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3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33
第二六零章 除夕之日,蛇吞巨象

    1952年1月26日,除夕。

    中國人的春節情結根深蒂固,無論富有或者貧窮,此時都已經在臉上帶出了喜色,有錢的人家在門前掛起燈籠,貼起年畫,沒錢的木屋區人家,也都會去找一塊紅紙寫上「出入平安」「萬事如意」之類的揮春貼在門上,期冀新的一年為家中帶來好運。

    鞭炮聲也早早就響了起來,多是兒童們用長輩給的紅封利是,送到雜貨店換成了鞭炮,此時乒乒乓乓響作一團,偶爾也有人會放些比起普通鞭炮更粗更大的震天雷,爆炸聲震耳欲聾。

    雖然香港並不禁止燃放鞭炮,但是除了除夕,春節,元宵節之外,其他日期,如果要操辦喜事,或者店面開張想要放鞭炮慶祝,都需要去警署繳費領取一張當日燃放鞭炮的許可證,不然沒有許可證私自燃放鞭炮,那就等著差佬上門罰款提訴。

    大多數窮困人家,就算是結婚都舍不得花錢買許可證放鞭炮,好不容易到了不受限制放鞭炮的日子,憋足一年的孩子們自然要把積攢的期盼全部釋放出來。

    所以,除夕早晨的香港,從港島到九龍,從街頭到街尾,空氣中都充斥著火藥燃燒後散發的味道。

    一大早,太和街上,換了一身新衣服的宋春良用竹竿在樓頂天台高高挑起改動過的鞭炮,長長的幾串鞭炮,一端從四樓天台的竹竿上懸掛著,另一端一直垂到了街上的青石板上,足足十餘米長,九紋龍和師爺輝,以及從警校畢業,發配到旺角差館的趙文業,此時叼著香菸,正仰著頭望向宋春良,等他把竹竿架好,隨時準備點火。

    周秀兒被傅妡娘,書娮詩茵三個女孩領著遠遠站到街對面,幾個人的身子因為緊張,恨不得縮進牆裡去,但是眼睛卻又怕又盼的望著那幾串鞭炮,等著被趙文業,九紋龍和師爺輝點燃,還有街坊的很多小孩子和大人也都站到對面,都眼巴巴的望著鞭炮,等著看這幾串長長的鞭炮炸響。

    「好啦!」宋春良把幾根竹竿都一一固定架好,站在天台頂上朝下揮揮手,開口叫道。

    趙文業,九紋龍和師爺輝分頭去用香菸去湊鞭炮的引信,等噼啪聲炸響,三個人也抱著頭竄進了藥店躲避。

    「過年啦。」

    聽到外面震耳的鞭炮聲響起,趙美珍感慨的說了一句,去年春節時,趙美珍還記得全家一家四口人,只包了素餡的餃子,除夕主菜是一小塊臘肉,鞭炮也只是象徵性的買了小小一包,木屋區門外貼的揮春,都沒捨得花錢請人去寫,是讓兒子宋天耀寫的。

    可是今年,趙美珍手裡忙碌著分裝糖果蜜餞,眼睛卻朝客廳裡望去,婁鳳芸,芬嫂,孟菀青,宋雯雯,以及身邊和自己一起動手的妹妹趙美珠,再算上外面放鞭炮的幾個男人,孩子,足足十幾個人。

    去年時除了宋雯雯買了一件新衣服,自己夫妻和宋天耀都沒有添置衣服,但是今年,趙美珍低頭看看身上穿著的這件絮棉狐皮鑲邊團花襖,又看看客廳裡正幫婁鳳芸朝紅封利是裡放零錢的孟菀青,今年十幾個人的新衣服,全都是孟菀青送來的。

    這位孟小姐早在半月前就讓裁縫過來量了尺寸,今天一大早就特意趕來,每個人都是由裡到外連鞋在內的兩套新衣,也不知道這個孟小姐家裡到底賺了多少錢,自己穿的這件小襖,領邊和袖口都是用狐狸皮鑲了邊的,據說和那些上海裁縫店裡的名貴衣服用了同樣的面料。

    婁鳳芸好像也賺了很多錢,此時客廳桌上幾沓特意準備的嶄新零鈔都是她帶來的,正被她和孟菀青,宋雯雯,芬嫂幾個人朝紅封裡裝著,這些紅封是留著她趙美珍和宋春良給登門拜年的街坊晚輩準備的,每個紅封裡面,五張嶄新的一元紙幣,看那幾沓,加在一起怕不是得有五六百塊?

    外面炸響的鞭炮,此時手裡的蜜餞糖果,是鹹魚栓的妻子芬嫂從雜貨店帶來的,家裡這幾天的糧油蔬菜,雞鴨魚肉,是師爺輝讓天明公司的工人開貨車送來的。

    從近年尾之後,趙美珍才發現,自己一家似乎都沒有出錢買過年貨,想買時,全都有人已經準備好。

    「還好你家這棟樓有四層,不然這麼多人,一層房間可招呼不下。」趙美珠在旁邊幫姐姐把最後一點糖果收入喜袋裝好,在旁邊也感慨的說了一句:「這大大小小幾個姑娘,都是阿耀的女朋友?」

    趙美珍搖搖頭,想起當初兒子離家時表現出的一些疏遠,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也不知,阿耀大了,不像過去一樣聽話,我和他老豆又不敢再管,之前未發現阿耀花心,記不記得當初木屋區的素貞?那時阿耀整天就黏著素貞,眼裡只有素貞一個人,如今倒好,聽阿芸對我說,阿耀還有個鬼妹女朋友,頭髮都是紅色嘅。」

    外面的趙文業,九紋龍,師爺輝等人放過了鞭炮,此時有說有笑的回到了二樓,趙文業如今臉上已經微微有了些胡茬冒出來,雙眼也比之前做苦力時更有神,走到趙美珍身後開口問道:「珍姨,耀哥呢?」

    他一開口,客廳裡的孟菀青和婁鳳芸馬上就把眼睛望了過來,她們一早過來就沒有看到宋天耀露面,只是兩人對坐,誰也不好意思主動問起。

    「看他阿爺和三嬸去了。」趙美珍聽到趙文業問起兒子,氣呼呼的說道:「一大早就自己開車出了門,在後面叫他,他都裝聽不到,以為我不讓他去?我是想讓他裝些年貨送過去!」

    ……

    宋天耀的確除夕早早就起床開車先去了九龍城寨看宋成蹊,宋成蹊沒了跛明做伴,如今帶著幾個還有些力氣的孤老,與齊瑋文一起,正忙著裝修盤兌下來的一處二層木樓,看樣子春節後,這處木樓就能掛起招牌對外營業。

    留下昨天就已經買好放在車上的年貨,又悄悄為宋成蹊送上兩千塊港幣用來給安老院的老人孩子們過春節之後,宋天耀這才又開車趕向鵝頭山看望林逾靜和馮允之。

    宋天耀本來想接兩人去太和街過春節,可是打電話過去問時,林逾靜卻推辭了,稍稍一想,宋天耀也就知道,林家規矩大,多半除夕春節是要一大家人聚在一起,所以宋天耀才趕在除夕早晨先為三嬸林逾靜送年貨,免得晚了撲空。

    在山下,又是先被林家的老僕溫敬元給攔住,他自己先不急不緩的步行到林逾靜的小樓外送信,得到林逾靜的答覆之後,這才讓宋天耀開車上去。

    對這個林家僕人,宋天耀不敢擺架子,他聽三嬸說過,這是當初林希振海上販鴉片時的手下,與林家幾十年關係,槍法,膽色都是被海盜和其他鴉片販子淬過火的,別看年紀大,等閒幾個年輕人都不是這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對手。

    「天耀哥!」馮允之穿著一套女式獵裝朝下車的宋天耀蹦蹦跳跳的走過來,長長的靴筒幾乎快到膝蓋處,頭髮也束成了利落的馬尾甩在腦後,一身黑色山羊皮外套,外翻著白色毛領,只不過馮允之是乖乖女,穿著這種野性服裝,也沒有那種野性味道,反而更因為反差而顯得可愛。

    「你自己挑的?」宋天耀下車打開後備箱,從裡面取出一些準備的年貨,拎在手裡與馮允之一起朝小樓走去:「三嬸在幹嘛?」

    「我媽在抄佛經,香嫂在收拾等中午時回大宅給其他孩子的紅封利是,這是我自己選的,不錯吧。」馮允之幫宋天耀拎著一袋干鮑,跟在宋天耀身後說道。

    等進了小樓,林逾靜也已經停下筆,從二樓自己的房間走了下來,這段時間林逾靜氣色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人也顯得精神了些,看到宋天耀,林逾靜扶著台階邊朝下走邊說道:

    「過年你家裡也一定很多事,何必早晨要先跑來這裡一次,吃過早餐沒有?香嫂,早餐好了沒有?」

    宋天耀與林逾靜,馮允之坐到餐桌前一起吃早餐,林逾靜望著宋天耀只是微笑,旁邊的馮允之卻一邊吃飯一邊瞄著宋天耀,等把自己那份早餐急急的吃完,擦過嘴角就朝宋天耀發問:「天耀哥,幾時能搬去九龍城寨見阿爺,我不想過年去林家大宅,大宅很悶,人又多又吵,我想和阿爺一起過春節。」

    「快了,快了。」宋天耀把嘴裡的早餐嚥下去,對馮允之笑著說道:「正在想辦法讓你以後再去林家大宅不會悶。」

    林逾靜觀察著宋天耀的表情,輕聲開口:「阿耀,你是不是有事要對三嬸講?」

    「三嬸,我安排了人,在股市一點點的購買希振置業的股票,允之不是覺得悶咩?等買到一定數目,到我能作主希振置業這家公司時,就把林家大宅幫允之改成遊樂場,這樣再去就不悶啦?上次見過你之後,我想過,林家當初怎麼把你打發出門,我們就要怎麼把它還回去,本來想瞞著三嬸你,但是怕你以後知道會傷心,所以,不如老實講清楚,而且我想問一句,三嬸,你幫不幫我?」宋天耀側過臉,看向林逾靜,笑眯眯的說道。

    只是這句話,卻驚的林逾靜瞪圓了眼睛,她雖然不做生意,但是也知道希振置業是她父親林希振在世時創立的公司,是鴉片生意之外林家的根本,在三十年代上市初期,市值就已經值四五百萬港幣,如今發展到現在,恐怕幾千萬港幣都已經不止了吧?

    宋天耀居然想要蛇吞巨象?鵲巢鳩佔?還想自己幫他?自己幫他什麼?幫他看著自己如何貪心不足被撐破肚皮?還是事情被林家察覺後,林家對他出手時,替他向兄長們求情?

    「我……我幫你做什麼?阿耀你不要賺到一些錢就做傻事,你鬥不過林家嘅!」林逾靜一瞬間驟然覺得空氣都緊張了起來,對宋天耀語氣急促的說道。

    宋天耀伸手輕輕拍拍林逾靜扶著桌沿,已經因為用力而凸顯出淡淡青筋的手背:「三嬸,我有分寸,不會現在就同林家作對,我要你幫我,就是想讓你和允之暫時留在林家,繼續住在這裡,等我接你和允之離開,在那之前,你不能同林家斷絕關係。」

    「就這樣?」林逾靜望著宋天耀的雙眼,反問道。

    宋天耀點點頭:「就這樣,我輸了,大家當什麼都未發生過,我贏了,就得提醒他們,林家大宅該換個人住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34
第二六一章 酒後

    除了除夕這一日宋天耀難得清閒,在太和街陪著家人吃團圓飯,與師爺輝,九紋龍,趙文業喝喝酒,傍晚又帶著秀兒和一群女人去逛了逛花市。

    花錢請的煙花班子,晚上在太和街放足了四小時的各色煙火,更是引得幾條街的街坊都來看熱鬧。

    不過等初一這一天開始,宋天耀就忙碌的再次不見人。

    連顏雄,金牙雷這些人春節上午來太和街登門拜年道賀,都沒有見到宋天耀,是婁鳳芸,孟菀青陪著宋天耀的父母一起接待了這些客人。

    至於宋天耀,自然是先帶著禮物去了褚家拜年,中午陪褚耀宗一起吃飯,下午再陪褚孝信去盧家見盧文惠,除了拜年之外,盧文惠因為樂施會下轄的香港盧佩瑩輸血服務中心的後續運作問題,又與宋天耀聊了一陣。

    晚上,與褚孝信在香港大酒店安排的香港樂施會新春晚宴,除了樂施會的成員,社會局,醫療衛生署的鬼佬官員之外,還有因為新成立的輸血服務中心而主動登門的幾家醫院老闆,作為樂施會司庫,宋天耀一直撐到晚宴最後結束,直接住在了酒店。

    第二天下午爬起床,又去見褚耀宗,宋天耀在褚耀宗的書房填寫了一份表格後,他的顯榮公司,正式成為了潮州商會的一員,初二晚上,潮州商會在潮州酒樓舉辦迎春晚宴,褚耀宗把他介紹給商會各位成員,晚宴結束之後,宋天耀自然又是醉意醺然。

    初三,假髮工廠開始復工,宋天耀又回到工廠露下臉,這次春節後回來開工的女工少了十幾人,熊嫂已經從其他與離職女工相熟的工人嘴裡打聽的清楚,神神秘秘的告訴宋天耀:

    「老闆,聽說那十幾個女工,除夕那天都被人登門,許諾每個月一百八十塊薪水,將來開工廠,全都是工頭,就算是暫時不開工,薪水也照發。」

    宋天耀把這個事隨口說給婁鳳芸時,婁鳳芸氣的俏臉發白,雖然工人流失是尋常事,可是對方是唐家,宋天耀已經夠關照唐家,包括先幫唐家訂機器,並且也已經答應幫忙培訓工人,可是唐家仍然不知足,居然想著從工廠明目張膽的挖人?

    「我讓金牙雷揾人,去那十幾個女工的家裡幫她們賀新年,保證三天內讓她們乖乖回來上工!」婁鳳芸一雙俏目瞪圓,表情帶著些凶狠的開口。

    宋天耀朝對方笑了笑:「你仍舊當自己是賭檔老闆娘?」

    「嗯?」婁鳳芸不解的看向宋天耀。

    宋天耀伸了個懶腰,喝著傅妡娘幫他泡的專門用來解酒的茶水,慢悠悠的說道:「你現在對面出招的不是江湖人,你用江湖上的行事方法,不是等於主動把破綻露給對方?香港是有工廠工人聯合會嘅,你讓金牙雷登門尋釁滋事,那些女工如果有唐家撐腰,再從工人聯合會入手,說久光假髮工廠老闆欺壓離職工人,你怎麼做?砍死全香港所有工人咩?笨,做生意不是混江湖,你也不再是賭檔老闆娘。」

    「那怎麼辦?難道看著唐家現在這幅嘴臉,等他們搶生意?」婁鳳芸被宋天耀說笨,仍舊不滿的說道。

    宋天耀望著婁鳳芸嘿嘿,嘿嘿的笑了兩聲,這兩聲神經質般的笑聲倒是嚇了婁鳳芸一跳:「你怎麼了?」

    「沒有,我只是想,唐文豹唐景元,真的是差了唐伯琦太多,有他們兩個站在唐伯琦身後幫忙拖後腿,實在是讓人安心不少。」宋天耀對婁鳳芸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問題。

    「過幾日你得閒去菀青那裡,讓她幫你選幾套看起來大氣些的衣服,等元宵節之後用的上。」宋天耀笑完之後,就對婁鳳芸說道:「我今天仲有安排,你盯著工廠。」

    從辦公室出來,宋天耀開車回了高街之前在圖書館查資料時租的唐樓,本來查完資料之後該退掉的,可是孟菀青不捨得這處她與宋天耀的小小世界,再加上這處唐樓租金也不貴,所以宋天耀又續租了一年,看到許久沒有住人,房間裡有些灰塵,宋天耀把襯衫袖口挽起來親自動手收拾,不過沒有十分鐘,就不想再動手,轉而去附近茶樓找了侍應,讓對方幫忙介紹了兩個手腳麻利的大嬸,把房間收拾了出來。

    房間收拾好之後,宋天耀自己親自去街市挑選購買了很多食材,中午睡了一覺,起床後就開始進廚房親自整治,忙到下午四點多,門外有人敲門,宋天耀擦著濕漉漉的雙手走過來打開房門,鄭玉仝從外面拎著兩瓶五加皮走了進來:「生意興隆,阿耀。」

    「大吉大利,哇,鄭老闆你真是大方,來做客居然拿五加皮這麼貴重的禮物?路邊雜貨店要賣到七毛錢一瓶的高價。」宋天耀讓開門口的位置,招呼對方走進來說道:「我以為你開金行,逢年過節送禮物會是黃金。」

    「不錯啦,我十六歲之前,都不知道五加皮是乜鬼味道。」鄭玉仝打量著房間的環境:「你請客也夠寒酸,酒樓的酒席都不定一桌。」

    他把兩瓶酒放下,看看堆滿食材的廚房,自己把外套脫掉,又套了一條宋天耀之前穿過的圍裙,也挽起襯衫袖口進了廚房,看到宋天耀正在收拾的兩隻乳鴿,在旁邊問道:「怎麼做?」

    「冬瑤燉雙鴿。」宋天耀朝肉鴿腹內放著香料嘴裡說道。

    鄭玉仝聽完菜名,就從旁邊的食材裡翻出冬瓜,瑤柱,火腿等等配料來,動作熟練的把冬瓜切成棋子狀放到案板上。

    看著對方熟練的刀工,宋天耀問道:「你也懂燒菜?」

    「不懂,我老婆懂燒菜,不過我一直做她的幫廚,洗菜切菜最拿手。」

    五點多鐘時,雷英東也趕了過來,還讓兩個手下送上來兩箱日本麒麟啤酒,同鄭玉仝一樣,也開始做宋天耀的幫廚,不過他的動作比起鄭玉仝就差了很多。

    「那個澳門的史尼仔呢?沒有和你一起來?」鄭玉仝一邊把雷英東從自己的二廚位置上趕走,一邊朝對方問道。

    史尼仔,是賀鴻生英文名斯坦利的粵語叫法,今天是宋天耀請雷英東,鄭玉仝,賀鴻生三人吃飯,特意選了初三這個日子,春節的家宴都已經吃的差不多,生意上的事又剛好不太忙。

    「我怎麼知道他幾時來。」雷英東幫兩人把佐味的陳皮掰成小塊,嘴裡說道。

    剛剛說完,門外就響起敲門聲,雷英東起身去開門,賀鴻生帶著一名手裡拎著幾大包東西的司機從外面走了進來。

    「大吉大利,雷疍仔。」賀鴻生進門之後先說吉祥話,雷英東也回了一句生意興隆之後,才好奇的打量著賀鴻生司機手裡的幾大包禮品:「你搬家呀?」

    「做客赴宴當然要帶禮物,澳門的特產,之前特意帶回來送給香港這邊的親戚朋友。」賀鴻生招呼司機把東西放下然後離開。

    他自己走到廚房門口,看看兩個套著圍裙正忙碌的宋天耀鄭玉仝兩人,對雷英東問道:

    「阿耀打電話時,沒有說請客要客人自己做飯自己食,早知道我帶廚師一起來。」

    「夥計,有位客人對你們不爽,準備退單。」雷英東叼著香菸,朝廚房裡喊了一句。

    宋天耀笑著搖搖頭繼續收拾幾道菜,幫廚的鄭玉仝提著廚刀轉過身:「邊個要退單?我辛辛苦苦切菜……」

    「我只是對沒辦法幫手表示惋惜,絕對沒有要退單的意思。」賀鴻生馬上開口說道。

    等最後一道大菜魚翅牡丹搞定,四個人端著碗筷菜品佈置好餐桌落座,賀鴻生打量著桌上的菜品最先開口:「阿耀太客氣了,讓你費力做這樣一桌菜,其實去酒樓請客也一樣的。」

    「去酒樓怎麼體現我有誠意。」宋天耀取出四個酒杯,打開鄭玉仝帶來的五加皮,幫自己在內的四人倒滿,朝三人笑著舉起酒杯說道:「多謝三位上次幫手,也祝各位新的一年生意興隆,我先乾為敬。」

    「大家大吉大利,財源廣進。」

    「生意興隆。」

    其他三人也都舉杯應和,這四個人坐在一起,即便是吃飯閒聊,也離不開生意二字,而且四個人此時在生意場上,身份也都有些相似,處於很尷尬的位置,雷英東自不必提,目前在香港大部分生意人眼中,他與商人二字還差太遠,被傳開的雷疍仔這個花名就等同於告訴雷英東,你雖然現在賺到不少錢,但是仍舊只是個海上水流柴,疍家仔。

    鄭玉仝則是周大福香港分店的老闆,看似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黃金業風雲人物,可是上面還有岳父壓在頭上,有些生意上的舉動如果不被岳父認可,馬上就寸步難行,做這麼久的香港分店老闆,看似坐擁萬金,但是實際上鄭玉仝自己能支配的全部身家,不超過一百萬港幣。

    賀鴻生如今身家四百餘萬,但是在澳門的所有生意,都是與澳門當地人合夥經營的,因為他一個香港仔,想要自己單獨在澳門做生意,無異於天方夜譚。可是如今連合夥生意,澳門人也都不想他再做下去,一直想要趕賀鴻生回香港,不准他一個香港仔撈過界,搶澳門人的生意。

    這樣看來,只有宋天耀目前還算如意,至少已經是潮州商會會員,有自己的公司,工廠,每月固定訂單能帶來不菲利潤。

    「假髮生意這麼賺,喂,阿耀,你關照那些挖你工人的撲街,不如關照我們三個,幾十萬投資,大家也都拿的出。」聽宋天耀說唐文豹請他吃飯之後,馬上就安排人挖走他的工人,鄭玉仝插口說了一句。

    「局勢還不明朗,如果假髮真的那麼好賺,褚孝信就已經該趁機賺一筆,還會等到你開口問阿耀?連與阿耀交好的褚家都未碰這個行當,你覺得呢?當然是有問題嘛!」雷英東雖然飲了幾杯酒,但是思路仍然非常敏銳,鄭玉仝說完,他馬上就說道。

    鄭玉仝瞥了一眼雷英東:「你當然不急,你不要當我不知道你存了多少頭髮,擺明是阿耀有機會,讓你賺一筆。」

    「你讓雷疍仔囤積頭髮,韓戰,你是想陰人。」賀鴻生臉上還帶著酒紅,他一直沉默著聽三人的對話,此時思索了一會兒,才看向宋天耀,語氣肯定的說道。

    鄭玉仝聽到賀鴻生這句話,再結合雷英東囤積頭髮,也恍然大悟道:「最近連香港的海蝦都因為被美國佬說是由共產主義海水養大,所以不能賣去美國,如果雷疍仔手上這批頭髮被那些工廠主用了……你同他們有深仇大恨來的?那些傢伙被你這樣搞,很容易血本無歸呀。」

    宋天耀撓撓頭,自己一句話沒有說,就單憑雷英東囤積頭髮這件事,面前三個人居然把自己想法猜到個三四成。

    而且是在酒後,果然,後世發跡的富豪大亨,哪裡可能有蠢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34
第二六二章 取彼之才,成己之業

    當元宵節把最後一點兒香港的年味帶走,對香港的中國人來說,新的一年正式開始了。

    元宵節後不久,就有三家低調的美國公司分公司在香港中環的畢威羅大廈悄然掛上了招牌,一家叫做美國漢普登機器貿易公司,一家叫做美國納爾遜機器維修服務公司,以及一家美國基美國際貿易公司。

    前兩個與機器相關的公司,是安吉—佩莉絲在美國成立的,後面的基美國際貿易公司,則是唐伯琦回美國註冊成立後,再返回香港開設的香港分公司。

    比起安吉—佩莉絲去美國兩個多月後才開始架設香港分公司,唐伯琦的速度無疑快了許多,春節前離開香港返回美國,元宵節後再回來時,已經把美國總公司,與香港分公司等等事宜,全都註冊安排妥當。

    唐伯琦此時就在畢威羅大廈基美公司新租的辦公室裡,當著新聘任的律師和秘書的面,對好心詢問為什麼堂哥雙眼黑眼圈嚴重的唐景元用英語劈頭蓋臉的罵了一大堆難聽髒話,還好唐景元不懂英語,不然說不定早就與唐伯琦翻臉。

    「你是不是腦子壞掉?挖宋天耀的工人?宋天耀現在正幫你訂購生產用的機器,你居然背後挖對方的人手?你同堂叔在香港就是這樣做生意的?」唐伯琦本來高高興興回香港,等著親眼看機器抵港投入生產,生產出來的產品用基美國際貿易公司的名義輸入美國市場,結果沒等他暢快多久,唐景元就欣喜的告訴他,唐家從宋天耀的工廠挖了十幾個女工,準備培訓自己的工人同時,順便幫其他準備做假髮的工廠工人培訓,唐景元這些帶著炫耀的話語讓唐伯琦聽完之後,眼前差點一黑暈過去,他憤怒的朝唐景元咆哮道。

    「你都講他背後有別的心思,怎麼算得上好心好意,再說,唐家招工出的價錢高,他的工人又願意,大家你情我願,難道工人就不能賺高薪水?」唐景元對唐伯琦的憤怒完全不解:「父親說,我們能用幫大家培訓的事,與宋天耀爭一爭行業威望。」

    「如果你父親說過這句話,那就代表他同你一樣笨!」唐伯琦英俊的臉上此時已經有些猙獰,眼神凶狠如同要噬人的猛獸,開口說出的話連唐景元的老爸唐文豹都罵在內:「現在大家都要訂宋天耀的機器來開工廠,你難道不怕宋天耀把唐家急著賺錢用的機器朝後拖延一年半載?」

    「老豆和我請律師研究過訂購機器的合同,沒有問題後才決定這樣做,如果機器延期,機器公司是要賠付違約金嘅。而且在香港,工人換家工廠開工很常見。」唐景元對唐伯琦說他父親笨有些不滿,眉頭簇了起來對唐伯琦說道:「香港做生意,哪個不是有話事權才能越做越大?」

    唐伯琦哈的笑出了聲,嘲諷的目光盯著唐景元:「合同條款玩文字遊戲這種把戲?我就算是沒有學過法律,只學過經濟,都能在草擬合同時留出一兩個文字遊戲用來推諉,好,既然說到付違約金,那你想過沒有,如果宋天耀寧願賠付違約金也不給你機器呢?你難道去買美國兩百多萬港幣一套的先進流水線?四套加在一起,要近千萬港幣,你有錢拿的出嗎?你又想說,美國又不止只有他宋天耀才會賣機器,你不是問我為什麼黑眼圈嚴重?我告訴你,是因為我回美國這段時間,跑遍了克里夫蘭和底特律去調查宋天耀,除開那些訂單不斷的大中型機器加工廠,兩地剩下的幾十家規模較小的工廠如今全都與宋天耀在美國註冊的機器貿易公司簽訂了合同,負責為他在美國的機器銷售公司生產假髮機器,每家工廠目前負責生產兩套,宋天耀的公司一年內擁有後續訂單優先權,懂不懂什麼叫後續訂單優先權?就是說,你想越過宋天耀的公司,直接去美國人的工廠買機器,宋天耀只需要動用這個優先權,就能要求工廠繼續為他生產,而把你的訂單永遠的排在他後面去,如果工廠敢為你加工,那宋天耀控告工廠得到的違約金,比他賣機器更賺錢,比起你同堂叔那種只懂挖工人的方法,這種才叫做算計!」

    唐景元怔怔的看向自己堂兄:「就是說……」

    「就是說,只要宋天耀願意,你的工廠最快一年後都未必能買到便宜的機器。」唐伯琦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聲音努力放緩:「當初是你們打電話去美國,告訴我這個叫宋天耀的人是個很厲害的傢伙,可是到現在,我一直很重視他,為什麼你們卻覺得已經可以把他當成個白痴來對待?人在局中,當局者迷?」

    說完之後,唐伯琦抓起自己的外套朝外走去,唐景元轉身望著唐伯琦:「琦哥,你去哪?」

    唐伯琦頭也不回的說道:「還能去哪裡?去見宋天耀,把整件事情講清楚,把機會挽回來!」

    ……

    唐伯琦雖然是中國人,但是出生長大都在美國,有美國人的行事風格,他不像唐景元,唐文豹這些中國商人喜歡旁敲側擊。

    而是遇到事情之後,哪怕宋天耀是同行業對手,也會有勇氣和氣度登上門開口詢問,如果得不到答案,自己再去思考其他方法。

    他開車趕到宋天耀的工廠時,正看到宋天耀帶著婁鳳芸和三個小美女準備開車離開,車都已經發動準備開上街道,唐伯琦馬上把自己香檳色的雪佛蘭Fleetline轎車橫到宋天耀的黑色福特49前,擋住對方的去路。

    宋天耀從駕駛席上打開車門下車,唐伯琦也走下車,立在自己的車前與宋天耀對視。

    「你的車顏色不錯,聽說這種新車,香港車行一共只運來了十輛,九萬四千港幣,三千美金一輛,你從美國開回香港的?」宋天耀微笑著看看唐伯琦身後那輛雪佛蘭調侃了一句。

    唐伯琦深呼吸了一下,沒有理會宋天耀的調侃:「還有沒有的商量?我如果對你講,對阿元父子做的事我完全不知情,你信不信?」

    「信。」宋天耀彈了一下菸灰,把風衣緊了緊:「能不能搭個新車,我車上算上我在內,坐了五個人,很擠。」

    「上車。」唐伯琦走到副駕駛外,幫宋天耀打開車門:「我送你。」

    「不是送我,芸姐,讓妡娘她們三個搭這位唐先生的車,然後讓唐先生的車跟在我們的車後面。」宋天耀轉回身朝副駕駛上的婁鳳芸說道。

    很快,傅妡娘,書娮,詩茵三個小姑娘就手牽手乖乖上了唐伯琦的車,書娮,詩茵坐在後座,傅妡娘則坐到副駕駛,只見過黑色汽車的她們,對唐伯琦這輛香檳色的汽車很好奇,坐上車之前還很有禮貌的朝唐伯琦欠身道謝。

    「你帶四個女人出門,去哪裡?」唐伯琦看宋天耀準備回去開自己的那輛福特汽車,忍不住開口先問了一句。

    宋天耀對唐伯琦笑著說道:「你不知道咩?銅鑼灣黃記面家今日便宜街坊大減價,往日一碗八角錢的豬肉雲吞麵,今日只需要五角錢,還送燉蛋一顆,再加一角錢,多送一盅桑寄生蛋茶,補腎的。」

    「你帶四個女人去補腎?」唐伯琦看宋天耀那副笑容就知道對方開玩笑。

    可是等宋天耀在前面開車,他在後面跟行卻發現,宋天耀真的是朝銅鑼灣方向開去,最終也的確停到了掛著黃記招牌的一處面家外。

    「真的是來吃雲吞麵?」唐伯琦打量著這處面家,對正招呼著四個女人朝面家裡走去的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低頭點了支香菸:「有便宜當然要佔嘛,這間面家的桑寄生蛋茶最正宗,出名的補腎效果好。」

    如今還不到飯時,面家裡的客人並不多,四個各具風情的漂亮女人進了面家大堂,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過還沒等夥計過來招呼,一個身材圓滾滾,臉蛋圓滾滾,身上衣服還沾著些麵粉的中年胖子就已經從面家後面走了出來,朝宋天耀親熱的打著招呼:

    「阿耀,你來了?真是守信,二樓說話,二樓說話。」

    「聽說群叔你的面家大減價,所以我特意帶人來佔便宜。」宋天耀對中年胖子笑著說道。

    中年胖子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將身上肥肉都拍的顫了幾顫:「儘管吃,就算是把你工廠的工人全都拉來我的面家,也保證裝的下,喂的飽。」

    他那副拍著胸口渾身肥肉亂顫的樣子逗的三個小女孩都忍不住掩口笑了起來。

    等上了二樓一處雅間,中年胖子先招呼夥計過來給幾人送上甜品和小點心,這才又顛顛的下樓,要去親自幫幾個人用竹升打面做雲吞,請宋天耀嘗嘗他的手藝。

    等中年胖子離開,唐伯琦才問道:「什麼人?」

    「潮州商會裡準備也做假髮生意的黃思群黃老闆,是不是很不起眼?」宋天耀朝唐伯琦說道。

    唐伯琦點點頭:「你不講,我以為他是廚師。」

    「香港這麼小一處城市,他開了七間分店,七家店面居然全都生意興隆,身家這些年下來也有一兩百萬,可是仍然他每天親自下廚煮麵。」宋天耀對唐伯琦說道:「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自幼驕生慣養,富貴慣了,不想繼承他的面點手藝,所以他準備開間假髮工廠給子女,讓他們學學做不用那麼辛苦的生意。」

    「不那麼辛苦的生意?」唐伯琦看看宋天耀,又低頭看看自己:「如果真的有,我也想學學。」

    「我幫你想到一個。」宋天耀對唐伯琦語氣認真的說道。

    那認真的表情忍不住讓唐伯琦嚴肅起來,看向宋天耀。

    「你夠靚仔,可以開間男色妓寨,自己做老闆兼客串門童,憑你的樣貌,一定引得很多富家女人光顧。」

    唐伯琦慢慢朝宋天耀豎起一根中指之後,把話題轉回來,臉上的輕鬆斂去,對宋天耀說道:「阿耀,挖人的事,是阿元做的不對,做人的確該有上進心,不過手段不該這麼齷齪,以後唐家的假髮生意我作主,不會讓阿元再搞這種事出來,能不能談?」

    「取彼之才,成己之業,沒什麼不對,你擔心我壓你的機器?怎麼會,生意講的是和氣生財,機器一定按時付給你,別把我想的那麼壞。」宋天耀雲淡風輕的對唐伯琦說道:「何況你還讓我搭車來喝茶補腎,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

    唐伯琦嘴裡唸著宋天耀說的和氣生財,心中想的卻是他對章家時的手段,可絕對算不上和氣生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35
第二六三章 無心種因

    夏佐治最近覺得生意不錯,自己家族好像又被神靈再度眷顧。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已經靠為宋天耀運送假髮賺到了近十萬港幣,雖然比起拿到了英國百貨公司訂單的宋天耀而言,十萬港幣並不多,可是對比夏佐治一家之前只有個簡陋的小雜貨店勉強餬口生活,如今他已經能租下一整棟唐樓安置所有家人,雜貨店也已經換了一處更大的店面,而且已經有小小資本準備涉獵其他生意,積蓄財富。

    一根長過三十釐米的辮子,到達香港交給宋天耀的工廠倉庫,每根會得到一元港幣的報酬,而這根辮子,在遙遠的印度鄉下,只需要五派薩就能收到,相當於一根辮子只用兩毛五分錢港幣,運費,人工這些再均攤到每根辮子上,也不會把辮子成本提到十派薩,也就是說,每收到一根辮子,夏佐治就能最少賺到五毛錢港幣。

    而且如今也不需要他在趕回印度親自去收,在印度的親戚朋友已經接替了他這份辛苦奔波的工作,現在他和弟弟夏哈利,只需要呆在香港,等著印度的貨船把頭髮送來香港,他們送去宋天耀的工廠倉庫就可以。

    「宋天耀的工廠車間我去見過,只有四套設備,聽他工廠的工人說,就算二十四小時生產,每個月也不會超過一千頂假髮,三到四根辮子的頭髮經過編排挑選之後,就能織成一頂假髮,他如今從我們手裡收了多少假髮?快有二十萬根辮子,足夠他的工廠生產出六七萬頂假髮。」夏哈利蹲在路邊,撿起一根火柴梗,在地上勾算著數據:「算他工廠一個月一千頂,也要生產五年才消耗完,可是他還在和我們收。」

    夏佐治如今已經換上了一身名貴西裝,臉上還戴上了一副金絲寬框水晶眼鏡,黃金的項鏈,戒指,名貴的腕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儼然是印度大富商,聽到自己兄弟的話,夏佐治說道:「也許他想要擴大工廠?」

    夏哈利搖搖頭:「他應該是想囤積足夠多的頭髮,提高價格,賣給其他想要生產假髮的人。」

    似乎為了讓夏佐治相信自己的判斷,夏哈利把地上的數字用鞋擦掉,站起身朝夏佐治說道:

    「前段時間兄長你回印度時,我特意去英國的三家百貨公司賣假髮的櫃檯瞭解過,在英國和美國,黑顏色的假髮最搶手,比其他棕色,金色的假髮價格更貴,香港的中國工廠主,有很多都準備學宋天耀,生產假髮賣去西方國家。」

    看到夏佐治沒看開口回應,夏哈利繼續說道:「我覺得我們應該現在開始,為自己囤積頭髮,等工廠太多,原料搶手時高價賣出去。」

    夏佐治側過頭看向自己的弟弟,夏哈利迎著夏佐治的雙眼聳聳肩:「我們不能只賺這麼一點,我可以想辦法,去見見那些準備開假髮工廠的人,主動和他們聊聊。」

    「不,你該先和宋天耀打聲招呼。」夏佐治取出一個精緻的銀質煙盒,從裡面取出印度家鄉種植曬乾的煙絲,熟練的捲了一支菸卷,叼在嘴裡點燃後才說道:「畢竟是他介紹我們做了這個生意,我一直說,是他給了我們這個機會,而我們不能因為眼前似乎可見的利益,就馬上果斷的拋開這個給了我們機會的人,你去聯絡那些準備生產假髮的其他商人之前,要先去見見宋天耀。」

    夏哈利恭謹的點點頭:「好的哥哥。」

    「你最近也很辛苦,我知道,但是我們現在沒辦法停下來休息,要一直堅持走下去,我這段時間還需要去和一些銀行經理見見面,頭發生意只是一時的,我們得利用這個機會做些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意,加油吧哈利。」夏佐治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轉身朝著房門內走去。

    夏哈利立在原地,想著自己哥哥剛才說的話,他對他的兄長心懷敬意,但是,他不認為做自己的生意,卻一定要去聯絡宋天耀,他們是賣家,宋天耀是買家,關係就這麼簡單,沒人規定,他們從印度收來的頭髮,只能賣給宋天耀,也沒人規定,只能按照宋天耀定的一元港幣價格。

    有錢難道不賺?

    ……

    「真的?」唐伯琦聽宋天耀雲淡風輕的說不介意這件事,反而表情更加嚴肅起來。

    換成自己處在宋天耀的位置,如果發生了這種事,唐伯琦覺得自己做不到哪怕連一點兒教訓都不給對方。

    他來見宋天耀的路上,已經想了很多說辭,可是現在被宋天耀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全都卡在了喉嚨裡。

    「看你的表情也不相信,我說假的,你準備同我講什麼?」宋天耀一邊說著,一邊接過婁鳳芸幫他分裝到餐碟裡的一份省城傳統甜品糖不甩,送進嘴裡嘗了一口,香滑軟糯,甜而不膩,讓宋天耀忍不住連連點頭,把碟內的甜品兩口吃完,又把餐盤遞給婁鳳芸示意對方再幫他分一個,然後對唐伯琦說道:

    「吃東西,味道很好。」

    「我準備……」唐伯琦想了想,突然自嘲一笑:「算了,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能緩和一下關係,還是吃東西好了。」

    宋天耀嘗著甜品,語氣隨意的說道:「你對做實業感興趣?不準備去華爾街了?」

    「怎麼去?我爸爸把股票經紀與騙子當成同一類人對待,現在能讓我來香港已經算是開恩,不然就準備再開一間洗衣店交給我打理。」唐伯琦喝著桑寄生茶,語氣有些鬱悶:「如果我知道阿元父子是這麼做生意的,寧可氣到我爸爸,當初也不會來香港。」

    「其實你可以單獨在香港做些生意,而不是一定要與唐家一起做假髮,香港還有很多生意可以做。」宋天耀朝唐伯琦遞了個眼色:「你對金融股票這些很感興趣,那麼應該也稍稍瞭解過香港的股票市場。」

    「當然。」唐伯琦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宋天耀把話題引到了金融股票上,但還是坦然的點點頭:「香港證券交易所有限公司,簡直就是是英美一些國家的股票證券交易所翻版,雖然香港大部分人是中國人,可是交易所的交易語言,文件資料居然全部使用英文,把大部分潛在的華人投資者排斥在外,現在更糟糕的是,外籍股票經紀因為韓戰可能引發後續的香港戰爭,紛紛離開香港,選擇回倫敦或者去英國其他殖民地發展,股票成交量急劇下跌,股市一潭死水。」

    「已經不算是一潭死水,1948年,交易所成交量總額1.59億港幣,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香港金融市場出現恐慌,證券交易所成交量跌了一半,只有八千萬港幣,1950年,也就是去年,韓戰爆發,香港證券交易所全年成交量六千萬港幣,二戰之後歷史最低點,1951年年初,美國直言不會破壞盟友利益,亞洲是美國全球戰略重要一環,得益於美國態度,上半年香港證券成交量達到八千三百萬港幣,超過1950年全年成交量數額,但是之後香港禁運令被強化,而且美國明顯扶持日本打壓香港,導致下半年成交量再次下跌,全年成交量最終定格在一億四千萬港幣,外界紛紛分析,今年的成交量不會再超過一億港幣。」宋天耀對唐伯琦說道。

    唐伯琦被宋天耀開口說出的這一連串數據馬上勾起了興趣,他是經濟學出身,思考問題不會如同普通投資者一樣,哪怕股市一潭死水或者一蹶不振,他也能敏銳的捕捉到閃光點。

    正想要順著宋天耀說出的數字繼續開口詢問瞭解,唐伯琦忽然臉色一變,朝宋天耀乾脆的又豎起一次中指,學著粵語腔調對宋天耀罵道:「撲街!又來一次?還想故意釣我胃口,上次是用股票話題騙我好像傻瓜一樣先去和美國渠道商談合作,讓我落後你這麼多,現在又想勾引我分神跑去股市投入精力查詢各種數據,然後趁機陰掉假髮生意?」

    看到對方反應過來,宋天耀馬上流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嘆了口氣:「你看,聰明人有什麼好的,明明介紹你一條財路,你偏偏說我釣你胃口害你。」

    唐伯琦感覺自己額頭都差點冒出了汗水,撲街的宋天耀,這傢伙把人心琢磨的太細了些,投其所好,知道自己對股票感興趣,張口就說出香港的股市環境和一些數據,剛剛那些數據說出來時,唐伯琦不得不承認,對股票市場感興趣的自己非常心動,已經有了想要詳細瞭解香港股票市場的衝動。

    就算是白痴,不買股票,出錢現在購買交易所的經紀席位,只要壓在手裡過了這段時間的低潮期,只等股市稍稍回漲,也能脫手小賺一筆。

    可是股票生意是極其耗費精力和時間的,如果自己前期賺到錢,自然而然不自覺傾向性的投入更多精力和時間到其中,剩下唐景元和唐文豹父子打理假髮生意,對上宋天耀?

    唐伯琦覺得那對父子可能最後分文無有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宋天耀玩到破產的。

    「也許股市有些機會,不過我覺得現在假髮生意的機會更大些。」唐伯琦讓自己輕鬆下來,對宋天耀笑著說道:「想拉我進泥潭,我一定盯住你不放,死心吧。」

    「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宋天耀吞下一顆糖不甩,用欠揍的語氣拽著詩文說道:「早晚你就知道,我沒有想陰你。」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35
第二六四章 白痴與撲街的對話

    婁鳳芸有些緊張的站在等人高的試衣鏡前,透過鏡子看著孟菀青幫自己把火紅色羊絨套裙後面裙襬的褶皺拉平,即便旁邊的唱片機裡播放的舒緩爵士音樂,也沒辦法讓她的緊張情緒放鬆下來。

    無論是做賭檔老闆娘時,還是如今打理宋天耀的假髮工廠,婁鳳芸始終穿著中國傳統服裝,在工廠裡時穿著舒適的對襟小襖唐褲木屐,需要出門時就換上得體的旗袍高跟鞋,哪怕如今工廠賺到了錢,她也從沒有穿過這種據說是從英國百貨公司買回來做樣,由孟菀青的父親孟成志親自仿製,據說英國大公司工作的女人才會穿的羊絨套裙。

    「這裡還有一枚胸針。」孟菀青從旁邊梳妝台的首飾盒裡取出一枚銀質的玫瑰花胸針,別在婁鳳芸的上衣胸口處。

    等幫婁鳳芸別好胸針,孟菀青朝後退開兩步,打量著鏡中的婁鳳芸,聲音仍然是淡淡的:「好像還缺點什麼。」

    鏡中的婁鳳芸,頭髮被挽成了簡約大氣的發髻,耳朵上之前戴的耳環金飾也被換成了水晶耳釘,一身火紅色的羊絨套裙制服,將婁鳳芸曲線玲瓏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來,裙襬包裹住她的膝蓋,只露出一截覆蓋著玻璃絲襪的雪白小腿,和一雙踩在地板上的高跟鞋。

    「還缺一條項鏈。」孟菀青又從首飾盒裡取出一條珍珠項鏈,幫婁鳳芸掛在了脖頸上,這才認真的說道:「現在才看起來像是工廠老闆。」

    婁鳳芸低頭看看自己這身裝扮,自嘲的笑笑:「什麼工廠老闆,只覺得自己好像個馬騮,等著被大家取笑。」

    說完之後,婁鳳芸打量著孟菀青這處閨房裡的陳設,一張雙人床,一處古樸的紅木梳妝台,兩盆擺在窗前的夕霧花,一架西洋唱片機,還有一處書架,一處寫字檯,書架上整齊的擺放著很多外文服裝飾品類雜誌,和一些中文古典詩詞,隔壁還隔開一處小間,單獨供孟菀青陳列衣服,充作衣櫃。

    只看孟菀青的閨房,就能想像出這個女人如今活的輕鬆寫意,婁鳳芸語氣中的羨慕藏都藏不住:「阿耀對你真好。」

    安吉—佩莉絲也好,她婁鳳芸也好,被宋天耀指使的好像一個快速旋轉停不下來的陀螺,只有孟菀青,似乎總是悠閒的,她父親的裁縫生意忙碌時,她鍾意去幫手也可以,不去幫手也有其他工人,不想去,就自己在廚房學學幾道新菜式,種種花草,剩下的時候,看看雜誌,讀讀詩詞,去百貨公司逛街散步,幾乎就是孟菀青生活的全部。

    婁鳳芸甚至知道宋天耀有時累倦或者飲酒之後,也會來孟菀青這裡坐一會兒或者住一晚,在寫字檯上寫幾筆書法,嘗嘗孟菀青學的新菜,時間充裕時,甚至還會陪著孟菀青去百貨公司買買衣服,看看電影。

    這才是女人該有的生活,婁鳳芸想想自己,幾乎被工廠瑣事纏住,不要說逛街,就算是想睡個好覺都難,而且如今又要安排自己與那些已經建好廠房,只等機器到位就開工的其他老闆們見見面,看來以後不止工廠瑣事,外面的應酬也不會再少。

    越是忙碌,婁鳳芸就越覺得面前冷豔的孟菀青才活得像是個純粹的女人。

    孟菀青取出一瓶香水,幫婁鳳芸在脖頸,袖口處輕輕噴了兩下,輕輕說道:「這種事羨慕不來的,其實我也羨慕芸姐你,能幫他分憂,但是我做不來,他只有累了或者閒暇的時候,才會想起來到我這裡坐一坐,反而芸姐你幾乎能每天都陪他在一起。」

    「男人如果只懂在做事時想起你,那就是沒把你當女人,只把你當幫手,累了或者閒下來時才會特意去見的那個女人,才是女人。」婁鳳芸忽然說出了兩句好像人生感悟一樣的話。

    孟菀青雙眼靜靜的看著婁鳳芸,婁鳳芸自嘲的低頭一笑,又對著鏡子轉了兩圈:「也不知道讓我穿成這副樣子,會不會被那些老闆們取笑。」

    ……

    「修哥,你反正現在就快正式畢業,學業也都已經結束,能不能考慮下過來幫我,等正式畢業之後也就不用再去找工作?」

    當婁鳳芸和孟菀青在試衣服時,宋天耀在薄扶林道一處小酒肆的大堂偏僻座位上,對正用筷子夾一粒圓溜溜的素炒豌豆的康利修問道。

    康利修對宋天耀的話充耳未聞,專注的用筷子把一粒豌豆夾起來,送到嘴裡,閉上雙眼感受著滋味,對面宋天耀已經用湯勺直接舀了一勺遞過去:「修哥,十分鐘你才吃到三粒豆,不如用勺啦。」

    桌上的其他幾道菜都是酒樓裡做的,唯獨素炒豌豆是孟菀青做的,宋天耀嘗過之後覺得合口味,自己也親自下廚試過幾次,卻總做不出孟菀青那種哪怕豆子酥軟卻仍不改翡翠碧綠眼色的功夫,為了跑來見康利修,宋天耀特意讓孟菀青把這道他學不會的菜做了一道,帶來給康利修見識一下,先拉攏一下對方的胃。

    康利修不滿的看了宋天耀一眼:「單獨夾起一顆來才顯得漂亮,吃起來也有滋味。」

    「可是你這種吃法,就算吃到酒樓關門,也未必能吃完這一盤。」宋天耀對康利修說道。

    康利修吐了一口氣,放下筷子:「你真的在做生意?不是吹牛皮?」

    「真的,我何苦騙你?」宋天耀面容嚴肅的點頭說道。

    康利修喝了口米酒,這才不以為意的說道:「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我想出錢,讓你開間報館做份報紙。」宋天耀對康利修說道。

    康利修愣了一下,然後探出手摸了一下宋天耀的額頭:「你是不是腦子壞掉?讓我幫你開報館?我是中文系畢業不假,但是做報館不是找個中文系大學生就搞得定,你是老闆如果想開報館,最少也要請個有名望有人脈的總編坐鎮,再請幾個知名作者開開專欄,這樣報紙才有可能搞的起來,傻乎乎,你以為開報館就是找幾個中文系大學生寫稿子登報,然後拿去賣錢呀?哪有那麼容易,連小報仲知道找些寫男女情愛拿手的作者編奇聞取悅讀者。」

    「我在你眼裡,是不是一直都像個白痴?我怎麼可能不清楚那種報館需要請知名總編和作者?」宋天耀很無語的對康利修問道。

    康利修把手收回來,端起酒杯酌了一口,不屑的曬道:「當然啦,你不白痴會坐圖書館看書看足兩個月?不白痴會跑來見我一個大學生,說出錢讓我開報館?阿耀呀,我告訴你一個你可能還不瞭解的秘密。」

    「什麼秘密?」宋天耀看向康利修,壓下抓狂想把康利修打一頓的衝動開口問道。

    康利修把米酒一口抽乾,又用手拈起一粒豌豆送進嘴裡咂著滋味,搖頭晃腦欠揍的說道:「地球其實是圓的。」

    自己一本正經的同他聊正事,這混蛋居然從頭到尾把自己當白痴,心思全都在那盤豌豆上?宋天耀目瞪口呆的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修哥?」

    「嗯?」康利修自己把酒杯倒滿,對宋天耀答應了一聲。

    宋天耀瞪著雙眼:「我弄死你個把我當白痴的撲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41
第二六五章 貪財,好色,嗜酒……

    宋天耀對康利修的印象甚至比唐伯琦,賀鴻生,鄭玉仝那些人還要好,宋天耀不知道文化人該是什麼樣子,因為他自己不是文化人,他爺爺宋成蹊哪怕現在客串教書先生,也算不上文化人,宋天耀也沒有接觸過真正的文化人,可是康利修給他的印象,就像是一個他想像中文化人該有的模樣。

    個性灑脫,幽默瀟灑,有話直說,口無遮攔,而且有文化底蘊,興趣廣泛,交友廣泛,樂於助人,康利修的這些性格,在宋天耀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文化人的完整形象,至於那些文縐縐講些廢話空話,見到雄性就恨不得炫耀自己才華橫溢,見到靚女卻不敢開口搭訕的中文學院才子,宋天耀倒是真的瞧不上眼。

    康利修大學讀到第二年,就已經連女朋友都搞到手,用他的話講,這樣就算大學學不到什麼東西,至少還能證明我沒有虛度光陰,起碼解決了婚姻問題,如果不是考慮女朋友感受,做了某些防護措施,他能趕在畢業前讓女朋友把孩子都生出來,全家一家三口參加香港大學畢業典禮。

    並且大學四年來,兼職中文學院圖書館管理員等等幾份散工賺些外快,讓康利修連生活費幾乎都沒有朝家裡伸過手。

    無論是情商還是智商方面,康利修都絕對算是個人才。

    可是現在宋天耀覺得康利修是人才,奈何康利修認定宋天耀是白痴。

    自己專注的聽對方說秘密,這撲街居然是調侃他。

    「阿耀,你不懂,做報館真的不是隨便說說的,好,我當你有些本錢,可是你想過沒有,報紙不是一勞永逸,那些大報紙,一部分是日報,一天發行一次,有的是雙日刊,三日刊,而小報則大多是週刊,就算是小報週刊,一週發行一版,香港只有這麼一點點大,每天或者每週只有那麼幾件事可能引起讀者關注,被那些報館搶完,你的報紙寫些什麼?和其他報紙寫的一樣,那人家為什麼要買你的報紙?」康利修等調侃完了之後,這才認真的對宋天耀說道:「一沒有文筆出眾的大主筆,二沒有勁爆的獨家新聞,拿什麼去搶幾十家大小報館的生意?怎麼才能把報紙賣出去?」

    「我沒打算賣報紙,我打算把報紙免費發放。」宋天耀等康利修說完之後,才開口說道。

    「冇可能啦,你搶……你講乜鬼?」正想著宋天耀開口強詞奪理,自己乘勝追擊打消宋天耀拿錢打水漂念頭的康利修本已經脫口而出,可是聽到宋天耀後面那句免費發放,頓時話說了一半就卡在嘴裡。

    「我話,報紙免費發放,不收費。」宋天耀又重複了一遍。

    康利修皺著眉頭,手裡捏著酒杯怔怔的看著宋天耀,半響之後才試探的開口問道:「阿耀,剛剛我告訴你地球是圓形的時,你是不是講了『哇,原來是圓形的?』這句話?」

    「我講的是,我弄死你個撲街。」宋天耀沒好氣的朝康利修說道。

    康利修把酒杯放下:「你如果錢真的夠多,又想敗掉,不如便宜我。報紙免費發放,就算我是慈善家,不要工錢,你也要付材料費,人工費,印刷費這些?報紙點樣賺錢?」

    宋天耀搓了搓臉,自己用筷子夾了口菜慢慢的吃著,他這幅樣子反倒勾起康利修的興趣:「喂,報紙免費送,難道你是想靠廣告費賺錢?」

    宋天耀眼睛一亮,正準備聽康利修朝著正確的方向繼續說下去,哪知道那混蛋已經偏移方向:「冇可能嘅,廣告費不夠成本,各個報紙都有登廣告,怎麼不見他們免費發放?你不要把這個行業想的太簡單,報業也是龍蛇混雜,連你這種大學都冇讀過的都想搞……」

    「閉嘴。」宋天耀制止康利修繼續說下去,這混蛋再說下去,宋天耀都有掀桌子的衝動:「聽我講。」

    康利修停下話語,宋天耀喝了一口米酒,這才慢慢的說道:「我準備做一份小報,週刊就可以,報紙上面新聞奇聞這類文字不需要太多,就算沒有也無所謂,這份小報只用來免費刊登各個商家店面的供求信息,房租招租求租信息,招工求職信息,比如一家酒樓需要招廚師,這份小報就可以免費為這間酒樓登招廚師的消息,或者比如你想找份工作,也可以把你的信息登在報紙上,康利修,24歲,好色忘義,卑鄙無恥,香港大學中文學院畢業,欲求女性浴室搓澡工工作一份,最後再留下你的聯繫方式或者住址,同樣免費。」

    「我幾時好色忘義,卑鄙無恥,我堂堂香港大學中文學院畢業,會去求女性浴室搓澡工的工作?太小看我!當然是女性浴室更衣室保管員更配我身份,看著女人在我面前慢慢寬衣解帶,比起浴室裡白花花一片,別有風情。」康利修先是哈哈笑著順著宋天耀的調侃說了一句,隨後就安靜下來,仔細琢磨宋天耀說的話:「那就是說,這份小報的所有文字其實都不用請專欄作者寫稿,也不需要設記者去滿世界挖掘新聞,全都是各種消息來排滿?相當於免費給那些店舖登廣告,你又免費發送,那靠什麼賺錢?」

    宋天耀轉動著酒杯說道:「前期當然不需要賺錢,先讓大家都知道,香港有這樣一份小報能提供各種便民信息,等受眾夠廣時,再考慮盈利問題也不遲,前期讓報紙的發行量能有一個媲美大報的發行量數字。」

    「你不考慮賺錢,等看得人多了再考慮?那一定撲街,大家都習慣這份小報不收錢,突然再收錢,馬上發行量就會跌下來,反而不如直接收費的好。」康利修搖搖頭,對宋天耀說道:「我沒有辦過報紙,但是大學裡認識的學長,有人畢業後進了各個報館,偶爾小聚時聊起來,我也懂一些,這樣不好。」

    「那不是你該考慮的,修哥,你現在只需要考慮一件事,那就是我拿錢出來,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份小報先做起來?每週一刊,招三四個人手每天去港島九龍各個店面收取信息刊登,把報紙派送出去就好了,報館的薪水開支,全都由我來負責。」宋天耀看向康利修:「你不會覺得我說了這麼多,還是同你開玩笑吧?」

    「為什麼找我?你該找個真正懂報紙的人去做才對。」康利修重重吐出一口帶著甜香米酒味道的粗氣,對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聳聳肩:「你夠便宜,我去問過,那些報紙行業的總編主編,稍稍有些名望的文化人,每月薪水都要三四百塊。我考慮很久,這份小報不需要寫稿搶新聞,也不需要大總編的人脈,不如節省些,找個便宜貨,所以就找上了你。」

    「撲街,果然在你眼中我是便宜貨?一碟豌豆就想騙我向你出賣我高傲的靈魂?不做!」康利修瞪著眼睛朝宋天耀叫道。

    宋天耀伸出兩根手指:「每月薪水二百塊,無拖無欠。」

    「做了!二百塊,不要說靈魂,肉體都可以呀。」康利修很沒有文人骨氣的說道。

    宋天耀見對方答應下來,鬆了一口氣,笑著問道:「不是說文化人不為三斗米折腰嗎?」

    「現在不是已經告訴你,三斗米不會折腰,但是兩百塊就一定折,喂,我如果做報館主編,配不配女秘書?」

    「你到底是不是文化人?貪財,好色,嗜酒……」

    正事談妥,兩人把兩壇米酒喝完走出酒肆大門,看到康利修搖搖晃晃沿著路邊準備步行回家,宋天耀在後面開口問道:

    「報紙叫《香港商情週刊》怎麼樣?」

    「《中華香港商情週刊》。」康利修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就算報紙不賣酸文,也得告訴看過的人,香港是中國的,順便告訴大家,報館主編康利修是個貪財,好色,嗜酒……嗝~……愛國的文化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42
第二六六章 茶會

    宋天耀帶著婁鳳芸參加了潮州商會組織的一次茶會。

    這個茶會是由潮州商會的值理李拔中出面安排,設在了九龍佐敦老字號的一茗春茶樓,來參加茶會的其實大部分都與潮州商會無關,只有四個是潮州商會的成員,剩下的人,各個地區都有,這些人的相同點都在於,他們準備做假髮生意,並且都請宋天耀幫忙訂購了機器,如今春節已過,機器也就快抵港投入生產,自然也就該坐在一起聊聊,互相認識一下,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大家交流交流。

    這種茶會,算是香港各個地區商會行業商會從業者之間的老傳統,幾乎每行每業不定期都會舉辦些類似茶會或者酒會,大家針對原料或者生產工藝甚至是價格方面進行交流,穩定整個行業秩序,合力發展。

    不過今天的茶會和那些其他行業略有不同,因為假髮生意是剛剛出現,還沒有行業商會,除了宋天耀一家工廠目前賺錢之外,大家現在都還算是行外人,心思尚有些忐忑,只知道假髮賺錢,但是生產出假髮來,該賣去哪裡?怎麼與買家打交道?該賣多少錢?原料從哪裡進貨?

    這些問題當然有心這個行業的人已經私下打探過,不過私下瞭解,心中仍然不太肯定,有這樣一個能大家坐下來交流的機會,當然求之不得。

    而這些人目前眼中可以提供答案的人,無疑就是潮州商會的新晉成員,宋天耀。

    宋天耀與婁鳳芸趕到一茗春茶樓時,在茶樓門外剛好遇到唐伯琦,唐景元兩兄弟,兩人正從唐伯琦那輛時尚的香檳色汽車上下來。

    「比利仔,元少。」宋天耀笑著朝兩人打著招呼,然後站在茶樓門口停步,等著唐伯琦,唐景元兩人準備一起上樓。

    唐景元下意識的停了一步,畢竟挖宋天耀工廠女工的事就是他去做的,此時見到宋天耀,難免有些尷尬,反而是唐伯琦,神態自如的走過去,讓出香菸給宋天耀一支,微笑說道:「這麼早阿耀?不是一般大人物都最後出場咩?現在所有人都等你傳授經驗,你該遲些來,保持氣場。」

    「我也想。」宋天耀把香菸點燃,聽著唐伯琦的話,贊同的點點頭:「我也想保持授業傳道,解惑啟智的年輕夫子風度,可是褚會長昨天開始就讓他的管家打電話給我,叮囑我要保持謙遜,讓我不要覺得賺了些錢就張狂的忘乎所以,尤其是不能遲到。」

    「褚會長這麼關心你?」唐伯琦壞笑著對宋天耀說道:「他是不是有女兒準備嫁給你?」

    「這次茶會是潮州商會出面安排的,我如果擺架子,外人只會說潮州商會不懂做人,他是潮州商會會長,你猜他關不關心?」宋天耀翻了一下眼睛:「何況你生的這麼靚仔,就算有女兒,多半也只會光顧你。」

    兩個人夾著香菸並肩朝茶樓的二樓走去,樓上還沒有其他來客,只有潮州商會的值理李拔中正百無聊賴的坐在座位上喝著茶水翻閱報紙,他的手下在二樓樓梯口一旁設置了簽到薄,看有人上樓,馬上翻開簽到簿,禮貌的請宋天耀和唐伯琦在上面簽名。

    宋天耀在簽到簿上找到標註著自己的名字,在名字後用鋼筆又寫了一遍,寫完之後,又遞給婁鳳芸,看到宋天耀婁鳳芸寫下自己名字,那名負責簽到的手下馬上稍稍抬高聲音,禮貌的稱呼著兩人公司名稱和名字,請兩人朝二樓大廳走去,也是朝裡面低頭看報的李拔中提前發出消息:

    「顯榮貿易公司宋天耀宋老闆,久光假髮工廠婁鳳芸婁女士,請。」

    「阿耀?來這麼早?」聽到手下的聲音,李拔中把報紙合攏,從座位上站起身:「約好了下午三點鐘,還有半小時才夠鐘,來的太早了。」

    「基美國際貿易公司唐伯琦唐老闆,興業假髮工廠唐景元唐老闆,請。」那邊唐伯琦唐景元也已經簽到完,李拔中看看宋天耀,又看看後面跟過來的唐伯琦唐景元,好奇的問道:「怎麼?你們一起來的?」

    「就是擔心安叔你自己一個人無聊,所以我特意先過來陪你聊聊天,怎麼樣?不如劃兩拳先?」宋天耀對李拔中說道。

    李拔中是潮州商會的值理,和褚耀宗和其他潮州商人在香港打拚十數年不同,李拔中是1946年才從大陸來香港開商行,少年時在廣州一家鋼鐵公司做苦力小工,後來又去了大馬星洲的鋼鐵公司做學徒工學藝數年,而後再返回廣州進入鋼鐵公司,最後一路做到鋼鐵公司副總經理的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就在李拔中認為自己一世都要與鋼鐵打交道時,國民黨政府把他任職的鋼鐵公司給吞了,沒有理由,沒有原因,類似於明搶,於是李拔中對國民黨政府極其失望,舉家遷往香港,成立了一家商行,主要經營水果生意,把南洋的時鮮水果運來香港,在本地批發給各個果欄,生果行,幾年之間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是也算小富之家,頗有餘財。

    李拔中之前做過鋼鐵公司副總,性格大氣豪爽,尤其鍾意喝酒交友,幾乎潮州商會的茶會酒會之類,他只要得閒,必定會到場,上次新春宴會,宋天耀就見識到了李拔中喝酒時的氣勢,粗豪的簡直不像是南方人,舉杯必干,連飲數杯麵不改色。

    而且李拔中對商會裡的位置沒興趣,也不想搶其他行業的生意,四處與人為善,所以反而倒頗得潮州商會的人認同,這次茶會,乾脆就是由性格四海的他來出面安排。

    「你同我划拳?阿耀,夠膽晚上不要走,去酒樓陪阿叔我飲幾杯,一套拳劃完,仲能讓你看清自己有幾根手指,就算阿叔我輸掉。」李拔中爽朗的笑笑,招呼著幾個人坐下聊天。

    時近三點鐘時,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趕到,加在一起,有十一個,有的是自己出面,諸如黃思群這種,有的就是子女出面,諸如唐景元這種,有李拔中在,完全不會冷場,看到人都到齊,李拔中站在主位上笑著說道:

    「褚會長同我聊過,阿耀也同我聊過,最近在座諸位有很多人私下打電話給他們兩人,問些假髮生意上的問題。褚會長和阿耀都理解各位的心情,畢竟今日在場的人,都訂購了機器,連工廠甚至工人都已經安排好,只等機器抵港就開始生產,心思急切些很正常。所以褚會長特意讓我安排這樣一個茶會,把阿耀和諸位約到一張桌面上,把話題聊清楚,這樣各位心安,褚會長和阿耀也不必每一個都去單獨解答,不過我話講在先,阿耀是年輕晚輩,各位卻不要倚老賣老,阿耀肯開口是人情,不開口是本分,他年紀輕臉皮薄,不好開口拒絕,但是如果讓我看到你們逼他逼的急了……」

    李拔中說著話還誇張的挽了挽袖口,語氣半真半假的說道:「我這個潮州商會的阿叔可不會客氣!好了,各位都已經認識,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有話直說,大家都很忙。」

    「宋先生,原料方面,是不是一根辮子就能產一頂假髮?如果有損耗,大概會有幾多?你工廠工人最初時生產假髮與如今比起來,會不會顯得原料方面更節省?」一個青年等李拔中說完之後,就禮貌的看向宋天耀,有些急切的問出了一連串問題。

    宋天耀有些驚訝的看向對方,這串問題問得……很有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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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七章 唐伯琦猜測落空

    不過這一串問題問得有水平的同時,也暴露出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傢伙連原料來源都沒詢問,直接問了原料在生產中的損耗,說明印度人夏佐治兩兄弟,與他有了接觸,說不定在座的這些工廠老闆,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囤積原料,只等機器抵港就投入生產。

    看來對方還是年紀有些輕,換成老成持重城府深厚的老傢伙,不會第一句話就暴露問題。

    這只是宋天耀一瞬間的想法,他面帶微笑,眼神淡然的看向對方:「朋友,你是?」

    「宋先生,我叫做駱家寶。」青年等脫口問完之後,才想起稍稍尷尬的對宋天耀笑笑,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宋天耀恍然點點頭,說話的青年是在香港做水產生意的順德駱家三公子,父親是位保良局大佬的那個。

    「呃……我要先為各位介紹一下,我負責的是顯榮貿易公司的業務,久光假髮工廠的工作一直是我身邊的婁鳳芸女士打理,我特意帶她來,就是擔心自己回答可能有些模糊。」宋天耀朝眾人介紹了一下婁鳳芸,認真的說道:「所以,駱先生,你的問題,可以請婁女士告訴你。」

    對駱家寶說完之後,宋天耀朝婁鳳芸遞了一個肯定的眼神,婁鳳芸雙手搭在桌面上,可能稍稍有些緊張,雙手手指搭在一起時有些僵硬,不過婁鳳芸面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朝駱家寶開口說道:

    「一頂假髮,按照目前久光假髮工廠的生產狀況來看,需要三根長度超過三十釐米的發辮才能製作完成,在生產中,有三分之一的頭髮會在排發和織發工序因為長度或者髮質等等問題被排掉,至於工人操作機器方面,在剛剛開始上工操作時,工人的確會因為技術不熟練,出現浪費原料的現象,大概半個月之後,這種問題就應該會隨著工人熟練度的提升而消失,如果半個月後,工廠還有浪費原料嚴重的現象,駱先生可以考慮是不是工人對工廠有所不滿。」

    駱家寶聽的非常認真,等婁鳳芸說完,禮貌的朝婁鳳芸微笑,說了聲多謝。

    婁鳳芸則在說完之後,看向宋天耀,宋天耀當著眾人的面,輕輕拍拍對方的手背,示意她說的很好,被宋天耀當眾輕拍手背,婁鳳芸努力讓自己不那麼害羞,但是還是忍不住,稍稍把手朝旁邊挪動了一下。

    駱家寶停口,潮州商會黃記面家的老闆黃思群也開口問道:

    「工廠的機器會不會很快就出問題?如果出問題怎麼辦?阿耀,我不是針對你,我幾年前買過一台據說是美國生產的和面機,那時候賣三萬多塊港幣,我就想自己能不用每天和面,省省力氣,咬牙買了下來,結果和出的面什麼樣暫且不提,只用了不到一年就壞掉了,哇,我想拿去修理,結果香港都沒人懂的修,要運回美國才行,雖然維修不用再出錢,但是一來一去,路上就用掉了半年,如果工廠機器出現問題,是不是也會這個樣子?」

    「群叔的問題有兩個,我先來幫群叔答後面的,然後再由芸姐告訴群叔機器經常出現什麼問題。各位訂的機器,是在美國生產製造的,這種機器在美國已經落伍,甚至可以說已經沒有專業製造商會再生產這一系列對美國而言已經非常落後的機器,所以各位的機器是由很多中小型機器製造廠接受訂單,定製製作完成的,正常來說,如果機器在操作過程中,本身因為質量出現問題,銷售公司會免費幫各位運回美國修理,不過我想大家都不願意機器一來一去就要浪費大半年時間,所以,我覺得還有一個折衷的辦法,如今香港有一間納爾遜機器維修服務公司,如果各位的機器出現問題,不急於使用,可以免費運回美國幫各位維修,包括來往運費也不需要各位支付,如果各位急於使用,可以交給這間納爾遜機器服務公司的專業維修工程師來負責,當然,需要付一定的修理費用。」宋天耀朝眾人開口說道。

    婁鳳芸則在宋天耀說完之後,對黃思群微笑著說道:「群叔,其實工廠機器不會很容易壞掉,至少久光假髮工廠的機器使用到現在,沒有任何問題,反而是機器上使用的各種針具消耗很快,頭皮機針,織發機針,排發機針這些,需要不定期檢查更換,工廠倒是可以先把這些消耗針具提前準備一些,防止需要更換時,還要特意去購買。」

    當然,婁鳳芸沒有說那些針具,在香港只有那家納爾遜機器服務公司才能買的到。

    之後關於工廠生產的問題,幾乎全都是婁鳳芸在回答,包括工人培訓,婁鳳芸也答應近期讓出一套設備,專門讓其他工廠的工人去學習操作。

    宋天耀在旁邊不時笑著看向一直閉口不語的唐伯琦,茶會上的其他人都注意到宋天耀一直對這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微笑,心中都忍不住猜疑,宋天耀是不是有些特殊愛好?不然身邊坐著個靚女婁鳳芸,怎麼眼睛卻一直朝男人身上打轉?

    唐伯琦最初對宋天耀的眼神不以為意,可是越來越多人都朝著他和唐景元的方向不時瞥來目光,讓他也有些尷尬,他知道宋天耀是故意這樣盯著自己,就是想要刺激自己,說出說如今唐家在美國註冊了銷售公司,可以幫在座各位把假髮賣去美國的話。

    所以唐伯琦一直在桌下輕輕拉扯著唐景元的衣角,他不擔心自己,只擔心這位堂弟,會因為被眾人當成小丑一樣打量而羞憤開口。

    「阿耀,原料供應商,是不是也該約出來同大家也有時間見一見,也好讓各家先囤些原料準備,等機器到港馬上生產?」黃思群猶豫了一下,見其他人沒有開口,於是他拍拍肚皮,朝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贊同的點點頭:「應該,應該,久光假髮工廠一直在用印度人幫我提供原料,大家也知道,連香港水域產的蝦,都被美國佬在報紙上說是共產主義的,連香港的臘鴨,都要在鴨掌上燙出個英國旗幟的標記,被美國審核合格,才能賣去美國,所以我也建議大家和我一樣,用印度運來的原料,小心謹慎些,印度的頭髮總不會出問題。」

    這番話說的眾人連連點頭,其中尤其以駱家寶最為認同,因為他家就是做水產生意,撲街的美國佬喪盡天良,以前南洋方面的魷魚,鮑魚,干鮮時鮮水產,一直是香港運過去銷售,但是如今因為美國說香港水域的水產不能進入美國市場銷售之後,日本人馬上就迅速搶走了美國市場,而且又迅速向南洋鋪貨,甚至現在,香港市面上都已經出現了日本的排魷,凍魷等等水產,分明已經是日本人要赤膊登陸香港,在香港中國人的地盤搶中國人的生意。

    可是英國和港府又都不怎麼吭聲,大家是生意人,上面有規定,生意難做無非只能慢慢熬,所以宋天耀說小心謹慎,這些人都頗有體會,用印度的頭髮好,穩妥。

    唐伯琦定定的盯著面前的茶盞沉默無語,這傢伙真的是毫無保留,機器訂購,機器維修,原料供應,工人培訓,全都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副坦然作派,自己猜測中宋天耀該有的舉動,完全沒有出現。

    不過唐伯琦仍然堅信這傢伙不會這麼簡單,他讓出了美國市場,又讓大家都用印度原料避開風險,他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一個能眼睛都不眨幫利康公司蛇吞巨象般吞掉歐洲海岸公司的人,在商場上會這麼好心?可是宋天耀現在卻是在鼓勵甚至主動幫助大家,去賺那些本可以屬於他的錢。

    沒有人會嫌自己錢賺的太多的。

    宋天耀,你到底搞什麼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42
第二六八章 感情用事的中國人

    宋天耀約夏佐治見面時,夏佐治剛剛才結束與大通銀行香港分行一名客戶經理的見面,此時和弟弟夏哈利一起坐在宋天耀工廠辦公室裡,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西裝,腕錶,手上的戒指,覺得自己正與對面的宋天耀差距在一點點拉近。

    上次宋天耀見他和弟弟夏哈利時,他們兩兄弟不要說金飾和腕錶,連西裝都還是日佔時期的舊衣服,勉強穿在身上撐門面。

    「夏老闆,昨天我參加了一次茶會,與其他準備做假髮生意的人說起過,以後他們的原料供應,也由你來負責。」宋天耀等傅妡娘送過來咖啡離開之後,才對辦公桌對面的夏佐治夏哈利微笑著說道:「我把你們店面的電話和地址都留給了他們,我想他們很快就會和你們聯繫。」

    夏哈利表情有些不以為然,夏佐治臉上則露出了意外表情,隨即有些感激的對宋天耀開口:「宋先生,我們的頭發生意也是你關照才能做起來,現在又幫我們介紹生意,這真的是……讓我感激不盡。」

    「大家和氣生財嘛,我關照你,你關照我,我今日約你過來見面,其實也是想有件事拜託兩位。」宋天耀用銀質調匙輕輕攪動著咖啡,開口說道。

    夏佐治推了一下金絲眼鏡的鏡框:「宋先生,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開口。」

    「是這樣,這次會有十一家工廠開工,到時原料供應方面也許會出現些供應不足的可能,所以我想憑藉我們之間良好的合作關係,先從你手中多購買一批原料囤積起來。」宋天耀把咖啡攪勻之後,端起來嘗了一口,這才看向夏佐治,語氣平淡的說道。

    旁邊一直沒有開口的夏哈利表情變了一下,顧不得宋天耀看著兩人,用自己的鞋幅度很小的碰了一下自己哥哥的皮鞋,夏佐治卻好像沒有察覺一樣,正襟危坐,目光坦然的看向宋天耀,聲音鏗鏘有力,頗為爽快:

    「宋先生關照過我,不瞞宋先生,我們的確聽說有其他工廠要開工的消息,手上囤積了一些原料,目前有五萬條辮子在香港的倉庫,宋先生開口,我們願意先供應你的工廠兩萬條辮子,剩下三萬條,供應給其他工廠。」

    「兄長,我們……」夏哈利在旁邊有些急切的開口,被夏佐治用手制止了弟弟繼續說下去,夏佐治當著宋天耀的面斬釘截鐵的說道:「沒有宋先生,我們怎麼可能有機會做這種生意,錢可以少賺些,但是宋先生開口,一定要幫!你不要再開口!」

    「夏老闆看起來和中國人一樣,很講義氣,好,我不讓你難做,我也知道原料搶手,必然價格會有波動,這樣,這兩萬根辮子,原來是兩萬塊,如今我出三萬塊港幣,等下就讓律師過來簽訂正式合同,到時其他工廠對你優先供貨給我不滿,你也可以拿合同出去同他們講,我宋天耀是給了高價,你沒道理有錢不賺。」宋天耀似乎也被夏佐治這幅情緒感染,表情略顯激動的對夏佐治說道。

    夏佐治連連擺手:「宋先生,只需要按照……」

    「兄長,宋先生替我們考慮,他不會在意這一萬塊港幣,有了合同,我們也好同其他工廠解釋。」夏哈利聽到夏佐治又要推辭,顧不得兄長說的不讓他開口,再次出聲。

    宋天耀也笑了起來:「你弟弟既然已經開口說,你也就不要再推辭,等下讓芸姐安排,把合同之類走完,錢也轉到你的賬戶上,我不缺這多出的一萬塊港幣,這一萬塊港幣同夏老闆你的點頭比起來,一分都不值。。」

    夏佐治恨恨瞪了夏哈利一眼,尷尬的朝宋天耀說道:「宋先生,實在是……」

    「不用講,做生意,當然也要考慮自己。」宋天耀對夏佐治語氣輕鬆的轉移了話題:「你弟弟說的也正確,總不能把貨全都給我,自己不賺些,那豈不是成了慈善家?對了,剛才聽你講,最近忙著見幾家銀行?準備貸款擴大生意?」

    「趁著假髮生意好,準備再找些穩妥的行業做。」夏佐治見宋天耀堅持,也就不再推辭,順著宋天耀的口風說道:「不過貸款真的是……外國銀行的貸款利息低,但是手續很複雜,尤其我們兄弟,只有一處雜貨店,頭發生意因為沒有註冊公司,銀行都不相信個人賬戶上那些流水,中國銀號錢莊的錢,利息高,不想借。」

    說起自己最近想貸款的問題,夏佐治語氣裡有些愁苦,他是印度人,在英國人眼中,與香港華人沒有太大區別,不要說貸款,就算到現在,夏佐治甚至連英國渣打,匯豐兩家銀行的賬戶都沒有開通,一是沒人幫他介紹,二是他在日佔時期幫日本人提供糧食的事,讓英國人對他缺少足夠的好感。

    宋天耀低頭點了支香菸:「你肯供貨給我,這件事我倒可以讓匯豐銀行的朋友幫你問一下,不過,你準備貸款多少?你也知道,匯豐向來店大欺客,數額太小的款項,他們是不屑去做的。」

    夏佐治心中準備做的生意是製衣,他仔細在香港調查過,香港現在除了百貨公司賣服裝,剩下的就是各種裁縫店,連西裝都需要訂做,價格高的嚇死人,很多錢不多但是也想穿洋服西裝的人,被訂做價格都嚇跑,如果開一間製衣廠,揀幾種熱門的衣服樣式,由工廠統一生產然後開店售賣,絕對比洋服店單獨定製要廉價的多,而且他還在回印度時,特意從泰國,緬甸,越南等國走了一遭,那些國家製衣產業也不發達,如果自己的製衣生意發展的好,完全可以從香港生產好再賣過去。

    他算過,開辦一家稍稍有些規模的工廠,需要從英國或者美國購買製衣車頭,縫紉機之類的設備,再加上廠房,水電,人工甚至是布料等等,如果還想自己再開服裝店,自己負責銷售,前期最少要有五十萬現金握在手裡,如今他靠頭發生意賺到了十萬左右,拋開開支,目前銀行裡存著七萬港幣,如果假髮工廠的原料需求大,稍稍漲些價格,四十萬最多只需要一兩年時間就能賺到手,這也是他有底氣去銀行,想要尋找貸款的原因。

    此時宋天耀因為自己講義氣,把原料優先出讓給他一批,想要開口幫忙,夏佐治心中盤算了一下,對宋天耀開口說道:「五十萬港幣,我想貸款五十萬港幣。」

    「太少啦,難怪你在外國銀行借不到錢,匯豐銀行是按照英鎊計算,五十萬港幣聽起來多,實際上只有不到六千英鎊,連普通的英國客戶經理都沒興趣理會這種小額貸款業務。」宋天耀搖搖頭,愛莫能助的說道:「最少也要一萬英鎊,匯豐銀行貸款一萬英鎊的利息是八釐,而兩萬英鎊的利息能降到六釐,你如果考慮多借些,我倒是能幫手,太少,英國人不會理會你。」

    「兩萬英鎊就是近兩百萬港幣,六釐的利息是很低,可是……數額太大。」夏佐治聽到六釐的利息,頗為心動,要知道,現在香港大部分中國人的錢莊銀號,全都是一分八,兩分一的利息,低一些的利息也有一分六,六釐的錢息已經算是非常誘人。

    「你知不知我做假髮生意,從匯豐借了多少?」宋天耀彈了一下菸灰,用手指做出六的手勢:「我借了六百萬。」

    「匯豐銀行肯借給你這麼多?」夏佐治愣了一下,隨即脫口而出。

    宋天耀對夏佐治笑笑:「我找了褚先生擔保,再多都借的出來,反正還不上,褚先生就需要替我還,有褚先生的生意,銀行巴不得我借的再多些,你如果考慮從匯豐銀行貸款,我可以為你簽擔保,多了不可能,一兩百萬,憑我現在的生意,還是可以貸到的,夏老闆,你講義氣肯勻貨給我,我才會講這句話,需要幫手,打我電話,我義不容辭。」

    最後幾句話,宋天耀說的誠誠懇懇,真摯熱烈。

    「好,我考慮下,肯幫我們這些在香港印度人的中國人真的很少,宋先生,我能有今日,恩情真的是一直報答不完。」夏佐治也有些激動站起身,對宋天耀認真的說道。

    等與婁鳳芸簽完一式三份價值三萬塊港幣的合同,夏家兩兄弟告辭離開宋天耀的工廠,直到走出一兩百米,夏哈利才笑著說道:「兄長,你看宋天耀對你感恩戴德的模樣,看來你講的對,給他些甜頭,就輕鬆擺平他啦?居然你想貸款,他都肯幫你擔保。」

    「做生意就是這樣。」夏佐治低頭捲著菸捲:「如果冒然把宋天耀甩開,不太可能,不如給他些好處。」

    「不過如果宋天耀知道我們實際上已經準備為其他工廠供了幾萬根辮子後,該怎麼做?」夏哈利想到個問題:「多半那傢伙會氣個半死,不過也無可奈何,畢竟我們已經用兩萬根辮子堵了他的嘴,他不好直接指責我們。」

    「這倒是個問題,最近的確想要貸款,不如回去研究一下,先通過宋天耀的手,貸一筆款出來,用他簽銀行擔保,到時如果他想翻臉,也不太可能,如果我們不賺錢還不上銀行貸款,他的生意就會被銀行奪走,所以明明心中不快,到時也只能被迫因為貸款綁在我們這一邊。」夏佐治把菸捲叼在嘴裡說道:「中國人,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出讓他兩萬條辮子,他就肯為此替我擔保貸款,還多賺了一萬塊港幣,這就是中國人經商的手段,他們更習慣感情用事。」

    夏哈利笑容燦爛的說道:「還是兄長你對中國人瞭解的透徹,中國人真是好騙,說些煽情的話出來,講講義氣,敘敘情誼,對方就恨不得把我們當知己,他們不知道,生意就是生意嗎?」

    「如果他們知道,我們還怎麼賺錢。」夏佐治吐出一個煙圈,目光深邃的望著它在自己面前破散,悠然的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43
第二六九章 頭髮?

    打發走了兩個印度人,宋天耀揉著眉心定定的坐在辦公桌前,婁鳳芸從外面走進來:「你不是讓福義興和潮勇義的在碼頭的地頭蛇們早就已經查清楚,這兩個印度人目前在香港碼頭倉庫的存貨大概有近十萬根辮子?還再想什麼?」

    宋天耀把已經逐漸溫涼的咖啡端起來喝了一口,沒有理會婁鳳芸的問話,沉默了半響才開口說道:「師爺輝呢?讓他來見我,我有些事讓他幫手去做,手邊缺人用,師爺輝這種撲街現在看來,有總好過沒有,撲街做事馬馬虎虎,但是起碼夠忠心,不會胡思亂想。」

    婁鳳芸對宋天耀提起師爺輝時滿臉不耐煩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就想笑,走到桌前撥了師爺輝天明公司的號碼,等那邊接通後,叫來師爺輝聽電話,婁鳳芸說了一句:「阿輝,阿耀要同你講話。」

    說著話,婁鳳芸把電話聽筒遞到宋天耀的面前,宋天耀把手從眉心處拿開,接過電話:「師爺輝?」

    婁鳳芸則走到宋天耀的背後,替他輕輕揉著額頭眉心,最近這段時間,宋天耀揉眉心和額頭的次數似乎越來越多,也不知道他整天在想些什麼。

    「宋先生?」電話那邊師爺輝的聲音響起:「你揾我?」

    「你現在在做乜鬼?」宋天耀聲音隨意的開口問道。

    師爺輝在那邊想都沒想的說道:「我?我剛剛因為出了身汗,所以才洗過澡,聽到你打電話揾我,我只穿好褲子就……」

    「撲街!我問你現在做什麼正事,忙不忙,能不能抽出時間?不想知道你洗不洗澡!」

    「呃……最近正和菀青小姐的老豆孟先生合夥做成衣廠,為兵營生產軍服嘛,工廠都是孟先生在盯,我只負責幫忙在成衣廠和兵營間跑跑腿,量量尺寸之類,宋先生有事讓我去做?」師爺輝在那邊聽到宋天耀罵自己,連哪怕一點點不適應都沒有,語氣都不見有情緒波動,可見對宋天耀罵他已經習以為常。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是那個印度佬,就是把夏佐治在香港淪陷時同日本人做生意的事告訴你,然後你在各個兵營間傳播開的那個?」宋天耀努力深呼吸兩下,語氣放緩問道。

    罵人罵到對方無動於衷,宋天耀都已經懶得再去罵,改變不了師爺輝,就得學會適應那混蛋的不著調。

    「很早了,我想一下……還是剛剛為兵營送菜時,你問我哪個做易貨的人同兵營鬼佬關係最好,我說是夏佐治,你讓我找人瞭解一下消息,找了也是個一個印度人……記得啦!梅迪讓,印度佬梅迪讓,那時他也從兵營易貨,是他講夏佐治當初同日本軍隊做生意,那傢伙同夏佐治關係很差,總是講夏佐治一家害死他老豆。」師爺輝嘴裡絮絮叨叨的回憶了一陣,總算想起了一個名字。

    說起來,這件事師爺輝還忍不住佩服他自己,本來印度佬夏佐治一直在兵營很得軍需官信任,那傢伙又懂講英語,可是宋天耀讓師爺輝打聽了一下夏佐治的消息,結果沒有幾日,港島,九龍,新界的兵營全都知道夏佐治原來當初在香港淪陷時,與日本軍隊做生意,這讓夏佐治馬上與各個兵營的關係疏遠,英國軍需官都懶得再理會夏佐治,而罪魁禍首就是他師爺輝,靠著一根口條好像長舌婦一樣,把夏佐治的黑歷史傳開,每每想到這件事,師爺輝都忍不住把這件事與宋天耀設計對付章家相提並論,自認已經有了宋秘書五成智謀,懂得背後嚼舌頭。

    如果宋天耀知道師爺輝把他腦中算計當成背後嚼舌頭,可能會忍不住砍死他。

    「知不知道那個叫梅迪讓的現在在邊度?」宋天耀繼續問道。

    師爺輝思索了片刻:「記得,記得,別的印度佬住在摩羅街,唯獨梅迪讓全家二三十人住在上環街市的圖章街,開了個印度小餐館,還有個自行車行,做修售自行車的生意。」

    「去見他,告訴他,現在香港頭髮很賺錢,你準備同他合作,他負責從印度運頭髮來,你負責售賣,每根三十釐米的辮子價格一元港幣,如果覺得價錢少,還可以再談。」宋天耀用左手輕輕握住婁鳳芸幫自己揉捏眉心的手,想著腦中思路慢慢說道:「就對他說你收到消息,夏佐治賣的頭髮太貴,有工廠不準備再從他手裡拿貨,準備換個印度人供貨,你認識幾個工廠老闆,問他有沒有門路,能不能從印度搞來頭髮,大家合夥賺錢。他如果不相信,告訴他,工廠可以先簽份一萬根辮子的合同,貨到香港,馬上付現金。」

    「呃……啊……」師爺輝聽完宋天耀的吩咐,卻遲遲沒有掛斷電話馬上行動,而是在電話那邊各種象聲詞從嘴裡扭扭捏捏的冒出來。

    聽的宋天耀直皺眉:「你是不是屙屎呀?蒲你老母,哎呦喂呀的叫乜鬼?有話就講!」

    「宋先生,一萬根辮子的錢……不會是要讓天明公司這裡先墊付吧,你也知道,開成衣廠剛剛已經貸款了五十萬,現在我都已經每日心驚膽……」

    「你食屎啦!」宋天耀被師爺輝氣到蛋疼,這傢伙腦回路估計比蟑螂還小,自己吩咐他做事,他先考慮合同的錢誰來出,搞的自己好像要不明不白從天明公司騙走一萬塊一樣:「我會騙你一萬塊?當然是工廠出,你搞定之後,需要錢就可以拿著合同來工廠找芸姐取!」

    「嘿嘿,知道啦,我去食屎……不,是我去做事啦,宋先生。」得到宋天耀不需要自己掏腰包的肯定答覆,師爺輝神清氣爽的掛斷電話。

    宋天耀等放下電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閉上眼睛對婁鳳芸說道:「師爺輝這撲街,如果有一日突然變正常,不再被我罵,我估計自己可能都不會習慣。」

    ……

    在香港被稱為梅迪讓的印度人迪讓—梅真尼,正蹲在一輛自行車前檢查著這輛車上的鏈條,他今年已經三十五歲時,如今是梅真尼一家的家長,長兄,家中在香港淪陷之前是開印度餐廳和洋貨店為生,在香港印度人中算是中上階層。

    他的父親死在了香港淪陷時期,因為向英國軍隊提供電池這種管制物資的罪名,而遭到日本憲兵隊的殺害。梅真尼一家之前的確做電池生意,但是英國軍隊都已經因為日本人打進香港而逃走,他父親還怎麼可能為英國軍隊提供電池?

    他不知道是具體是哪個日本人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但是他知道,洋貨店那些商品,除了日本軍隊搶掠走大半,剩下的,都被日本人便宜賣給了夏佐治,所以雖然沒有證據,但是迪讓—梅真尼一直固執的認為,自己父親的死,真正凶手就該是垂涎自己生意的夏佐治一家。

    其實自己父親也想與日本人做生意,只不過當時慢了一步,被夏佐治搶了先。

    「梅老闆。」一個聲音從圖章街與德輔道街口響起,梅迪讓扭回頭望去,一個西裝革履帶著黑框眼鏡的中國人正騎著自行車朝自己的方向衝來,車把上還掛著個皮革公文包,搖搖晃晃。

    「是……是高,高先生。」梅真尼愣了一下,站起身後想了片刻,才記起對方是誰。

    是當初梅迪讓與各個兵營進行菸酒易貨時認識的朋友,那時候很多人都向兵營易貨,佔英國兵營的便宜,這個姓高的中國人就是易貨時認識的,大家還在一起聊過很多天,之前梅迪讓有些菸酒不好脫手時,對方還按照較高的市價收購了他手裡的菸酒,也算是對他有過關照,算是那時的朋友。

    「還是叫我阿輝好啦。」師爺輝從自行車上下來,夾著公文包走到梅迪讓面前,取出一支香菸遞給對方,笑著說道:「找你最容易,其他印度人都鍾意住在摩羅街,只有你願意住在這裡。」

    梅迪讓打量著師爺輝,之前大家一起在軍營易貨時,師爺輝還是個穿粗布衣衫,自己挑扁擔送貨的苦力打扮,如果不是當時易貨的人中,只有師爺輝一個人戴眼鏡,梅迪讓此時都不太敢相信面前的人,與當初大半年前那個送菜去兵營的師爺輝是同一個人。

    他先用一條滿是黑污油漬的毛巾擦擦雙手,這才接過師爺輝的香菸,好奇的開口:「高先生,你現在……現在做什麼生意?」

    「什麼生意賺錢我就做什麼,喂,找個地方,我有事同你講,有好事關照你。」師爺輝幫兩人點燃香菸之後,對梅迪讓壓低聲音說道。

    「那就去我的餐館好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人。」梅迪讓見師爺輝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奇怪的說道。

    帶著師爺輝進了空無一人的餐館,師爺輝嗅了嗅充斥其間的咖喱味道,不適應的皺皺鼻子:「梅老闆,你賣印度餐,就該去摩羅街,這裡整條街都是中國人,邊個會習慣食咖喱?」

    「找我到底什麼事?這麼久不見,你好像換了個人,賺到錢了?」梅迪讓連口水都沒有幫師爺輝倒,直接坐到一處位置,朝師爺輝開口發問。

    師爺輝壓低聲音開口:「最近知不知香港什麼最搶手?」

    「黃金?藥品?石油?」梅迪讓隨口說了幾樣敷衍對方,他實際上並不相信師爺輝這傢伙半年時間能有多大作為,而且中國人有好事會肯關照一個印度人?

    師爺輝搖搖頭,滿臉嚴肅的說道:「頭髮,長頭髮,尤其是印度人的長頭髮。」

    聽到師爺輝說起頭髮,梅迪讓愣了愣:「什麼印度人的長頭髮?」

    「你沒聽過?當初大家一起向兵營易貨的夏佐治,你記不記得?」師爺輝朝梅迪讓說道。

    聽到夏佐治三個字,梅迪讓臉色沉下臉:「他怎麼了?」

    「他現在發財啦,那傢伙靠從印度運頭髮來香港,賣給做假髮的工廠,一條長辮子賣一元港幣,現在已經是大老闆。」師爺輝眼睛直直的盯著梅迪讓,幾乎閃出光來,有些激動的說道:「我收到消息,夏佐治最近準備把頭髮漲價,有幾家工廠對漲價後的價格不滿,想要找新貨源,有工廠已經向我問起,問我能不能搞來頭髮,所以我來找你,就是想問你,夏佐治能從印度搞來頭髮,你也是印度人,有沒有門路?大家一起發財?只要你能搞到頭髮,有工廠已經表態,馬上就可以簽一萬塊港幣的合同。」

    「頭髮?」梅迪讓不敢形象的揪了一下自己亂蓬蓬的捲髮:「一根辮子一元港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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