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2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17
第二二零章  天仙局

    「不用盯這麼緊嘅,師傅出去同朋友飲茶,傍晚才返來,三個雛兒正在後房裡背家門。」中年婦女等兩人進來之後,把低矮木門反鎖,有些嘮叨的說道。

    說著話就坐到門內小小過堂裡,把之前修剪整齊的幾縷頭髮拿起來開始比樣,看那模樣,倒像是會做假髮,不過做假髮是其次,她坐在這裡更像是替人守著門戶。

    「這幾日小心些,前些日子西貢碼頭那裡不安穩,探目都被敲詐了三十萬,沒有別的事,我們查案恰好路過,探長讓順路過來叮囑一下不要出紕漏,開門,我們回差館。」宋天耀叼著香菸打量了一下這處環境,語氣平靜的開口說道。

    這處低矮平房分為前後房,前房就是此時中年婦女守著的過堂左右兩間,後房則是穿過過堂,在後面的兩間房,整個小院只有婦女守著的這一處出口。

    「曉得啦……」中年婦女雖然佯裝坐在馬紮上整理頭髮,但是兩隻眼睛卻始終警覺的偷偷乜斜著兩人,直到宋天耀沒有冒然進房間,而是提醒她小心之後就乾脆離開,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心神放鬆之下竟然不小心冒出了一句上海土白。

    她起身動作麻利的開鎖把宋天耀兩人送出了門,看著宋天耀兩人走遠,又有汽車開,心中對兩人的差佬身份倒是信了,尋常人哪有人會開車來這種地方。

    上車拐出兩個路口,宋天耀把車沿街停下,對阿偉說道:「這種事不好再讓顏雄出風頭,他最近已經風頭夠勁,讓他安排無頭帶人過來,一定有問題。」

    「會不會只是調教雞仔妹?妓寨常找些女人調教雞仔妹賣身。」阿偉跟在顏雄身邊,見多了黃賭毒三味,聽到中年婦女說調教三個雛兒,首先想到的就是雞仔妹:「這種事,英國人不會放在心上,而妓寨老闆大多又有江湖身份,與警隊人物有勾連,就算查清楚,無非也是擺些和頭酒而已。」

    所謂雞仔妹,就是相貌姣好的未成年少女通過各種方式流落到妓寨老闆手裡被逼接客,很多有錢人都喜歡找些未開包的雞仔妹來討些好綵頭,算是黃賭毒中罪惡至極的一種行當。

    「不是尋常的雞仔妹,尋常妓寨找來雞仔妹,一定是很多手下牢牢看死唯恐跑掉,但是這裡卻只有一個女人看門,雖然也夠警覺,但是其中含義分明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女人說了一句上海話,不像是本地人做事,其實其他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女人會做頭髮,剛好她做壞事,便宜她去我的工廠做苦力。去,讓顏雄把藍剛叫來,那傢伙最喜歡女人,就算沒有大案,三個雞仔妹,英雄救美這種事他也願意做,何況,雞仔妹也是人,小事就不做?」宋天耀朝阿偉擺擺手:「去吧,我留在這裡等著你回來。」

    阿偉下車去找地方打電話,宋天耀調轉車頭又開回那條陋巷附近,如今偶爾撞到的這件事,讓他反而沒那麼煩躁,坐在車裡吸著煙,眼睛盯著遠處那兩扇被鎖住的木門,大案小案都無所謂,至少先讓那個懂梳理頭髮的中年婦女準備給自己的假髮工廠打黑工。

    很快,顏雄就帶人先趕了過來,藍剛還在灣仔等過海,顏雄摸著腰間手槍,讓其他人先去隔壁街躲著,自己上了宋天耀的車:「宋先生,什麼事?無頭還要等下,不過也要不了多久,他性子急躁,直接花錢搭了水警的船趕過來。」

    「小事,你最近已經夠出風頭,這種事還是便宜他好了,這樣他也承你一個人情。」宋天耀對顏雄說道。

    顏雄嘿嘿一笑:「我知道,無頭不錯,除了喜歡女人之外,做人講義氣,而且是我們潮州自家人。」

    就在兩人車裡對話時,一個足有六十歲穿著長衫,相貌清癯的老頭,邁步走到了那處門口,開口說了句話,門就被中年婦女從裡面打開,把老人接了進去,這個老人應該就是中年婦女嘴裡的師傅。

    哪知道那老頭剛進去不足一分鐘,就又轉身走了出來,面色平靜的看著中年婦女在裡面再度把門鎖死之後,馬上腳步稍顯急躁的朝街外走去。

    「你去下車把那老傢伙制住,無頭趕不過來,算是他沒運氣,那老傢伙很明顯是要跑。」宋天耀開口對顏雄說道。

    顏雄剛拉開車門,藍剛那輛福特49就已經從後面開了過來,停到宋天耀的車旁,露出個笑臉:「宋先生,聽說有事關照我?」

    「前面那個穿長衫的老傢伙,你帶他回來再說其他。」宋天耀對藍剛說道:「他跑掉,你就算白白跑來這一次。」

    「吱吱吱~」藍剛聽到宋天耀的話,眼睛盯著前面已經走出幾十米的老頭,用力轟下油門,整個汽車的後面兩條輪胎劇烈摩擦地面,隨後咆哮著朝前衝去!

    不過片刻,汽車已經衝到老人背後,老人聽到後面車響,已經先一步朝旁邊避讓,哪知道藍剛卻隨著老人躲避的動作打轉方向,狠狠朝他撞去,大有直接撞死對方的氣勢。

    把老人嚇的一個趔趄身體摔倒!

    藍剛一腳剎車踩下,車頭直接把老頭兩條腿都卡到車底,藍剛這才走下車撩起汗衫下襬,露出手銬嘴裡罵道:「老東西,出門不懂帶眼睛走路?想提前買塊靈位慶祝清明呀!碰壞了我的車,沒有三五百塊賠出來不要想再走出差館,準備死掉埋監獄裡!」

    還沒等老頭反應過來,藍剛已經上前摘下手銬,把對方的手與福特車頭的排氣柵欄拷在了一起。

    這才扭頭看向宋天耀的方向。

    顏雄早在藍剛追老頭的時候,已經招呼了自己手下趕來,阿躍阿偉先過來替藍剛看好這個老頭,讓藍剛帶隊去破開那處民宅。

    藍剛帶著顏雄的手下衝到民宅外,一語不發上去就是連續三腳踢在木門上,把兩扇木門踢得劇烈抖動,嘴裡喊道:「開門!差人!」

    裡面中年婦女剛打開門,就被便衣推到一邊牆上制住,藍剛握著手槍帶人先搜查了一下前屋,沒有異常,又帶著幾個便衣小心翼翼的進到後屋,然後馬上就苦著臉走了出來,朝車旁吸菸的宋天耀說道:「大佬,你玩我咩?裡面就三個妹頭仔,又未被人捆住手腳,乖乖在裡面讀書寫字,不過倒是生的滿靚,剛好你選一個,雄哥選一個,我選一個各自養回家。」

    說到最後,藍剛就又忍不住帶上調侃的語氣。

    宋天耀丟掉香菸,邁步朝門內走去,看也不看被差人制住的中年婦女,而是邁步進了後屋,四個便衣正守住門口,看到宋天耀進來,讓出個位置,宋天耀進房之後,果然三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頭臉被收拾的乾乾淨淨,雖然身上衣服有些寒酸,但也談不上邋遢落魄,此時正縮在一起,把頭低低的埋在胸前,不敢去看幾個凶神惡煞般的便衣。

    旁邊一張矮桌上倒是放著些鉛筆和記事本,顯然是三人寫字用的,宋天耀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上面的字有些稚嫩,但也算工整:

    「家鄉水災,百萬鄉民蒙難,今有姐妹三人,願為家鄉父老,犧牲一己之身,募銀賑災,無論何人,或浪子,或老者,或苦力,只要捐一元,即可有得彩之機遇,姐妹三人願以身做綵頭,願為三位得彩者以身相事……」

    「抬起頭來?」宋天耀看到這裡,就把記事本隨手遞給身邊跟進來的藍剛,然後對三個女孩說道。

    三個女孩畏畏縮縮的抬起頭,右邊那個小女孩抬起頭看到宋天耀愣了一下,宋天耀也有些錯愕,右邊那個女孩竟然是之前陸羽茶樓時為自己彈唱琵琶的賣唱姑娘。

    「現在你還覺得這是雞仔妹?」宋天耀等藍剛看完記事本上的文字,開口問道。

    藍剛深吸一口氣:「這是……老千搞出來專門殺窮鬼準備大賺一筆的天仙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18
第二二一章 局

    宋天耀轉身出了房間,走到仍然被死死按在過堂裡的中年婦女面前:「你懂不懂做假髮?外面的老傢伙懂不懂做假髮?上環懂做假髮的人你知不知具體住在哪裡?」

    「懂一些,師傅懂做,上環的孫師傅我知道住在哪裡。」中年婦女被這些警察嚇得不清,不過頭腦反應到還沒有亂,語氣有些畏縮的說道。

    宋天耀繼續問道:「你師傅叫什麼?你叫什麼?哪裡人?」

    「師傅叫韓毅方,我叫宋四俤,從省城來香港。」中年婦女稍稍抬頭看了一眼宋天耀,又馬上低下頭說道。

    宋天耀朝顏雄招招手:「讓你的人把外面的老傢伙帶進來,把門鎖好,在裡面審清楚,這女人上次開口說上海話,現在說是省城來,分開審。」

    顏雄剛剛已經從藍剛嘴裡知道,是老千準備搞天仙局出來騙窮鬼,這種案子差人最鍾意,老千都是有錢人,從這些人身上榨出錢來天經地義。

    他在差館裡工作,見過三道九流,所謂天仙局有很多種,大多數天仙局都是有人設局賭桌上宰羊牯,不過顏雄知道千門八將正反提脫,賭桌上那些天仙局一局騙個數千上萬雖然算是大手筆,可是比起賭桌之外的天仙局,就是小巫見大巫,賭桌之外的天仙局要比賭桌之上的更厲害,不過厲害程度,他沒見識過,也不知道,能被稱為天仙局,自然是沒那麼容易被人看破。

    外面的老傢伙被阿偉阿躍帶了進來,在前屋沒等被刑訊逼供,就乖乖開口承認,這次的局他是主謀,並且直言自己已經多年不做,這次實在是因為擔心朝鮮戰爭打完後,大陸會武力收復香港,所以準備賺一筆去巴西或者馬來西亞安穩養老,如今自己有九千港幣存款,可以全部拿出來孝敬各位長官,只要放他一條路,他馬上離港,再不回來。

    對方知趣,顏雄藍剛也就沒有繼續刑訊逼供,加上宋天耀,三個人在前屋聽這個老傢伙講這一局的佈置,老傢伙很坦白,他這一局不殺有錢人,不惹江湖人,只殺窮鬼的錢。

    這三個姑娘都是被他從別人手裡買下的,被他安排中年婦女,也就是他的女徒弟宋四俤調教洗腦之後,不會直接就宣佈開彩,而是找個木屋區貧民區之類安頓下來,和普通新逃難而來的鄉民一樣住上兩月,宋四俤會冒充三個姑娘姑母或者姨母之類,對外宣稱自己其他家人不久後也會來香港安頓,與整個木屋區都交好混熟,等木屋區大多數人都知道她身前有三個明眸皓齒勤勞乖巧,未婚待嫁的姑娘之後,佯裝突然接到家鄉書信,得知家鄉發生水災,全家大部分親人都遇難而死,家鄉生者十不存一,慘絕人寰。

    一個女人帶三個少女,在這種地方如何生存?中年婦女自己養自己都吃力,何況還有三個姑娘家?而且家鄉親人還暴屍水澤之中,四個女人束手無策,以淚洗面,這時必然有先一步已經在木屋區內定居,之前與四人裝作不認識的街坊,也就是老傢伙自己親自出面,開口提議說不如把三個女孩嫁在這裡,也算是有安身之所。

    然後三個女孩會說全憑宋四俤作主,不過卻要攢錢為家鄉親人安葬,盡最後一次孝心。

    宋四俤也會說,三個女孩都是窮苦出身,不敢高攀有錢人家,只想尋個小門小戶,踏實安穩的男人過日子。中間必然也會插入有流氓滋事,請差佬幫忙出面,差佬順便一句某地水災嚴重,痛斥流氓沒有人性,說些諸如猛虎不食喪家犬,暴雨不淋落難人之類的話,在側面激發木屋區街坊同情,層層鋪墊之後,最後才會點出要開彩招婿的手段,宋四俤定下十萬或者二十萬的數目與開彩日期,到了當日一定會開出綵頭,買中的三人就可以把三個姑娘帶走,大家如果擔心她們四個婦人跑掉,可以日夜安排人守在家門外。

    錢她們也不會碰,可以由街坊先每日存入銀行,這時候早就住在木屋區,提前讓街坊都知道他懂記賬的老傢伙就會憑藉懂算術當選街坊的代表負責存彩金,並且為了避嫌,再選兩個人高馬大卻無腦的真正街坊青年,每日同他一起去銀行存錢。

    差佬呢?則往往會表示可憐幾人,拿出幾百塊帶頭認購,木屋區裡精壯年輕青年或者喪偶獨夫看到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是綵頭,又是做善事,一元錢也不是很多,再加上差佬出面圍事擔保,當然就會踴躍認購,十萬二十萬的彩金,最多十日就差不多能收齊。

    這一局設的就是,窮人越窮越貪心,越會期望好事砸到自己頭上,算的是窮人人性。

    「最後你怎麼脫身?難道是開彩前攜款逃走?」宋天耀,藍剛,顏雄三人聽的都有些出神,這老傢伙說的設局比茶樓裡說書聽起來可精彩的多,聽到老傢伙說到彩金收足就停口,顏雄忍不住開口追問。

    被中年婦女稱為韓毅方,自稱卻叫寧子坤的老頭尷尬一笑:「長官,不瞞你說,這種事做到最後,就是連差佬也一併宰,之前我會告訴差佬,我要設個局,只要他出力,彩金對半分,然後還會告訴他,真正的局不是殺窮鬼,而是殺有錢佬,窮鬼這一局一定會開彩,把三個姑娘按照中彩人嫁過去,釣有錢人上鉤,那時候就不是十萬二十萬彩金,最少上百萬,我用窮鬼彩金做本金,再哄差佬拿他的錢來合謀,錢到手……」

    「撲街!你是不是人來嘅!差佬做這麼辛苦!你仲下的去手坑他們的錢!」顏雄聽完老頭的話,忍不住要上前扇對方一個耳光。

    不過沒等揚手,就被藍剛拉住。

    看到宋天耀和藍剛都眼神怪異的盯著自己,顏雄摸摸鼻子,又朝後退了回來,其實他剛才在聽老頭說天仙局之前那幾步時,都忍不住動心想要和老頭聯手殺窮鬼大賺一筆,結果沒想到老頭最後連差佬的身家都殺掉,這才讓接受不了幻想破滅的他心中火起。

    而且顏雄也想起自己當年辛苦湊了十萬港幣孝敬姚木卻打了水漂的傷心事,一時情不自禁。

    「你女徒弟和三個姑娘呢?也全都處理的乾淨?」藍剛把顏雄拉住之後,好奇的對老頭問道。

    老頭搓搓雙手:「開彩之前,我就把賣身契抵押到江湖人開的押店裡換成錢,一併捲走,三個女孩是我花錢買的,當然不能蝕本,江湖人從窮鬼手裡搶回三個姑娘,不是難事。至於宋四俤,我已經先存了筆錢給她,到那時候混亂時,隨便找個空子也就不見人,她腦子笨,跟了我幾年都學不會,沒天賦,一輩子看低她冇飯時。」

    說到自己女徒弟,老頭寧子坤語氣裡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氣憤:「差佬差佬!我聯繫的差佬我怎麼可能不在場,我進門她一開口話剛才差佬登門,我就猜到出事,所以才轉身想走!蠢死!」

    整件事被這個自稱寧子坤的老頭說的清清楚楚,老老實實,聽起來毫無保留,宋天耀則最後發問:「你懂不懂做粵劇假髮?」

    可能顏雄和藍剛的問題,這老傢伙都能想的到,卻唯獨等宋天耀發問時,老頭愣了一下:「做假髮?」

    「你懂不懂?」宋天耀當老頭說的那些是傳奇故事,就算能騙再多錢也和他無關,他實際上只關心對方會不會做假髮。

    「懂,我做假髮十幾年,從上海一直做到省城,用來做正當身份。」寧子坤對宋天耀說道。

    「你現在騙不了人,不如我付你五千塊,你去我工廠教那些工人如何排發織發,教完之後你再用錢買船票離港,鍾意去台灣也好,澳門也好,東南亞也好,繼續設局也冇人管你。」宋天耀幫雙手被銬住的老頭拍拍身上的塵土,語氣認真的說道。

    寧子坤被宋天耀的態度問的有些懵:「你們不是差人?」

    「他們是,我不是,我只是今日來這裡找師傅做假髮,碰巧而已。」宋天耀朝寧子坤說道:「那三個姑娘的賣身契在哪?」

    「在我身上。」寧子坤說道:「她們全都無親無故,絕對沒有後患,是我買來的,兩千塊一個,很貴嘅。」

    宋天耀從對方長衫裡摸出一個布包,打開後裡面果然一應俱全,銀行存單,三人賣身契,記錄很多電話號碼的電話薄等等都在其中,宋天耀把賣身契隨手扯掉,轉身對顏雄說道:「你幾個老婆?」

    「三個,家裡供著一頭母老虎,外面有兩個。」顏雄說道。

    宋天耀又看向藍剛:「你有幾個老婆?」

    「算上女朋友,長期約會的有六七個,不過再多三個我也吃得消。」藍港看宋天耀撕掉賣身契,準備瓜分三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馬上精神十足的說道。

    「早晚死在床上,這三個都不適合你們兩個妻妾成群的撲街,還是我自己安排她們的好,無頭先帶老傢伙關去羈押房,等我工廠專門修好他的房間再送過去,阿雄你讓人帶那個宋四俤去上環,把上環也懂做假髮的師傅地址問清楚。」宋天耀拍拍手裡的碎屑:「就這樣。」

    「大佬,我以為大案子,結果怎麼搞成你娶小老婆,仲一打三?」藍剛看宋天耀準備離開,在後面叫道。

    宋天耀看了藍剛一眼,笑著說道:「放心,不會讓你白白走一遭,阿雄那裡有呂樂送去的三十萬,從那裡取五萬,搞些人幫你送面寫著罪惡剋星的錦旗,然後再從他旺角地頭找幾家願意配合的場子做齣好戲,登登報紙,警隊內買個嘉獎令出來,也不算白辛苦你,怎麼樣?」

    「多謝,哇,罪惡剋星,多謝多謝,下次大佬我拜訪你,一定幫你帶海馬幫你補腎,你玩開心點,如果三個太少,我仲能幫你再介紹其他女人。」藍剛聽到自己這次不用白跑,能賺到一張警隊內部嘉獎令,臉上幾乎放出光來。

    「宋先生,你去哪?」顏雄看宋天耀要離開,開口問道。

    宋天耀用那種聽起來就很紈袴的聲音說道:「我當然是先帶三個姑娘走先,她們嚇壞,急需安撫,我曾經是慈善家的秘書,這種事我拿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18
第二二二章 突兀的發火

    帶著三個不懂拒絕,乖乖聽話的小姑娘上了自己的車,宋天耀打量了一下後視鏡裡坐在後座幾乎縮在一起的三人,開口問道:

    「你們還有沒有親戚在香港,我可以送你們過去。」

    其他兩個不敢與宋天耀對話,低頭不語,只剩在陸羽茶樓之前賣唱的小姑娘搖搖頭,她離開陸羽茶樓這段時間,只遇到宋天耀一個勉強算是相熟的人,聽到宋天耀發問,她眼圈泛紅,難過的對宋天耀說道:「師傅……師傅把我賣掉了……」

    似乎這句話說出口,女孩被堪比親人的師傅轉手賣掉的心酸悲傷,和這段時間的害怕與惶然就一瞬間全都湧上心頭,再也忍不住,輕聲哭了起來。

    她一哭,其他兩個女孩也都開始哭。

    宋天耀沒有急著發動汽車,而是取下自己西裝口袋裡的手帕朝後遞過去,等三個女孩都哭聲小了,才又不急不躁的瞭解三人的情況。

    寧子坤買的這三個女孩,全都是之前跟在盲公或者琴師身邊養大學藝的女兒家,盲公和琴師也就是女孩們口中的師傅,大多是三四歲就被師傅從窮鄉僻壤要靠賣兒賣女的父母手裡用極低的價格買下來,帶在身邊學藝,女孩年齡稍大些就要四處轉場為師傅賺錢,一般女孩年紀到了十五六歲,心性逐漸成熟,師傅就不會再養在身邊,他會擔心年老力衰,再訓斥徒弟,徒弟翅膀硬了會私下跑掉,所以往往都會轉賣出手,賺上一筆,再去買個三四歲的娃娃重新培養,或者乾脆養老歸鄉。

    而賣掉的女孩,運氣好能被有錢人養在外面做妾侍,運氣不好就是妓寨酒簾賣出初夜,一世跌落火坑再難脫身的下場。

    在陸羽茶樓彈琵琶賣唱與宋天耀認識的女孩,之前隨師傅姓傅,只有個小名叫做妡娘。剩下兩個則是一對雙胞胎,之前是被一個唱百家酒的盲公收養,與傅妡娘一樣沒有大名,甚至連姓氏也沒有,只有盲公買下她們時,從戲詞裡揀出來的兩個詞當做小名,書娮詩茵,姐姐叫做書娮,妹妹叫做詩茵。

    三人甚至連家鄉在哪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等哭哭啼啼的說完之後,宋天耀有些撓頭,他不是種豬,沒有藍剛那種見到漂亮女人就恨不得茶不思飯不想一定要想辦法勾搭到手哄上床的心思,女人對他而言更像是事業之外的消遣,身邊有兩三個女人,偶爾找些男女之樂不錯,但是讓宋天耀為自己身邊聚一群女人,整天補海馬補鹿茸對著女人發情,他做不出來,而且面前三個女孩雖然相貌標誌,可是明顯未成年,而且營養不良,有些瘦弱,自己不是禽獸,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來。

    這三個女孩的賣身契都已經被宋天耀撕掉,等過幾日再讓顏雄幫忙在警隊裡用投親的理由落了戶籍,就可以算是自由之身。

    「真的沒有地方可去?」宋天耀看外面顏雄和藍剛都已經準備收隊,再次問道。

    三個女孩仍舊搖頭。

    「算啦,先去我家住幾日幫藥行做工,每日三元薪水,包吃住,等工廠開起來,如果還沒有地方去,就去工廠做工好了。」

    思索一會兒,宋天耀也沒有想到如何妥善安置這三個女孩,想想三個女孩生的夠靚,就算擺在家裡不能吃進嘴裡,等自己老媽在藥行外打麻雀時,三個女孩在藥行門外明眸皓齒巧笑嫣然的站著,等自己忙完回家時也是一道風景,所以開口說道。

    這三個女孩被寧子坤關在油麻地這處陋巷以來一直都活在恐懼中,中年婦女宋四俤整日威脅她們,如果不乖乖聽話就賣去妓寨,如今聽到宋天耀救了她們,還請她們去藥行做工,而且每日付薪水,包吃住,書娮詩茵還有些不敢相信,畏畏縮縮的偷眼看宋天耀,但是傅妡娘卻覺得宋天耀不像是壞人,再壞也壞不過要把她們當成綵頭的宋四俤,寧子坤兩人。

    「謝謝先生。」傅妡娘抹了下一雙大眼睛裡帶的淚花,略帶抽泣的對宋天耀道謝。

    宋天耀如今白白得了宋四俤,寧子坤兩個苦力能培訓工人,心中之前的煩躁已經沒了大半,此時微笑著發動汽車:「不用謝,帶你們去藥行。」

    回到太和街時,宋天耀本來以為自己老媽會雷打不動的在店外風雨廊與街坊打麻將,可是把車停到,三個女孩手牽手走下車,宋天耀朝風雨廊裡打麻將的兩桌人望望,居然沒有發現自己老媽的身影。

    難道趙美珍覺得這段時間過於墮落?決定回藥行裡勤懇工作?

    領著三個女孩進了藥行,藥行的櫃檯裡,宋雯雯正嘟著嘴,臉色不耐的翻看著香港最近流行的連環畫,一手去拈果脯朝嘴裡送,而婁鳳芸臉上還帶著些汗水,立在櫃檯後把算盤撥弄的劈啪作響,手裡鋼筆在賬面上記賬,嘴裡還柔聲說道:「雯雯,下次你再去買果脯,不要直接從賬上拿錢,就算是要拿,也要記清楚拿了多少,我好方便幫你補足,不然回頭珍嫂也好,你也好,算賬時會……」

    宋天耀進來之後還未開口和二人打招呼,就聽到婁鳳芸對宋雯雯的話,當即就黑了臉。

    宋雯雯是家裡的小女兒,被趙美珍和宋春良有些寵溺,從小到大,就算是趙美珍和宋春良出去做工,也有宋天耀這個哥哥為她做飯照看她,雖然宋雯雯之前也被趙美珍託人介紹去女子茶樓做過點心妹,但是女子茶樓的點心妹,既不用擔心有男客人毛手毛腳,又不用她親自做點心,甚至連錢都不用收,只負責把點心為客人送到桌上,算是女子茶樓最輕鬆的工作,可以說宋雯雯沒有吃過什麼苦。

    對宋雯雯一些愛慕虛榮,略顯懶惰的性子,宋天耀也不放在心上,畢竟是自己親妹妹,賺錢有自己去做就可以,何必再讓妹妹費心,一個女孩子就算花錢又能花得了多少,所以對宋雯雯,宋天耀也從未管教過。

    但是現在看宋雯雯的架勢,分明是拿了藥行櫃檯的錢直接去用,而且又不補回數目,婁鳳芸這幾日被自己安排去北角查看工廠,看那臉上還掛著汗水的樣子就知道剛剛回來不久,辛苦回來還要幫對方算賬,再自己掏錢補足數目?

    「哥!」宋雯雯聽到宋天耀的話,滿臉不耐煩馬上化成了一個笑臉,把身體從櫃檯後的座位上站起身,與宋天耀打招呼。

    宋天耀則看向婁鳳芸:「把賬目給她,讓她自己算清楚,花了多少錢,讓她自己去找我老媽討過來補足!」

    婁鳳芸看到宋天耀身後跟著三個與宋雯雯年紀相仿的小女孩,再看看黑著臉的宋天耀,本來還想開口緩和一下,結果被宋天耀眼神凌厲的瞪了一眼,馬上就乖乖低頭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

    「你!」宋天耀指著還沒有回過神的宋雯雯嘴裡吼道:「我讓芸姐去北角幫我做事,她辛苦回來你不懂幫她倒杯茶讓她休息下,我不怪你,我讓她教你記賬你都不會?拿櫃檯的錢去買果脯?再用芸姐幫你補足數目?」

    如果是往常,宋天耀一瞪眼,宋雯雯也就低頭去做事了,但是今日不知道怎麼了,被宋天耀一句話吼完,宋雯雯眼圈發紅,居然不甘示弱的朝宋天耀回嘴:

    「藥行的錢不是宋家的錢?是不是我不算宋家人?不能花宋家的錢?好,我以後都不花!那些錢算芸姐借我的,芸姐同我關係好……」

    如果宋雯雯低頭不還嘴,宋天耀吼一句也就算了,可是宋雯雯居然把話突兀的轉到了宋家和她的關聯上,這讓宋天耀先是一愣,隨後心中怒火猛漲:「她同你關係好?同你關係好就可以幫你補足數目?你殺人她幫你替罪?我讓你做事,不是讓你來陪我頂嘴!滾樓上去,以後藥行不用你做事!」

    其實宋天耀脫口想說她同你關係好?她死鬼丈夫差點把你賣去妓寨!這句話,只不過怒火上湧話衝到了嘴邊又臨時改口,他知道如果那句話說出來,婁鳳芸會尷尬傷心。

    「你也想同老媽一樣急著逼我走?我就是不嫁!」宋雯雯丟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捂著嘴哭著朝藥行後面的小雜物間跑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19
第二二三章  親戚登門

    「我就是不嫁?」宋天耀愣了一下,看向婁鳳芸不解的問道:「雯雯剛才說什麼?」

    婁鳳芸俏目白了一下宋天耀,努力無視宋天耀此時身後三個柔順乖巧,此時睜著大眼睛打量自己的女孩:「你大老爺一樣,瞪瞪眼就嚇到我連話都不敢講,現在才懂問清楚?你舅舅一家登門來了,如今珍嫂和良叔在樓上陪著,好像是你舅舅舅母說起了雯雯的婚事,雯雯偷聽完就堵著氣下樓,是良叔出來倒水,看到雯雯生氣,所以才讓她去櫃檯拿些錢買些吃的消消氣,等你回來替她出頭。結果你回來之後,開口先把自己妹妹罵了一通。」

    「我舅舅?趙厚積?」宋天耀聽完婁鳳芸的話,怔了怔:「那撲街還活著?哇,家裡落難時那撲街一次也未登門,有點錢他就聞到味道登門,真是長了個好鼻子,不去做狗都可惜。你早點提醒我嘛。」

    「我還沒開口,就被你瞪的嚇住口。」婁鳳芸朝雜物間歪了一下頭,壓低聲音對宋天耀說道:「去哄哄雯雯,她滿心等你回來幫她出頭,珍嫂可能被你舅舅一家講的有些心動。」

    「她當然心動,趙厚積是她親哥哥,不行,我絕對不能讓雯雯嫁到人渣家中,那比推雯雯入火坑仲要慘。」宋天耀馬上會意的把聲音放大,扭頭朝著雜物間的方向喊道。

    然後宋天耀邁步進了雜物間,找到正蹲在角落裡捂著臉哭的宋雯雯,用手拍著宋雯雯的頭,調整著語氣說道:「好啦,你哥不是返來幫你出頭了咩?安啦,有你哥我在,趙厚積不可能把你拐回去做兒媳婦。」

    宋雯雯晃著頭甩開宋天耀的手,不搭理宋天耀,宋天耀也蹲到地上,望著捂著臉不做聲的妹妹:「喂,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去樓上對她們講,我願意你嫁到趙厚積家裡,給他那個撲街仔當老婆。」

    這次宋雯雯把手從臉上取下來,怒視宋天耀,醞釀著眼淚又要開始哭,宋天耀咧嘴笑起來:「騙你的,其實我願意把你嫁給之前木屋區那個連上廁所都不懂提褲子的傻仔新。」

    「走啦,跟你大佬我上去見趙厚積一家,放心,保證嚇到他們以後不准再來。」宋天耀拉著宋雯雯的手,把對方拽起來安撫道。

    宋雯雯抹著眼角說道:「珠姨也在上面,趙厚積還說要把他老婆的侄女介紹給你。」

    「趙厚積真是撲街,珠姨身體不好都被他拉來,還想把他老婆的侄女介紹給我?」宋天耀一手拉著宋雯雯走出雜物間,一邊朝三個女孩招招手:「你們三個過來,陪我上樓去見人,等下再下來教你們做事。」

    傅妡娘,書娮,詩茵三個小女孩與宋雯雯年紀相近,不過沒有宋雯雯這樣同宋天耀剛剛對吼的勇氣,宋天耀一招手,三個姑娘就乖巧的跟到宋天耀背後,隨著宋天耀兄妹上樓走去。

    一邊上樓,宋天耀又一邊把趙厚積這些年對自己家干的事都總結了一下,確定自己有沒有遺漏。

    趙厚積是趙美珍的哥哥,趙美珍父母一共生了三個孩子,趙厚積,趙美珍,以及趙文業的母親趙美珠,趙美珍也好,趙美珠也好,兩姐妹性格相仿,性子潑辣,內心剛強,唯獨長兄趙厚積最撲街。

    不過趙厚積是兄妹三人中運氣最好的那個,年輕時找了個電車司機的獨女做老婆,那時懂開車的司機還算是高級人才,尋常人根本不懂駕駛,司機薪水也比普通工人高出一截,趙美珍,趙美珠也都各自成家,不過運氣沒有趙厚積好,趙美珍找了修鞋的宋春良,趙美珠嫁給了苦力趙大忠。

    從趙厚積結婚之後,就主動疏遠了兩個妹妹。

    趙厚積的岳父教趙厚積學會了開車,趙厚積也確實有些頭腦,先是幫九龍巴士公司開巴士,後來看到香港的士計程車出現,他咬咬牙買了一輛計程車,專門接送那些有錢卻又沒買車的大人物出入,倒是賺了一筆,很快又買了第二輛計程車,趙美珍得到消息,想讓自己丈夫幫趙厚積去開第二輛計程車,比起在街上修鞋來也算多一門體面些的手藝,結果趙厚積不但不同意,還挖苦了一陣宋春良,說宋春良手上整日摸爛鞋,有臭氣,會熏了客人。

    他日子好過之後,趙美珍也好,趙美珠也好,逢年過節去拜年探望,禮物從來都是嘴裡抱怨著寒酸然後又全都收下,如果兩個妹妹家中有急事,想要臨時去借錢,那分文是沒有的,寧可存去銀號得利息,也不可能便宜親戚。

    從那次被挖苦之後,宋春良就再也沒有登過趙厚積的門口,只有趙美珍還一直心向哥哥,把責任都推到趙厚積只是找了個心腸壞的老婆身上。

    後來香港淪陷,日軍佔領香港,各類車輛船舶都被日本軍人徵用,趙厚積的兩輛計程車被強徵,存錢的銀號因為提前關了香港分號回大陸,趙厚積一家一下從天堂跌落,餓到幾乎斷糧,跑來求趙美珍趙美珠兩家,又是兩個妹妹發善心,分了各自的口糧給趙厚積一家才勉強沒有餓死他們,當時趙厚積一家感恩戴德,結果等日子好轉,趙厚積找到個幫日本人開貨車的工作,每日賺到更多口糧後,就馬上再度翻臉不認人。

    上次宋天耀考警察學校,宋家寧可在木屋區街坊裡挨家借錢,都沒有再去與趙厚積開口,只有趙美珍提過一句,卻也沒有真的去登門,恐怕趙美珍心中也知道,就算是登門開口,恐怕對方也不會借給自己。

    在宋天耀心裡,這種撲街不要說是親舅舅,就算是親爹也沒有必要再保持聯繫,自己重生之後一沒時間二是沒必要,都懶得動心思去把對方坑死,趙厚積如果知道宋天耀這麼慈悲,都應該去燒香唸佛感謝自己不坑之恩,偏偏作死登門?而且怎麼樣?把宋雯雯嫁給他兒子?把他老婆的侄子嫁給自己?這撲街算盤打的很好嘛。

    站到門外都能聽到趙厚積夫妻與趙美珍嗓門洪亮的交談聲,宋天耀咚咚咚的敲了幾下門,來開門的是臉色不俞的宋春良,看到自己兒子出現在門外,宋春良頓時眼睛亮了起來,他在趙厚積面前抬不起頭,但是他有個出色的兒子。

    「阿耀……」宋春良想要開口,宋天耀已經笑笑:「老豆,我都知道,放心,我有分寸。」

    宋春良忙不迭的讓開門口,宋天耀示意宋雯雯和三個姑娘留在門外,自己進了客廳,客廳裡連同宋春良一共坐了六個人,宋天耀看都沒看此時聚在趙美珍身旁的那家人,先是去了趙文業的老媽,看起來比姐姐趙美珍還要蒼老的趙美珠面前,陪著笑臉說道:「珠姨。」

    趙美珠的丈夫早逝,是趙美珠自己一個人吃力把趙文業養大,幹過很多重活,累壞了身體,自從趙文業早早去碼頭做事養家餬口之後,趙美珠就很少出門走動,都是在家裡勉強做做飯,收拾一下家務。

    「阿耀。」看到宋天耀進門,趙美珠有些僵硬的臉上總算帶出了些笑容,伸手拉過宋天耀的手:「快一年不見,又變了樣子,穿的好像華經理。」

    「珠姨,我都已經安排好,等阿業從警校畢業,我讓人把他調去大環頭差館做事。」宋天耀對趙美珠笑笑。

    趙文業在警校讀書,畢業後自然是交給顏雄安排,宋天耀不打算讓趙文業同顏雄那些人一樣,做些見不得光的事,穿幾年軍裝就讓趙文業去考警隊政治處的面試,當個不貪污不受賄,安安穩穩的差佬,免得等過個一二十年,還要因為廉署通緝而匆忙跑路。

    「阿耀,你沒有看到你舅舅,舅母仲有阿文也在?只懂和你珠姨講話?」趙美珍看到自己兒子只和妹妹聊天,卻沒有搭理自己和趙厚積,只能開口叫一直背對著自己這個方向的兒子,同時嘴裡還對趙厚積夫妻說道:「阿耀最近忙,一直沒有得閒去看望他珠姨,所以見面才會這樣。」

    宋天耀這才轉過身,看向臉上掛著燦爛笑容望向自己的那對夫妻,又看看客廳角落擺的那些禮物,笑眯眯的摸著下巴處依稀冒出的幾根鬍鬚說道:

    「聽雯雯講,是有人準備幫我提親咩?我最中意娶老婆,正房我現在不想娶,娶小老婆倒是很拿手,就算不娶,先睡過之後再說其他也好,對了,老媽,說到提親,我又帶了三個女人回家,雯雯,幫我把我帶來的三個領進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19
第二二四章  離家

    對自己老媽偏心趙厚積這件事上,宋天耀實在是忍的夠了,他能理解傳統女人哪怕嫁人之後也會刻意小心維繫娘家人的親情關係,防止有一天與丈夫離婚就徹底舉目無親,尤其是和自己祖父宋成蹊翻臉後,趙美珍可能時刻恐懼被宋春良哪天男子氣概發作趕出宋家流落街頭。

    但是問題是趙厚積明顯不是趙美珍想像中只要示好就懂得禮尚往來的親人,那傢伙十足小人性格,有難你自己扛,有福他先來享。

    他一開口,門外的傅妡娘,書娮,詩茵三個小姑娘就手牽手走了進來,在滿是人的客廳裡大氣都不敢喘,靠在門邊處,稍稍低著頭,六隻眼睛全都瞄著宋天耀。

    「剛剛買了三個,準備養大以後做小老婆,要介紹給我的,有沒有這三個靚?」宋天耀才懶得叫趙厚積一聲舅舅,直接對趙美珍問道。

    這三個姑娘雖然身體還未長成,穿著也有些寒酸,但是都是美人坯子,大老千寧子坤千挑萬選買來做綵頭準備騙錢用的,眉宇間常年賣唱弄曲養出的柔媚小意哪怕只是立在那裡不動,都能不經意流露出來,客廳裡的人看到連著進來三個女孩,其中兩個還是一對雙生孖囡,都看的傻了,連趙美珍都目瞪口呆。趙厚積的兒子,比宋天耀還大一歲的趙志生,更是眼睛黏在傅妡娘身上眨都忘了眨,口水恨不得流出來。

    「就是這撲街準備娶雯雯?」看到趙志生直了眼睛,宋天耀用手一指對方,笑嘻嘻的朝趙美珍問道。

    趙美珍剛想因為宋天耀罵對方而皺眉,宋天耀已經拿起趙美珍面前的茶杯,狠狠砸到趙厚積一家的面前,茶杯碎裂一地,一些些小碎屑更是直接崩濺到三人的鞋面上!

    「我今日心情好,懶得理會你們,自己識趣滾出去,以後再敢登門,我找個監獄送你們全家進去吃安樂茶飯,仲有,敢對外說是宋天耀的親戚,如果讓我聽到這種話,我就會表示親近,把你全家供到牌位上去,出去以後少打我家裡人的心思,這個家姓宋,宋天耀的宋,滾。」宋天耀從面帶笑容驟然換成陰鶩神色,開口說出的話語更是凶戾狠毒。

    他年紀終究有些輕,還遠遠夠不上褚耀宗在蔡家喝茶時突然一個眼神就讓章玉麟連茶都端不穩的氣勢,不過此時這種刻意拿捏的架勢唬唬面前這些人倒是夠用,不僅趙厚積一家三口被嚇的打個寒顫,就連旁邊看到宋天耀變臉的趙美珍都心裡猛的一跳,剛剛想要訓斥兒子兩句沒禮貌的話都感覺張不開嘴。

    宋天耀就立在原地盯著趙厚積,趙厚積一家三口乖乖站起身,低著頭從宋天耀身邊走過去,悄無聲息的出了門快步下樓而去。

    「撲街,沒有收拾他他都該感謝我不殺之恩,居然有膽找上門親上加親?」宋天耀低頭點了一支香菸,看看門外不屑的說道。

    罵完趙厚積一家,宋天耀這才又露出笑臉,對剛剛只是聽到自己那番話,沒有看到表情就已經嚇一跳的趙美珠開口:

    「珠姨,不用怕,那撲街不是我們一家人,等下留下一起吃飯,我親自下廚,吃完後開車送你回去。」

    這邊剛和趙美珠聊了幾句,又打發宋雯雯先把三個小姑娘帶下去去買買換洗衣服,女人家的日用品之類,還沒等宋天耀去套上圍裙去做飯,趙美珍就開始坐在位置上掉眼淚,宋天耀皺皺眉:「老媽,我都未怪你,你哭乜鬼?平日外面不是很威風?我就奇怪,趙厚積那撲街是不是在你同珠姨身上下了迷魂咒,坑了你們兩個一次又一次,你們倒是百折不撓,每次都仍然願意搭理他,聽雯雯講,趙厚積要讓他的撲街仔娶雯雯,你居然有些動心?」

    「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大哥,香港這麼大,就只有兄妹三人,我同你阿爺翻了臉,你現在又爭氣,萬一你老豆哪天突然因為你而硬氣起來,用不孝順的理由同我離婚,除了你舅舅家,我連個落腳地方都沒有,何況就算是石頭也總有一天能被焐熱的嘛。」趙美珍可能是真的傷心了,因為今天兒子宋天耀當眾說出的這番話,等於自己再也沒有了娘家,此刻眼淚止不住的流。

    宋天耀揉揉眉心,有些無奈的說道:「如果要離婚不是當年阿爺不認你們兩個時就已經離了?怎麼會拖到今日?真是杞人憂天,剛好,今日把話講清楚,我在北角準備開間工廠,以後可能大部分時間都會住在工廠,家裡的西藥行芸姐也不會再幫手,她要幫我去忙工廠的事,冠亞每月送來的八千塊港幣,我每月拿出三千塊給你做家用,以後西藥行是賺是賠,老媽你自己作主,不要再煩我,生意上的事我都已經很頭疼,實在沒心情去理會趙厚積這種跑上門等罵的撲街,我老豆也不會同你離婚,如果他同你離婚,整間西藥行外加我同雯雯,全都歸你,行不行?保證不會讓你慘到去求趙厚積那撲街。」

    把趙美珍安撫一番,又陪家人一起吃過午餐,把自己的話又在餐桌上當著婁鳳芸,宋雯雯都講了一遍,本來宋天耀想送趙美珠回去,可是看自己老媽沒了娘家那傷心模樣,就拜託趙美珠多在這裡住段時間陪陪趙美珍,反正趙文業讀警校要住宿,沒有假期不能回家,趙美珠回家也是自己一個人。

    開車載著匆匆收拾了幾件衣服的婁鳳芸以及剛剛由宋雯雯陪著買了些生活用品的三個小姑娘,宋天耀朝北角租下的廠房趕過去。

    本來三個姑娘宋天耀準備暫時先安置到家裡,可能是因為生意上的事自己謀算太多,回家時總想要溫馨和煦輕鬆一些,可是家裡偏偏卻總是雞毛蒜皮,這種家長裡短的小事讓他很煩躁,想到如果留三個姑娘在家裡以後變成三個八婆,還不如帶去工廠學學做工,順便自己還能養眼些。

    北角這處臘鴨廠房讓宋天耀很滿意,和其他那些家庭小作坊不同,這處廠房因為臘鴨的生產工序,隔開了幾處廠房空間,完全可以不用再去重新設計結構,把最大的一間廠房當作生產車間,旁邊則是辦公區,留出的一小片院子甚至還能搭建一排宿舍。

    宋天耀可沒打算只招一批工人,真要是生產以後,當然是兩班工人二十四小時開工。

    先請了專門在北角靠為工廠搬運機器的搬家公司苦力把辦公區的幾間房收拾出來,把裡面殘留的破爛家具之類全都丟掉,宋天耀自己開車載著四個女人去了銅鑼灣的先施百貨分店,訂了幾張單人床和被縟,生活用品,辦公桌,辦公用品之類,打定主意直到假髮生產出來,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在工廠裡度過。

    百貨公司把家具送到後,很快就幫宋天耀把真正屬於他的辦公室收拾好,一張辦公桌,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兩把椅子,一條待客的沙發,就是這處辦公室的全部。

    而隔壁房間,婁鳳芸剛剛在她隔壁房間把三個女孩的床位,衣櫃等等安排好,此時回到自己這處已經收拾好的房間,摘下了腳上的高跟鞋,疊坐在床邊,把旗袍下襬稍稍撩開,微微蹙眉吸氣揉著自己痠痛的小腿,正想著自己最近走路太多,是不是該去買雙木屐,又糾結穿木屐有些不夠莊重,一會兒又想到這算不算和宋天耀同居一室,金屋藏嬌時,宋天耀從外面推門走了進來,直接坐到婁鳳芸的旁邊,看對方在揉著腿,他把婁鳳芸雙腿拉到自己身上,幫對方開始揉著雪白小腿。

    整個動作讓婁鳳芸都沒有回過神來,自己一雙腿已經到了宋天耀懷裡,她只能來得及先把下襬遮掩一下,避免走光。

    宋天耀像是有些困惑,一邊幫婁鳳芸揉著玉腿,一邊對已經被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佔便宜而呆住的婁鳳芸開口問道:

    「你覺得招女工是招未婚的好,還是結過婚的好些?」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20
第二二五章  起步

    婁鳳芸眼神怪異,想著宋天耀這傢伙不會是成為工廠主之後就準備聲色犬馬,追風逐色吧?其實宋天耀只是想著如果以後擴大規模招募男工時,未婚女工在晚班開工,會不會讓同班的男工人更加有動力,不至於打瞌睡。

    工廠的基建工作很快,工廠院中用木板和鐵皮整齊的建了一排宿舍房,用來為那些來港投親卻投不著,無家可歸的工人用來住宿,還特意增設了一處大廚房,為工人提供三餐。

    平整地面,刷白,水電,去電話局申請電話線等等雜活,全都由婁鳳芸去監工,宋天耀則開始聯絡律師行,去跑諸如工廠,公司等等成立手續之類的瑣事,這間工廠被宋天耀惡趣味的取名叫久光假髮工廠,意思是光頭久了就需要假髮,工廠不設銷售部門,而是又成立了一間只在紙面上存在的負責代理銷售工廠假髮的一級公司,被宋天耀命名為顯榮貿易公司。

    印度人夏佐治回印度收第一批頭髮還沒有回來,但是雷英東收的一部分頭髮卻已經先送到了宋天耀的工廠內,而就在這批頭髮到貨的第四天,讓宋天耀都快盼成望夫石的那批機器,終於到了。

    看著搬家公司的工人幫忙把機器依次放入車間內,接好電打開機器開關,聽著排發機和高針織發機空轉發出的聲音,宋天耀只覺得比任何音樂都動聽。

    「那兩個老千和上環的假髮師傅,再請兩個理髮師傅,全都送來我的工廠。」宋天耀在辦公室裡撥通新安裝的電話,打給灣仔差館的藍剛說道。

    寧子坤,宋四俤兩個最近一直在警署羈押房裡享受一日三餐,藍剛又不能打,又不能餓,還怕那個老傢伙突然病死,所以接到宋天耀的電話,幾乎是如風一樣,把這兩個老千,外加在上環專門為粵劇團製作假髮的匠人都送到了宋天耀在北角的工廠。

    藍剛帶著手下和老千,理髮師傅等人一進工廠大門,養在狗籠裡,宋天耀托顏雄讓人去澳門鬥狗場買來的兩條土佐和一條狼青就開始扒在狗籠欄杆上,探著凶惡的大嘴朝藍剛等人不住吠叫,生鐵焊鑄的鐵籠在三隻猛犬的撲動下劇烈搖動,似乎它們隨時從裡面衝出來撕咬眾人。

    聽到狗叫聲,穿了一套藍帆布牛仔裝,開朗利落的傅妡娘從自己的房間裡出來,去廚房切了三條生肉條丟進狗籠,這才讓三隻狗停下了吼叫。

    藍剛朝一個多月不見,氣質身材都發生很大變化的傅妡娘看了兩眼,等對方轉過身朝他欠身,藍剛注意到對方胸口處還別了個精緻的銘牌,上面陰刻著久光二字。

    「大佬,人都幫你帶來。」藍剛沒等傅妡娘帶他去進宋天耀的辦公室,直接在院裡喊了一聲。

    宋天耀從自己的辦公室走出來,藍剛發現宋天耀居然也穿了一套牛仔裝,而且與傅妡娘打扮一樣,胸口處掛著久光字樣的銘牌,讓看慣了宋天耀西裝革履的藍剛,有些不太習慣。

    「我的工廠為工人免費提供的工作服,看起來還不錯吧?」宋天耀看藍剛有些發怔,笑著開口。

    這些牛仔裝都是孟菀青父親的裁縫店幫忙加工的,香港工廠基本沒有為工人提供工作服的概念,偶爾化工產業能發放口罩,工人都要誇老闆有良心,宋天耀卻覺得穿的五花八門倒不如統一一下,何況牛仔裝雖然百貨公司賣的很貴,但是購買原料自己裁剪卻比訂做長衫還要便宜,這批深藍帆布加工的牛仔工人裝就是讓孟菀青父親的裁縫店拿來練手用,練好之後未必不能擴大生產。

    帶著藍剛等人進了寬闊的車間,宋天耀指著婁鳳芸和傅妡娘三人對大老千寧子坤說道:「工人我還沒有正式開始招,你負責把我們教會,我們學會之後再交給工人,等工人也都學會,你就可以走,不用你排發,有排發機,你看頭髮排成什麼樣足夠,開口喊停就可以,織發也是一樣,我不急著生產,一樣樣機器摸索實驗,懂不懂?」

    「懂,懂。」寧子坤在差館羈押房這一個多月過的實在太難熬,此時看到終於有機會拜託這種生活,忙不迭開口答應。

    宋天耀又看向兩個理髮師,舉起手裡一本美國人的時尚雜誌,翻出裡面各種發型的照片:「麻煩兩位師傅幫忙教她們如何在假髮上做出這上面的髮型,做出一個,每人我出五百塊。」

    「我生意很多,我不收徒……」一個理髮師可能覺得自己沒有得到該有的尊重,沉著臉沒有買宋天耀的賬。

    藍剛在旁邊直接采了一下理髮師的頭髮:「你老母,是不是想我朝你理髮館丟幾箱鴉片進去?不相信?走啦?你走出這道門,我保證你那間理髮館關門大吉,蒲你阿姆,教人做幾個髮型,又不是搶你生意殺你老婆!」

    被宋天耀和藍剛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之下,帶來的幾個人全都被揉圓捏扁,最終乖乖順從,宋天耀按下開關,機器轟鳴:

    「我的第一步算是邁出來了。」

    ……

    江泳恩把冠亞公司的賬目清算之後,靠在椅子上伸了一下雙臂,然後翻開自己的記事薄查看本週剩餘的待辦事項。

    其中一條是關於利康公司的,樂施會的第二次免費驅蟲藥物發放要開始了,江泳恩不知道這次藥物捐贈是要用冠亞公司的名義還是繼續用利康公司的名義,因為現在貝斯夫人等人的好處都已經由冠亞公司打點,那些人的賬目都通過冠亞公司來轉圜,是不是利用這次捐贈,把向樂施會捐贈藥品的事,也從利康轉到冠亞公司,兩個公司不如一個公司處理起來方便。

    她打電話給目前打理利康的褚書恆詢問,褚書恆對樂施會捐獻事宜完全不瞭解,讓她聯絡製藥廠,江泳恩又翻出電話薄,打給信康製造廠盯著花塔糖生產的廠長陳慶文,陳慶文又說褚孝信不在,他也不清楚該捐贈多少,怎麼捐贈。

    好不容易聯絡上褚孝信,褚孝信在電話那邊又讓她自己處理,等她再問捐贈數量是按照藥品數量還是價格數目時,褚孝信也不太清楚,不耐煩給了她一個北角的地址,說讓她去問宋天耀。

    江泳恩讓利亨公司的司機開了一輛福特49送她趕到北角,按照褚孝信說的地址,看到了一處大門緊閉,只留一處角門開放的工廠廠房。

    比起其他髒亂廠房,這處工廠只看表面就讓江泳恩覺得很舒服,她從角門處走了進去,還沒等第二步邁出,三條猛犬從旁邊已經凶狠的隔著欄杆朝她狂吠。

    聽到狗叫聲,一個穿著油漬遍佈的白色廚師服,身材壯碩,廚娘打扮的胖大中年婦人馬上從一處好像廚房的大房間裡探出頭,先切了些生肉喂狗,讓狗閉嘴之後,這才一手拎著大號切肉刀,一手叉腰,底氣十足的朝江泳恩問道:「你找邊個?」

    「我找宋天耀宋先生,有人留了地址給我,講他在這裡。」江泳恩禮貌生硬的朝廚娘說道。

    廚娘用手一指車間的方向:「老闆在裡面教工人做事,你自己進去見他好了。」

    江泳恩說了聲謝謝,小心的讓開狗籠,朝著車間走出,剛走出兩步,身後胖大廚娘已經開口罵道:

    「蒲你阿姆!哪個撲街再敢來扒牆搭訕,老娘放狗咬掉他的卵泡!」

    江泳恩一回頭,工廠外牆上不知什麼時候,正趴著兩個青年,露出腦袋掛在牆邊,顯然廚娘剛剛罵的就是這兩人,這兩個青年愁眉苦臉的朝廚娘討好:「熊嫂,我又未搭訕,我等阿芬起床約她去看電影而已,不用每次都這麼凶吧?」

    廚娘叉腰橫刀,氣勢勝過江湖大佬,朝牆上兩個青年罵道:「不務正業,揾錢連女人都不如,也敢來這裡亂勾妹頭?自己低頭看看下面是不是生了值錢的傢伙,配不配的上久光的妹頭!滾滾滾,敢吵醒宿舍房裡睡覺的妹頭們,老娘閹掉你們!」

    廚娘這番粗俗言語,讓江泳恩聽來並不覺得刺耳,很明顯廚娘是在護著她嘴裡那些妹頭,她只是好奇宋天耀,這傢伙當初說要去讀幾個月的書,如今卻悄悄開了間工廠?從哪找來了作風這麼彪悍的廚娘。

    邁步進了車間後,江泳恩又是一愣,足有六七十個女人正在各種機器前有條不紊的忙碌,而且全都統一穿著深藍色的牛仔裝。

    旁邊一個也是牛仔裝打扮的男青年正俯身從一個大桶裡漂洗纏成大團的頭髮,邊漂洗邊告誡自己身邊的兩個女工:「漂洗頭髮不是讓你們現在把頭髮捋順,有排發機會把它們排順,不要浪費時間,你們主要是把這些頭髮又快又好的洗乾淨,然後送到操作排發機的工人那裡。」

    江泳恩在機器聲中稍稍加大聲音,朝正聽著男青年講解的一名女工問道:「麻煩,我想問一下,宋天耀在哪裡。」

    青年聽到有人問話,站起身,江泳恩一下愣住,面前的青年就是宋天耀,此時整個牛仔服髒兮兮的穿在身上,看到江泳恩,宋天耀咧嘴笑了一下:「江小姐怎麼有時間來看我?」

    「你好端端的秘書不去做,自己跑來做苦力?你不是廠主咩?」看著面前眼神銳利如初,只是相貌有些憔悴的宋天耀,江泳恩不敢置信的脫口而出,這個樣子的宋天耀,讓江泳恩都覺得有些心疼,當初那個西裝革履談笑風生的宋秘書,如今怎麼成了個髒兮兮的工人?

    「自家小生意,當然用心點。」宋天耀讓兩個女工按照他剛才的吩咐繼續漂洗,這才隨意在牛仔服上擦了擦雙手:「這裡太吵,去我的辦公室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20
第二二六章 出門

    等兩人回了宋天耀的辦公室,傅妡娘提著水壺幫兩人沏好茶離開之後,江泳恩打量了一下這處辦公室,再看看坐在辦公桌前打哈欠的宋天耀,微笑著開口:「再累都改不掉鍾意漂亮女孩的習慣?幫你沏茶都要這麼靚女?」

    「說你的事好啦,等下我要繼續去車間裡盯那些工人操作,剛剛教會,還有些笨手笨腳。」宋天耀從牛仔服口袋裡取出被壓的皺巴巴的香菸盒,取出一支叼在嘴裡點燃,開口對江泳恩問道。

    江泳恩有些尷尬的把樂施會第二次藥品捐贈的事說了一下,按照道理來說,宋天耀現在已經只是在冠亞公司掛名而已,具體事務不好再來麻煩他,可是這種事,褚孝忠不方便插手,利康經理褚書恆沒有經歷過,不知如何插手,真正老闆褚孝信懶得過問,而且還直接打發江泳恩來問宋天耀,搞得她江泳恩好像什麼事都不會做一樣。

    「還是分開處理,為樂施會藥品捐贈仍然用利康公司的名義,畢竟褚先生是利康公司的老闆,冠亞公司上不得檯面,一明一暗一出一入之間牽涉太多,分開的好,這種事不要怕麻煩。」宋天耀聽完江泳恩的來意後,語氣淡淡的說道:「這樣,就算是真到了壯士斷腕的時候,可以直接斬斷冠亞公司與利康公司之間的聯繫,拋棄冠亞公司會很方便,更利於利康公司轉圜騰挪,這也是我當初建議褚先生多成立幾家二級分銷公司的原因。」

    宋天耀嘴裡說出拋棄冠亞公司,壯士斷腕這種話,聲音平淡的好像個旁觀者,完全沒有考慮過冠亞公司目前仍然他是註冊人,冠亞公司被拋棄時,他就會被做替罪羊。

    可能女人總要比男人感性些,即使幹練如江泳恩,聽到宋天耀這麼淡然的說起這件事也有些不適應:「你……你不擔心你自己?」

    「笨。」宋天耀朝江泳恩笑著說了一句:「你做家主,難道甘心眼睜睜放著兒子身邊的手下完全飛走?當然是放風箏最好,表面上我身體是自由的,但是線總要交到人家手裡,不然你藉著人家的名頭,萬一又真的與對方劃清界線,那主人家豈不是蛋打雞飛?冠亞不會出事的,有事需要我處理時,褚家自然會讓我處理,這種事無非是讓褚家安心,也讓我自己安心,不然我真的脫離關係與褚家連一點點桎梏都沒有,不要等別人收拾我,陳阿十可能都巴不得斬死我,但是現在,對外雖然我不再自稱褚先生的秘書,可是提起來,褚家五個分銷公司,有一間是我的,仍舊是褚家的人。」

    「那如果我沒有來問你,直接把樂施會捐贈的事轉到冠亞呢?」江泳恩思索著宋天耀說的話,問出一個她好奇的問題。

    宋天耀吸了一口香菸:「你是秘書,又不是太笨,怎麼可能擅自做主,最後仲不是要問到褚先生那裡?然後呢?我大佬不是讓你來見我,讓我告訴你答案?」

    「你是說……信少,不,褚先生也知道?」

    「他知不知道無所謂,但是我知道就可以,喂,說起來你不是忠少的秘書,怎麼幾個月不見,仍然在負責冠亞這種小事?這種事隨便找個……失寵呀?」宋天耀話說了一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江泳恩說道:「打入冷宮?」

    江泳恩瞪了宋天耀一眼:「用你管?那我按照你說的,繼續分離處理,就這樣,走先。」

    說著話,江泳恩起身準備離開,宋天耀懶散的敲著後背站起身,朝外送江泳恩,看到宋天耀那副疲累模樣跟在自己身後走出辦公室,江泳恩皺皺眉:「做生意就做生意,那些累活讓工人去做就足夠,你何苦累自己。」

    「我天生勞碌命,喜歡做事親力親為……」宋天耀嘴裡說著話,剛好隔壁婁鳳芸正在書娮的陪同下推開門慢慢走出來,看到宋天耀捶著腰立在外面和江泳恩說話,婁鳳芸粉臉一紅,轉身又回了房間。

    江泳恩把剛才的一幕看在眼裡,轉回頭對宋天耀哈的一下笑出來,用手指點了點宋天耀:「果然是喜歡親力親為,這種事的確不太好讓其他人幫你做,當初你在褚先生身邊做事,還不覺得,倒是如今你自己做事之後,把褚先生那些倜儻手段倒是上行下效,學了十足。」

    「笑也掩蓋不了你失意,等你做的厭煩,想換份工作時,不如考慮再來同我聊聊。」宋天耀被江泳恩調侃,臉上倒沒有尷尬,只是目光澄淨的望向江泳恩:「大家族做事喜歡親力親為,是因為家族人手夠多,外人想要得信重當然會很難,做秘書除非像我,一路弄險又能隨時捨得這條命被褚家拋棄,倒是抓到機會可能會出頭,但是老實講,你沒有必要,而且你也不是我,做不到我做的事。」

    笑的開朗的江泳恩隨著宋天耀這句話,馬上就沒了笑容,盯著宋天耀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我先走了。」

    宋天耀目送著江泳恩走出自己的工廠,轉回頭重重吐出一口氣,江泳恩的日子,看起來過得有些艱難啊。

    ……

    「鐺鐺鐺!」廚娘熊嫂用菜勺用力敲了敲廚房門口儲水的水缸,朝車間外正處理碎髮的女工叫道:「通知大家收工洗手排隊打飯,又是叉燒飯,宋老闆真是發善心發到傻!」

    時間不長,車間裡忙碌的六七十個女工排著隊,各自拿著自備的碗筷排隊到廚房門口等著打飯,正在廚房裡忙碌,熊嫂的男人熊哥此時滿頭大汗的把一大桶蒸好的米飯擺到廚房門口,熊哥名字威風,但是樣貌卻和熊嫂剛好相反,熊嫂虎背熊腰,體態彪悍,熊哥卻是精瘦矮小的身材,兩夫妻只是站在一起,那體型對比就讓人發噱。

    熊哥用飯勺依次為女工碗內盛飯,而熊嫂則負責為每個女工的碗裡放三片叉燒兩條青菜外加一勺熬的又香又濃的叉燒醬。

    而且一邊配菜一邊眼睛還乜斜著自己丈夫,發現對方雙眼敢在某個女工身上多停留片刻,當即就是一腳踢過去,惹的打飯女工們不時低笑。

    一些年紀大些,明顯已經成家生子的女工,熊嫂往往也會多配兩塊叉燒肉再多澆兩勺叉燒醬,叮囑她們回家給孩子帶回去時記得熱一熱。

    這些女工打過飯後就回車間各自的機位前用餐,等送走這批人,熊嫂才擦擦手,在一排宿舍房外好像正睡覺那些女工的老媽一樣扯著嗓子敲門:「起床吃飯,吃完再去睡!」

    所有值夜班的女工都爬起來,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排隊打飯,一些女工甚至就穿著碎花睡衣睡褲站在隊伍裡排隊,露出藕節一樣的雙臂和小半截白皙腿腳,而此時,工廠高牆上已經並排露出十幾個腦袋,雙眼泛光的望著裡面排隊打飯的女工,不時還會吹一聲口哨。

    熊嫂忙著為工人打飯,此時沒有心情罵那些撲街,只能看到哪個女工沒穿整齊就懶散出來,嘴裡不時用自己的血淚史來嘮叨勸誡:「穿好衣衫,女人被人看光就不值錢呀!你阿嫂我就是被這撲街看到,才最後嫁給這個廢材!」

    不過排隊的女工都還未睡醒,往往她還嘮叨著,對方已經打過飯回自己的宿舍繼續睡覺,看看排隊的人已經不多,熊嫂朝宋天耀辦公室的方向喊道:「老闆,老闆娘!仲有那三個後補小姨太太!出來食飯!」

    宋天耀黑著臉,從自己辦公室裡走出來,手裡拎著碗筷,朝熊嫂瞪著眼遞去:「我不如配個大喇叭給你,讓你站到山頂向全香港喊話好啦?邊個話你知她是老闆娘嘅?」

    熊嫂接過宋天耀的碗筷,也是和女工一樣幫對方盛了米飯,兩塊叉燒肉,唯一不同的就是多配了幾條青菜,就遞還給宋天耀,嘴裡滿不在意的說道:

    「哎呀,你阿嫂我是過來人,阿芸自從你昨天說假髮做成之後,今早馬上就與之前變的不同,昨晚一定你兩個……」

    說著話,熊嫂還朝宋天耀拋了個「這種事就不需要我說太細」的眼神。

    熊嫂夫妻是宋天耀從北角揀回來的,這對夫妻來香港投親,只不過親戚已經不在,兩夫妻當了熊嫂僅存的銀飾,湊湊本錢,在北角工廠區開了個小小的窩棚大排檔,勉強餬口,前面賣飯後面住人,工人哪有錢吃大排檔,沒幾日大排檔就撐不住,是宋天耀把兩夫妻揀回工廠,負責為工廠做飯。

    熊嫂向來口無遮攔慣了,宋天耀也習慣了她的大嗓門,在這個工廠裡,也的確需要這樣一個看起來性格粗獷,但是心細如髮的女人在女工之間轉圜,樹立與其他女工不同的威望,方便她去幫宋天耀調解女工之間的瑣碎衝突,所以熊嫂調侃自己,宋天耀都是佯怒和對方逗趣而已,不過今天熊嫂這句話,倒是讓宋天耀臉上有些發燙,這女潑皮眼睛真是毒,平日能盯著及早發現女工們的大小矛盾不說,自己開工廠素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趁著假髮生產出來高興,偷偷摸摸開次葷她都知道。

    「宋老闆,不如我也幫你的廠來做工呀!餐餐叉燒飯,不給工錢都做得!」扒在牆頭的十幾個青年中,有幾個整日掛在這裡,與工廠眾人都已經認識,看到宋天耀在這裡打飯,開口湊趣喊道。

    宋天耀指指熊嫂:「好呀,讓你來廚房幫熊嫂做幫廚,做不做?」

    這些青年很多都是附近其他工廠的,其他工廠大多都僱傭男工,唯獨宋天耀的假髮工廠,沒有太重的體力活,所以都是僱傭心細些的女工來操作機器,這些女工進廠就被發了工作服,每日一日三餐工廠負責,路遠懶的回家的,又能住在工廠宿舍房,這些年輕些的女工就像是美味的蜜糖,吸引著附近工廠的青年工人來扒牆頭。

    回到辦公室吃過午飯,宋天耀打開身後的衣櫃,先取出裡面四頂假髮擺在辦公桌上,第一個,是他從美國帶回來的,產自馬庫斯工廠的廉價品,第二個,是他從香港連卡佛百貨買來的美國高檔貨,第三個,是連卡佛百貨高價售賣的法國貨,第死個,是他的工廠昨日由女工們獨立操作,生產合格的第一頂假髮。

    這四頂假髮中,馬庫斯工廠的廉價貨質量最次,宋天耀工廠的產品與美國貨不分上下,最精緻的仍然是法國貨。

    婁鳳芸此時推門走進來想要幫宋天耀收拾碗筷,在昨天,工廠女工們終於不需要宋天耀和她交替盯著,能獨立生產製作出宋天耀認可的假髮,宋天耀心情暢快,累了兩個月,第一次在晚餐時飲了些酒慶祝,然後就拉著婁鳳芸做了些男女之間早該發生的事。

    「等下打電話給菀青父親的裁縫店,讓菀青把之前我拜託她訂做的幾套西裝配飾送來,牛仔裝實在是穿的夠了。」宋天耀眼睛望著面前的四頂假髮,眼神炙熱的說道。

    「要去……美國?」婁鳳芸咬咬嘴唇,宋天耀這段時間幾乎在工廠足不出戶,與她一起研究假髮生產工藝,老實說,這段時間婁鳳芸幾乎讓覺得就算是日子這樣一直過下去也好,宋天耀不需要去外面大富大貴,他守著一間工廠,自己則在旁邊守著他,這種感覺很好。

    宋天耀搖搖頭,目光甚至沒有從假髮上移開,微笑著說道:「穿了這麼久的工裝,該脫掉了,美國不急著去,先把貨想辦法賣給本地打打招牌,得讓北角的工廠主都知道,假髮原來這麼賺錢?難怪宋天耀個傻仔有錢每天為工人供三餐。」

    「賺錢的生意,不都該儘量不讓別人知道?」婁鳳芸搞不懂宋天耀為什麼總是想著把假髮生意賺錢的事恨不得宣揚到整個香港都知道。

    她邁步走到宋天耀身後,把宋天耀的頭朝後扳了一下,靠在自己胸腹處,然後雙手幫對方輕輕按壓著太陽穴問道。

    這段時間,宋天耀經常會閉著眼睛揉自己的太陽穴和眉心,雖然很快就恢復如初,但是婁鳳芸仍然能感覺到,宋天耀這段時間似乎比他為褚家做秘書時還要累,除了每天幾乎是手把手教那些女工之外,他還要閱讀英文報紙,做筆記,打電話等等,工廠剛剛招募工人試生產那幾天,宋天耀甚至連睡覺的時間都很少,往往穿著衣服倒在床上睡一會兒,就起床繼續工作,不要說和她顛鸞倒鳳,就算是嘴上的調侃都幾乎沒有,絕情的好像個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

    如果現在有人問婁鳳芸,一個人努力該是什麼樣子?婁鳳芸覺得,就該是宋天耀這樣。

    宋天耀閉上眼睛享受著片刻溫柔,嘴裡說道:「這種事不需要你去想,你就守著工廠,等我把假髮賣出去就可以,記不記得我當初說過,要讓你去出面開個私人會所?快了。」

    婁鳳芸怔了一下,如今她都與宋天耀有過一夜之歡,這傢伙居然還惦記著讓她去做茶花?心念轉動,她手裡的動作也就隨即頓了一下,宋天耀敏銳的感覺到了婁鳳芸的動作,雙手抬起輕輕抓住婁鳳芸的雙手:

    「不要總把自己想的輕賤了,等整件事我處理完以後,香港假髮行業你是大姐頭,當然要開個私人會所,方便你同其他老闆一起聊聊天,定定行業規矩。」

    「那你呢?」婁鳳芸雙手被宋天耀握住不能動,立在他身後低下頭看著這個已經隱約冒出胡茬的青年問道。

    宋天耀閉著眼睛長長出了口氣:「你同孟菀青,眼光也好,經驗也好,只夠做這麼一點點的生意,再多只會累垮,你們做不到的,就要靠我自己去做,幫我準備燒水,我要洗澡換衣服,在工廠躲了這麼久,也該再出門見見人了,約我大佬褚先生,今晚請他去夜總會飲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20
第二二七章 來港

    香港啟德機場,唐景元站在機場外,他的司機在他身旁高高舉起寫著唐伯琦字樣的接機牌。

    比起他那些仍然醉生夢死的狐朋狗友,二十四歲的唐景元如今已經算是幡然醒悟的那一種人,最初他以為他和老友褚孝信之間沒有區別,可是褚孝信突然之間成為了慈善家,太平紳士,已經不再同他們一樣夜夜笙歌,瞬間拉開彼此距離之後,就好像是一盆冷水淋醒了他,他沒有褚孝信的得力心腹宋天耀那種人才為他籌謀,他與褚孝信之間不同,褚孝信能吃吃喝喝玩玩女人就成為上流人物,那是褚孝信身後有宋天耀替他在外奔走,而他唐景元背後不要說秘書,甚至連褚孝信之前那樣只等關門大吉的利康公司都沒有一間,吃喝零用錢都需要從他父親手裡支領,家族生意更是牢牢執掌在大哥唐景功手裡,他想插手完全沒有機會。

    這次褚孝信一步登天帶給他的衝擊太大,大到讓唐景元從之前的荒唐生活中徹底清醒過來,先是主動提出開了個小藥行,跟在褚孝信身後吃些湯水,然後褚孝信向他問起舊金山是否有親戚朋友能幫忙接待宋天耀時,唐景元意識到這也許是個機會。

    他主動向父親唐文豹坦白,自己不再甘心只做富家紈褲子弟,也不打算再從已經被大哥唐景功接手的芝麻加工生意裡分一杯羹,而是想學褚孝信,自己另外打出一小片天空,希望父親能支持他。

    自己的紈袴兒子突然浪子回頭,潮州商人唐文豹當然老懷寬慰,而且等聽完唐景元提出的想要看宋天耀去美國考察什麼生意,準備跟風做同樣的生意,畢竟伯父在美國,應該比宋天耀更具有優勢這番話之後,唐文豹覺得唐景元並不是天馬行空隨意亂想,而是確實用了心思。

    宋天耀,這個名字唐文豹聽的已經太多,褚孝信的秘書,替那位褚二少接掌利康公司不過月餘,輾轉騰挪,披靡縱橫,居然雄吞章家的藥品生意一舉做大,並且把不成器的褚二少捧到高位,成為太平紳士,一個潮商紈褲子弟褚二少眨眼間成為了潮州商界下一輩中的佼佼者,可憐褚耀宗大兒子褚孝忠到現在還被人稱為忠少,二兒子褚孝信出入各種場合卻已經被尊稱為褚先生。

    這全都是宋天耀的手筆,如今他自己借勢起家,做的生意必然是賺錢的,唐文豹不希望和宋天耀交惡,但是天下生意天下人做得,沒道理宋天耀做了什麼暴利行當,就準備連殘羹剩飯都不給其他人吃。

    唐文豹當時親自打給在舊金山的哥哥唐士虎,把整件事說清楚,唐士虎都被說的心動,覺得事情大有可為。

    可是之後唐景元在香港心思熱切等著舊金山伯父方面給自己消息,查清楚宋天耀是做什麼生意,舊金山卻又遲遲過了很久都沒了聲息,實在按捺不住的唐景元又打過去,這次伯父總算給出了準確消息,宋天耀見到美國假髮熱銷,準備在香港製作假髮,做假髮生意。

    而且舊金山的大伯也安排堂兄唐伯琦來香港,和唐景元,唐文豹免談,商討一下如何做假髮生意。

    所以,唐景元今天才趕來啟德機場,準備為從小到大沒有見過面的堂兄唐伯琦接機。

    飛機因為天氣原因延誤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才緩緩降落,唐景元望向機場出口,示意自己的司機把接機牌舉的更高些。

    一批又一批乘客走過之後,終於,一個牛仔服高筒靴打扮,單手在背後拎著一個背囊的時尚青年,臉上戴著墨鏡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唐景元身後那個接機牌,把臉上的墨鏡朝上推去,咧嘴露出一排整齊牙齒:「你是景元?我是你的堂哥比利仔。」

    「琦哥?」唐景元對唐伯琦的印象還停留在伯父數年前寄來的一張照片上,如今看到面前的牛仔服潮人,完全沒辦法把照片上留著蘑菇頭的呆萌堂兄與面前的帥氣痞笑青年重合。

    唐伯琦沒有去繞過出口欄杆,而是一個漂亮的翻身動作,從欄杆上躍過站到唐景元面前,親熱的擁抱了一下唐景元,笑著說道:「不相信呀?要不要讓你檢查下護照。」

    「不會,不會,開玩笑……只是沒有見過琦哥你,我的車在外面,接你回家見我父親。」唐景元有些不太適應唐伯琦這種美式熱情,有些侷促的朝唐伯琦說道。

    兩個人出了機場,上了唐景元的福特車,唐景元和唐伯琦並排坐在後座客套寒暄了幾句之後,終究藏不住心事,斟酌著語氣對唐伯琦問道:

    「琦哥,美國假髮真的很好賺?宋天耀真的要做假髮生意?」

    唐伯琦把額頭上的墨鏡摘下來收進牛仔服口袋:「當然好賺,不過本來我不想做這種生意,但是那傢伙無端端耍我一遭,我覺得有必要來同他聊聊,所以才準備來這裡見他。」

    「你是講,宋天耀耍了你一遭?」唐景元眨眨眼睛,看向自己的堂哥:「在舊金山時?」

    「那傢伙一副要做大生意的表情,口口聲聲說要去先聯絡美國經銷商,也是我自己蠢,經驗不足,居然真的信了那傢伙的鬼話,他走之後我也去了洛杉磯,紐約,休斯敦這些地方,真的去找渠道商準備談合作,結果差點沒被那些美國佬笑死,我連工廠都沒有,怎麼談?他現在是不是已經開好了工廠?」唐伯琦想起宋天耀那一天和自己在馬庫斯工廠外分別的情景就不爽。

    事後他才明白,宋天耀那些話與自己一樣,真真假假,不過比自己厲害的地方在於,宋天耀其他的話全都是真,唯獨去聯絡經銷商那句話是假,但是當時那傢伙和自己聊了那麼多華爾街的問題,已經讓唐伯琦潛移默化中覺得宋天耀這種先尋找渠道商的方法是正確的,因為在華爾街,如果一家公司準備發行股票,也是要先提前聯絡客戶定下對方吃進的數目才會進行後續操作。

    這種做法讓他這個經濟學專業畢業,嚮往華爾街的熱血青年簡直覺得與對方惺惺相惜,誰知道這混蛋挖了個不大不小的坑,讓自己耽誤了時間,他自己先一步回香港籌建工廠。

    宋天耀那番話用在金融上並沒有錯誤,錯的是唐伯琦經驗不足,把實業與金融混為一談,以為實業也可以和金融股票一樣,先在沒有工廠和產品的情況下與渠道商討論對方能包銷自己多少假髮,結果被那些商人嘲笑成白痴。

    「厲不厲害?那混蛋只是一句話,就讓我在美國幾個大城市白白浪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偏偏你又怪不到他身上,因為他又沒有勸我去,是他自己說他要去尋找美國渠道商,我只不過是想要跟在他後面省些力氣,結果就搞到現在這樣。」唐伯琦把宋天耀如何坑自己的事說給唐景元,朝唐景元笑呵呵的說道。

    老實說,唐景元都不知道他堂哥說的到底是什麼,他沒讀過大學,對經濟,金融這些完全不懂,他只懂如果假髮賺錢,他就拿錢出來開工廠生產假髮,至於如何賣,自然是身在美國的唐伯琦來決定。

    「不過這件事也有好處,能讓我明白,想跟在人家身後白白佔好處沒有那麼容易,他能一句話耍我一個月,就能再設計一次其他的陷阱,本來我不想來香港,可是想想如果只靠你,我覺得你很難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再加上我老爸一直逼我,所以我就來香港再見見那個宋天耀。」唐伯琦從口袋裡取出萬寶路,點了一支,語氣有些欣賞的說道:「我能感覺得到,那傢伙不會只自己埋頭一個人賺錢,只是現在還猜不到他到底在想要什麼?」

    「他想什麼關我們什麼事,我們又不打算和他翻臉,低頭做自己的假髮工廠不就好了?」唐景元聽到唐伯琦的話,不解的問了一句:「各掃門前雪,他總不能不會讓我們開工廠?」

    唐伯琦悠閒的望著車窗外吐了個煙圈:「你不懂,如果他佔儘先機,那麼行業越大,他的權力就越大,影響力就越大,利潤最大不是來自於賣出去多少東西,而是他收割多少同行的血肉,《魯拜詩集》上有句話講的好,帝王喋血處,薔薇朵朵開。可是人不是帝王殺的,他到時什麼都不用做,高高坐在王座上,就能看行業內的大家自相殘殺。更何況,做生意,做就要做最大,做的越大才越有機會吃掉別人,而不是被別人吃掉。」

    「我只是想做個小生意,要不要講這麼誇張?」唐景元皺皺眉,覺得自己這位堂兄好像言過其詞,不太像能與自己合夥開工廠做生意的人。

    唐伯琦注意到了唐景元眼神中的輕疑,不過他沒有在意,而是伸手攬了一下對方的脖頸表示親熱:「我也只是胡亂吹牛而已,不要講太多,等下見過阿叔,你帶我見識下香港。」

    「晚上帶你去夜總會飲酒,讓你見識下香港夜總會與美國夜總會有什麼不同。」唐景元臉上露出笑容,對唐伯琦說道。

    唐伯琦摟著堂弟的肩膀,眼睛望向車窗外,唐景元不相信自己的話他能理解,唐伯琦自己其實也不想相信。

    可是一個為了做假髮生意,特意用了兩個月時間讀書瞭解世界商業局勢的人,真的就只想做個安安穩穩的小生意?

    如果那傢伙不想要自己豪賭一次,何苦從褚家脫離出來,繼續做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平紳士心腹秘書不是更好?

    不知道為什麼,望著窗外風景,唐伯琦忍不住又想起那句《魯拜詩集》的短句,帝王喋血處,薔薇朵朵開。

    宋天耀如果真的願意讓人湧入這個行業搶走他嘴邊的肉,不可能是他慈悲發善心,與大家有福同享,一定是他準備踩著這些人的腦袋出人頭地。

    只是他布的棋路,好難猜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22
第二二八章  家族聯姻

    再見褚孝信時,褚二少已經不再是那個在酒場上與人爭風吃醋好勇鬥狠的富家二公子,頭髮用髮蠟細細梳理過,衣裝筆挺,皮鞋鋥亮,與宋天耀晚上小聚的地方也不再是往日富麗堂皇的麗池夜總會或者金鳳池舞廳,而是中環大道上的銀月舞廳。

    比起麗池,金鳳池等等舞場,銀月舞廳如今已經顯得有些落伍,裝飾和燈綵變化遠遠沒有其他那些新開舞廳絢麗多彩,一間舞場,大廳散座再加上十數個包廂,就是銀月舞廳的全部,比起那些如今會配套麻雀館,茶舍,餐廳等等一條龍服務的夜總會,不知寒酸了多少。

    換作往常,褚孝信是不可能來這種地方,但是如今,他反而是這裡的常客,麗池,金鳳池等等歡場,反而倒是很少再去。

    來銀月舞廳消遣的客人,年紀最小幾乎都在四十歲左右,這些客人可以說是在銀月舞廳1930年開業時,是銀月舞廳當初最早一批在此地爭風吃醋灑金風流的歡場豪客,如今二十年過去,這批客人都已經是香港華商新一輩大佬級人物,就連褚孝信的父親褚耀宗,如果偶爾被同輩人邀請來舞廳聽聽曲,也只會來銀月舞廳,在他們年輕時,銀月舞廳算是新興事物,讓他們見慣聲色犬馬,婀娜風流,如今他們年紀大了,仍然喜歡來已經落伍的銀月舞廳捧場跳舞,可是銀月舞廳沒有變化,他們卻都變了,從當初年輕時初踏銀月舞廳白手起家初露崢嶸的野心青年,或者是繼承祖業開拓進取的富家公子,如今變成了各個行業執牛耳者,身上頭銜最差也是保良局董事或者東華三院委員,太平紳士等等。

    久而久之,銀月舞廳甚至出現個不成文的規矩,沒有太平紳士或者保良局,東華三院等等彰顯社會身份的榮譽,就不要去銀月丟臉。

    當然,這個規矩並沒有強制性,最初也只是笑談,可是卻真的慢慢普及開,因為如果換成褚二少之前那種紈袴身份來銀月舞廳,不要說想在銀月舞廳混個舅少團團長,估計就算把零花錢全都砸出來,銀月舞廳的當紅舞女都沒時間陪他跳支舞,所以很多富家公子也都主動不去銀月舞廳,畢竟爭風吃醋好勇鬥狠,對方都是太平紳士頭銜在身的上一輩商場大佬,擁有指鹿為馬的特權,就算鬧到最後,也是自己被父母痛罵,閉門思過的下場,同那些人搶女人?不如自己閹了自己更輕鬆些。

    「上次見我,是因為讓我幫你聯絡去美國,這次見我是為什麼?你能不能約我一次,目的性不要那麼強?」看到宋天耀被服務生帶進自己的包廂,褚孝信笑著站起身,伸手捶了一下宋天耀的肩膀,然後又勒了一下宋天耀的脖子,咧嘴笑著說道:「眼中是不是已經沒有你大佬我?」

    他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一名穿著簡約連衣裙的年輕美女,本來只是安靜坐在褚孝信身旁,但是看到褚孝信起身與宋天耀親熱打招呼,馬上也在旁邊站了起來,臉上掛著得體禮貌的微笑,看著宋天耀與褚孝信兩人的動作。

    褚孝信等宋天耀被勒的告饒服軟之後,才松開手臂,對宋天耀介紹那位美女:「這是盧佩瑩,我女朋友,她父親是大律師,立法局議員盧文惠先生。」

    「盧小姐你好,我是宋天耀。」起初宋天耀還以為對方是褚孝信在銀月舞廳捧的舞女,此時聽到褚孝信的介紹,朝對方伸出手稍稍欠身,禮貌的問好。

    盧佩瑩與宋天耀的手略握了一握,淺笑著開口:「你好,宋先生,這段時間,每每信哥遇到煩心事時,都會提起宋先生的名字,這個名字我已經聽了太多次,信哥他一直講,能有今日,全都是宋先生幫他出力。」

    「我在褚先生身邊慣了,他一時改不過口而已,哪有那麼誇張,我只是跟在褚先生身邊跑跑腿而已。」宋天耀謙虛了兩句。

    從聽到褚二少介紹盧佩瑩是他女朋友,再聽到盧文惠的名字,宋天耀就斷定褚二少這次無論願不願意,結局都會是和這個叫盧佩瑩的美女結婚了,褚二少能與盧家聯姻,嫡出女兒不太可能,這個盧佩瑩應該是盧文惠庶出女兒,不過就算是庶出,恐怕也是很多年輕才俊輾轉反側卻求之不得的事了。

    盧家是英國人眼中的香港四大華人家族之一,盧家家主目前是香港殖民政府首席華人非官守議員,歷任市政局,立法局,行政局三局非官守議員,華商總會法律總顧問,保良局法永久議員,東華三院永久顧問,香港大學校董及參事,大英帝國爵士勛章的獲得者盧文錦。

    盧文惠是盧文錦的三弟,目前是香港盧文錦律師樓合夥人之一,知名大律師,太平紳士,歷任香港市政局議員,如今是香港立法局非官守議員,大英帝國OBE官佐勛章獲得者,天星小輪有限公司,香港電車公司,中華電力公司等等多家上市公司董事局董事。

    而除了盧家家主盧文錦以及老三盧文惠,盧家還有另外兩人,分別是盧文惠的二哥盧文顯,四弟盧文灝,老四盧文灝如今是太平紳士,香港高級法院大法官,老二盧文顯則踏足商海,渣甸洋行華人大班,太平紳士,華商總會值理,香港洋行辦房聯合會會長。

    別的華人大族還在為獲得一個太平紳士頭銜而欣喜時,盧家兄弟四人,每個人頭上最不值錢的稱號才是太平紳士銜頭。

    不要看褚家是潮州商會龍頭,但是真談論起在香港殖民政府眼中的社會地位,差盧家不止一籌,褚家終歸是商人,而盧家已經是政界顯要。

    如果要簡單區別褚家與盧家身份,一句話就足夠,盧家家主盧文錦見港督說一句話,會被稱為動議。褚家家主褚耀宗見港督說一句話,最多叫做意見。

    地位一目瞭然。

    盧佩瑩就算是盧文惠的庶出女兒,也不是一夜暴富的褚二少說甩就甩的,很明顯這是一樁典型中國式的家族聯姻,不過褚二少運氣好,盧佩瑩是個靚女,他自己生的樣貌也英俊,算是般配,倒不像是很多其他家族聯姻時,男女樣貌差距太大。

    等宋天耀和褚孝信落座,那邊盧佩瑩已經微笑著起身:「你和宋先生聊,我去和二嫂到外面欣賞爵士樂。」

    「去吧。」褚孝信點點頭。

    盧佩瑩腳步輕盈的離開包廂,宋天耀看向褚孝信,好奇的問了一句:「二嫂?」

    「她二哥盧德彰帶妻子也在銀月舞廳的包廂同人聊天,我剛剛才去打過招呼。」褚孝信拿起桌上的法國蘭,朝兩支高腳杯裡倒入殷紅的酒液,分給宋天耀一杯後說道。

    宋天耀低頭聞著酒香,對褚孝信說道:「大佬,我感覺一段時間不見,你好像成熟了?」

    和宋天耀碰了一下酒杯,褚孝信嘗了一口酒之後苦笑:「我當然成熟啦,外面那女人,賢妻良母來的,大家認識不過兩個月,就快要訂婚,可是這位大家閨秀完全沒有情趣嘛,你看她那麼端莊,兩個人相敬如賓,想想看,她同我兩個人入洞房時講話也是這樣,邊個能受的了?」

    「喂,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你不是利康老闆,少年才俊,哪有機會同盧家女兒談婚論嫁,人家盧家一向只同門當戶對的賀家聯姻。」宋天耀也喝了一口酒之後,對褚孝信說道:「而且盧家女兒出了名的賢惠,不會爭風吃醋,我記得應該是這位盧小姐的姑母,嫁給賀家家主賀東的弟弟做大房,那位賀先生不一樣夜夜笙歌?小妾情人加在一起帶進家門三十多個。」

    「那是賀家,我敢咩?我不怕她我也怕她老豆呀!」褚孝信重重吐出一口氣:「我現在愈發覺得做了太平紳士完全不如當初呢般自由,現在我出來飲酒,要來銀月舞廳,喝酒聊天的朋友全都是大我十幾歲二十幾歲的人,聊什麼?我都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三四十歲的老傢伙。」

    「那過段時間帶你去美國,日本散散心?見識一下異國風情?」宋天耀壞笑著朝褚孝信說道。

    褚孝信眼睛馬上亮了起來:「真的?」

    「真的,不過去之前有事想求你幫手。」宋天耀看向褚孝信。

    褚孝信把身體朝沙發上懶散靠去:「咩事呀?就知道你不會好心來見我。」

    「鬼妹就要回香港,她會很缺錢用,我同鬼佬石智益談過,他會幫我牽頭安排,我想請利康公司擔保,從匯豐銀行貸一筆款出來。」宋天耀聲音平靜的對褚孝信說道。

    褚孝信愣了一下:「貸款?你缺錢我拿給你好啦?再說貸款當然是去華人銀行,幹嘛把利息便宜鬼佬?你缺多少?」

    「二十萬美金。」宋天耀目光爍爍,盯著褚孝信愣住的雙眼,開口說出一個數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22
第二二九章 小事而已

    「六百萬港幣?」褚孝信最初的錯愕之後,深吸了一口冷氣。

    宋天耀點點頭:「沒錯,我把整件事同你講清楚,鬼妹實習期已經結束,要回香港幫我,我準備安排她去美國幫我做些事,她是英國人,身份上沒有問題,如果是我這個中國人去美國,現在朝鮮戰爭還在打,美國那裡不會太容易做事,而且就算是利康,也不可能馬上調出這麼多現金,華人銀行的資金在美國審核也很麻煩,現在假髮已經開始生產,我準備讓她在美國幫我與美國人合資開間機器工廠……」

    褚孝信從自己口袋裡取出兩支小號雪茄,分給宋天耀一支,用鎦金的打火機點燃雪茄吸了一口,咧嘴笑著打斷宋天耀的話:「你又不是不知我對生意上的事不清楚,不用講太囉嗦,六百萬就算是你還不起,我也能替你還給銀行,現在藥品行情好,六百萬港幣不過是利康公司和製藥廠一年多的利潤而已,拋開蔡家的股份,分到我同我老媽手裡也有近四百萬,這點點數字嚇不倒我,我只問你一句話,是不是一定要做?」

    「是。」宋天耀手裡捏著雪茄,沉默的望著褚孝信十幾秒之後,才開口說道。

    褚孝信把酒杯舉起來朝宋天耀面前的酒杯輕碰一下,隨後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幾時要我出面見匯豐的人,你打利康的電話通知我,我幫你出面擔保。」

    「多謝,大佬。」宋天耀撓撓頭,想說些感謝的話,可最終只是說了一句往日二人之間最尋常不過的四個字,然後也端起酒杯喝光了杯中殘酒。

    褚孝信擺擺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不用客氣,我上次信你,結果現在我是藥業龍頭,太平紳士,當然沒道理不繼續信你。」

    「這次假髮生意,我沒有幫你準備好處,這一局有些麻煩,你不好攪在裡面,等我搞定整件事之後,再幫你……」

    沒等宋天耀說完,褚孝信哈的一下笑了起來,打量著宋天耀:「撲街仔,你現在很威風咩?幫我準備好處?我是你大佬,需要你幫我準備股份?你現在最好想好怎麼能找個合理藉口帶我去日本呀美國呀之類見識下異國風味,敢口氣大過我?」

    宋天耀低下頭咧嘴笑了一下,隨即又抬起頭看向褚孝信:「其實大佬,我見到你之前有想過,如果你不好出面幫我我該怎麼做,我也能做到,只是要很麻煩,而且到時變數太多,你肯幫我,幫我省下了很多寶貴時間。」

    「說來很巧,我老媽前幾日去天后廟幫我求籤,求問我一生事業和姻緣,吶,特意讓我把這條事業簽符隨身攜帶,我來幫你唸唸看,上上籤,陳橋兵變,時來雷震百蟲鳴,番身一轉離泥中;始知出入還來往,一朝變化便成龍。」褚孝信從自己貼身襯衫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香囊,打開後是一道簽符,開口對宋天耀念道:

    「知不知道什麼意思?」

    宋天耀搖搖頭,他又不是解籤的廟祝,當然不知道怎麼解。

    「我老媽對我講,廟祝解籤時說我雷震百蟲時轉運,果然是在六月,剛好是雷雨季節,我就成了太平紳士,脫離過往那些歡場生活,算是脫離泥中。始知出入還來往,就是要讓我記得邊個幫過我,我要記得回幫對方,如果懂得人情往來,就是最後一句的結果,一朝變化便成龍。」褚孝信把簽符遞給宋天耀,嘴裡笑著說道:「所以,記清楚,現在我幫你,我日後成不成龍就看你呀,你用心點。」

    宋天耀接過簽符,果然上面四句簽詞和褚孝信念的一模一樣,上上籤。

    他對求籤占卜這些完全不相信,不過褚孝信今天肯不問事情緣由就開口幫自己,自己事後必然是要報答褚二少今天輕輕鬆鬆一句話就肯擔保的人情,成不成龍宋天耀不知道,但是有他的好處,就不會少了褚孝信的那份。

    褚孝信總拿宋天耀當成他嘴中的福星,實際上,宋天耀也很慶幸自己能遇到這樣一個老闆。

    把簽符還給褚孝信,宋天耀撓撓頭,思慮半天才遲疑開口:「現在我講不清楚,不過大佬,如果可以的話,這段時間生意艱難,不要再考慮做其他生意,多留出些能支配的現金在身邊。」

    「知道了。」褚孝信把簽符收好,答應了一聲。

    宋天耀求褚孝信擔保這件事談妥之後,兩個人也就從包廂裡出來到大廳的茶座上,欣賞舞廳的樂隊演奏,不時有男女進入舞池中央隨著音樂跳舞,看到兩人出來,在遠處位置上與自己二嫂聊天的盧佩瑩馬上叫來服務生,從自己精緻的鱷魚皮手包裡取出十元港幣打賞給對方:「褚先生他們談完了正事,按照包廂裡的酒水,再幫褚先生和宋先生兩人送去一份,然後再安排兩名舞女去活躍氣氛,記得讓舞女來我這裡領賞。」

    等服務生去安排後,盧佩瑩的二嫂笑笑,打趣的開口:「呦,還未定親,就一副大婦架勢?幫自己男人召舞女陪酒呀?」

    「我性格有些悶,不太習慣陪他應酬。」盧佩瑩把手包收好,對自己二嫂老老實實的說道:「這不是你們幾個阿嫂和母親之前教我的嘛,男人在外逢場作戲,不要生氣,要大度些,二哥他們與舞女飲酒,你不是也這樣做?」

    「我是已經同他結婚,你現在,同阿信還未訂婚就幫他召舞女?以後有你受的。」盧佩瑩的二嫂性格很開朗,此時調侃著盧佩瑩。

    盧佩瑩低頭笑笑,盧家重男輕女,男人全部都要讀書留學,女人反而輕鬆太多,讀完書院如果願意讀大學也可以,不願意讀大學就養在家裡學學家務,反正最後下場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最少也是一家豪商家的少奶奶。盧佩瑩就是如此,她香港大學畢業之後,並沒有繼續留學深造,二十四歲的年紀,已經到了出嫁時,所以養在家裡被三個嫂嫂和母親等人教導如何打理家務。

    她對褚孝信印象很好,年少多金,樣貌也算英俊,雖然之前的確有紈袴風聲,可是如今已經是年輕的太平紳士,藥業龍頭,而且兩人見面交往之後,褚孝信也沒有再和過去一樣夜夜笙歌,如果有閒暇時間,也會陪自己約會吃吃西餐,看看電影,開車去兜兜風,這種男人已經在各大家族之間算是優秀,盧佩瑩聽過太多大族子弟的風流韻事,褚孝信之前捧歌女做舅少團,比起那些人來簡直不值一提。

    至於男人應酬時召兩個舞女陪酒,逢場作戲活絡氣氛,在盧佩瑩看來簡直是天經地義一樣。

    「同阿信一起的男人是邊個?看起來比阿信還要年輕靚仔。」二嫂在旁邊問道。

    盧佩瑩看了宋天耀一眼,開口說道:「那就是之前幫信哥做事的宋秘書宋天耀,我剛剛見到時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幫信哥拿下章家生意的宋秘書居然這麼年輕。」

    她說完又頓了一下,似乎是不滿二嫂的話,補充道:「他雖然年輕些,不過到底不如信哥靚仔。」

    她的二嫂笑了起來:「還未過門就幫著自家男人講話。」

    那邊服務生真的帶著兩個舞女到了褚孝信和宋天耀的茶座前,褚孝信對這種事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對宋天耀說道:

    「我女朋友開通吧?幫我召靚女陪酒,大家閨秀,做事滴水不漏,我老媽鍾意她已經超過我。」

    「這種老婆可遇不可求,大佬你不會是故意用抱怨的口氣刺激我吧?」宋天耀幫褚孝信倒了一杯酒,朝旁邊讓讓位置,示意兩個舞女坐下。

    有了舞女在場,兩人也就開始聊些風花雪月,等一支酒喝的七七八八,才離開銀月舞廳。

    宋天耀回了工廠睡覺,褚孝信則先送了盧佩瑩回家,然後自己再回到褚家大宅,褚耀宗本來已經休息,褚孝信也沒有叫醒父親,而是坐在後廳裡喝茶醒酒,等褚耀宗夜間起床喝水時,才注意到自己二兒子居然氣定神閒的坐在客廳裡喝茶,很明顯是有心事睡不著,想等自己起床喝水時聊聊,所以褚耀宗穿著絲綢睡衣走到褚孝信身邊坐下:

    「什麼事?」

    「阿耀見我,想讓我用利康公司幫他擔保,在匯豐銀行裡擔保二十萬美金貸款,我答應了。」褚孝信如今見到父親,已經沒有之前那樣畏畏縮縮,聲音坦誠的對父親說道。

    褚耀宗微微點點頭:「你都已經答應下來,還來見我做什麼?他對你講他要貸款做什麼?」

    「我都未等他說完,直接就開口答應下來,事後才擔心阿耀會不會可能出錯,萬一他還不清貸款,利康公司是擔保,有責任償還貸款,所以提前通知您,畢竟這筆錢不是小數目,真的出了問題,我出面還貸款,免得消息突然,讓父親您擔心。」褚孝信老老實實的說道。

    「阿信果然長大了。」褚耀宗聽完褚孝信的話,笑了笑,起身朝臥室的方向走去:「放心吧,他既然敢同你開口,就應該已經有了九成把握,不然他那種性格,寧可多費些心思,也不會把風險牽扯到你身上。不過你能想到事後先同我講清楚,考慮我的感受,而不是盲目自大自己作主,說明你還知道利康是你的,但你是褚家的,這一點我很開心。未等阿耀講完就答應下來?哈哈,阿耀那麼聰明,卻偏偏能被你用人情死死拴住,阿信你現在已經很厲害。夜深了,早些睡,下次記得,區區二十萬美金的貸款,不應該讓你睡不安穩,只是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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