來,紛紛摀住鼻子嘔吐。

班師古眼裡陡然射出一道凶光,喝道:“小心腐屍毒……”話還沒有落,便聽見有弟子慘叫了起來,聲音淒厲之極。班師古大怒,掐動印訣,口中念道:“紅蓮無極,開!”指間騰起一朵赤紅色的火苗,飛上十數丈高空後轟然炸開,化作一道赤紅色的半透明護盾,將陰風盡皆逼退到百丈之外。然後又唱道:“執法弟子何在,將這惡僧給本座拿下!”有十名弟子應聲出列,高誦:“紅蓮無極,衛我聖教!”朝著聲音來源之處撲了過去。

見青銅巨鼎中的火勢越發的微弱,班師古深知這場準備了七日七夜的祭祀已被徹底破壞,無法再繼續下去,恨恨地跺了一下腳,神情裡說不出的惋惜和憤怒。

十名執法弟子衝進陰風習習的黑雲中後,當即便什麼也看不見了,渾如掉進了盛滿黑漆的大桶中,非但視覺被剝奪了,就連聽覺與觸覺都變得遲鈍起來,自然也就無法辨識出破壞這場祭祀的惡僧位於何處了。十人相隔得極近,緩步向前推進,以免遭到惡僧的暗算。

化城寺的名號他們可都是聽過的,據說這些和尚都是地藏王菩薩的忠實信徒,發願渡盡地獄,常年與死屍和鬼魂為伍,渾身上下總是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屍臭味。入門修行之始,門中師長便告訴他們修行界有三大勢力是不能輕易得罪的:崑崙乾坤化城寺。崑崙乃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大修行門派,上古之世神人雜處,即便如今已然沒落,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招惹得起的;六千年來,乾坤庭一直是天下第一大勢力,威勢所向,幾乎無有哪個門派堪與匹敵;化城寺之所以令修行者們忌憚,最重要的便是他們的修行方式,一旦激怒了他們,怕是連下九幽地獄的機會都沒有,靈魂就得落入他們手中,承受永世的折磨和奴役之苦。是以修行者們從不敢輕易得罪化城寺僧人,一旦敵對了,那就得先下手為強,將之斬盡殺絕,不留一絲痕跡,以免遭到化城寺無窮無盡的報復。

班師古雖不明白為何祭祀進行到最緊要關頭會被化城寺僧人打斷,但他身為紅蓮宗護法尊王,地位崇高,又諳悉修行界掌故,自然也沒有將化城寺太放在眼裡。心說若是執法弟子不能將這惡僧誅殺,他也會不惜放下身段親自出手。

為了將藏匿於靈泉山陰風澗中的三百歲青蛟誘擒,紅蓮宗可謂是費煞苦心,在靈泉山部署了數月,陰風澗周圍更是層層設防,派駐了重兵把守。即便是這樣,還是讓化城寺的和尚無聲無息地潛了進來。

班師古暗惱手下人辦事不力之餘,也在猜度來人到底是化城寺什麼人。正思量間,猛聽得一聲接一聲恐懼而又淒厲至極​​的慘叫聲從黑霧中傳了出來,顯是執法弟子都遭了毒手,班師古不由怒從心起,臉膛像著了火一般,越發的赤紅。

手下一名香主見狀,忙上前揖禮,慷慨請命道:“這惡僧實在可恨,請護法准許屬下出戰。不將其挫骨揚灰,實在難消我等心頭之恨!”

班師古心知這名香主將兩百餘年的修為,還煉得幾件頗為得意的護身法寶,由他先出手試探惡僧的深淺是再好不過了。便點頭嗯了一聲,叮囑道:“小心為上!”香主感激地應了聲是,祭出護身法寶,飛身撲進了黑雲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55
【七十一、化城寺僧人(中)】

這香主委實有些託大了,雖說自打入門之日起便承庭訓,不可輕易招惹化城寺,可兩百多年的修行生涯裡也只是聽說化城寺如何如何,卻還從來沒有遭遇過,再加上素來自視甚高,自然也就沒將所謂的'亡靈法師'放在眼裡,滿心都是立功受獎的念頭。可一撲進黑雲之後,護身法寶的光芒立時黯了下去,令他吃驚不小,暗道:“看來這黑雲倒是有些古怪!”這才打疊起精神應對。

“賊禿,有膽的滾出來跟你爺爺光明正大地斗上一場!若是藏頭露尾也算本事,想必化城寺就是天下第一號老鼠窩了!嘿嘿,嘿嘿……”

見鎖定不了惡僧的方位,香主便玩起了激將法,想以口舌之利激得惡僧動怒,一旦惡僧無名火起,他的機會就來了。冷笑之聲還沒有落下,便聽到激烈的風聲響起,心下頓時暗喜,以為惡僧的修為到底有限,兩句話便被刺激得嗔怒起來,怕也算不得什麼有道之輩,心下的勝算不免又多了幾分。祭起兵刃,朝著風聲來處撲了過去。

經過一輪甲子的性命交修,近乎無堅不摧的長刀輕而易舉地命中了目標,撲的一聲,如中敗革。憑著豐富的作戰經驗和直覺,香主就知命中的目標不是個活人,至於是什麼東西,他卻沒有多想,只是忙著回刀防禦,以免中了惡僧的圈套。

又一陣陰風襲來,強烈的腐臭味衝入鼻翼,差點令香主嘔了出來。他自恃修為精深,以為普通的腐屍毒是奈何他不得的,只是不知道這濃重的腐屍臭裡多了什麼名堂,竟然這般讓人難以忍受。若非有法寶護身,怕是當場就得沒命。

聽得勁風再次襲來,右手揮刀劈斬,左手掐動印訣,大喝一聲,【神火訣】應聲而出。轟的一聲,【神火訣】命中目標,爆出一蓬赤紅色的火焰來。

火焰暫時驅散了陰風和黑雲,令他眼前的視線為之一清。這下子他才看清楚襲擊自己的分明就是堂下的執法弟子。看著皮肉筋骨正一點一點被焚化成灰,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還揮起武器地對自己展開攻擊,香主頓時懵了。見長刀當頭斬了下來,他也沒去細想是怎麼回事,怒喝道:“大膽……”這一嗓子吼出,反倒令自己吃了一驚,這才辨出已經被焚掉半邊身子的執法弟子哪裡是活人?分明就是一具殭屍!

震駭之餘,聽得背後風聲又起,伴之而來的還是中人欲嘔的腐屍臭氣。盛怒之下,回身一掌拍出一記【火雲掌】。這一掌挾著他七層功力和十分憤怒,當場將偷襲者震得粉碎——這才是最有效的徹底殺死殭屍的法子。

十名執法弟子,有六名已經成了殭屍,它們固然不能對香主形成有效的威脅,但卻讓香主有生以來第一次見識了化城寺的可怕——他們可以輕易地將活人變成殭屍,在他們的操控之下,殭屍的行動儘管遲鈍,卻是近乎是不死的,能爆發出超乎尋常的戰鬥力。

此時此刻,香主漸漸有些後悔自己太過於衝動,若是能多觀察片刻,也不至於落得如此被動。最令他惱火的是,陰風和黑雲具有強烈的侵蝕性,不但一點一點地侵蝕著肉體和經脈,還無聲無息地向著遊走於百脈之內的真元滲透。照此下去,要不得多久,怕是連他自己也得變成一具殭屍了。

見護身法寶的光芒越來越暗,香主心下不免焦躁,心說不使絕招看來是逼不出這惡僧了。一邊小心警戒,一邊唸動咒語,黑雲中漸漸升騰起一點點狀似星光般微弱的赤紅色光芒。

可別小看這些星星點點的赤紅光芒,一旦它們匯聚到一起,就將引發莫大威力的【天火雷罰】,方圓數里都將在其威力範圍之內,不論惡僧藏匿於何處,都將再無所遁形了。

他是背水一戰,可化城寺僧人又哪能如他所願了?

咒語才念到一半,猛聽來一聲'南無地藏王菩薩'的佛號響起,接著便又是'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真言。

霎時間,黑雲中金光大盛,一字一字的真言化作金色的幻像,如羅漢、如猛虎、如神龍、如天女、如伏魔金剛、如地獄修羅……至堅至剛的佛力挾著天雷一般的神威,一點一點地在他的體內引爆,震得他五臟六腑相繼碎裂,奇經八脈俱斷。別說完成【天火雷罰】,就連性命還能不能保住也得看他的造化。

隨著第十字'訶'在一聲斷唱中落下,自恃了得的香主再也支撐不住,只感到五內有如火焚,嘴巴一張,鮮血箭一般噴射而出,整個人好似洩氣的皮球了般癟了下去。就在他以為自己完了,怕是也將成為一具殭屍時,猛看到赤色的光華從天而將,黑雲像潮水般被逼得倒退了出去,視線為之一清。

赤焰護法到底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出手歸出手,但赤焰護法並沒有將香主救下。

魔道諸派最是講究弱肉強食,連自衛的本事都沒有,又豈有存在的價值?更何況中了【大輪迴咒】五臟六腑俱損,奇經八脈皆斷,三魂七魄已入六道輪迴,便是想救也救不回來。班師古拎住香主的屍體,探手往天靈上一蓋,豐腴的軀體迅速乾癟了下去,呼吸間便成了具只剩下一層黃皮的骷髏。

“南無地藏王菩薩!”佛號又響了起來,其悲憫之情不禁令許多弟子惻然而動,心下頓時兔死狐悲之感。“班師古,他已經死了,你何苦還這般作賤?未免太過狠毒了吧?!”

班師古嘿嘿地笑道:“狠毒?在大師面前班某是當不起的。我紅蓮宗原不願與化城寺結怨,既然大師執意如此,那一切後果皆由化城寺承擔!”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要你將那些無辜的嬰孩都放了,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紅蓮宗也好,化城寺也罷,依舊各不相干!”

“哈哈,可笑!”班師古大袖一拂,數道【炙魂箭】飛射而出,沒入了黑雲之中。原本以為可以逼出惡僧與他正面對手,卻不想蓄力一擊依舊是石沉大海,音訊杳無。

班師古的修為遠非香主可比,剛才的冷眼旁觀讓他已經斷出惡僧的修為雖然精深,但比自己還是大有不如,唯一令他忌憚的就是那來自幽冥界的【鬼霧】 ——也就是翻湧的黑雲。

對於生人來說,再沒有比【鬼霧】更可怕的了,一旦沾染上一星半點,輕則元陽耗盡,修為大損,重則軀體腐爛,神魂俱滅。若非極陽屬性的法寶,斷難防住這至陰之物。是以班師古雖自恃了得,卻也不敢輕易突入【鬼霧】之中,直搗黃龍。

見【炙魂箭】無效,臉上不免有些掛不住,怒哼一聲道:“我看你能藏到何時!”雙手一環,大喝道:“赤焰神掌!”無數紅芒升騰而起,天空瞬間變得血紅,一隻燃燒著熊熊赤色火焰的巨大手掌迅速凝聚成形,以天塌地陷般的威勢拍了下來。

看這架式,班師古顯然是要以強破強,將惡僧從賴以護身的【鬼霧】裡逼出來,只要沒了【鬼霧】的掩護,惡僧就成了淺灘的猛龍,翻不起什麼大浪了。

黑雲在赤焰神掌的壓迫之下,翻滾不息,紛紛朝著山谷兩側湧去。

唵!

真言再次響起!

缽、囉!

金色佛光大盛,好似旭日初升,天地初曉一般,漫天赤紅之光頓時為之失色。

末!

一尊虛幻的佛像升空而起,眨眼間就變得山岳一般巨大,幾乎遮住了半邊天空的赤色手掌反而變得不足為道了。

班師古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印訣不停掐動,顯是想挽回頹勢!

鄰-陀-寧!

巨大佛像動了,右手緩緩舉起,不停地掙著各種印訣,整個天空都被金色佛光充滿了,說不出的莊嚴壯觀。

娑——婆——訶!

佛像的右手猛地往前一戳,一支獨股金剛杵脫手飛出,射向赤焰巨掌。

班師古鬚髮戟豎,急念了一段咒語,大吼一聲,好似平地響起一道炸雷,許多修為較弱的弟子哪裡經受得起,當場吐血昏迷了過去。

關天養已然看得忘神,被這一震,心下說不出的煩惡,竟沒有昏迷過去。

轟的一聲,獨股金剛杵破開了赤焰巨掌,漫天紅雲霎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56
【七十二、化城寺僧人(下)】

班師古身子一震,哇地嗆出一口鮮血,也顧不得門下弟子,身子一躍,化作一道紅光消失不見了。紅蓮宗弟子見護法尊王都受傷逃逸,哪裡還敢久留,紛紛捏碎了【飛行符】相繼逃走。頃時間,山谷里便只剩下受傷昏​​迷的紅蓮弟子、關天養和哇哇啼哭的嬰兒了。

黑雲迅速散去。隨著一聲佛號響起,一名枯瘦的黑袍老僧從樹林走了出來,背上兀自還背著藥簍。

“了然大師?”關天養心下是說不出的驚異,只可惜動得不說,要不然早驚叫了出來。

了然大師徑直走到他身邊,見他正圓瞪雙眼望著自己,微微一笑,蹲下身來在他胸口一拍。關天養感到一股醇和的力量像溫泉水般湧向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了然大師道:“關施主,你怎麼會來這裡?”儘管關天養用易容珠改換了容貌,了然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關天養翻身而起,活動了一下手腳,道:“我聽著這裡有異響傳出,好奇之下就過來看看。誰知道連山谷都沒有進了,就被這些黑衣人給弄昏了。”然後滿臉崇敬地看著了然,道:“大師,剛才你太了不起了,簡直,簡直……”一副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形容的激動之情。

了然輕嘆一聲,望著高台道:“到底還是慢了一步,罪過呀……”看著睡在地上哇哇直叫的孩兒,道:“來,我們把這些孩子抱到一起!”

九個嬰兒,大的不到一歲,小的頂多兩三個月,每一個都哇哇地哭著,聽著令人心酸。

將所有孩子都抱到一塊後,了然拿出一隻瓷瓶,指著左邊四個較大的嬰孩子,道:“他們每個餵六滴,這邊五個只餵三粒。且記不可餵多了!”關天養接過瓷瓶,見了然走上高台,盤膝坐下,嗡嗡地誦念起了經文來,心知是在為被班師古殘殺的嬰孩超度。想著那嬰孩的慘狀,不勝淒惻。

將瓷瓶裡淡綠色的**給嬰孩餵下後,一個個都止住了哭聲,相繼睡了過去。

頓飯功夫後,了然完成了超度儀式,看著兀自還在昏迷中的黑衣人,默念一聲佛號,雙手一合,口中念道:“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尾音托得老長,嗡嗡不絕。昏迷中的黑衣人渾似發了羊癲瘋般猛烈地抽搐了起來,看得關天養是滿頭霧水。直至了然念畢,他才好奇地問道:“大師,他們是怎麼了?”

了然淡淡地道:“也沒什麼。他們一生作惡太甚,只是把該忘的忘了,忘丟的丟了,醒來後重新做回自己罷了!”多年以後關天養才明白:了然是將這些黑衣人的記憶和修為全部廢了,讓他們徹徹底底地做回了普通人。

看著排在地上的九個嬰孩,關天養犯了難,道:“大師,我們兩個人,四隻手,怎麼才能把他們抱回去?”

了然笑道:“那裡還用抱?”拿出一條繩索,輕輕地縛住每個嬰孩的腳,默念咒語,輕喊一聲:“起!”熟睡中的嬰孩好似風箏般飄了起來,了然牽著他們,回地藏廟而去。

關天養禁不住笑道:“呵,這可真有意思……”

了然道:“這是很簡單的【牽屍術】,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關天養喜道:“那就謝謝大師了!”

了然幾句話就講完了咒語、印訣和施用要領,道:“你來試試?”

第一遍沒能成功,第二遍關天養就清晰地感覺到了【牽屍術】的奇特力量波動,取得了成功。

了然點頭讚許道:“不錯,很有天賦。想當年,我反複試了十多遍才會!”

關天養道:“這個,我也是湊巧!”邊走邊道:“沒想到大師竟是化城寺出身的奇人,失敬得很!”

了然道:“沒有奇人,只有僧人!”

關天養以為了​​然話裡藏著機鋒,愣愣地想了想道:“對,沒有奇人,只有僧人……”

回到廟裡,小和尚見了然與關天養一同回來了,很是驚詫,在看到關天養手裡牽著的一串嬰孩後,更是驚得眼睛子都快掉下來了。

了然道:“慎明,趕緊去一趟史保正家,請他過來,就說我撿到九個被人遺棄的嬰孩,問他怎麼處理好!”

慎明去後,了然將九個嬰孩牽到**放好,唉地嘆了口氣,神情顯得有些鬱鬱。

關天養不解地問道:“大師,怎麼了?”

了然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吶……”搖了搖頭,出去收拾今天才采的藥材了。

關天養心下一酸,看著最小的那個嬰孩,心說:“我被遺棄的時候還沒他大呢。他們有人可憐,我難道就不可憐麼?”看著孩子睡得很香,臉色紅撲撲的,嘴唇不時蠕動一兩下,彷彿夢中正在吸吮母親的乳汁,眼淚不由自主地滾了下來。

保正很快就來了,在確認九個孩子都很好後,立即就派人去縣里報了案。不多時,縣里的捕頭就從三官塘帶人趕了過來,大夫確診九個孩子都無恙後,就將他們帶走了。

沒了外人,地藏廟頓時就清靜了下來。

慎明煮好了晚飯,了然讓叫醒了關天養一起吃。

關天養坐到桌前,見是一盤炒青菜,一碟泡菜,頓時沒了食慾。見了然吃得很香,不由奇道:“大師,以你的修為,該不用吃東西了吧?”

了然笑問道:“不用吃東西?你當我是靈山羅漢麼?”

“不是說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可以辟谷麼?”

“那是道家修行功法,與我們有什麼相干?”

“大師這話就不對了。”

了然奇道:“哪裡不對了?”

“修行之法,殊途同歸,何來佛道之分?”

了然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道:“你才修行過幾天,就數落起我的不是來了?那我問你,為什麼就不分佛道呢?”

關天養訝然,哪裡答得出來為什麼。

“你呀,從人家那裡聽了些瞎道理來,或者是書上看來的,連所以然都不知道,就一氣亂用。”

“那大師以為呢?”

“佛就是佛,道就是道!你是你,我是我!”

“……”關天養頓時有些不明白了,暗道:“老和尚又在跟我打機鋒麼?佛家有段公案,說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老和尚是不是在考我呢?”

“人活在世上,吃飯,穿衣,住大房子,睡覺,都是必須的。不吃飯會餓死,不穿衣會凍死,沒房子住會生病,不睡覺就活不長。這都是最起碼的道理。難不成你還有什麼疑問?”

關天養確實有疑問,而且還是大大的疑問。他總覺得老和尚在玩深沉,就道:“這些都是普通人必須的,可你是修行者,自然用不著!”

了然指著自己的光頭道:“我是什麼?”

“和尚!”

了然搖頭道:“不,我是人!”

“是人?”

“你看我與你,與慎明,與其他人長得區別嗎?是多了個眼睛,還是多了一雙手臂,還是多長了一對翅膀什麼的?”

關天養說:“都沒有……”

“那就對了!”

關天養突然覺得很這和尚說話很累,興致不免索然。

了然見他不動筷子,問道:“你不吃?”

關天養這才端起碗來道:“我是人,我當然要吃……”說完這話,他腦子裡突然一亮,暗道:“對呀,是人!我們都是人!只要是人,吃穿住行就是必須的需求!修行者不是不吃,是怕影響修行,吃的方式方法有別於普通人……”想到這裡,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出來。

了然問道:“想明白了?”

關天養點頭道:“我還只當你在打機鋒呢,現在才知道是我想得太多了!”

了然將碗裡最後一口粥喝了,道:“吃了早點去睡,若是睡不著,後殿裡的架子上有經書,想看就去拿……”將碗筷活了收起,還不忘叮囑道:“記得洗碗!”這才去做晚課了。

看著了然的背影,關天養已幾乎忘了上午在山谷裡對陣班師古的神勇。那幾乎是堪比神仙一般的神通,杜若也好,張天渝也罷,怕是遠遠不能和他相比吧?

飯後,將碗筷洗了,去聽了片刻晚課,就回房睡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57
【七十三、豐收】

醒來之後,聽著窗外滴滴噠噠的聲響,知道又下雨了。

見天色還未完全亮開,就又躺了回去。

聽著後院傳來劈柴聲,暗奇道:“這才卯正剛過吧,誰起得這麼早?”左右也睡不著了,就穿衣起來。到了後院,見在棚下劈柴之人正是了然,便忍不住笑了!

了然問:“笑什麼?”

“自然是笑你!”

“我有什麼好笑的?”

“你是和尚,一大早的不去唸經,怎麼劈起柴來了?”

“和尚是什麼?”

“和尚是人……”關天養不禁苦笑,莫名其妙地又繞回天昨晚討論過的問題上了。

“對了,和尚是人。既然是人,劈柴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了!”

關天養暗暗點頭,咀嚼著這句話裡的真正涵義。

了然道:“你自幼孤苦,卻不忘上進,還愛讀書,這很好。但你偏偏沾上了一樁不該沾的毛病!”

“什麼毛病?”

“書生氣!”

“書生氣?”關天養不免笑道:“你說我有乞丐氣、叫化子氣、江湖氣,我絕不反駁。可我連一天正經學堂都沒上過,哪來的書生氣?”

“沒有書生氣,怎麼就那麼愛鑽牛角尖。沒有書生氣,為什麼愛把別人的話反复嚼爛了亂想?沒有書生氣,怎麼會老是懷疑我說話就是在打機鋒?”

關天養啞然。

“有句忠告,或許對你這輩子都很有用,想听嗎?”

關天養肅然,道:“請大師明示!”

“用你的本心去感知這個世界,而不是用眼睛去看,耳朵去聽。更不要把它想得太複雜,其實,世上的一切很簡單!”

關天養還在等著下文,可了然已經不說了。

“就這句嗎?”關天養納悶地問。

“那你以為還有什麼?”

關天養暗想道:“用本心去感知?什麼才是本心?可是有些東西真的很複雜,怎麼能夠簡單視之呢?老和尚這句話是到底什麼意思?”

了然沒有作更多的解釋了,劈完柴後就去煮飯。

吃過早飯後,關天養就動身回城。半路上將容貌又改換了,到了三官塘后,雇了輛騾車,不徐不急地往九夏城趕。

他先去了棲鳳街,得知昨天中午歐陽家包下了奎元閣,辦了整整五十桌酒席,將九夏鬼市的商家、幽靈宮的管理人員一併請了來,當著所有人的面向宋奕磕頭認罪,還將天雲樓無償轉讓給了宋奕,並保證宋奕在世一日,歐陽家絕對不會重返九夏城。

煊赫了數十年的歐陽家徹底垮了,完了。

宋奕莫名其妙地一夜蹶起,成為了九夏鬼市的天字第一號商家。

這絕對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再一打聽,歐陽家昨天晚上就已經離開了九夏城,老宅別院也都被宋奕以極低廉的價格買了下來。此時此刻,除了宋奕,也沒有人敢輕易接手歐陽家的資產,畢竟遭了魚池之殃可不是鬧著玩的。

到了這一步,關天養實在沒什麼可疑心的,再疑,那就是多疑!

望著陰雨綿綿的天空,他長嘆一聲,心說:“這下子一切總該過去了吧?雨過天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都會的……”本想著立即就去見宋奕的,但想到才接手了天雲樓,要忙的事情肯定很多,怕是也顧不上見他,就決定先回關帝廟看看。

四丫沒有回來,也不見有其他人來過。

這一刻,他最想的人反倒不是四丫,不是陳朔,也不是失踪了的蘇少白,而是杜若。

站在院子裡,他就想:那天晚上,他把我背了回來,在這裡守了我一整夜。

坐在**,他就在想:她前天還在這裡坐著。

走到廚房裡,看著那麵碗被老鼠和野貓糟蹋了的面,他就想:也就是前天,他不讓我吃麵,給了我果子吃……

他心裡一遍一遍地問:“你在哪?你還會回來嗎?”問完之後又苦笑著對自己說:“她不會回來了,她永遠都不會了!她有她的世界,我們是永遠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想到在落魂坡初遇的那份驚艷,他的心猛地被什麼拽得緊緊的,血沒流出來,眼淚卻再也控制不住了。

在梧桐樹下一直坐到中午,又去文安巷柳家看了看,也沒人。這讓他驟然生出一種錯覺:九夏城已經不是原來的九夏城,所有熟悉的東西都在幾天之間消失得乾乾淨淨了。而他自己,似乎成了飄泊在九夏城的異鄉客!

這種感覺讓他愁悶難當。

雨非但沒有停止,反正簌簌的越下越大。

整個下午,關天養都像夢遊般在城裡瞎逛。這坐坐,那看看,莫名其妙地買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然後又莫名其妙地把它們送給了沿街乞討的乞丐。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看著那一盞盞昏黃的明瓦燈籠,他陡然記起該去見宋奕了。

宋奕不在家裡。宋剛說:“……老爺去了長安大街的歐陽老宅,估計今天晚上是不會回來了!”

關天養又轉道去了長安大街的歐陽老宅。

宋奕獲得了空前的大豐收。光是一處天雲樓,就足以讓他一躍成為九夏首富,諸如宅子、別院等,不過是附帶的,倒顯得無足輕重了。但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拿命拼回來的勝利果實,該一個接一個,親手收入囊中才是。

關天養到的時候,宋奕正在指揮下人摘下'歐陽府'的匾額,還讓下人們拿去扔到茅坑里,讓它徹徹底底地爛透。

聽著這話,關天養就知道宋奕心底的怨恨還沒有散盡。只是歐陽家已經丟了天雲樓,丟了在九夏城的一切走了,他取得了全面的勝利,除了拿歐陽家的舊物件發洩以外,也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宋大叔……”

宋奕扭頭看是他,當真是喜出望外,拉起他的手道:“你來得正好。打從明兒起,這處宅子就是你的了。”

“我的?”關天養有些傻眼,道:“這,宋大叔,這怕是不行?”

“怎麼能不行呢?宅子的地契已經寫上了你的名字,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再說,這也是你該得的!”

天上掉了這麼大個餡餅下來,關天養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心下反而沒由來的湧起說不出的沉重。見他神色憂忡,宋奕​​問道:“怎麼了?還在擔心什麼不成?”

關天養強笑道:“沒什麼。”

宋奕道:“走,咱們進去看看……”

歐陽老宅較宋府氣派了不知多少倍。正廳簡直就像傳說中的朝堂,徑深十五丈有餘,寬五丈,裝飾得金碧輝煌,富麗壯闊,令人嘆為觀止。

宋奕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歐陽宅了,站在正門口,他還是禁不住感慨:“不得不說,歐陽錚這老東西會享受,會擺闊,簡直太會了。你看看正廳的氣勢,誰往這裡一站,都覺得自己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想當年我第一回來時,著實被嚇了一跳。本想跟著學學,又怕畫虎不成反成了犬,只有忍了!”走到主位上的太師椅坐下,又道:“坐這裡感覺可真不錯,簡直就像皇帝!”指著另一張椅子道:“你來試試?”

關天養哪有這個心情,只是笑了笑,沒有真去坐。

下人來報,說'歐陽府'的匾額已經扔進了茅坑,問要不要現在把新匾給掛上去。

宋奕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回頭叫賬房的伍先生選個吉時再掛。對了,抬上來我再看看,若是不好趕緊重做!”

不多時,四個人就抬著一張覆著紅綢的巨匾走了進來。宋奕大踏步走上去,揭開紅綾,對關天養道:“看看,怎麼樣?”

關府!

籮筐般大的兩個燙金漢隸,既莊重又氣派,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燦燦的光芒。

關天養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既不善言辭,又不善表達自己的感情,只是怔怔地看著,彷彿被驚得呆了似的。

宋奕很是高興,叫人抬了下去,又拉上關天養去其他地方轉悠。

只不過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就花了一個多時辰,再回到大廳時,已經子時都過了。

宋奕的興致依舊高得很,臉膛泛著不太正常的潮紅。

“歐陽家賠償給你們的四萬晶玉已經到了知真齋的賬上,明兒我就史大掌櫃取了出來給你。有了錢,也該把這宅子好好部署一下,免得看著不像話!”

關天養暗道:“就我和四丫兩個人住,再部署也就那麼回事。再說,宅子大了,住著反而不舒服,還不如關帝廟好呢。看來呀,我也沒有富貴命……”

宋奕正侃侃地說著這裡該怎麼弄,那裡又該如何,就听有人倉皇地叫道:“老爺,老爺……”朝著大廳狂奔而來。

宋奕怒喝道:“慌什麼?這大夜的,什麼事?”

家丁被門檻一絆,葫蘆般滾了進來,道:“老爺,不,不好了。家裡來了歹人,把,把夫人、少爺、小姐、姑爺,都,都抓起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57
【七十四、血腥的搶奪(上)】

宋奕的臉色刷地一下蒼白了下來,但眼神卻出奇的鎮定,彷彿早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關天養一把拎起家丁,喝問道:“哪來的歹人?怎麼可能有歹人?”

家丁道:“不,不知道。他們一個個黑衣蒙面,拿著刀闖了進來。剛,剛叔去攔,被,被他們一刀給殺了……”

“什麼?”宋奕驚呼一聲,身子一晃,差點昏了過去。

關天養腦子裡也是轟的炸開了,問道:“剛叔死了?”

家丁道:“是,是……”

宋奕嘿嘿地笑道:“好,好,歐陽老兒,這是要跟我拼命了呀……”大步朝外走了去。關天養跟上!

宋奕停下身道:“你趕緊去找陳朔。然後帶上四丫躲起來。若是明天我還好好的,那就表示沒事。若是歐陽家又回來了,你們就有多遠躲多遠,只要歐陽家還在九夏城一日,就永遠不要回來!”

關天養要犟,宋奕怒道:“你怎地就這麼不曉事?只要他們得不到東西,我就還有活命的希望,宋家也不至於被滅了門。但你若也跟著一起陷了進去,就一切都完了。明白嗎?”

關天養道:“那……”

宋奕道:“別這呀那的,趕緊走。陳朔這小子不錯,聰明得很。只要有他在,你們就不會再落入歐陽家手心裡!快走!”

關天養本想跟著宋奕一起回去,但也知道自己肩負著多重的責任,就道:“宋大叔,無論如何你都要保重。他們若逼你,你就只管往我身上推。總之我是不會讓他們抓到的!”

宋奕點頭道:“我知道!”快步去了。

去哪找陳朔?

南碼頭?

陳朔和白水教的龍昆關係極好,白水教又是九夏南碼頭的舵把子,偌大的碼頭,大大小小上千艘船,藏個人還不容易?縱是歐陽家財勢通天,也甭想著短時間內就能把人找出來。

打定主意後,就直奔南碼頭而去。

沒跑出多遠,又停了下來,暗道:“陳朔他們藏身在南碼頭暫時是安全的,可宋大叔呢?歐陽錚又帶人殺上了門來,不拼個你死我活是不會甘休的。他身邊又沒個幫手,萬一歐陽錚折磨他……”想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暗暗一咬牙,道:“不行,我不能走!”轉身又往宋家跑去。

宋府大門洞開。黑甕甕的,好似擇人欲噬的魔鬼大嘴。

這就是自己的家嗎?

宋奕的前腳邁上台階,心下陡然湧起莫大的懼意。

這一刻,他想到的不是死,而是父親臨死前交待的那些話。

宋奕的父親宋潢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都跟田地打交道,從來沒有離開過老家百里。宋奕的武術是從家里傳下來的一本拳譜上練出來的,十四五歲就已經打遍鄉里無敵手。

那一年,一支鏢隊路過,見宋奕身板好,拳術精,就說要重金聘他去當趟子手。宋潢死活不同意,說宋家世世代代都是農民,過的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江湖上打打殺殺的事情跟他們不沾邊,也不想沾。

那時候的宋奕滿心是創立一番功業,怎麼也聽不進父親的勸說。趁著父親不注意,留下一張字條,跑了。

在鏢局乾了不到兩年,就升為了鏢頭,單獨負責一條線路的押運。

二十五歲那年,鏢局鬧內訌,他帶著幾個老兄弟自立門戶,不過兩三年功夫,就打開了一片天地,鎮威鏢局的名頭越傳越廣,生意自然也越做越好。

有了錢,生活也穩定下來,自然就想著把老父老母接出來享福。不想宋潢死活不干,說要他走可以,除非他死了,裝棺材裡抬走。

宋奕無法,只得在家買田買地,建了大宅子,讓老父老母過起了衣食無憂的日子。

沒幾年,他也厭倦了刀頭舔血的江湖生涯,金盆洗手,將鏢局轉了出去,投身九夏鬼市,做起了生意來。

四十五歲這年,還不到七十歲的宋潢一病倒下了。心知自己是挺不過這關,就命人把宋奕從九夏城叫了回去。

病榻前,宋潢拿出一隻錦匣交給宋奕,說這是宋家的祖傳之寶。

宋奕從來沒有聽說還有什麼祖傳之寶,很是納悶。

宋潢就告訴他,盒子是從高祖那一代傳下來的,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從來只在臨終之前傳與繼承家業的子嗣,並不得再告訴第三人知道。錦匣被法術所封印,打不開,裡面裝的是什麼也就不得而知。祖上留下來的遺言要宋氏子孫好生保管,不可遺失,更不可說與外人知道,要不然將會為宋家引來一場滅門之災。

聽完老父的這番話,宋奕當時還覺得很荒唐,不以為然。

宋潢再三囑咐,要他千萬小心,然後才咽了氣。

此後的十幾年裡,宋奕也試過幾次,卻總是找不到打開錦匣的法子,只得好生珍藏起來。

上個月被修行者算計,索要錦匣,宋奕就萬分納悶,不明白這些素來與世無爭的修行者是怎麼知道他宋家的祖傳之寶的。

時至今夜,宋奕依然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在宋家幾代人手里傳了一百多年的寶貝,從來不曾告訴過外人,怎麼地就突然被人知曉了呢?不但引來了腥風血雨的搶奪,還捎帶上了這場滅門之災!

他決定問一問歐陽錚,就算死,那也要死個明白。

家是歸屬,家是溫暖的港灣,家奮鬥的起航點。可對於此時的宋奕來說,家反而成了一切一切的終點。

“歸屬?!”宋奕咀嚼著這兩個字,不由苦澀地一笑,堅定地邁出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台階,走進了大門,走回了本屬於自己的家。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了。

聽著這一聲沉重的轟響,宋奕的腦海裡浮出一個畫面:棺材被蓋上了!

院子裡漫溢著濃重的血腥味,水池裡浮著兩具無頭屍體,其中一人正是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管家宋剛。

若在平時,宋奕怕是已經哭了出來,此時他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就繼續往前走。

家裡所有人都跪在正廳前,大多數人衣衫不整,顯是從被窩裡抓出來的。有幾名丫環甚至已經嚇得昏了過去。

看著他們,宋奕什麼都沒有說,心下暗道:“早知他們會為我宋奕殉葬,就該厚待他們一些。哎……”

“宋奕!”歐陽錚的聲音從廳里傳了出來,“是不是沒有想到呀?”

宋奕道:“你我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天了,你認為我豈會想不到?”

“那你為何一點防備也沒有?”

“防備?”宋奕站到簷下,見歐陽錚正坐在自己平時坐的主位上,怒意陡然大盛,道:“防狼防虎,卻是防不住你歐陽錚呀。我又何必做此無謂之舉?”

“嘿嘿,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呀!”

“這大概是我唯一比你強的地方!”

“東西呢?”

“沒了!”

“沒了?”歐陽錚道:“別以為藏起來我就找不到!”

“藏?”宋奕嘿嘿地道:“鬧出了這麼多事故,你認為我還會把它藏起來?”

歐陽錚臉色陡變,長身而起道:“你,你把它送人了?”

“我不會拿它再去禍害人。就在今天下午,我已經把它燒了!”

“燒了?”歐陽錚渾身顫抖了起來,戟指逼問道:“你,當真?”

“里里外外你都該搜過了,有找到麼?”

歐陽錚又是氣怒,又是絕望,一把將歐陽錚的老妻抓起來,從手下黑衣人那裡搶過一把長刀,道:“宋奕,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東西交出來,九夏城的一切依舊是你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58
【七十五、血腥的搶奪(下)】

宋夫人瑟瑟地抖著,哆嗦道:“老爺,你,你就算不顧我,也得想想孩子們呀!”

宋奕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心說:“我何嘗不想救孩子們?可歐陽錚和他背後的修行者會讓我救麼?不論我給與不給,我宋氏一門都會死絕。那我還不如毀了它,誰也得不到的好!”

歐陽錚厲吼一聲,手里長刀一撩,宋夫人的首級像皮球般滾落在地。鮮血噴泉般從頸腔裡濺射而出,正廳裡頃時下起了一場血雨。

宋奕的次子宋介見狀,慘叫一聲:“娘!”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卻只來得及抱住一具沒了頭顱的屍體。

宋奕驚道:“介兒,退下!”

歐陽錚又將刀架在了宋介脖子上,獰笑道:“老婆沒了可以再娶,可是兒子沒了,怕就不能再生了……交還是不交?”

宋奕已經被擊垮了,他差點就給歐旭錚跪下,求他放過自己唯一的兒子。可是看著宋介恨絕了自己的眼神,再看看歐陽錚那近乎瘋狂的神情,他就知道,就算自己像狗一般乞求,就算自己交出錦匣,也挽不回任何人的性命,包括自己的。

既然都要死,那為什麼不死得體面,死得有尊嚴些?

見歐陽錚的肩膀微動,他心下一扯,從來沒有過的疼痛撕扯得他差點昏了過去。

出乎意料的同,歐陽錚並沒有殺了宋介,而是削掉了宋介的一隻耳朵,然後對一名手下道:“把他身上的肉給我一塊一塊的割下來,割到宋奕同意交東西為止!”又走到簷下,對跪著的下人道:“若是宋奕不交出東西來,你們也得跟著陪葬。識趣的最好是勸勸他!”

下人們頓時轟鬧了起來,圍上來,一個勁地朝宋奕叩頭,求他把東西交出來,救大家一命。有聰明的說,就算他們的命不值錢,可少爺是宋家唯一的香火,不能見死不救呀!

宋奕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可幾十年的江湖生涯,早把他的神經鍛煉得如同鋼絲一般堅韌,不過份的說,他的血近乎都是冷的。

“歐陽錚,你就這點本事了麼?”

歐陽錚哼了一聲,一副'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的表情。

宋介的慘叫聲響了起來,一片大腿肉被割了下來,被歐陽錚用刀挑到了宋奕面前。

“你兒子的肉,嘿嘿,怎麼樣?看著是不是很心疼?”

宋奕的神經再堅韌,此時臉也痛苦得變了形。他拼盡全部的意志閉上了眼睛,長嘆一聲道:“你要是還有點人性,就賞他一個痛快!”

歐陽錚哈哈大笑道:“人性?我怎麼會還有這東西?我告訴你,宋奕,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你真不交出來,不但你兒子得被凌遲處死,你女兒、侄女,嘿嘿,可就得成我這些兄弟的玩物了!”

宋奕再也撐不住了,怒吼道:“歐陽錚!”

歐陽錚得意地道:“怎樣?交還是不交?”一把將宋惠的女兒宋惠抓了起來,哧的一聲撕爛她身上的衣服。宋惠嚇得尖叫一聲,昏了過去。她夫君見了,目眥皆裂,悲號一聲:“我跟你拼了……”撲將上來,用頭頂向歐陽錚。

歐陽錚揮刀一撩,喀的一聲脆響,又一顆腦袋從脖子上滾落在地,血雨噴濺得到處都是。

宋惠的一雙兒女哇哇地號哭著,場面說不出的悲慘。

歐陽錚抹掉臉上的血漬,還用舌頭輕輕地舔了舔,然後啐了一口道:“真腥……”

宋奕暴吼道:“畜生,魔鬼……”揮拳朝歐陽錚攻了過去。

一直站在歐陽錚身旁的黑衣人這才動了,搶上一步,與宋奕動作一處。

宋奕心存拼命,一味搶攻,完全不知防守。只可惜實力較那黑衣人差得太多,任憑他如何的不要性命,竟連對方衣角都沾不到一片。

歐陽錚還不忘出言譏諷道:“宋奕,我勸你還是不要作無謂的掙扎了。交出東西,我就賞你全家一個痛快!”

宋奕突地停了手,死盯著他道:“你認為我宋奕會那麼傻?”眉頭一皺,臉色陡地漲得通紅。

歐陽錚正不明所以,他身邊的黑衣人大喝道:“住手!”隔空一指點向了宋奕的胸口。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宋奕已然震斷了心脈,狂噴一口鮮血,委頓了下去。

歐陽錚臉色頓時死灰了下去,顫聲問道:“怎麼回事?”

黑衣人唉了一聲,道:“他自絕了心脈,活不成了……”

歐陽錚感到一陣天眩地轉,差點當場昏了過去,然後就一聲怒吼,揮起手中長刀,朝宋家的人亂劈亂砍。

廳內慘叫連連時,廳外也傳來了慘叫之聲。

黑衣人眼神一凜,衝將出去,一隻拳頭迎面擊來。他忙架臂一封,砰的一聲,拳上湧來的巨力將他掀得朝後連了好幾步才站穩。定睛一看,竟是個穿得跟自己一般模樣,眼瞳殷紅如血的麻臉漢子好似發狂的野獸一般,嘴裡發出詭異的嘶吼聲,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大廳來。

“什麼人?”黑衣人輕輕地揉了揉發疼的手臂,示意所有手下小心警戒。

麻臉漢子似乎根本沒聽到他的話,怪嘯一聲,又揮拳撲了上來,狀似瘋子一般,只知拼命攻殺,全不曉得防禦。黑衣人手段高明,剛才不過被攻了個措手不及,此時穩住陣腳,不到十個回合,就反守為攻,拳掌連連往麻臉漢子身上招呼。令人驚駭的是,麻臉漢子好似沒有生命的木頭,開碑裂石的拳掌打在他身上非但沒令他受傷,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唯獨一雙眼瞳是越來越紅。

宋奕從麻臉漢子的體形認出了是關天養,暗嘆一聲:“冤孽,冤孽呀……”不敢再看下去,閉上了眼睛。

旁人都說關天養是他的私生子,就連宋夫人都曾經懷疑過。他待關天養好的原因從不曾向外人道,但宋夫人、宋剛卻是心知肚明:只因關天養長得實在很像早夭的大兒子,不像相貌像,連神情、脾氣都很像。

次子宋介過於軟弱和書生氣,除了相貌,全然不肖其父。宋奕乍見關天養之下,就對這個孤兒出身的乞丐生出了十二萬分的好感,若不是宋夫人一直攔著,早認為義子了。這幾年來,他對關天養是照拂有加,待若親子。旁人見他們生得像,自然就誤認為是宋奕在外留下的野種了。

在宋奕的心中,關天養是個真正的好孩子,不論是哪方面,都比宋介出色太多。只可惜上天不佑,給了他一個好兒子又收了回去,他就只有把對亡子的愛憐的親思都傾注在了關天養身上。

見關天養突然衝了出來,不免暗恨自己這些年不該對關天養太好,要不然就不會害得他把命也搭進來了。

黑衣人到底有些手段,又鬥了十來個回合,突地閃身欺到關天養身後,一爪卡住了他的喉嚨。關天養陷入狂暴,神誌全失,哪裡曉得利害,仍舊揮舞著拳頭,亂攻亂打。

“這人是瘋子!”黑衣人似乎在向歐陽錚請示,該怎麼處置。

歐陽錚籲了口氣,正要說一刀殺了乾淨,就見關天養背後的黑衣人眼珠子猛地一突,張口噴出一蓬血雨,仰面倒了下去。失去了控制的關天養就像出籠的瘋虎,直朝歐陽錚撲了過去。

歐陽錚正為黑衣人莫名其妙地暴斃給嚇著了,根本不曾提防關天養會攻擊到自己,在拳頭已經到了面前時,他才慌忙舉刀格擋。

可惜已經晚了。

關天養的拳頭重重地落在歐陽錚的胸口。

喀嚓的一聲脆響。

歐陽錚並不算健壯的胸膛瞬時塌陷了下去,破碎的內臟和鮮血噴濺得關天養滿臉都是。

歐陽錚就這麼死了。

死不瞑目。

甚至來不及知道是誰破壞了他的計劃。

恐怕最讓歐陽錚不甘的是,他竟然還會死在宋奕的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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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黃雀出場】

一拳打死了歐陽錚後,關天養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喉嚨裡發出一連串格格的怪響,昏倒在地。

黑衣人的屍體倒下後,露出了張天渝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他盯著歐陽錚的屍體,嘆息了一聲,顯得很是有些不解。

宋奕的意識已經完全模糊,他只感覺越來越冷,越來越麻木,世界離他也越來越遠。

張天渝見宋奕還有一絲氣息,扶起來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留下嗎?”

宋奕精神為之一振,眼前的一切又漸漸清晰了起來。他盯著張天渝的臉看了良久,才發現他不是別人,正是十二歲上早夭的長子宋鏈。

“鏈兒,是你?真是你嗎?”

張天渝苦笑道:“是,我是鏈兒……”

“鏈兒,你,你可算回來了。你知道這些年來,爹有多想你嗎?”說著,宋奕嗚嗚地哭了起來。

張天渝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你還有什麼話要留下嗎?”

“鏈兒,來,讓爹好好看看,看看……”坐起身來,捧著張天渝的臉看了片刻,猛地一震,道:“你,你不是鏈兒!”

張天渝臉色一變,道:“怎麼會呢?我是!”

“你,你是天養,你是天養!鏈兒,鏈兒他已經死了……”又哭了起來。

張天渝唉地嘆了一聲,沒有言語。

“天養,你是好孩子,你是好孩子……”聲音越來越小,眼神也越來越渙散,漸漸地,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張天渝輸過一絲真元,緊問道:“宋家的秘密是什麼?東西在哪裡?”

宋奕蠕動了一下嘴唇,道:“秘密?滅門之災呀……東西,天養,東西在哪?”

“對,東西你藏哪裡去了?”

“東西……江州,江州……”

“江州哪裡?”張天渝激動得臉都紅了。

“江州,江州慧……慧泉……廣智法師……絕……絕地……天通……人,人間地……”一口氣再沒上來,身子猛烈地抽搐了起來。

“人間地什麼?”張天渝再次強行輸過一道真元,逼問道:“快說,人間地什麼?”

宋奕的身子一僵,長長地噴出一口濁氣,漸漸軟了下去。

宋奕死了!

張天渝又氣又怒,幾番輸過真氣,宋奕也再沒的反應,不由得罵道:“娘的,你就不能多堅持一會兒麼?一群不會辦事的東西!”手一揮,一道紅光閃過,廳裡的不論是黑衣人,還是倖存的宋家人,無一例外地命喪當場。

看著宋奕的屍體,張天渝越想越想不過,道:“哼,別以為死了我就拿你沒法子。我告訴你,還有【搜魂術】,我就不信把你腦子裡的東西搜不出來!”

【搜魂術】是一種極為歹毒的巫術,通過上古儀式,強行拘來死者的靈魂,讀取其記憶,不管最終能不能讀到想要的東西,靈魂必然灰飛煙滅,永無超生之機。

抄起宋奕的屍體,正要往外走,就听有人嬌媚的聲音道:“小兄弟,人都死了,你帶著他還有什麼意思呢?”

張天渝神情一愣,喝問道:“誰?”

轟的一聲輕響,門口騰起一道五彩煙蘿,一名素衣妙齡女子款款走了進來。女子身材婀娜妙曼,步法輕盈,眼淚宛轉生媚,看得張天渝心底下麻酥酥的。語氣自然也放軟了,道:“姐姐莫不是南海離宮門下?”

素衣女子掩嘴輕笑了起來,道:“這聲姐姐叫得可真甜。不錯,我正是月宮門下!”

南海離海乃是修行界一股不小的勢力,總壇位於南海九離島,門下盡是女子,以暗器毒藥、音律魅惑之術聞名天下,素被正道中人稱為'妖魅之宗'。外人都以'南海離宮'相稱,她們卻自稱'月宮',這裡面到底有何區別,就鮮有人清楚了。其行事較為正派,卻不為正道所容納,魔道是巴不得其加入,卻又從來沒討到好過。

張天渝道:“姐姐不在九離島清修,來這做什麼?月宮仙子下凡塵,敢情是看中了誰,要予以引渡麼?”

素衣女子道:“我不過是恰巧路過,又恰巧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若姐姐沒看走眼,小兄弟該紅蓮宗門下吧?”

張天渝急著去施展【搜魂術】,哪裡有閒情跟素衣女子閒聊,便道:“正是。姐姐既知我乃紅蓮門下,便該知道魔道中人行事素來無所顧忌,殺個把人,搶點東西也沒什麼奇怪的!”

素衣女子道:“是不奇怪。可我奇怪的是這人明明已經死了,你為何還將他抓在手裡不放?”

張天渝道:“我與他有深仇大恨,不將他挫骨揚灰就難消我心頭之恨!”

素衣女子呵呵地笑道:“原來是這樣?!”顯然是不信張天渝的話。

若在平時,張天渝定要和素衣女子好生調笑一番,可今夜他實在沒這個閒功夫,道:“姐姐若無別的指教,那咱們後會有期。告辭!”縱身就往外躥。

素衣女子手指輕彈,一道五色煙蘿將門口罩住。張天渝臉色一變,問道:“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素衣女子道:“人都死了,何苦還對折辱屍體?你我俱是修行中人,該放開的還是放開些好!”

張天渝哼了一聲道:“姐姐是我管我的事了?”

“這一家子都被你殺了個乾淨,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我也不是要管你的事,只是覺得再深的仇怨,也沒必要跟死了的人過意不去!”

“有些東西姐姐不懂的!”抬掌一拍,一道紅色光華直向大門衝去,五色煙蘿頃時就被沖散,張天渝閃電般疾衝而出。

素衣女子顯是料到他會有此著,雙手連揮,無數寸許長的飛針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華,搶先一步擋在了門前。飛針好似一隻只擇人欲噬的黃蜂,虎視眈眈地審視著張天渝,只要張天渝稍的異動,它們將不惜性命地蜇向他。

“飛針不過是小巧玩意,自然不會看在你的眼裡。可針上的毒叫'幽魂引路',小兄弟想必聽過吧?”

張天渝的臉頓時青了。

'幽魂引路'雖然不是見血奪命的奇毒,但卻是聞名天下的慢性毒藥,專門針對修行者而煉製,一旦中了此毒,將要承受九九八十一日無比痛苦的折磨才能死去。據說此毒採用三十六種奇毒配製而成,除了煉製者,任你是神仙降世,也無法配出對症的解藥。

“姐姐是存心要和我紅蓮宗作對了?”

素衣女子嫣然笑道:“小兄弟這話可就言重了,我只是憐憫死者多舛罷。再則死者為大,亡靈既已何苦,何苦再糾纏不放?”

張天渝臉色越來越冷,道:“我看姐姐不是憐憫死者,而是別有所圖吧?”

素衣女子臉色頓時也僵住了,冷聲道:“既然小兄弟不聽勸,那我也沒辦法了……放肆!”之所以會暴出'放肆'二字來,是因為張天渝連招呼也不打,祭起一柄赤焰飛劍,朝她當胸刺了過來。眼見閃避不及,她也只得祭起護身法寶【煙雨傘】抵擋。

張天渝下手又快又狠,絲毫不給素衣女子以喘息之機,幾招之下,就將素衣女子逼到了屋角。幸得【煙雨傘】的防禦性能頗佳,這才不至於被張天渝在幾招之內斬殺。

見張天渝招招要命,素衣女子怒意大起,一邊招架一邊道:“看來你是要殺人滅口了?”

張天渝傲然道:“能殺得了你就算滅口,殺不了就另當別論!”

素衣女子將【煙雨傘】收起,手持傘柄,竟當成劍來用。揮、擋、刺、撩,既輕靈又迅捷,十餘招下來,就漸漸穩住了局勢,反守為攻。張天渝深知自己的修為較素衣女子相差至少在五十年開外,若不能仗著狠毒與迅猛在三十招內將之斬殺,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還未可知。

張天渝原本就是頭一等機敏之輩,見已經拿不下素衣女子,張嘴大呼道:“師父,你來了……”

此言一出,素衣女子不免吃了一驚,暗忖道:“這小子已經夠棘手了,他師父怕量晚難對付……”當即變攻為守,四下張望,以防被人偷襲。

張天渝要的就是她分神,虛晃一招,縱身就從身後的窗戶裡跳了出去。

按說他有上百年的道行,不論是御風還是用符,來去都自如得很,何必偏要翻窗呢?只因他手裡抓著宋奕的屍體,若不能在一個時辰內用【搜魂術】讀出記憶,那就再沒有機會了。費了這許多心機,好不容易讓才把宋奕口中的秘密套出來,斷不能因為素衣女子的阻撓半途而廢。

哪知他身形尚未站穩,就瞥見幽藍光芒疾襲而來,驚駭之下,竟只能用宋奕的屍身當作盾牌擋了一下,然後就地一滾,這才避了開來。

素衣女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房頂,禦使飛針如附骨之蛆般追擊張天渝,口中道:“小兄弟,你可真狡猾呀!”張天渝當真是苦不堪言。若沒有宋奕屍體這個負擔,他尚且還能與素衣女子一戰,現在就是只有躲的份,全無還手之機。照這般下去,要不得多久,就算不中飛針,也得被累死。

素衣女子顯然不想要張天渝的命,手下留有五分餘地,若不然張天渝豈還有躲的機會?

張天渝不是笨蛋,片刻之後也猜出了素衣女子的心意,當下大喝一聲,道:“你不是要這具屍體麼?給你就是!”奮力擲了上來,然後祭起赤焰飛劍,斬開飛針,消失了夜色裡。

素衣女子揮手一牽、一引,接下了宋奕的屍體。看著被自己的飛針扎得刺猬一般,不由暗嘆一聲,正準備把飛針都收回來,就感到腳下一股炙熱之力襲來,頓時大驚。

轟的一聲,房頂破開一個大洞,張天渝連人帶劍沖天而起。素衣女子萬萬沒料到剛才逃走的不過是法術製造出來的假象,疏忽之下,先機盡失。赤焰飛劍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頃時之間漫天都是,暴雨般朝素衣女子傾洩而下。素衣女子情知這是張天渝的必殺之招,不可小覷,全力祭起【煙雨傘】,以防有失。

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素衣女子滿以為自己拼盡全力,還不至於傷在張天渝手下之時,一道極強的炙熱之力悄無聲息地擊中了她的後背,嬌小的身體好似炮矢般被拋射了出去,死活不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7:59
【七十七、玄武門下(上)】
張天渝滿臉喜色,叫道:“師父……”

來人黑袍紅發,身長八尺有餘,正是此前授意歐陽錚謀奪宋家祖傳之寶的紅蓮宗赤焰堂副堂主卓雁翎。

卓雁翎臉色陰沉,威嚴的眼神裡透著七分的惱怒,道:“你不是告訴我一切會很順利麼?”

張天渝道:“本來是很順利的,可,可沒想到宋奕竟會選擇自殺……”

“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還好宋奕才死不久,可以用【搜魂術】把他知道的全挖出來!”

“【搜魂術】?”卓雁翎差點就當場發作,怒道:“你什麼時候能改掉不學無術的毛病?【搜魂術】能夠復活宋奕嗎?”

“這個,當然不能!”

“不能那就沒有任何的用處!”

“只要我們知道了宋奕的家傳秘密,不還是一樣可以得到寶物麼?”

“若真是那樣,我們又何必費這許多周章?不如直接將他殺了,然後用【搜魂術】掏出他知道的一切不就行了?”

張天渝瞠目結舌,不知道如何對答。

“這件東西被加持了封印,非得宋家人自願打開才行,要不然任你有通天之力也是枉然!”

“這,師父,這是什麼道理?”

“什麼道理?哼,就是你把事情辦砸了的道理!”

張天渝慌忙跪下,先是請了罪,再求原諒,道:“弟子只當宋奕心甘情願交出東西就行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是弟子莽撞,請師父責罰!”

卓雁翎掃了大廳裡一眼,道:“為什麼不救下歐陽錚?”

張天渝滿臉的厭棄之色,道:“歐陽錚若不死,宋奕斷不會告訴弟子東西藏在哪,怎麼取得!再說這人已經瘋了,留著他只會壞我們的事,不會有好處的。”

卓雁翎這才稍微滿意地嗯了一聲,道:“宋奕雖然死了,好在他的兒子還活著,咱們還有機會……”探手一抓,昏迷中的宋介就飛到了他的手裡,“他就先交給你了,好生看​​著,再出半點紕漏,新罪舊罪一併重罰!”

張天渝接過宋介,就道:“是,弟子一定把這小子養得白白肥肥的,比哈巴狗兒都聽話!”見只是大腿上被割了幾刀,宋介就陷入了深度昏迷中,他不由搖頭嘆道:“都說虎父無犬子,這個宋介也太不中用了些!”

正說著,幾道白光破空而來。卓雁翎臉色微變,道:“東道主總算來了。你先走,我來會會他們!”

張天渝知道卓雁翎所說的東道主就是玄武宮門下。九夏城距離玄武山不足千里,向來被視為玄武宮的自留地。眼下事情鬧得這般大,玄武宮若再不出來,怕是要威信盡失。道:“師父,那你要小心!”提上宋介,縱身消失在了夜色裡。

張天渝剛走,三名道士打扮的男子便從天而降。走在後面的少年道士看著滿院子的死人,驚呼道:“師兄,咱們來晚了……”走在前面的中年長須道士輕哼一聲道:“還沒晚呢!”喝道:“屋裡的道友,請出來敘話!”

卓雁翎笑道:“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怎麼,害怕?!”

少年道士冷哼一聲道:“魔道妖孽,誰怕了?”縱身就往裡衝。

長須道士喝道:“師弟,慢來!”袍袖一揮,一道清光擋在了門前,阻止了少年道士往裡衝。

少年道士不識得師兄好意,反而怒道:“師兄,你做什麼?”

長須道士道:“且莫衝動,小心衝了陷阱!”

少年道士訕訕一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多謝師兄提醒。哼,藏頭縮尾,我看也算不得什麼人物!”

卓雁翎道:“小道士,你有幾斤幾兩,敢這般譏諷本座?”紅光瞬時大盛,直進少年道士襲來。

少年道士戰意極強,非但不懼,反而還振奮地道:“來得好!”戟指一招,青瑩瑩的長劍脫鞘飛出,劃出一道青色的光幕,迎向了紅光。

嗆的一聲,爆出清脆的金鐵交鳴。

少年道士悶響一聲,向後倒飛了出去。

長須道士托住他的后腰,一引一放,便將衝擊之力盡數卸掉,少年道士又穩穩的站住了。“師弟,怎麼樣?”少年道士臉色發白,顯是受了不小的驚嚇,不過氣息還算平穩,無甚大礙。

長須道士將少年護在身後,喝問道:“閣下莫不是魔教赤焰堂下副座卓雁翎卓先生?”

卓雁翎被人一口叫出了名字,倒不好意思再坐在屋裡,哈哈大笑道:“小道士倒有幾分眼光,認出了本座!”話聲未落,人已經站在了院子裡。

少年道士見卓雁翎生得如此高大,還長有一頭罕見的紅發,分明一怔。

長須道士起手問道:“卓先生,敢問這一家子與你有何仇怨,你竟不分老幼,一併殺了?”

卓雁翎道:“難不成本座要殺人,還得向你先禀明了原委麼?”

長須道士微哼一聲,道:“卓先生如此濫殺無辜,怕是難逃公道!”

“公道?”卓雁翎極為譏諷地大笑道:“小道士,你知道公道是什麼嗎?”

少年道士見卓雁翎藐視師兄,頓時又怒從心起,站上前來喝道:“公道就是天理!爾等喪盡天良,泯滅人性,那是人人得而誅之!”言罷,竟又揮劍撲了上去。

卓雁翎自然沒將少年道理放在眼裡,大袖一拂,平地湧起一股巨力。少年道士頓覺一堵高堵當胸壓了過來,逼得他連氣都喘息不過。但【玄天真經】畢竟有其神妙之處,內息一轉,大吼一聲,將胸中濁氣噴出,手腕一抖,一招【氣分陰陽】使了出去。

玄武宮素有內外之分,內家以術法取勝,外家以劍術神通稱雄。少年道士便是走的外家路子,別看他修行還不到二十年,於【洞玄玄武劍經】又窺堂奧。【玄武劍經】講究以真元修煉為本,劍術為用,真元修煉越精深,劍術施展出來威力越大,雖不能取敵於千里之外,但劍氣犀利之極,幾乎無豎不摧,無物不破,端的是異常了得。

少年道士修煉【玄武劍經】日淺,雖還沒有達到劍氣外放的境界,但手中長劍乃是利器,再加上劍術神妙,竟一招將卓雁翎的氣牆給分剖了開來。少年精神頓時大振,展開【七星步】,欺到卓雁翎近前,【問月式】、【三環套月】、【混沌無極】接連遞出,存心要將卓雁翎斬於劍下。

卓雁翎畢竟有著兩百多年的修為,成名已久,又豈是少年道士能夠拿得下來的?見少年道士劍勢綿綿不絕,越發的犀利迅捷,劍上的鋒銳之氣已然迫人眉睫,卓雁翎抬起掌心,手心騰起爆出一蓬赤色火焰,朝著少年道士當胸拍了過去。

少年道士非但不懼,還叫嚷道:“來得好!”翻身騰挪,退出兩丈有餘,一招【六合獨尊】,舞出一道劍幕護住周身要害,乍一看上去,他好似裹在了一顆灼灼生光的球裡面似的。

轟的一聲,光幕崩散,少年道士倒飛出了數丈,方才站定。臉色泛紅,氣息浮動,眼裡盡是振奮之色。

卓雁翎微哼一聲,點頭道:“能接下本座一記【火雲掌】,你也算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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