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2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7
第一八九章 遞刀

    顏雄接到孟晚晴後,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十幾名軍裝把這個女人朝塘西的太白海鮮舫送去,非法禁錮這個女人的老鼠祥,意圖逼姦的黃雲超,全都被自己殺了,雖然聽起來嚇人,但是顏雄心中卻清楚,這兩條人命在英國人或者華商大族眼中,不過兩隻螞蟻而已,只要宋天耀認了自己今晚為他女人出頭這件事,就算黃雲超是黎民佑的乾兒子,劉福都要捏鼻子忍下。

    說來奇怪,殺人之前顏雄心中憤怒,絕望,失落各種情緒不斷湧現,但是連殺兩人之後,此刻護著孟晚晴朝太白海鮮舫趕去,心中卻愈發平靜,腳已經邁出來,沒有回頭路,無非一死一生兩個下場,是死是活都在別人手中握著,槍裡只剩兩發子彈,如果宋天耀不給機會,無非是對方一顆,自己一顆,乾脆利落。

    就算死,也有九龍十八虎中的兩個江湖人物,以及一個太平紳士的心腹秘書陪自己上路!

    他帶著人出了鳳如酒樓,攔了六七輛黃包車,又強行截了輛已經準備收車的紅的士,幾輛黃包車前後拱衛著這輛計程車,朝塘西碼頭趕去。

    等坐上車顏雄才有精神仔細去打量一下後座上由阿偉以及一名軍裝左右護住的孟晚晴,相貌拋開不論,此時孟晚晴除了臉色稍顯蒼白之外,竟然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表情,一雙眼眸發現自己扭頭,就警惕的望了過來,顏雄沒有避開對方目光,坦然開口:「晚晴小姐,今晚發生的一切,我不求你為我美言,只求你如實對宋秘書講清楚,是我顏雄帶你從鳳如酒樓回太白海鮮舫。」

    孟晚晴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此時顏雄開口求她對宋秘書實話實說,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點點頭算做回應。

    顏雄又看向那個此時因為緊張,雙手都不知該放到哪的年輕軍裝:「不用怕,出了事我自己扛,你連幫手都算不上,死掉的老鼠祥和黃雲超手下不會找你麻煩。」

    那個軍裝低頭嗯了一聲,隨後又抬起頭望向顏雄,目光中滿是崇拜:「雄爺,今日你真是夠威,我上個月去收插花公寓的規費,就因為銀頭把錢扔到我腳下,我彎腰去揀時嘴裡抱怨了一句,恰好被老鼠祥聽到,從後面重重踢了我一腳,罵我做差佬討飯食彎腰都嫌累!罵我們差佬都不如狗,狗都懂得幫他開門,我們這些差佬乞丐卻只懂收錢!今日見到你出頭,我心中不知多痛快,差佬就是該這樣啊,我們是兵,他們是賊,為什麼要怕他們?他們能打,打的過我們的子彈咩?你如果能做我們上司,肯為弟兄們出頭那就好了。」

    這番話讓顏雄真正愣住了,軍裝問的問題讓顏雄陷入思索,我們是兵,他們是賊,為什麼差佬要怕江湖人?他們再能打,又怎麼可能打的過差佬手裡的子彈?

    到底怕在哪裡?

    顏雄感覺自己隱約捕捉到了答案,但是卻又感覺差了點兒什麼。

    等他一行人趕到夜幕下的塘西碼頭時,碼頭棧橋附近竟然聚集了百多名江湖人,顏雄讓計程車在稍遠處停車,他親自為孟晚晴打開車門請對方下車,這才直起腰,朝那些江湖人望去。

    遠處手持各種兵刃的江湖人看到顏雄,頓時其中響起各種聲音:

    「就是這傢伙殺了九龍十八虎中的兩人?我挑!夠膽!」

    「差佬雄今次麻煩大了,同門自相殘殺,一定死無全屍,沒看譚長山山爺帶著鵝頸豪都已經到場,這是準備當場動幫規來嘅!」

    「差佬雄往日如同笑面佛一般,不知今次為咩發癲。」

    「如果差佬雄不死,江湖上一定大名鼎鼎。」

    「不死?可能不死咩?山爺的人都敢殺,讓他活下去山爺哪還有面子!」

    顏雄看到江湖人中,九龍十八虎的黑仔傑,師爺譚,沙皮狗等人都帶著手下在場,福義興坐館金牙雷眼神飄忽,譚長山面帶微笑,閹雞貴目光驚訝,鵝頸豪殺氣騰騰站在人群最前端。

    這些江湖人剛好擋住棧橋,顏雄如果想要護著孟晚晴搭舢板去到海鮮舫上,必然要先穿過這些人。

    他身後的其他警員都有些面色驚慌,手扶著打開的槍套隨時準備拔槍,阿偉甚至開口說道:「不如先回差館避一避,雄哥。」

    顏雄盯著對面的江湖人,呵的一下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沒有理會阿偉的話,而是看向孟晚晴,聲音毫不遮掩,開口說道:「晚晴小姐,我帶你上船見宋秘書,這些撲街不要說敢碰你,敢出言不遜,我就送他上路,請。」

    說完,他一馬當先,率先朝前方二十多米外擋住棧橋的江湖眾人走去,剛剛他對孟晚晴的那句話,已經順著夜風入了那些人的耳朵,被顏雄開口罵做撲街,黑仔傑,師爺譚,沙皮狗這些人臉色都是一變,可是卻沒有出聲。

    反倒是一身長衫的譚長山,滿臉堆笑的朝顏雄大步走過來:「阿雄,你做的好!老鼠祥那撲街逼良為娼,犯了幫規,正該被重重發落,更何況還得罪了宋秘書,更是罪該萬死,你替幫會除了這種害群之馬,做的好!大恩不言謝,我準備了幾處店面,過兩日轉給你。容我先去向晚晴小姐賠罪。」

    他步伐矯健,臉上賠笑,嘴裡朝顏雄客氣完,眼睛已經望向顏雄背後的孟晚晴,還沒等自己越過顏雄,正面面對孟晚晴,就已經身體一躬到底,語氣裡說不出的恭順和煦:「晚晴小姐,對唔住!是我管教下面的人不力,也是我有眼無珠,不知道您是宋秘書的身邊人,讓您受了委屈,我準備了一份薄禮……」

    「嘭!」顏雄等譚長山走到自己面前,想要掠過自己朝孟晚晴賠罪,抬手頂在譚長山的太陽穴上乾脆的扣動了扳機!

    槍聲一響,譚長山的屍體就朝旁邊歪去,嚇得孟晚晴身體朝後一個撤步,差點摔倒。

    「下去同死在你為日本人殺的那些人慢慢講對唔住好了。」顏雄看到譚長山在場時,就已經定了開槍的心思,此時譚長山走過來獻慇勤,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譚長山是宋天耀的仇人,反正已經殺了一個同門兄弟老鼠祥,再殺一個同門叔伯譚長山,又能如何?

    對面的鵝頸豪,閹雞貴等人見到顏雄開槍殺了已經得知消息,放低身份特意連夜跑來示好孟晚晴的譚長山,頓時都紅了眼睛,想要招呼各自手下朝前衝來,顏雄已經調轉槍口,指向眾人,嘴裡喝道:

    「我為太平紳士褚孝信做事!太平紳士奉旨殺人!邊個上來我殺邊個!」

    大部分江湖人都被顏雄嚇住,鵝頸豪是譚長山心腹,帶著心腹的十幾個手下不信邪,揮著武器衝上來,顏雄沒有任何猶豫退縮,等面目猙獰的鵝頸豪衝到十米距離時,對著對方胸口就要扣動扳機。

    可是沒等他扣下去,「嘭」一聲槍響,鵝頸豪胸口已經多出個彈孔,身體一震,歪斜著撲倒在地!

    帶頭的鵝頸豪被一槍放倒,鵝頸豪背後那十幾個手下有些嚇傻的,當即雙腿一軟摔在地上,膽色大的,也轉身朝一側避開。

    顏雄扭回頭,看到開槍的是那個與自己同車的軍裝,此時仍然雙手緊握手槍,保持著射擊時的姿態。

    「把槍給我。」顏雄走過去從軍裝手裡接過那把槍,開口問道:「是我開的,與你無關,你叫什麼名字。」

    軍裝呆呆愣愣的看向顏雄:「我叫阿躍,雄爺。」

    接過對方的手槍,顏雄伸手去攙著已經頭腦空白的孟晚晴,朝江湖人繼續走去,嘴裡說道:「讓開,不然不僅我不認識你們,我手裡的槍也不認識你們。」

    金牙雷背後的盲公石看到顏雄乾脆的殺了譚長山,他來不及再去與金牙雷商議,直接開口低聲喝道:「大佬!做掉閹雞貴,神打勝!快!不能讓功勞全都被差佬雄搶完!」

    金牙雷被這一聲驚醒,親自從身邊小弟手裡奪過一把刀,轉頭就橫劈在與自己相鄰不遠的閹雞貴脖頸之上!

    身邊小弟也有五六個已經朝神打勝撲去,在神打勝雙眼還盯著顏雄運氣,準備尋找機會下手為譚長山復仇時,數把短刀匕首之類的兵刃已經捅進了他的身體!

    兩個譚長山手下頭目被幹掉,盲公石馬上朝譚長山帶來的那些人開口:「不要亂動,任何事都有坐館話事!」

    旁邊的師爺譚,黑仔傑等人恨不得眼睛都瞪出來,福義興今晚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先是差佬雄與老鼠祥兩個紅棍自相殘殺,現在差佬雄又殺了譚長山仍然不止,福義興坐館金牙雷更是親自動手砍死幫中兄弟?

    身邊的福義興生亂,對面的顏雄又已經殺紅眼,本來趕來這裡想要為結拜兄弟討個說法的師爺譚馬上對黑仔傑,沙皮狗等人說道:「我們先走,什麼事過了今晚再講。」

    師爺譚是九龍十八虎的大哥,也是這十八人中智謀百出的人物,他一開口,黑仔傑,沙皮狗等人馬上帶著人一起朝遠處撤走,只剩下金牙雷,盲公石這些福義興成員。

    等顏雄對自己與金牙雷等人視如不見,仍然要帶著孟晚晴上棧橋時,盲公石在旁邊開口說道:「雄哥,褚先生,宋秘書他們已經回杜理士酒店,山爺他們帶人等在碼頭,是想把整件事在捅到褚先生宋秘書耳朵裡之前化解掉,雷哥也都趕過來……」

    顏雄聽到宋天耀褚孝信已經不在船上,這才神色木然的轉身,看向神色複雜的金牙雷和盲公石,聲音已經有些沙啞:「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晚,邊個擋我的路去見宋天耀,我就殺掉邊個,有什麼事,過了今晚再講。」

    他說完,對身邊已經頭腦空白一片的孟晚晴仍然禮貌說道:「晚晴小姐,我送你去杜理士酒店見宋秘書。」

    看著顏雄帶了女人重新上車,明顯是要去酒店,盲公石看向手裡仍握著刀的金牙雷:「大佬,刀已經到了你手裡,你再不做事,福義興只會垮的更快,人都已經安排好,只等你的吩咐。」

    金牙雷低頭看看自己手上這把沾染著同門兄弟鮮血,此時淋漓滴灑的開山刀,慘然開口說道:「讓兄弟們做事!宋秘書這把刀,遞的好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7
第一九零章 顏雄的抱負

    宋天耀回到杜理士酒店後,神清氣爽的在浴缸裡泡了個澡,此時已經躺進杜理士酒店套房主臥室裡好夢正酣。

    雖然讓出了一間次臥給高佬成,但是高佬成卻毫無睡意,皺著眉一直坐在客廳沙發上出神。

    宋天耀對金牙雷說話時,他在旁邊,話中意思他也聽的清楚,就是不知道現在外面局勢如何,金牙雷到底會不會真的與福義興幾位叔伯決裂。

    隔壁房間也已經沒了聲響,褚孝信嘴裡說著要與六個美女大被同眠,但是飲醉了酒,回房後就已經沒了動靜。

    就在這時,套房的房門被人在外面輕輕叩響,有服務生用英語在外面出聲問話。

    高佬成走到門口,撥開門上遮擋的撥片露出探視孔,朝外望去,除了穿著襯衫馬甲的服務生,外面還站著顏雄和那個叫晚晴的女人。

    「宋秘書已經睡下了。」高佬成沒有急著開門,而是隔著門開口說道。

    「譚長山死了,被我殺的,我把晚晴小姐帶來見宋秘書。」顏雄站在服務生旁邊,開口說道。

    短短一句話,讓高佬成這個福義興雙花紅棍身體忍不住微微一震,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說道:「等一下,我去叫宋秘書出來。」

    說完,他走到主臥室客房門外,輕輕敲了幾下,開口說道:「宋秘書,顏雄帶了晚晴小姐來見你。」

    「食屎都搶不到第一口,讓他去帶個女人,帶到現在才出現?你不如讓他等我六十大壽時在出現替我祝壽。」宋天耀在臥房裡帶著睏意,不耐煩的罵了一句。

    高佬成頓了幾秒,繼續說道:「顏雄說他殺了福義興叔伯譚長山,山爺。」

    這次,臥室裡安靜下來,兩分鐘後,宋天耀打開臥室房門,身上雖然沒有穿外套,但是也已經換回襯衫西褲,對高佬成問道:「人呢?」

    「在門外。」

    「去,讓他進來。」宋天耀一邊繫著襯衫的鈕扣,一邊說道。

    高佬成轉身去打開房門,門外,顏雄帶著孟晚晴兩個人,與白俄服務生一起走了進來,服務生用探詢的眼神看向宋天耀,宋天耀從錢包裡取出十塊港幣給服務生:「多謝,這兩位是我的客人,麻煩幫我準備一壺夠濃的咖啡送來,還有一些點心,我的客人應該還沒吃東西。」

    「好的,先生。」等服務生被打發走,宋天耀望向此時站在客廳裡的一男一女,顏雄表情木然,自己當初打賞過金條的長腿輕熟女則髮髻散亂,臉色蒼白。

    把腕錶戴回手腕的宋天耀開口先對高佬成說道:「去隔壁輕輕敲下門,麻煩讓與褚先生睡覺的女人起來一兩個,我想晚晴小姐可能嚇壞了,需要被人安撫一下,讓她們陪晚晴小姐去次臥休息……算了,我親自去吧。」

    宋天耀叮囑到一半,把腕錶配好,自己出了房間,敲了敲隔壁房間的房門,他知道褚孝信飲多了酒,沒那麼容易被吵醒,倒是很快有女聲走到客廳裡問起:「誰在敲門?」

    「我是褚先生的秘書,姑娘,晚晴小姐可能受了些驚嚇,能不能請你與其他一位姑娘賞光來我的房間陪陪她,每人兩百塊。」宋天耀在門外說道。

    時間不長,房門就打開,兩個歌伶已經穿戴整齊走了出來,宋天耀先把錢遞了過去,這才引著她們走了回來。

    回客廳後,看到孟晚晴眼睛定定的望著自己,宋天耀勉強一笑:「讓兩位姑娘陪你去臥室休息,有什麼事等休息好之後再談。」

    孟晚晴被兩個海鮮舫的姐妹半推半架的帶去了次臥,服務生也送來咖啡和點心,等服務生離開,高佬成把房門鎖死,宋天耀用餐盤揀了些小點,轉身先送去了次臥的床頭櫃,這才走出來坐到沙發上,看向仍然站著的顏雄:「雄哥,過來坐,喝杯咖啡暖暖身。」

    顏雄一雙眼盯著沙發上面色平靜幫自己倒咖啡的宋天耀,開口說道:「宋秘書,福義興老鼠祥逼良為娼帶走晚晴小姐,被我殺了,旺角差館探目,黎民佑的乾兒子柴花超,想要逼姦晚晴小姐,被我殺了,碼頭上,譚長山想要對我示好補救,也被我殺了,現在,我把晚晴小姐平安帶來,求你給我個機會!」

    說著話他探手想要去腰間摸槍,兩米之外一直盯著他的高佬成沒等他手碰到槍身,一把短刀就已經橫到顏雄的勃頸動脈處,盯著顏雄頓住的手說道:「阿雄,不要做傻事讓我難做。」

    「放開他。」宋天耀把熱氣騰騰的咖啡倒了兩杯,對高佬成說道。

    高佬成慢慢把匕首收起,顏雄的手也握住槍身拔了出來,用槍口指著自己的太陽穴,眼睛望向宋天耀:「宋秘書,我今次自己把自己逼上絕路,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你不肯給,我只有死路一條!」

    「你是不是蠢,殺人時心狠手辣,當機立斷,我仲想起床後特意讚你幾句,現在你就這麼快變回白痴?我如果不準備幫你,就不會讓你進這道門,收起槍坐過來,慢慢的講整件事。」宋天耀把其中一杯咖啡朝旁邊的空位推了推,對用槍指著自己腦袋的顏雄說道:「你剛剛講什麼?給你個機會,你都已經走到現在,難道還不明白?機會不是人給的,是你自己用命掙來的,你現在已經有你要的那個機會了。」

    得到宋天耀的肯定,顏雄整個身軀原地微微晃了幾下,這才放下槍,坐到了宋天耀的旁邊,哪怕宋天耀剛剛親口告訴他,已經給了他機會,顏雄此時都緊緊的望向宋天耀,唯恐這傢伙是在坑自己。

    這不是沒有可能,自己為什麼跑去沙頭角穿軍裝?就是因為這傢伙在當時也是和現在這樣,面帶微笑給自己指了一條明路,自己傻乎乎的走了上去,然後就一路走去了沙頭角。

    所以今晚如果宋天耀不把整件事說清楚,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他是不會真的相信對方的。

    所以顏雄坐下之後,就開始從自己離開太白海鮮舫說起,自己經歷的所有事全都如實說了出來,然後看向宋天耀。

    「我同褚先生講過,等幫他搞定製藥廠,我就去忙些自己的小生意。」宋天耀從煙盒裡取出兩支香菸,遞給顏雄一支,自己點了一支,望著顏雄慢慢的開口說道:「以後利康生意上的事我還能照看,但是碼頭上的事,可能力不從心,所以褚先生需要一個能替他關照碼頭生意,不需要他三兩天就要見福義興金牙雷,處理碼頭泊位或者苦力打架這種瑣事的代理人,我也需要以後有這樣一個人,如果沒有今晚你陪張榮錦過來,最遲一個月後,你也能被平安調回市區,官復原職,再一點點捧起來,現在警隊裡東莞人做大,五邑人次之,只有潮州得勢的差佬最少,而褚先生就需要一個潮州自家人在警隊幫他的忙。」

    「那今晚……」顏雄重重出了一口氣,自己聽到張榮錦的電話,歡喜傻了,此時再說如果二字已經沒用。

    宋天耀看看放到茶几上的那把手槍:「不過我也沒想到你今晚會幹出這樣的事,搶了金牙雷的風頭,譚長山,我本來猜會是金牙雷動手的,卻偏偏被你搶了先,機會就是這樣,金牙雷糾結不捨,你當機立斷,那這個機會就是你的了,柴花超販賣鴉片,逼姦女性未遂,你勸阻無效,開槍擊斃,我可以幫你去差館打招呼,甚至不需要褚先生出面,我這種褚先生身邊的小角色就足夠讓張榮錦點頭,至於死的福義興兩人與柴花超的江湖身份,警方也不會追究,但是空那些江湖字頭恐怕以後也會找機會約你聊聊,江湖人找你麻煩,你怎麼做?讓褚先生的身份直接去壓江湖人這種話就不要講了,我老闆的銜頭還不至於那樣廉價。說說看,你怎麼做?答的好,死掉的柴花超探目位置,我幫你出錢買下來,一年內讓你坐到個小差館的偵緝警長,對外也可以被人稱做顏探長。答不好,你今晚出力這麼多,探目位置仍舊是你的,我再幫你準備一筆錢做安家費,因為那些江湖人以後找到機會,不會放過你。」

    宋天耀這番話讓顏雄的心臟狠狠跳了幾下,宋天耀說的話很清楚,他準備自己做生意,就算是幫褚孝信做事,以後也多是生意場上,像碼頭這種江湖地風雲地的瑣事,除了福義興的人為利康開工之外,也需要一個代表褚孝信身份的人為他監視打理,不可能讓褚孝信或者宋天耀再每天跑碼頭上看苦力打架,自己今晚抓住了機會,展示了能力和決心,主動靠過來,這個位置就給自己了,殺掉柴花超的事,宋天耀可以明天去見張榮錦,把柴花超的罪名坐實,雲淡風輕的擦掉。唯一一個問題就是,自己以後要怎麼擺平江湖人,擺不平江湖人,那自己坐到這個位子對褚孝信就毫無作用,不能指望每次都靠褚孝信的太平紳士名頭去壓人。

    答的好,做得好,宋天耀可以拿錢捧他顏雄穿回便衣,坐回探目,甚至一年內再幫他買給偵緝警長的位子,讓他慢慢高昇。

    做不好,答不好,宋天耀能保他一時,保不了他一世。

    顏雄望著宋天耀,想起那個叫阿躍的警員問自己的話,我們是兵,他們是賊,為什麼差佬要怕江湖人?他們再凶,再能打,能打過我們槍裡的子彈嗎?

    想到這裡,再想想被自己今晚開槍殺掉的三人,顏雄鏗鏘有力斬釘截鐵的說道:

    「宋秘書,如果我官復原職,再有錢支撐,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全港差佬不要再講什麼潮州人,五邑人,東莞人,只要穿了軍裝就是差人,一家人,不分彼此。全港差佬只要團結起來自成一幫,就是香港江湖第一大字頭,不要管那些和字頭,聯字頭,潮字頭,再凶能凶過差佬咩!奉旨殺人也好,矯詔殺人也好,那些江湖人都只能等死!因為鬼佬不會信那些字頭撲街的話,只會信差人的話!我要讓全香港字頭,哪怕看到一個軍裝都要賠笑!邊個字頭不服,就栽贓過去,就整個地區的差佬出動,證據確鑿當場擊斃!我要讓所有香港字頭,都要先知道香港江湖最大字頭,叫做官字頭!」

    「說的很好,但是有一件事你說錯了。」宋天耀看著臉色激動的顏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這才輕描淡寫的說道:「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幫我把那幾個福義興漢奸的房契,地租拿回來,留給他們的家人,讓他們東山再起咩?白痴,下次褚先生問話,記得也要先考慮他需要什麼,不是急著展示自己的抱負,不幫老闆揾好處,老闆不會養閒人。不過你的心思倒是不錯,差佬話事制定規則,比讓那些江湖字頭亂糟糟的好很多,你能在警隊內坐到什麼位置,就看你能幫我從那幾個漢奸手裡刮出多少錢回來,顏探長,你說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7
第一九一章 不復昨日

    這幾日,江湖上被流傳最盛的兩條消息,第一條,福義興坐館金牙雷約了江湖同道宣佈,福義興叔伯林滿,譚長山,白春亭等人,香港淪陷期間勾結日寇,為虎作倀,犯了幫會規矩,已經被他親自作主,按幫規把三人就地正法,清除出福義興門戶。

    第二個消息則是劉福在接受報館採訪時表示,旺角差館探目黃雲超私販鴉片案,是由他親自著手制定並簽署的行動方案,警方在黃雲超家中起獲大量菸槍,鴉片,警方在抓捕過程中,黃雲超持槍抵抗,被抓捕警員迫於無奈才開槍擊斃,探目空缺經九龍區探長張榮錦建議,由前油麻地警署探目顏雄接任,並因顏雄多年來工作兢兢業業,屢次在偵破行動中表現出色,晉陞為刑事偵緝高級探目。

    這兩個消息的共同點在於,讓顏雄在警隊與江湖上的聲望迅速高漲,警隊內都知道是顏雄親自開槍殺了黃雲超,但是劉福也好,黎民佑也好,張榮錦也好,就這樣捏著鼻子認下了顏雄的功勞,並且張榮錦親自建議,由顏雄頂替了旺角警署黃雲超空出的探目位置,又提升一級,成為旺角警署刑事偵緝高級探目。而江湖上更在意的是,顏雄殺了九龍十八虎中的老鼠祥,柴花超,以及江湖大撈家譚長山,可是無論是福義興還是柴花超所屬的和勝和,乃至是九龍十八虎的其他那些人,目前都沒有人站出來敢對顏雄提為死者復仇的事。

    這種沉默江湖上開始盛傳顏雄背靠太平紳士,是奉旨殺人。甚至還有人活靈活現的對外宣稱那位大人物拿出了上百萬港幣,一心捧顏雄出頭,成為潮州人在警隊內的探長級人物。

    除了顏雄之外,整件事中還有一個人的名字被傳開,是個叫晚晴女人。

    帶走她的老鼠祥,被顏雄殺了,想要佔她便宜的黃雲超,被顏雄殺了,對她示好的譚長山,被顏雄殺了,原因只有一個,這個女人天姿國色,美豔絕倫,最重要的是,她是顏雄身後那位大人物的女人,顏雄能討得大人物歡心,也是因為幫這個叫晚晴的女人殺人,才入了對方法眼。

    無論外界如何傳言,顏雄殺完人短短兩日內,就已經穿回便衣到旺角差館上任,而且出手極為豪爽,包下了整座鳳如酒樓,宴請旺角差館除了鬼佬之外的所有同僚,上至探長,下至最低級的軍裝散仔,全都親自邀請,探長除了正式的邀請柬之外,還有一份金器首飾做見面禮,普通便衣,探目之類也有燕鮑翅參之類的名貴補品,就連下面的軍裝,顏雄也親自每人發了兩條三五香菸。

    被調到他手下的那一組兄弟,除了他自己帶來的阿偉和阿躍,所有新人,不僅不需要向他道賀行賄,而且還為每人發了兩百塊的紅封,憑藉這些表現,讓顏雄馬上就成為旺角差館風頭堪比探長邵會寧的大佬級人物,其他幾個探目手下的便衣,都開始琢磨心思,想要調到顏雄手下當差。

    「雄爺,這是旺角的師爺譚為您下的帖子,請您晚上赴宴。」一名顏雄的手下敲開顏雄辦公室的門,對裡面正靠在辦公椅上翻看電話薄的顏雄說道。

    顏雄把電話薄扔到桌面上,接過對方遞來的精美請柬掃了一眼,隨手丟到旁邊,臉上哪有殺人當夜的狠厲,笑眯眯如同笑面佛一般:「收了多少好處替師爺譚送信?」

    便衣摸摸頭,尷尬的笑笑:「他心腹小弟給了我十塊,讓我幫忙給雄爺送上來。」

    「我挑他老母,十塊錢就打發我兄弟跑腿?」顏雄瞪起眼睛說道:「等下去樓下軍裝部和其他沙展手下打招呼,今晚出警,出警的兄弟每人我私人補貼一百塊,抄了師爺譚所有的場子,或者讓師爺譚滾來這裡親自見我,想為死掉的柴花超出頭,我在這裡等他。」

    這個便衣愣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雄爺,師爺譚在旺角勢力不小,就連探長那裡……探長也分潤師爺譚那些生意的好處。」

    「好處?他給探長好處,我也可以給,搶了他的,做些證據栽贓到他頭上關他十年八年,把他生意找聽話的江湖人接手,按月把屬於探長的那份多一倍交給探長,再拿出一部分犒勞差館內的所有兄弟,不是更好?差佬幹嘛要怕那些字頭中人?你手裡的槍是用來掏耳朵的?」顏雄說到這裡,更是直接開口喊了一聲:「阿躍!」

    外面一名穿著嶄新花格襯衣的青年走了進來:「雄爺,你揾我?」

    阿躍就是當晚開槍打了鵝頸豪一槍的那個軍裝,顏雄對他印象深刻,自己的高級探目位置由宋天耀安排妥當之後,組建他自己的偵緝隊人手時,第一件事就是把阿偉與這個軍裝抽到了手下。

    那一晚愣愣呆呆的小軍裝,一躍成為刑事偵緝隊便衣,顏雄的心腹。

    「知不知道師爺譚?」顏雄把兩條腿搭到辦公桌上抖動著,對阿躍問道。

    阿躍點點頭:「知道。」

    「你去替我送個信給他,他請我,我沒時間,想談,下午四點鐘到五點鐘之間來我的辦公室,如果五點鐘之前沒見到人,他不要說與探長的交情,他與張榮錦的交情我都不記得,十塊錢,我蒲你阿姆,拿我兄弟當乞丐?你記得送信時丟二十塊還給他,讓他替我賞給路邊乞丐。」顏雄開口說道。

    「是,雄爺。」阿躍答應一聲,轉身就要出門。

    就在這時,外面的阿偉快步走了進來,對正瞪著雙眼擺出一副囂張氣度的顏雄叫道:「雄爺,晚晴小姐來了。」

    顏雄靠在辦公椅上,雙腿正翹在桌上抖著,隨著阿偉嘴裡的這句話,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

    「在哪?快請進來!不!我親自去接晚晴小姐!」顏雄扶穩座椅後馬上站起身,連聲說著話,手裡把敞著的襯衫鈕扣麻利扣好,朝門外快步走去。

    果然,剛出了辦公室,就看到已經換上一身尋常的淡藍碎花小襖,可是仍然別有一番嫻靜氣質的孟晚晴正沿著樓梯上走來,顏雄滿臉堆笑的迎上去:「晚晴小姐,您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打發人過來講一句,我去見您也可以。」

    孟晚晴朝顏雄稍稍欠身之後,這才抬起頭對面前的顏雄說道:「顏警官,我來報案,是你身後那位警官在樓下時,讓我來上面見你。」

    「進我辦公室談,哪個這麼大膽,敢惹晚晴小姐您?」顏雄絲毫高級探目的架子都沒有,如同公僕一般在前面引路,把孟晚晴引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又親自把辦公室的門反鎖,讓孟晚晴落座,幫孟晚晴倒水沏茶,最後忙完才畢恭畢敬的回到孟晚晴對面的辦公桌後落座。

    等顏雄落座之後,孟晚晴有些失神的望著顏雄,顏雄也尷尬的望著孟晚晴,這是兩人自從那一夜奔波之後,第一次見面,似乎一夜之後,兩個身處風暴中心的男女,都再不是當晚模樣。

    顏雄成了高級探目的事,孟晚晴並不知道,她今日來旺角差館報案,遇到了顏雄的心腹阿偉,阿偉把她引了上來,她才知道這個把自己帶到宋秘書面前的矮胖中年,已經成了警隊內比黃雲超更高一級的警官。

    至於孟晚晴,這段時間,感覺自己好像已經不認識這座城市,和這座城市裡的人,那位宋秘書的確就是當初打賞給自己金條的青年,他也並沒有如同黃雲超或者其他別有用心的人一樣,對自己威逼利誘,哄自己上床,甚至天光大亮之後,陪著自己的那些姐妹離開杜理士酒店時,自己也就與她們一起離開,離開時甚至那位宋秘書還在臥室睡覺,他那個跟班與顏雄也沒有阻止自己。

    只是走出酒店之後,世界變了,自己回家見父母,街坊神神秘秘的在背後對自己指指點點,去海鮮舫準備開工賺錢還債,太白海鮮舫經理為自己結算了六個月的薪水,只說不敢再請自己去船上彈琵琶。

    失業回家還沒等與父母對話,家中欠債的債主跟在自己身後登門,要把家中欠下的債務一筆勾銷,只求自己不要找他的麻煩,自己稍稍客氣推辭,據說也是在江湖中行走的債主就嚇的要磕頭下跪,痛哭流涕的說不想和九龍十八虎老鼠祥與柴花超一個下場,死的不明不白。

    好容易把債主勸走,父母又眼神怪異的打量自己,做賊一樣壓低聲音問自己昨晚陪過夜的大人物到底是什麼來頭,得了多少過夜資。

    父母那炙熱的眼神讓孟晚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該在父母期冀的目光中撒謊說自己陪那位青年睡了一夜,還是如實說,那晚自己身邊只有兩個舫船姐妹同床共枕。

    在家裡藏了幾天緩和心緒,她的弟弟一直都沒有回家,往常雖然他吸食鴉片,但是每日最少也要回家露次面,連續幾日不見人的時候一次也沒出現過,父母慌了手腳,讓孟晚晴幫忙去差館報案,請差人打聽下她弟弟的下落。

    「晚晴小姐,你弟弟……的確有他的消息,你出事當晚,被柴花超帶出插花公寓,你弟弟就被老鼠祥指使人打死,沉屍到了魚尾石。」聽到孟晚晴想讓差館查她弟弟的下落,顏雄臉色一凝,開口說道:「屍體還未打撈上來,但是老鼠祥的手下已經認罪被關押,老鼠祥也已經被當晚擊斃。晚晴小姐,節哀。」

    孟晚晴出神的愣了一會兒,對她弟弟,她已經沒有太多感情,整日吸食鴉片,流落街頭,對他的死,孟晚晴可以說早就有心理準備,聽到弟弟的死訊,除了最初時瞬間流露的哀傷,之後的感覺更像是解脫,她慢慢從座位上站起身,對顏雄得體的說道:「謝謝顏警官。」

    「那一晚,是那位宋秘書,救了我嗎?」她扭過頭,把自己的目光定在一處水仙上,輕輕的開口問道。

    顏雄沒有冒然開口,也站起身,斟酌著語句說道:「晚晴小姐,今日宋秘書家裡的店面開張,我要中午之前趕去捧場,不如我陪您一起去見見宋秘書,有些話,還是當面聽宋秘書說的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7
第一九二章 英德西藥行

    宋天耀的確為家裡開了一間店,就是太和街一層自從他們一家搬來之後就空出來的臨街店面,名字沒有與同街那些店舖一樣在元貞利亨康寧宏盛這些招牌字眼中取中國氣息濃郁的店舖名稱,而是就簡單的稱為英德西藥行。

    這間西藥店不是宋天耀自己想要以後投身醫藥事業,而是為家人開的,雖然宋天耀現在算不上大人物,但是也不好再讓父母去街邊修鞋或者去茶樓做雜工,對宋天耀來說,開這間西藥行的目標,並不是為了賺太多錢,主要是能讓父母與每日坐在街邊同街坊聊天,不至於那麼苦悶,又有事情做打發時間。

    宋天耀不重視這間店面,但是宋春良與趙美珍卻都當作如今的頭等大事,他們不知道利康與褚孝信之前與現在的區別,只知道自己兒子仍然給褚家做秘書,這種秘書工作終究不如手裡有產業穩定,所以宋天耀拿錢出來說要為家裡開間店面,兩人歡喜的連續幾晚都未睡好。

    第二天一早就開始請了街坊工人幫手收拾店面,打造貨架櫃檯,做了招牌幌子,又特意去請了神婆幫忙選出黃道吉日,定下正式開門營業的日子,也就是今天。

    宋天耀的父母今日一早就早早換上新衣到店裡做最後的清潔,連同宋雯雯都換上了件乾淨的洋服在店面裡打轉,除了宋家三口人,還有師爺輝,鹹魚栓的老婆芬嫂,鹹魚栓的女兒,乖巧懂事的吳秀兒,以及已經不需要人攙扶拄拐,能放慢腳步自由行動的婁鳳芸。

    剛剛八點鐘,師爺輝手裡就拿著塊抹布站到店面大門外,倚著門好像望夫石一樣朝街頭望去,嘴裡不時冒出幾句:

    「宋秘書怎麼還未趕來?」

    宋雯雯朝自己的嘴裡送著果脯,見到師爺輝那副模樣,好笑的說道:「輝哥,當心變成望夫石,神婆講中午才能正式開張放鞭炮,我哥搞不好還未在酒店裡起床,他那個人,最懶啦!」

    旁邊的趙美珍聽到女兒說自己兒子懶,把手裡的活放下朝宋雯雯瞪起眼:「懶懶懶!全家最懶就是你!我同你這般大時,洗衣做飯縫鞋裁衣樣樣在行,哪像你,連件衣服都不懂裁,當心嫁不出去!過來幹活,就懂得吃,那些果脯是你哥讓我買來招待道賀的街坊的,不是讓你偷嘴嘅。」

    宋雯雯訕訕的放下手裡的果脯,走過去幫自己父親整理貨櫃,婁鳳芸翻看著賬本,手裡撥打著算盤計算藥品數目,嘴裡溫聲對趙美珍說道:

    「雯雯年紀小,再大些就好了。」

    「死丫頭,有你一半的能幹我就知足,家務做不好,又不像你,懂記賬寫字。」趙美珍感嘆了一句,就繼續開始忙碌。

    婁鳳芸今日穿了一件左擺開叉到腿彎的絳紅底色上繡淺色梅花的半袖旗袍,頭髮沒有束起,而是散披了下來,配合那張標準的美人鵝蛋臉,憑添幾分風情,在豐滿高挺的酥胸對應下,旗袍更顯得她腰肢纖細,此時身體半俯在櫃檯前,臀線略略起伏,腳上踩著一雙高跟鞋,愈發襯托的雙腿修長,身材高挑,儼然一個風韻十足的輕熟少婦。

    宋春良趙美珍這對夫妻不知道宋天耀在忙什麼,婁鳳芸卻知道一些,除了師爺輝幫宋天耀跑腿回來對她說幾句,那些幫忙照顧宋家的福義興成員,婁鳳芸也都替宋天耀父母打賞過賞錢,不讓他們白白辛苦,從那些人嘴裡套出過又關於宋天耀的隻言片語,再買些報紙參考,把瞭解的消息拼湊在一起,心中愈發肯定,這位宋秘書這段時間幫利康擊垮了章家。

    這段時間與宋家住樓上樓下,婁鳳芸也勉強算看清了一些宋天耀的為人,這個青年,在做正事時,頭腦心思那是連半點也不會分給女人身上,可是如果沒有事時,見到漂亮女人就雙眼放光,宋雯雯已經偷偷告訴她幾次,這兩日她哥哥坐在太和街的竹蔗水鋪,喝著糖水眼光色眯眯打量過往的靚女。而且婁鳳芸也聽師爺輝說起過自己去九龍那一晚,宋天耀急色一樣跑來見自己的事,讓婁鳳芸感覺宋天耀其實也只是個男人,不是水火不浸的神人,也更真實些。

    但是宋天耀忙著對付章家時,哪怕偶爾回家住,就算明知道自己住在樓上,也不會有去找自己的心思,倒是忙完了章家的事,回家要為父母開店面時再見到自己,一雙眼睛幾乎黏在自己身上甩不脫,隨口說出的言語玩笑更是能讓自己這個在賭檔裡見過三教九流各色人物的女人面紅耳赤。

    這一兩日,恐怕宋天耀就會忍不住跑去樓上私會自己了吧?

    連宋天耀父母都已經看出宋天耀對自己的態度,甚至宋雯雯都已經私下問過自己幾次,是不是做了她的嫂子。

    婁鳳芸一邊撥打著算盤,心裡一面想著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

    眼看時間都已經過了十點鐘,有不少街坊都已經湧進來與宋家人一起等著放鞭炮慶賀藥店開業,宋天耀還未露面,連宋春良,趙美珍都有些坐不住,抽空不時到外面望幾眼,低聲埋怨幾句。

    又過了一會兒,九龍嘉林邊道木屋區曾經與宋家交好的幾家老街坊也都搭小輪趕了過來,連芬嫂都開始與宋春良,趙美珍等人應酬,唯恐冷落了客人,師爺輝更是帶著宋雯雯和吳秀兒兩個,為各個街坊分糖果,倒茶水,忙的滿頭熱汗。

    「芸姐,我來為良伯珍嬸道賀。」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走到負責記賬的婁鳳芸面前,婁鳳芸抬起頭,陳泰朝她露出一張燦爛笑臉,手裡把一個紅封推到婁鳳芸面前。

    「阿泰?」婁鳳芸打量了陳泰身後的幾名小弟一眼,伸手打開紅封掃了一眼,港幣兩百元。

    面前的陳泰,一套乾淨的汗衫長褲,脖子上掛著的金項鏈足有拇指粗,嘴裡叼著的香菸看煙標就知道是英國三五香菸,朝裡面看看正被諸多街坊圍攏恭維的宋春良與趙美珍,婁鳳芸只能自己站起身對陳泰說道:「你有心了,珍嫂他們忙不過來,你等一等,你耀哥很快會趕來,阿輝,幫阿泰他們準備茶水。」

    師爺輝聽到婁鳳芸的吩咐,拎著茶壺走過來,看到是陳泰登門,笑了一下,單手拍了一下陳泰的肩膀:「阿泰嘛,這裡比我還要熟,飲茶自己倒就好。」

    陳泰仍然是燦爛憨厚的笑容,倒是陳泰身後的幾個小弟,看到拎著茶壺的師爺輝都敢拍陳泰的肩膀,就要上前開口說話。

    陳泰像是腦後長了眼睛,頭也不回的吩咐:「這是輝哥,叫輝哥。」

    「輝哥。」幾個陳泰的跟班不服氣的打量著師爺輝,開口叫了一聲。

    師爺輝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幾個跟班的表情:「喂,好多你認識的街坊也在裡面,我先過去幫忙。」

    他剛轉身,店外金牙雷,盲公石也帶著幾個人趕來,剛好與陳泰的人碰到一起。

    「雷哥,石哥。」陳泰見到金牙雷和盲公石等人,開口打了個招呼。

    婁鳳芸也開口向金牙雷打招呼,自己慢慢從櫃檯裡走出來親自招呼這些江湖人,宋天耀父母不知道如何同江湖人打招呼,宋天耀又沒有在場,只能由自己來做這些事。

    金牙雷如今也不敢再把婁鳳芸再看成是福義興門下隨意呵斥的老四九,面前這個寡婦很明顯是跟了宋天耀,自己如果再擺福義興坐館的架子,被這個女人吹了宋天耀的枕邊風,本來在譚長山這件事上就已經讓顏雄搶了頭功壓過自己,再被吹過枕邊風,自己恐怕以後更不入宋天耀的法眼。

    婁鳳芸似乎也忘了金牙雷讓人對自己執行過家法的事,與陳泰,金牙雷等人搬了幾把凳子在門口的風雨廊下聊著天,至少表面上看起來談笑風生,只是幾個人的眼睛卻都偶爾會瞄向廊外。

    就在這時,一輛舊款福特汽車聽到了遠處,聽到汽車響,金牙雷,陳泰,婁鳳芸都下意識的起身朝外走了兩步出了風雨廊,以為是宋天耀開車趕回來,可是等站到門外才發現,顏雄帶著兩個手下與一個女人,從街對面停好的車上走了下來。

    婁鳳芸最初看去時,發現不是宋天耀,就沒了仔細觀察的興致,她認識差佬雄,以為差佬雄是帶了他自己的老婆來捧場,可是等看到顏雄領先女人半個身位,卻又討好似的稍稍半側著身好像帶路一樣,女人特有的直覺讓她心中一沉,那不是顏雄的女人,這種場合,難道讓她相信顏雄是帶了探長老婆來道賀?只能說明這女人與宋天耀有關係。

    她站在藥店門口朝女人望去,被顏雄帶路的女人也恰好抬頭望向立在英德西藥行招牌下的婁鳳芸,兩個女人目光交匯對視不過短短一瞬,就各自避開。

    金牙雷與顏雄同樣也有些尷尬,兩人此時的站位,就好像是各自分好站隊一樣,金牙雷帶著人站到了婁鳳芸一側,而顏雄則帶著兩個手下陪著孟晚晴走過街道,涇渭分明。

    看到被自己踢過一腳的婁鳳芸此時儼然女主人一樣站在藥店門口,顏雄心中打了個哆嗦,這個女人如今也是宋天耀的女人?蒲你阿姆,果然自己運氣還是有些衰,如今就只能指望身邊這位已經名動江湖的晚晴小姐能更得宋天耀寵愛,不要讓那個寡婦做大,免得她記恨自己當時的那一腳,吹宋天耀的枕邊風。

    再看藥店的招牌,英德西藥行,顏雄心中有些犯嘀咕,英德西藥行,果然是英德西藥行,現在自己身邊的孟晚晴,與立在門口的寡婦芸,可不就是戰爭中的英國與德國一樣,死對頭來的?以後有的鬥了,希望身邊的晚晴小姐厲害些鬥過寡婦,以後對自己多關照些,怎麼說兩個人也是共同熬過那一晚,換來今日的揚眉吐氣,出人頭地的戰友。

    「滴滴」,又一輛福特汽車從街外駛了進來,對著街上行人按了下喇叭,看到那輛車出現,此時神色各異的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婁鳳芸立在店門處,金牙雷立在她身旁,孟晚晴則剛剛與顏雄走到街邊,也聽到喇叭聲停下腳步,四雙眼睛全都朝已經慢慢臨街停下的福特49望了過去。

    宋天耀與高佬成從車上前排下來,還沒等站穩,汽車的後車門也被人打開,一個幹練利落的年輕女人穿著女式西裝,踩著高跟鞋下了車,自然而然的站到了宋天耀的身邊,與宋天耀並肩朝著英德西藥行這裡走來。

    顏雄不自覺的撓了撓鼻子,像是自言自語說道:「會不會是與宋秘書一起下車那個女人才是德國,這兩個是英美聯軍來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8
第一九三章 孟菀青

    與宋天耀一起下車的自然是褚孝忠的秘書江泳恩,來這裡也不單純是為了祝賀宋天耀的藥行開業,而是有些事物由她接手,此時宋天耀正邊走邊對她說道:

    「我註冊在紙面上那家叫冠亞的二級分銷公司,這兩日偷懶,關於冠亞利潤分配的賬目和名單只擬了大概三分之二,回頭我把名單和數目交給你,你自己補充全,每個月轉到那些人的賬戶上就可以。」

    「你真的不打算自己再做褚先生的秘書?我聽忠少講,褚先生與他母親都開口挽留過你,再說,就算不做秘書,這間叫冠亞的醫藥公司也能讓你快速積蓄財富,為什麼不自己打理,而是交給忠少?」江泳恩側著臉,望向身邊的宋天耀,好奇的問道。

    自己作為褚孝忠的秘書,無論如何都暫時比不上身邊這位褚孝信秘書在褚家的風頭,她並沒有過多嫉妒,兩人身份地位不同,褚孝忠獨立自主,是事必躬親的年輕商海才俊,自己只需要在旁邊更多的為老闆處理瑣碎雜務。而褚孝信則更像是個不理朝政的阿斗,大權和信任全都交給了面前這個青年,所有利康的事都是這個青年一言而決,這種事不是純靠嫉妒和羨慕就能得到。

    江泳恩只是不清楚為什麼明明宋天耀如今在褚家地位炙手可熱時,居然要淡出褚家的事物,甚至連褚耀宗都已經默認允許他註冊成立的二級分銷公司冠亞,都只留下公司註冊人的名頭,把公司事務全都轉給了褚孝忠,褚孝忠就是為此才安排自己來和宋天耀做交接。

    「你真以為冠亞是我的一個人的?」宋天耀對江泳恩笑了笑:「海關的鬼佬,負責在香港海域緝私的英軍,水警,那些工商業管理處的各個官員,全都要打理的,好處都需要由冠亞賬目上的利潤支付,至於冠亞之所以要掛我宋天耀的名字,是我用來為褚先生做招牌,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宋天耀一個小小秘書,只要做的好,褚先生就能讓出五個分銷公司中的一個給我,千金買馬骨的故事而已,這些是做給外人看的,褚會長當然會同意,難道我傻乎乎的真把冠亞的利潤獨佔?想想也不可能嘛,自己知自己事,稍稍賺一點就足夠,想要出人頭地,仍然需要靠自己努力……哇,兩個美女在面前一動不動被人欣賞的機會真的很少。」

    宋天耀與江泳恩走到店面外的風雨廊處,才注意到婁鳳芸,金牙雷站在門口,顏雄,孟晚晴站在街邊,此時涇渭分明的正望著自己與江泳恩,所以最後才笑著在聊天最後轉移了話題。

    「宋秘書。」

    「宋秘書。」

    「宋秘書。」

    「耀哥。」

    他在打量著門外的孟晚晴和婁鳳芸,這些人也都紛紛開口同他打招呼,江泳恩看著兩組人,半轉過頭,髮絲甚至輕輕擦過宋天耀的耳廓,低聲說道:「兩個女人好像都比你看起來大些,真的是你的……情人?大房二房碰面呀?」

    「你年紀比我也大些,阿姑,今年有沒有三十歲?你一把年紀還不是被我壓了一頭,不過我不會給你找回來的機會,多說一句,不聊工作時,你同其他女人也沒有什麼區別,一樣八卦。」宋天耀沒有回答江泳恩的問題,而是調侃了對方一下,然後神色自然的走到店舖外,朝兩班人先介紹了一下江泳恩:「這是忠少的秘書,江泳恩小姐,有事來見我。」

    又指向婁鳳芸,對江泳恩和孟晚晴說道:「這是芸姐,一直在我家樓上獨居,我還未得手,不過以後有機會。」

    再轉過身介紹孟晚晴給婁鳳芸和江泳恩:「這是晚晴姑娘,不肯同我出街,所以我也仲未得手,所以大家不用太尷尬。」

    江泳恩的介紹還好些,可是介紹婁鳳芸和孟晚晴時,宋天耀說自己未得手時語氣平淡卻輕浮的樣子,讓江泳恩忍不住瞪圓了眼睛,雖然現在一夫多妻制的確還未廢除,但是女性獨立和男女平等這種思想在她這種留過學,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腦海中已經深深根植,第一反應就是想看兩個女人對宋天耀這種自大的男人有什麼反應,會不會潑辣的罵幾句。

    出乎她意料的事,孟晚晴只是聽完宋天耀的話,好奇的望了下婁鳳芸,沒有出聲,而婁鳳芸則是胸部輕輕起伏了一下,明顯是鬆了口氣。

    「宋秘書,我開車載晚晴小姐過來的,她想親自對你講句謝謝。」顏雄看到宋天耀伸手去拿口袋裡的香菸,先一步把自己的香菸已經遞過來,幫宋天耀點上。

    「晚晴小姐有心了,請進。」宋天耀夾著香菸,朝孟晚晴露出一排白牙禮貌的笑道。

    然後就看向躲在金牙雷背後,剛剛開口叫自己耀哥,此時卻有些畏縮囁嚅的陳泰,笑眯眯的說道:

    「你又不欠我,又救過我,幹嘛仍然這幅表情?」

    又與金牙雷微笑打過招呼,這才招呼眾人一起進了西藥店。

    孟晚晴本來有些遲疑,想要轉身離開,可是她想走,顏雄哪能同意,一團心思就盼孟晚晴鬥敗寡婦芸,看到宋天耀,江泳恩等人朝店面裡先走去,他在後面壓低聲音對孟晚晴說道:「晚晴小姐,宋秘書對你真是冇話講,為了救你他那一晚付出不知幾多,這種道謝的話還是要您自己講給他聽。」

    其實那一晚,顏雄自己豁了出去,至於宋天耀,什麼都沒做過倒是真的,髒活累活都是他顏雄一個人做的。

    孟晚晴微微搖頭,她對宋天耀很有好感,不然當初絕望之際也不會腦中閃過對方的影子,可是等真的要與對方對話時,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留在了原地。

    「晚晴小姐,你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考慮幫下我,看在我那晚捨命救你的面上,你半路離開,我顏雄哪裡還有面子在,幫幫忙啦?」顏雄眼看宋天耀金牙雷等人都已經進了店內,有些焦急的說道。

    孟晚晴猶豫一下,最後在心中告訴自己,再見那位宋秘書一次,親口對他講過謝謝之後,就再也不見。

    等進了藥店,卻又沒了與宋天耀開口的機會,很多街坊朋友本來就是想要與宋天耀攀交情才會特意登門,此時宋天耀出現,更是團團把他圍住,讓孟晚晴擠都擠不到宋天耀附近,更不要說開口道謝。

    店裡街坊舊鄰再加上江湖人,只有三十多人,等宋天耀的老豆宋春良在吉時點燃鞭炮炸響,所有人恭祝過生意興隆之後,就被宋家請去隔壁街的酒樓就餐。

    街坊和其他女人由宋春良和趙美珍,芬嫂,婁鳳芸等人去其他包廂招呼,宋天耀的包廂內,則只有金牙雷,高佬成,盲公石,陳泰,陳泰的小弟鐵頭蘇,顏雄和他的兩個手下阿偉,阿躍以及褚孝忠的秘書江泳恩。

    席上的客套寒暄敬酒之後,宋天耀放下酒杯,對金牙雷開口說道:

    「以後利康在碼頭上的事,雄哥為褚先生打理,這件事褚先生也已經點頭同意,雷哥你的人以後聽雄哥安排就是,如果有搞不定的事,也只需要去揾雄哥,他會決定是不是要通知褚先生。」

    即便心中早已經知道答案,但是等宋天耀親口講出來,金牙雷仍然心中忍不住一陣失落,慢一步就步步慢,顏雄那一晚心狠手辣,恰好又等到機會,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居然硬是被他一夜之間翻身,從一個軍裝成為了便衣探目,最主要的是成為了利康公司在碼頭事物的主理人。

    金牙雷心中失落臉上卻笑容不變,對宋天耀說道:「阿雄做事無可挑剔,又是老福自己人,能被褚先生信重也是老福的機會。」

    旁邊顏雄已經舉起酒杯,朝金牙雷敬酒:「也要多謝大佬你給我機會,我敬你。」

    顏雄在酒桌上活絡氣氛頗有一套,兩杯酒之後,就已經笑著詢問陳泰,金牙雷有沒有興趣去他現在旺角的轄區內做些生意,他替宋天耀招呼這些江湖人,宋天耀倒是得到與江泳恩交談的機會,江泳恩喝了一口竹蔗水,收起正在看的那份宋天耀剛剛在吃飯前用鋼筆在紙上記下的名字和數目名單,對已經被敬過四五杯酒,臉上稍顯酒紅的宋天耀問道:

    「你以後不幫褚家做事,準備自己做什麼生意?」

    宋天耀放下筷子,看著面前的殘酒說道:「讓家裡人先做些小生意,等過幾日我幫褚先生把生產驅蟲藥的製藥廠事宜安排好,準備去香港大學圖書館讀幾個月的書。」

    「讀書?你英文不是很好嗎?做生意又有一套,對章家的佈局更是讓忠少都讚不絕口,好端端去讀書做什麼?」江泳恩聽到宋天耀的話,怔了一下。

    宋天耀側過頭看看江泳恩,又收回目光搖搖頭:「不同的,自己做生意與為別人做秘書不同,勉強跑跑腿肚子裡的東西也許還夠用,但是做生意,我連香港,日本,東南亞目前的商業形勢都不瞭解,好像盲人一樣,當然需要系統的學習,而且很多生意,你想找到合適的切入點,必然也要瞭解香港對這個行業的法律條文,行業規定。香港各行業專業書籍最多的地方在哪?當然是香港大學圖書館,所以我就去香港大學讀書嘍?禁運令不解除,進口的原材料價格大幅上漲,出口商品又礙於原材料價格,無法降價與日本產品對抗,這段時間任何生意都會很難做,我幹嘛要急著搶在這種時候去做生意?讓家人搞些小生意餬口就蠻好。」

    「什麼樣的小生意?在你眼裡算餬口?」江泳恩聽完宋天耀的話,思考了幾秒鐘開口問道:「什麼樣的生意,又是值得你去做的?」

    「我也不知道什麼樣的生意值得做,不過有一點我知道,無論做什麼,我得先有些籌碼,有資格入場才行。至於餬口的小生意,遍地都是,驟然大富有些難,但是養幾十口人吃飯穿衣應該足夠。」

    「就是你的西藥店?」

    「當然不是,那是用來讓我老豆老媽養老,同街坊吹水用的。」宋天耀把杯中殘酒喝掉:「慢慢來,時間還很充裕。」

    江泳恩還想問下去,趙美珍此時已經在外面推開包廂的門:「阿耀,過來同街坊講句話,他們都已經吃好準備回家。」

    宋天耀起身離席,朝外去陪父母送客,禮貌的送走大部分街坊後,才發現孟晚晴也從包廂內走了出來,對宋天耀欠欠身,話語雖然清冷,但是低頭欠身前那一抹眼神卻滿是依戀,她從自己手腕上挎著的手包裡取出一個布袋,遞到宋天耀的手裡,輕聲說道:「宋秘書,多謝您救了我,這是我的一點謝意,不成敬意。」

    把書本大小的布袋遞到宋天耀手裡,孟晚晴說完之後,低著頭從宋天耀身邊走過,朝樓梯處走去,宋天耀想著女人低頭前看自己最後一眼的眼神,手裡惦著布袋轉過身,聲音沒有了之前的輕佻,而是難得認真的開口:

    「如果我現在陪你下樓同你聊聊,你願不願意聊完之後同我一起走走,孟菀青小姐?還是繼續和那一晚一樣,想對我講,恨死我了?」

    孟晚晴聽到宋天耀叫出自己真正的名字,錯愕的轉過身望向宋天耀,宋天耀微笑著朝她問道:「願意,還是恨?」

    「願意。」孟晚晴臉上雖然仍然淡淡的,但是卻臉頰處稍稍泛起些暈紅。

    宋天耀手裡拿著布袋,走過去自然的牽起孟晚晴的手朝樓下走去,頭也不回的對二樓樓梯口還未回過神的師爺輝說道:「讓我老媽不要叫我,不要找我,我已經成年人,要去做些男人該做的事,忍了近二十年,很傷身嘅。」

    說完他用手輕輕握了握孟晚晴的手指,輕笑著說道:「想對我講完再見就不見人?那種佔你便宜的撲街容易打發,我這種貌似君子的色狼才最危險,現在再想不見人,太遲啦,菀青,《九歎—憂苦》雲,菀彼青青,好名字。」

    「你知道我名字的來歷?讀過楚辭?」孟菀青聽到宋天耀連自己名字的來歷都知道,壓下被對方握著手的羞意,驚訝的看向宋天耀。

    宋天耀坦誠的搖搖頭:「沒有讀過,我特意請人向你父親問的,順便連你家住址也一併問了,就在你去海鮮舫上工被辭退的那天。」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8
第一九四章 折蕊

    直到被宋天耀牽著手從太和街一直走到半公里外的灣仔堅尼道馬禮遜酒店,進了客房,宋天耀攬住自己的腰朝床上倒去,孟菀青才回過神來,看到宋天耀摟住自己,她那張一向清冷的臉才開始驚惶起來,而且還有些茫然,自己到底是怎麼被這個男人牽著手從街上走到酒店裡來的?

    宋天耀在街上時,只是牽著自己的手,兩個人沿著街邊好像戀人一樣散步閒聊,讓孟菀青慢慢消去最初的羞意,而且宋天耀從詩經楚辭開始說起,繼而是書法,再聊到量體裁衣,然後是中國菜系,全都是讓孟菀青感興趣的話題,尤其宋天耀說起的很多東西,她都聞所未聞,讓她忍不住好奇發問,問完之後還要思索片刻才能勉強理解。

    現在被這個男人摟在懷裡,看著他壞笑的表情,孟菀青才醒悟過來,是這個男人故意在路上拋出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巧妙的設置話術引誘自己發問再深思,不知不覺中被哄到了酒店內。

    宋天耀看到孟菀青臉上先是驚惶,然後迷惑,最後稍稍睜圓眼睛羞怒的瞪向自己時,被那連續的表情變換逗的笑了起來,這種表情讓往日看起來冷豔嫻靜的輕熟女多了些誘人風情,宋天耀翻身把孟菀青壓到自己身下,壞笑著說道:「剛剛才想到?太遲了。」

    孟菀青伸出兩隻手想去輕輕撐宋天耀的胸口不讓他壓上來,宋天耀卻馬上自己停下動作看向孟菀青,孟菀青被宋天耀突然停下的動作反而搞的微怔,雙手從對方胸口處收回來,咬了下嘴唇,怯生生的開口:「你……」

    她雙手一放下,宋天耀就已經把上身壓了上去,孟菀青的紅唇已經被宋天耀吻住……

    ……

    直到酒店客房的房門在走廊裡被服務生禮貌的敲響,詢問客人是否需要訂晚餐時,宋天耀才醒了過來,愣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忘記在客房門外掛上讓服務生請勿打擾的牌子,開口打發走門外敬業的侍者,宋天耀側過臉,看向蜷在自己身邊,露出光滑後背在外的孟菀青,伸手將被子朝上拉了拉幫她蓋好,然後下床撿起被兩人踢落到地上的衣服,取出香菸點燃,又回到床上,上身靠在床頭,神清氣爽的吸著煙陷入思索。

    孟菀青其實在侍者敲門時也已經醒來,只是她沒有出聲,等宋天耀幫她體貼的蓋好被子,又躺回自己身邊沒有發出聲音,才慢慢抖著睫毛睜開眼,偷偷望向這個男人。

    「酒店餐廳要夜間十點才會打烊,你可以再睡一會兒,女人第一次之後是要多休息的。」似乎早就察覺了孟菀青的小動作,宋天耀彈了一下菸灰,突然轉過頭對來不及再閉眼偽裝的孟菀青說道。

    孟菀青的俏臉再次慢慢泛紅,先把身體藏在被子裡一陣摸索,接著整個人都蒙進被子悉悉索索,頭和雙手從床尾處的被角探出去,把在被自己忘情歡愉時不小心踢落到地上的貼身衣物撿起,藏在被子裡穿好,這才又從床頭處探出頭側過身,靜靜的看著宋天耀。

    「你在路上時,為什麼不和我聊琵琶?」等宋天耀一支菸吸完,孟菀青才開口輕聲問道。

    宋天耀把女人摟到自己腰腹處:「我又不是白痴,故意聊你不喜歡的東西,等你回過神半路嚇跑咩?」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我父母也不知道。」孟菀青被宋天耀把她的臉龐摟到緊貼在對方的小腹處,注意到宋天耀還未穿衣服,所以閉著眼把被子幫宋天耀朝上提了提,這才睜開眼說道。

    「取悅客人揾錢餬口,就算當初學琵琶是喜歡,在海鮮舫呆的久了,恐怕也該厭了。」宋天耀的手穿過孟菀青剛剛穿好的抹胸,覆到對方的酥胸上說道。

    比起含苞待放的少女,他更喜歡這種已經把自身魅力全都釋放出來的成年女人,就好像此時身邊的孟菀青,外表冷豔內心火熱,冷,不過是她見慣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之後的保護色,典型的男人恩物,這種女人是值得他稍稍花些心思去握到手中的。

    孟菀青隔著抹胸按住宋天耀作怪的手,她被宋天耀一碰,之前還能保持冷靜的聲音就有些糯軟:「不要……」

    「海鮮舫那裡,是我讓人打過招呼,不准他們再留你。伯父之前開裁縫店做洋服,因為銀號倒閉,多年積蓄全部虧空,但是裁縫手藝應該還在,有沒有想過再開一間,或者說,開間小小的製衣廠?洋服也可以開製衣廠的,不一定全部都要請裁縫師傅登門訂做,請些親戚朋友去幫手,賺些手藝錢也是好的,能讓他恢復些對自己東山再起的信心,不然窮困太久,內心就會習慣把自己當成窮人,忘了什麼叫做努力。」宋天耀對孟菀青問道。

    他查過孟菀青的家庭環境,之前孟家在廣州開裁縫店為生,內戰開始,孟家遷來香港,仍然以為人量體裁衣為業,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是比起宋天耀自己出身的寮屋人家,已經是天上地下,不然也不會養出一個懂詩詞書法琵琶的孟菀青出來,可惜上海富豪湧來香江,掀起炒金潮,搞到很多銀號,錢店紛紛破產關門大吉,孟家存款的那家銀號就在其中,多年積蓄付之東流,獨子又染上鴉片毒癮,四處借下高利貸,把好端端一個中等家庭,逼迫的要靠養在閨房的女兒帶了琵琶去海鮮舫以色藝愉人賺錢勉強餬口。

    孟菀青扭回頭,黑亮清澈的眼眸看向開口的宋天耀,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中的歡喜卻藏不住,她見過宋天耀能開口一句話,就有很多江湖人甚至顏雄那些差佬為他奔走的場面,也見到他隨手打賞豪氣大方的歡客氣度,可是她在骨子裡厭惡江湖人與舫船上的尋歡客,此刻聽到這個男人沒有大言爍爍的炫耀他的財富與勢力,也沒有開口允諾要給自己多少多少金錢首飾表示寵溺,而是語氣認真,就好像夫妻之間溫情交流,勸說自己父親繼續做裁縫生意,

    此刻的宋天耀對孟菀青來說,比那個一夜讓顏雄殺人救自己去見他的宋天耀更值得託付。

    她在這裡欣喜的看著似乎在思考做正事而陷入停頓的宋天耀,覺得自己沒有所托非人時,宋天耀那隻手卻又繼續開始在她裹胸內蠕動,等孟菀青回過神時,自己剛剛系好的裹胸銀鏈已經又被宋天耀解開。

    宋天耀再度翻過身,壓在女人身上:「我剛剛認真算了算,酒店餐廳十點鐘才打烊,這段休息時間似乎太充裕,不如再來一次。」

    孟菀青臉色羞紅的把宋天耀胸口撐起,眼睛定定的望著宋天耀,堅定的微微搖頭,宋天耀望著身下女人,出聲問道:「又變呢般冷淡?」

    孟菀青咬著嘴唇,低低的在嬌豔紅唇間擠出一個字:「疼。」

    聲冷音媚,玉顏如仙。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8
第一九五章 新的開始

    褚耀宗洗漱過後,穿著寬鬆的睡意進了自己位於後樓的臥室,自己的妻子彭秀蓮正倚在床頭,藉著床頭檯燈的燈光,看著通篇全是伶人獵奇趣事的《伶星日報》,看到褚耀宗回房,彭秀蓮把報紙折好放到床頭櫃上,直起身從床頭櫃上捧起溫度剛好的燕窩溫補湯遞給褚耀宗,褚耀宗接過慢慢的喝掉,彭秀蓮又已經舉起手帕,親自幫褚耀宗把嘴角擦乾淨,兩夫妻這才一起躺在床上就寢。

    「阿信的那位秘書……真的不打算在利康做事了?我聽晚飯時阿信講,宋秘書今日去西營盤高街租下了一層唐樓。」彭秀蓮今晚沒有急著熄掉檯燈,而是猶豫了一下朝褚耀宗開口問道。

    她天生一副與世無爭的性格,也沒有豪富之家大婦的氣質,因為是續絃的身份,所以更不會對褚家人擺女主人的架子,平日裡繡花聽曲教導褚孝智,對褚家生意從不過問,如果說有牽掛,那也只有她自己產下的兩個兒子,褚孝智年紀還小,養在身邊讀書,目前讓她關心的只有褚孝信,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褚孝信能力如何,利康短短時間內,蛇吞巨像一樣吃下章家的生意,並且褚孝信成為太平紳士,全都是那個年輕的秘書宋天耀謀劃出來的,她擔心如今褚孝信被捧到高高在上,引起各方注意,真正出力為褚孝信搏來一切的宋天耀卻功成身退,自己兒子那種性子,萬一沒了宋天耀在旁邊幫忙照顧,會一個不慎重重跌落下來。

    「開口壓他,他也會留下繼續為褚家做事的,阿忠也問過我為什麼不留下宋天耀。其實阿耀無論現在在不在褚家做事,外面也都當他是褚家的人,沒必要一定要把他強留在阿信的利康。說起來,我倒是真的很欣賞阿耀,可惜沒有女兒,不然先定親,再嫁過去,倒是樁好姻緣。」褚耀宗半眯著眼,笑著調侃道:「真要是有女兒嫁給宋天耀,說不定金王周志元信自誇的他那位乘龍快婿都比不過阿耀。」

    彭秀蓮在旁邊伸手輕輕拍了下褚耀宗的手臂,打斷了自己丈夫的笑話:「不要講笑,阿信離了宋秘書,我怕他又變回從前那樣,宋秘書離開,是不是因為薪資太少?」

    「他幫阿信,借的是勢,不是為了錢,這種事,你不懂。不過你不用擔心阿信,阿信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因為我準備把四弟家的書恆安排去利康幫阿信打理生意,不會給他閒下來的機會,而且宋天耀也許一年,兩年之後,就會繼續與阿信站到一起,只是身份可能不再如同今時今日。」褚耀宗對自己妻子說道:「阿信運氣好的很,我看你關心阿信的生意,不如關心關心阿信的婚事,他年紀也不小,該娶老婆收收心了。」

    聽到褚耀宗安排了褚書恆去幫自己兒子打理利康的生意,彭秀蓮輕輕鬆了一口氣,這說明自己丈夫開始真正重視起褚孝信了,褚書恆之前一直幫褚家打理旗下的紡織生意,算是褚家生意的核心人物,之前被打發去利康幫褚孝信的褚孝忠舅舅福伯那種人物,比起褚書恆來,簡直是雲泥之別。

    得到了保證的彭秀蓮探手熄滅了檯燈,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褚耀宗則想著自己妻子提起話題沒有急著入睡,宋天耀做事無可挑剔,就算是準備淡出褚家生意,也為褚孝信留下了一個千金賣馬骨的表象,二級分銷公司掛著他的名字,但是卻又把公司利潤如何分配已經擬好,褚孝忠晚餐後把那份利潤分配名單給褚耀宗看過,利康在藥品生意中需要打點的關節人脈,無論鬼佬還是華人,每人該從每筆生意中分潤多少好處,比例分配的非常精細,幾乎可以說,就讓自己的兒子褚孝信在不需要會計的情況下,只拿著這份清單就能把該打點的人脈開銷計算出來,宋天耀自己,每月從冠亞公司分到手的利潤,不過八千塊,即便褚耀宗知道宋天耀藉著褚孝信的名頭,強奪了福義興幾個漢奸的家業,地契房產林林總總加在一起價值三五十萬港幣,可是在冠亞每月支領八千塊,比起他為利康打下的江山,仍然寒酸的不成樣子。

    宋天耀求的是勢,如今勢已經到手,作為交換,褚孝信的利康成為香港藥業龍頭,本人也成為太平紳士,這時候功成身退只領一份微薄利潤,就算是老辣如宋天耀,也對宋天耀無話可說。

    與其自己堅持不放人,讓他繼續為褚家效力,讓對方心中藏下不滿伺機生事,倒不如大度些,讓宋天耀藉著褚家的招牌出去,自己做番事業。

    而且比起留宋天耀在褚家做事,褚耀宗更好奇這個青年自己能在香港踢打出一個什麼樣的局面,他作為秘書為老闆籌謀策劃時,手段多變,心機詭譎,自己做生意時是不是也會用這種動輒搏命,稍有不慎就萬劫不復的手段。

    而且宋天耀需要多久以後,又會以什麼樣的新身份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很期待。

    ……

    「這裡白天會很吵。」孟菀青在宋天耀新租住的獨層唐樓裡慢慢踱步打量著,看看窗外不遠處人聲鼎沸的水站,與很多兒童聚集的破舊遊樂場,此時站在窗口,能清楚的聽到因為排隊打水而發生爭吵的街坊正互相指責。

    孟菀青扭回頭對正催促搬家工人把他需要的生活家具搬進來的宋天耀問道:「這麼吵怎麼看書補習?」

    「我白天是去對面的香港大學圖書館裡看書,又不會白天在這裡看,晚上既不供水,孩子們也要回家休息,自然也就安靜下來。」宋天耀幫搬家工人推著房門,方便他們搬運家具進房間,嘴裡說道。

    結果宋天耀的話剛聽完,孟菀青就看到四個搬家工人把一張尚未拼裝的雙人木床,連同床墊床腳之類的物件,先搬了上來,等工人按照宋天耀的吩咐把雙人床運去臥室,孟菀青慢慢走到扶著房門的宋天耀面前,欲言又止的問道:「雙人床?」

    「難道你同我住不需要雙人床,住單人床整晚被我壓你受得住咩?或者你願意搬去和我老媽住?」宋天耀看向孟菀青,認真的問道。

    孟菀青身材高挑,赤足恐怕都有近一七零的身高,此時穿著件半袖旗袍,踩著高跟鞋,看上去比宋天耀身高差不了太多,即使低下頭去,宋天耀也能清楚看到對方俏臉漸漸變紅。

    之前走在街上,即便宋天耀牽著這個長腿輕熟女的手被過往行人看到,孟菀青的臉色也永遠是淡淡的帶著清冷,只有剩她一個人對著宋天耀時,才能看到她這種反應。

    「你要讀書……我不好同你住在一起,不如我回家同我父母住,等你閒暇時再來探你,免得你沒辦法專心補習。」孟菀青眼睛先瞄了一眼臥室,發現工人在拼裝木床,沒有留意這裡,這才把紅唇遞到宋天耀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伯父現在滿心籌備他的裁縫店,哪有心情看到你,再說他們又不是不知道你被一個江湖惡人大開殺戒搶到手的事,你前兩晚沒有回家,你不是講他們也沒有問起太多嘛。而且,你在這裡,為什麼我沒有精力讀書?」宋天耀朝孟菀青壞笑著問了一句。

    孟菀青咬著嘴唇朝後退了兩步,站在宋天耀面前,眼神羞怒的瞪著宋天耀不再開口。

    宋天耀自己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想到了,你存心不良,晚上準備同我……」

    「明明是你讓人打了雙人床。」孟菀青知道宋天耀故意逗自己,可是仍然忍不住開口分辨了一句:「我搭電車回家了。」

    說完轉身作勢朝外走去,宋天耀從後面輕輕攬住對方的腰,輕輕一拉摟到自己懷裡:「你都沒住過怎麼知道我沒辦法專心讀書,等你發現我沒辦法專心讀書之後再走也來得及。」

    孟菀青其實也不想與宋天耀分開,最近她苦惱的是,父母似乎對自己被某個江湖大人物強行霸佔這條在街坊嘴裡廣泛傳播的消息深信不疑,母親還哭哭啼啼的對自己講了整夜的對不住,埋怨她與父親無能,如果不是家道敗落,需要她去海鮮舫拋頭露面,也不會讓她落到這種下場。

    然後又勸她乖巧懂事些,不要被看中她的江湖大佬拋棄,這兩日每次回家都被母親哭訴對不起自己,詢問是不是被男人拋棄,讓孟菀青對回家都有了一種恐懼感,她解釋自己如今的男人是位秘書,但是父母卻明顯不相信,只當她是寬慰兩人。

    所以宋天耀跑來西營盤高街租下一層唐樓,讓孟菀青來幫他參謀時,孟菀青就隱約猜到宋天耀的心思。

    孟菀青當然願意與宋天耀住在一處雙宿雙飛,安安穩穩的過二人世界,哪怕這個男人總喜歡逗弄自己,看到自己害羞發怒的模樣。可是她雖然情熱,但是也的確擔心宋天耀如果每晚與自己住在一起,會不會耽誤了他所謂的補習,這個男人對自己現在很迷戀,恨不得去洗手間方便都牽著自己的手,宋天耀寵自己,但是孟菀青卻覺得自己不能讓他沉溺溫柔鄉,男人自然要有男人的志向,宋天耀認識自己之初,就不是沉迷女色見到女人就不懂邁步的紈袴公子,孟菀青也不希望宋天耀身邊多了自己之後,就沉淪與自己的男歡女愛,淡了男人事業。

    所以她很堅決的從宋天耀懷裡掙開,認真的說道:「我,我過幾天再來探你,你專心看書,不能因為我耽誤了你該做的事,而且珍嫂那裡如果知道你補習時我住在這裡,她也不會高興的。」

    「香港政府沒有規定來大學圖書館看書就一定要做和尚啊大姐,怎麼我感覺自己來這裡讀書就和你送丈夫出家是一個感覺?你擔心我老媽不鍾意你同我搬來一起住?你不如擔心到年尾時肚子未變大,她那張黑臉的好。」宋天耀看著孟菀青那副堅持的模樣,微笑著說道。

    不過即便他如此說,孟菀青仍然是微微搖頭,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

    想到每天晚上自己回來睡覺時沒有素手紅袖添香,也沒有美人雙宿雙飛,宋天耀有些失落,不過倒也沒有強留孟菀青:「好吧,不過過幾天,到底是幾天?寺廟的廟祝都有假期,總不能讓這張雙人床空太久。」

    「五天後我來……三天好了。」孟菀青自己本來想說五天後,可是剛說出口就看到宋天已經一副準備反對的表情,所以又臨時改口成了三天。

    「那等工人收拾好之後,我們先去試試雙人床……」

    「宋秘書!宋秘書!我送菜被人打……」還沒等宋天耀繼續挑逗孟菀青,師爺輝已經捂著被打的青紫一片的左眼眶跑了上來,戳在門口殺豬一樣對宋天耀叫道。

    這一句話就讓孟菀青眼中的柔情變成羞意轉過頭去,宋天耀一腔火熱好像被照頭淋了桶冰水一樣澆滅,他轉過頭看向眼眶被打了一拳好似獨眼龍一般衰樣的師爺輝,開口聲音已經是麻木或者說絕望:

    「你幾時才能懂察言觀色是乜鬼?你送菜又不是去斬人搶碼頭,這也能被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8
第一九六章 軍營易貨

    師爺輝站在門口可憐兮兮的望著宋天耀,宋天耀對他的抱怨次數已經太多,最初剛認識宋天耀時,如果被他呵斥一句,師爺輝可能還會嚇的半天不敢喘氣,回去冥思苦想自己到底如何惹了宋秘書不開心,但是次數太多之後,師爺輝自己都已經習慣每次見到宋天耀被罵,如果宋天耀給他笑臉讚他做得好,他倒會覺得不自在。

    所以宋天耀罵他不懂察言觀色,送菜這種事都做不好,他完全不在意,捂著自己的眼眶,昂著頭理直氣壯的說道:

    「我按宋秘書講的去西營盤兵營為那些士兵送菜的嘛,把菜送去軍營倉庫換了菸酒鹽出來後,哇,走出軍營沒有多遠,就被一群阿婆攔住貨車,罵我白痴,說我只拿這麼一點點,以後讓他們怎麼做?我剛分辨幾句,一個阿婆就朝我吐口水!」

    「你揍那個阿婆了?」宋天耀看向師爺輝問道。

    師爺輝低下腦袋:「沒有,她朝我吐口水,我當然朝她也吐口水,她年紀大當然不如我惡嘛,哪裡吐的過我,可是我剛吐完她口水,她身後就冒出來一個鄉下撲街仔,壯的好像頭牛一樣,不由分說就打我一拳,把我打成這個樣子,那些換來的菸酒雜貨也都被那些阿婆分走一大半。」

    「你真是犀利,我蒲你阿姆,同老人家都能對吐口水,連換來的貨都能被鄉下阿婆搶走。」宋天耀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皮,原地轉了兩下,對師爺輝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他這段時間準備讀讀書充充電,但是婁鳳芸也好,自己父母也好,阿栓孤兒寡母也好,面前的師爺輝也好,總要有些事情做,雖然宋天耀此時每月能從冠亞的賬戶取出八千塊港幣,關照這些人綽綽有餘,但是宋天耀卻不想讓這些人閒下來,倒不是他捨不得花錢養大家,而是他始終覺得,人只會越閒越懶,倒不如做些事忙碌起來,能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生活活力。

    婁鳳芸如今每天安坐西藥行,儼然英德西藥行大掌櫃,點貨,記賬,收款一個人就能搞定,讓宋天耀老媽趙美珍掛著個名義老闆娘的銜頭每天只剩下風雨無阻的坐在門外風雨廊裡,與街坊打麻將,聊天鬥嘴這兩件事可做,連一日三餐都不再做。宋天耀老豆宋春良更是每週一次去利亨公司進貨之外,剩下的時間就是抱著收音機坐在椅子上聽電台廣播。宋雯雯最不開心,因為她最近負責為婁鳳芸以及自己難得偷懶的父母做飯,收拾家務。

    阿栓的老婆芬嫂,雖然被宋天耀安置進了九龍佐敦道的獨層唐樓,又請了女傭,但是她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過不慣富貴閒人的日子,英德西藥行開業時,就已經三番五次對趙美珍甚至宋天耀本人開口表示,不要薪水,讓她來西藥行幫忙做做事跑跑腿,表達一份心意就好。

    吳秀兒一日三餐和家務都有女傭照顧,宋天耀見芬嫂也確實是閒不住的性格,乾脆把九龍佐敦道芬嫂母女住的唐樓一層店面租了下來,開了間小小的吳記雜洋貨店,交給芬嫂打理,這樣樓上是她住處,樓下是店面,一個女人也不需要奔波太遠。

    店面一開,師爺輝這撲街就主動找到宋天耀,說西藥行這裡有他老闆娘芸姐一個人打理就足夠,倒是芬嫂女人家,孤兒寡母,不懂識字,恐怕容易被人騙,不如他過去幫芬姐打理雜洋貨店,那點雀躍還沒等開口時就掛到了臉上,藏都藏不住。

    師爺輝開口時,其實他自己都認為宋天耀不會同意,結果沒想到宋天耀居然同意讓師爺輝去幫芬嫂,不過不是去打理雜貨店,而是每日清晨去收購那些新界鄉下原住民要來城裡賣的青菜,然後記好稱重,再用船運來港島西營盤軍營,換這些駐港英軍手裡的菸酒鹽糖之類的物資,再運回雜貨店出售。

    之所以宋天耀讓師爺輝去駐港英軍軍營做易貨的勾當,倒不是有倒賣駐港英軍軍資那種不靠譜的心思,軍營易貨,現在是香港底層升斗小民中最常見的小生意之一。

    英國駐港英軍接收了日本投降時在香港龐大基數的各種物資,因為日本當初攻陷香港後,把香港當作東南亞的後勤補給基地與傷兵療養院來構建,除開日本本土供應的物資之外,侵略東南亞後掠奪的大部分物資也都運往香港,日本投降後,這大量物資全都便宜了英國駐港英軍。

    駐港英軍不定期把那些不能隨意處置的船舶,機器,橡膠,煤油等等交由香港殖民政府幫忙對外拍賣換取金錢,可是除了那些搶手物資之外,各種香菸,毛巾,白酒,白糖,食鹽等等生活物資仍然在全港十幾個兵營三十多個倉庫內堆積如山。

    對這些生產日期大部分都已經是七年甚至十年之前的生活物資,英國各個軍營軍需官都束手無策,毛巾,白糖,食鹽這些物資還能依靠全港一萬多名駐港英軍內部消化一小部分,但是香菸大多數是日本香菸,再加上存放太久,口感缺失,就算是當成無償福利發放,那些吸慣了英國本土產香菸的軍人都沒人願意來領取,至於白酒,讓英國這些喝慣了煙燻味威士忌,或者果味白蘭地甚至是淡啤酒的軍人去喝酒精味刺鼻的東方白酒?簡直和逼他們喝毒藥沒什麼區別。

    這些物資沒有軍人願意去碰不說,各個軍營的糧食與蔬菜也開始告急,作為英國駐紮在遠東香港的遠征軍,這些英國士兵在戰後享受到了家屬隨軍的特權,隨著人口數量過萬的隨軍家屬子女前往香港,除了擴大營區面積,增加家屬住房數目,建設軍營內部的幼兒園,小學,中學,醫院,餐廳,商店等等配套設施之外,各個軍營紛紛陷入了糧食和蔬菜危機,並不是因為家屬隨軍,這些英國軍人的薪水就不夠買蔬菜和糧食,恰恰是考慮到家屬隨軍,這支遠征軍部隊提高了薪水待遇,用來保證每個英國軍人的薪水都足夠滿足一個家庭在軍營內消費的開銷。

    到手的薪水的確多了,但是軍營卻沒有了足夠的糧食與蔬菜,駐港英軍一應生活物資,包括肉類,酒類,甚至麵粉都是從英國本土或者澳洲運來,英國軍方只保證這一萬多名軍人有足夠的生活物資,並沒有把數量龐大的家屬需求計算在內,理由是已經為這些軍人漲了薪水,那些薪水增幅就是考慮到家屬隨軍的原因,家屬需要什麼,在香港自己購買就可以。

    可是香港並沒有多少土地,連中國人自己吃的大米之前也是靠從大陸和泰國等地進口,禁運令頒布之後,米價已經上升不少,搞到香港民眾怨聲載道,至於香港麵粉市場,更是被澳洲公司與美國公司壟斷,窮人家吃米很常見,但是很少能吃得起麵粉。

    之前駐港英軍各個軍營的蔬菜都是由軍需官去街市採購,如今隨軍家屬都已經學會自己帶上錢去附近街市購買蔬菜糧食回家自己做飯,往往等軍需官去採購蔬菜時,蔬菜都已經被隨軍家屬們購買乾淨,賣菜的香港百姓都已經準備收攤,菜葉都剩不下幾片。

    駐港英軍不過一萬兩千人,隨軍家屬卻連兒童計算在內都已經破了一萬的數字,隨軍家屬對本土蔬菜龐大的消耗量,搞到各個軍營餐廳現在想要為士兵們做個簡單的蔬菜沙拉都做不到,因為青菜不夠。

    迫於無奈之下,新界附近的幾個軍營軍需官請示長官之後,動起了日軍物資的心思,率先打開物資倉庫,與當地百姓幹起了易貨的勾當,蔬菜糧食換菸酒茶糖,本來香港本土的蔬菜糧食就產在新界,閒暇時鄉下百姓也會進城賣菜,現在這些新界百姓看到鬼佬用菸酒換蔬菜,紛紛推了獨輪車或者挑了扁擔,裝滿自家種的蔬菜和糧食,也不再進城,直接朝軍營送去,兩筐蔬菜換兩筐香菸,對百姓而言絕對是大賺,對軍需官來說,那些菸酒都已經沒了口感,又佔用倉庫,和廢品沒什麼兩樣,能換兩筐蔬菜簡直是佔了大便宜。

    這種皆大歡喜的易貨很快從新界傳到九龍,再傳到港島,各個軍營軍需官都表示,這种放倉庫裡發霉都沒人願意要的過期物資我們也有。乾脆也紛紛開始易貨,蔬菜糧食換物資。

    不過港島的軍營沒有優勢,因為新界產的青菜,百姓們都選擇就近在新界軍營或者九龍軍營易貨,能換到同樣的東西,他們當然不會山水迢迢跑去港島,自己掏錢搭渡海小輪專程為港島吃不起青菜的鬼佬軍人送兩籃子青菜。

    有物資都沒人願意和自己換的西營盤駐軍軍需官不得不降價,一籃青菜換一籃半菸酒,看在利潤稍高之後,才有百姓願意幾家湊到一起,一次過海來送次青菜。

    宋天耀讓師爺輝做的就是與港島三個軍營易貨的生意,他的安排是讓師爺輝用優於新界軍營易貨的價格,收取新界鄉下菜農手裡的青菜,然後用小型貨車搭貨船跨海運到港島西營盤軍營,換取菸酒物資。

    其實宋天耀知道,現在隨著易貨風潮,這些軍營裡換出來的過期菸酒在外面的價格已經不值錢,甚至可以說價格就快要跌的連青菜都不如,原因就在於那些菜農拿到菸酒就盲目的壓價脫手,不懂市場行情,前一個菜農可能一條香菸賣五元港幣,後一個菜農為了能更快脫手變現,四元港幣就能把手上的香菸全都賣出去,隨後是三元,兩元,一元,最初的暴利之後,就只剩下惡性循環的壓價傾銷。

    宋天耀倒不是想囤積菸酒賺錢,他看的比那些升斗小民總要深遠些,英軍倉庫總有被搬空的一日,這種生意不會太長久,反倒是應該在這段普通百姓把英國軍人當白痴的時間裡,搞好與英國駐軍的關係,賺錢虧損,一日不過在三五十塊而已,他還虧的起,比起虧的這些錢,他更希望能用良好的商業道德把各個軍營的軍需官人脈維繫住,真正的生意完全可以在物資搬空以後的英軍單方採購中展開。

    今天就是他讓師爺輝去嘗試與軍營易貨的第一日,宋天耀已經考慮了很多可能出現的細節,該有的禮貌,簡單的英文短語,甚至連專門在軍營附近收菜農保護費的社團中人,宋天耀都讓高佬成特意去打過招呼,不准他們為難師爺輝。

    結果宋天耀本以為已經把所有事都安排妥當,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易貨第一日,師爺輝這個撲街就捂著被揍的青腫的眼眶跑來見自己,告訴宋天耀,他沒有被江湖人揍,而是和鄉下阿婆吵嘴兼互相吐口水,賺來的菸酒也沒被收保護費的江湖人搶走,而是被一群阿婆搶走。

    宋天耀聽完師爺輝的話,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雙手遮擋下,師爺輝與孟菀青都看不到宋天耀的面部表情,只能聽到宋天耀聲音夠大但是明顯被氣到語氣虛弱的喊道:

    「蒲你阿姆!我能算準章家四個人的謀劃手段,我能猜到福義興坐館金牙雷在想乜鬼!我獨獨想不到你個撲街跑去送菜都能與鄉下阿婆吐口水!你來問我,就是怪我沒有想到阿婆比你厲害?怪我蠢嘍!黑心華會死得那麼早,多半是死在你的慢性謀殺之下!我真是的一點都猜不到你呀,撲街!滾遠點!」

    師爺輝被宋天耀罵的噤若寒蟬,但就是雙腳堅持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不肯照吩咐滾走,等宋天耀罵完,小心翼翼的開口:「宋秘書,不如讓我救起的那傢伙同我一起去運菜?他已經傷好很多,而且也無事做,雖然有些跛腳但是一直吹噓自己很能打,樣子也很唬人,由他同我一起送菜,保證不會再被阿婆們搶走。」

    「沒問題,你想讓邊個陪你送都可以,你現在先離我遠一點,快點,我不想看到你。」宋天耀用手指著師爺輝背後的樓梯,語氣虛弱表情麻木的說道。

    師爺輝得了宋天耀的同意之後,轉身朝樓下跑去,剛剛走過樓梯拐角,臉上就已經笑成了爛柿子,手裡握著拳,嘴中叨叨自語:「蒲你阿姆的死撲街跛腳龍,整天跛著腳去抓鱔魚,回來就圍在芬嫂身邊討好打轉!今次叫宋秘書調你來跟我去送菜!連宋秘書都猜不到我想乜鬼,我很犀利嘅,我把你捆在我身邊,分分鐘盯死你!」

    誰說小人物就沒有大智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9
第一九七章 拒之門外

    「跛腳龍!跛腳龍!起床啦!」天還未大亮,師爺輝就已經站在吳記雜貨店門外用力敲著門板。

    當初豪言壯志要在香港打出一片天下,自號九紋龍的桂平鄉下小子鄧志龍,直到師爺輝敲了三十多秒,才拄著單拐把店門打開,睡眼惺忪的朝師爺輝打招呼:「早晨呀輝哥,仲有,叫我阿龍也好,九紋龍也好,龍仔也好,麻煩不要叫我跛腳得不得?我傷好就不跛腳啦,哇,你眼眶被人打的這麼慘?」

    九紋龍那一晚被和洪順在西貢碼頭嶄露頭角的雙花紅棍汗巾青出手幾招就被鐵鞭打在肩膀和腳踝上,胸口又重重挨了一腳,倒在地上呻吟慘叫。那些十四號成員都沒有人能騰出手來救他,好在他多年習武,身體健壯,勉強爬出戰團躲到了碼頭角落,結果警察帶人來碼頭清場,雙方社團成員各自四散奔逃,那些重傷倒地的,很快有警方聯絡醫院或者乾脆就是各自字頭去派人領走治療,只有傻乎乎不懂規矩,脫離戰團爬到個無人角落的九紋龍,沒人發現,等傷員清走後,一個便衣帶著兩個軍裝最後搜索時,才在碼頭棧橋旁一處繩柱後發現了九紋龍。

    「喂,你哪個字頭的?」便衣蹲下身打量了一下九紋龍的傷勢,拍拍已經有氣無力的九紋龍臉頰,問道。

    九紋龍傷勢很重,但是氣勢卻不弱,定定看著問話的便衣開口說道:「我是十四號的九紋龍。」

    「十四號?蒲你阿姆。我粵東嘅,與十四號是死對頭,算你運氣不好,下輩子投個好胎!兄弟,幫手把他扔下海,也免得還要背這個傢伙送醫院。」聽到九紋龍自報家門是十四號的人,便衣冷笑著站起身,對身後兩個軍裝開口吩咐。

    兩個軍裝抬起無力掙扎的九紋龍走到棧橋上,乾脆的把九紋龍丟下海,甚至連石頭都懶的幫九紋龍腰間栓一塊。

    在他們看來,這傢伙肩膀好像骨折,背後中刀,腳又斷掉,扔到海裡就算不綁石頭也肯定死掉。

    偏偏九紋龍走運,海潮不知道從哪捲來一小塊船板,恰好被他單手扒住,雖然沒辦法游向岸邊,但是在海面隨波逐流中也不至於溺死,靠著多年練武打熬出來的這幅身軀和胸中那股不肯認命的血氣,九紋龍硬是在海裡單手抓著船板漂了足足半夜,被早晨搬家過海的師爺輝,芬嫂母女發現救起。

    沒人救時九紋龍能撐一口氣泡在海水裡半夜掙命,可是有人救起送到醫館後,就開始連續高燒昏迷不醒,如果不是芬嫂母女手裡有宋天耀送來的安家費,在黑市上高價買了兩支盤尼西林幫九紋龍退燒,恐怕高燒也能把九紋龍燒傻。

    撿回一條命的九紋龍,被醫館師傅正骨包紮,他肩膀嚴重骨裂,胸骨輕度骨裂,背後刀口這些都是正骨師傅手中的小傷,唯獨右腳腳踝被汗巾青用鐵鞭抽的極重,骨頭幾乎是粉碎性骨折,正骨師傅即便幫他正骨打好夾板,也不敢保證骨頭還能再長的如同原來一樣嚴絲合縫。

    九紋龍對救了自己又給自己一口飯吃的師爺輝和芬嫂母女,自然心懷感激,肩膀,背後的傷好轉之後,恰逢芬嫂開了吳記雜貨店,九紋龍自告奮勇要幫芬嫂夜間照看店面,畢竟九龍地區龍蛇混雜,雜貨店晚上很容易有賊來偷,他住在雜貨店內打地鋪,就算是單手單腳也能應付普通小毛賊,讓芬嫂去樓上與她女兒吳秀兒同住,雜貨店夜間安全交給他。

    他是孤身一人,又無處可去,受傷這麼久,十四號也沒有人找過他,重回十四號的心思也就淡了,只想著等自己傷好報答過師爺輝與芬嫂母女,就去找那個叫汗巾青的撲街復仇,再去十四號把那些不找自己見死不救的撲街以及丟自己下海的差佬痛揍一頓。

    芬嫂見他可憐,也沒有地方住,就在雜貨店後間置了張單人床,算是收留九紋龍晚上住在店內。

    也正是九紋龍住在店內開始,讓師爺輝極度看這個撲街不爽。

    「宋秘書講啦,你已經傷好大半,今早開始,陪我去收菜然後過海送去港島兵營!」師爺輝見到九紋龍打著哈欠開門,自己馬上邁步先衝進雜貨店,先仔細檢查通往二樓的木門鎖具,發現門鎖完好,這才放心的回過頭,裝作打量店內貨物的樣子開口說道。

    九紋龍低頭看看自己還拄著單拐的腳,他對宋秘書這三個字已經快耳朵聽出繭子,無論是芬嫂還是年紀小小的吳秀兒,或者面前的師爺輝,開口閉口就是宋秘書的話,他只是好奇宋秘書都沒見過自己,怎麼知道自己腳傷好了大半,明明這只腳現在只能輕輕點地,離開枴杖連稍稍走快一點點都不可能:「宋秘書?他都未見過我,怎麼知道我傷好了大半?」

    師爺輝愣了一下,宋天耀當然不知道,是他自己對宋天耀說的,不過此時師爺輝嘴硬的說道:「當然我提起你身體壯的好像頭牛,所以宋秘書就猜到你可能好了大半。」

    「我同你去可以,輝哥,但是我現在裝卸不了貨車,腳上無力,你還未告訴我邊個打你,我幫你報仇。」對師爺輝最近經常故意找自己話語間的毛病,九紋龍完全不當回事,在他看來,師爺輝都已經救了自己一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要說挑自己幾句話,就算是罵自己幾句也無所謂,而且師爺輝也只是嘴上說些讓自己不知所謂的風涼話,該對自己照顧時,比如打水換衣服換藥這些事時,全都沒有抱怨,甚至每天都幫自己買些肉菜改善伙食。

    聽到九紋龍沒有推辭,師爺輝滿意的點點頭:「不用你裝卸,菜農會把菜自己運上車,你就坐在貨車上,看到如果有鄉下阿婆再同我吵嘴時,阿婆的兒子或者孫子想要揍我,你負責出面嚇嚇他們。」

    「不是吧,你連鄉下阿婆都……現在香港連賣菜都要打架咩?」九紋龍用手抹了下眼角的眼屎,想說師爺輝連鄉下阿婆都吵架,可是話說一半就壓下:「好吧,輝哥,不過我練武之人,不打阿婆這種老人,只有對方有男人對你出手時,我才會幫你。」

    「走啦,出門上車。」師爺輝招呼著九紋龍朝門外走去。

    九紋龍卻沒有急著出門,而是先走到店內通往二樓的樓梯口門口,朝二樓喊道:「芬嫂,輝哥讓我幫手去送菜,等我回來再幫你同秀兒去釣鱔……」

    「嘭!」聽到九紋龍還特意跑去樓梯口通知芬嫂母女,師爺輝飛起一腳踢在九紋龍的屁股上:「走啦!撲街!釣鱔魚釣鱔魚!芬嫂不懂自己買呀!你釣一斤鱔魚,中午要吃半鍋米,一人吃五人飯!再這樣下去,金山也讓你吃垮!」

    九紋龍揉揉屁股,不以為意的笑笑,跟著師爺輝朝店外走去,嘴裡還說道:「就是吃的多才想去釣鱔魚嘛,說起吃,輝哥,送菜時早餐有沒有的吃?」

    「吃屎啦!正吃貨!」

    ……

    宋天耀醒來還未睜開眼,手臂就下意識想要去攬昨晚睡在自己身邊的孟菀青,結果卻撲了個空,睜開眼後發現身邊是空的,宋天耀從床上坐起身,撩起窗簾朝外望了一眼,天光大亮,再看看床邊的鬧鐘,剛剛七點二十分。

    鼻子嗅到早餐的香味,宋天耀起身下床,穿好疊放在床邊的睡衣走出臥室,發現孟菀青衣衫整齊手腳俐落的正在廚房裡忙碌,宋天耀打著哈欠走到廚房門口,發現孟菀青準備的早餐很豐盛,一小鍋粥在煤氣上熬煮著,旁邊的灶孔上還蒸著一個籠屜,而此時孟菀青正圍了條藍底碎花的圍裙在面板上包著雲吞。

    「看來昨晚對我討饒是你撒謊,不然哪有精力這麼早起床去買食材?累不累?」宋天耀走到水喉旁沖洗著雙手,開口問道。

    孟菀青扭回頭望向宋天耀,看到對方笑吟吟的看著自己,自己扭頭看他時,宋天耀還故意眨了下眼,把昨晚討饒幾個字咬的很重。孟菀青轉回身繼續包著雲吞,嘴裡說道:「洗漱完等你再回來,早餐就好了。」

    宋天耀擦乾雙手挽起衣袖,走到孟菀青身旁與她並肩,拿起案板上的一片雲吞麵皮,放入餡料,動作熟練的包好一粒雲吞擺到案板上:「賣相還不錯吧?我又不是富家大少爺出身,當初住在木屋區時,父母出門做工,家中一日三餐都是我來負責做,早餐我當然也會做。」

    「我在你身邊時,不用你來做。」孟菀青在旁邊望著宋天耀擺到她眼前的雲吞,微笑著說道:「這種事是女人應該做的。」

    「兩個人一起做早餐,一起吃早餐不是更好?」宋天耀問道:「幹嘛早餐做這麼多?」

    孟菀青把身體稍稍朝宋天耀的方向靠了靠,與他輕輕挨靠在一起,這已經差不多是她不多能表示親暱的動作,看著宋天耀與自己一起做早餐,眼底都藏著雀躍,淡淡的聲音中帶著些歡喜:

    「這些是留給你看書看到深夜,肚子餓時煮來做宵夜吃的,等下我把這些放在臨窗通風的地方,不然明早就該放壞掉。雲吞的底湯湯料我也準備好,煮的時候記得放進去。」

    等兩個人包完剩下的雲吞之後,這才一起坐到餐廳桌前,開始品嚐孟菀青特意早早起床去市場買來食材熬煮的魚雲雞肉粥和蜜臘叉燒包,孟菀青廚藝很好這件事,宋天耀早就知道,不然也不會當初哄她去酒店的路上,與對方聊烹飪,宋天耀對自己的廚藝之前還頗有信心,可是等嘗過孟菀青的早餐之後,覺得孟菀青之前那句話說的很對,做飯這種事,的確是女人應該做的。

    送堅持要讓自己做和尚讀書,五天才來看自己一次的孟菀青搭電車離開,宋天耀自己這才朝香港大學圖書館走去,之前他準備找地方讀書充電時,特意在閒聊時問過香港大學畢業的褚孝忠,褚孝忠告訴他香港大學的圖書館對外開放,即便非香港大學學生,也能進去看書。

    可是等宋天耀邁步進了這座據稱藏書三十多萬冊的圖書館大門後,還沒來得及感慨香港大學開放圖書館向社會普及文化的善舉,就被一個剛佩帶好工作牌的青年親切的攔住:「同學,你的學生證呢?借閱圖書需要先持證去服務台登記。」

    「這裡不是公開對外開放的嗎?」宋天耀皺皺眉:「我不是香港大學的學生。」

    「香港大學圖書館是不對非本校成員開放的,出口在你門後,先生。」聽到宋天耀說不是香港大學學生之後,青年臉上的親切馬上消失不見,並且抬手指了一下宋天耀身後的大門,禮貌卻冷淡的開口說道。

    「我朋友說,香港大學圖書館對外開放。」宋天耀繼續問道。

    青年愣了一下,隨即自負的開口解釋道:「那是你的朋友記錯了,開放的不是香港大學圖書館,是香港大學中文學院圖書館,先生,這裡大部分都是英文書籍和專業資料文獻,中文學院圖書館的藏書才全都是中文。」

    原來是褚孝忠沒有說清楚,宋天耀轉身朝圖書館門外走去,走出兩步又轉身回到青年面前,伸手把對方掛在脖子上的工作證扶正,打量著上面的名字,嘴裡用流利的英語說道:「杜振賢同學,是什麼讓你覺得,你會說英文,看得懂英文書籍,就可以高人一等的?你父母如果沒有這座大學的學歷,是不是你也不准他們進來圖書館看看你?或者看一眼翻一翻他們看不懂但是你卻能看懂的書?英國人把你這種大學生都教成了他們希望的樣子,你會只記得香港有三種階層,英國人,英國人認可的高等華人,中國人,你處於第二種。你剛剛因為我的身份而迅速變臉的樣子,的確已經很像英國所謂的上流紳士,再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09
第一九八章 不如歸去

    宋天耀並沒有因為對方不讓自己進入圖書館看書,就與面前這個叫杜振賢的兼職圖書館管理員爭吵,對方攔住自己是因為校方規定,對方身為圖書館管理員自然要按照規定執行,這不置可否。宋天耀只是很不習慣他得知自己並不是香港大學學生之後迅速浮現的自負以及驟然更改的語氣。

    當然,宋天耀也沒有因為進不去圖書館這種小事就抬出褚二少太平紳士的頭銜嚇人,不然隨便扯個謊,只說太平紳士褚二少讓自己這個秘書來香港大學圖書館查看圖書館藏書情況,準備捐贈給香港大學一批書籍,校方估計會高高興興把自己迎進去。

    留下不知道聽沒聽懂自己那番話的杜振賢發怔,宋天耀從香港大學圖書館出來,步行走到中文學院的圖書館,中文學院圖書館比起剛才香港大學圖書館論氣派差了很多,這裡雖然也有多名圖書館管理員維持秩序,讓借閱者保持安靜,但是的確來者不拒,不需要提供學生證,只要借閱圖書者不破壞圖書,或者把圖書私自帶離圖書館,任何人都可以在這裡享受閱讀樂趣。

    而就在宋天耀看書做筆記,開始計畫自己的新生活時,被他在謀算章家時隨手用來攪渾水面的十四號,正面臨著四分五裂的局面。

    十四號香主陳仲英與清幫聞人李裁法同一夜被殺,而且當晚十四號雖然表面與清幫聯手,背後卻突然派人搶了李裁法的嗎啡工廠,這讓李裁法的幾名手下馬上認定是十四號的人暗殺了李裁法,十四號方面也不知道自己一方的香主陳仲英是被什麼人殺掉,想來想去,也只有清幫嫌疑最大。

    於是兩個都處於群龍無首狀態的外來社團,開始在香港字頭圍觀的情況下刀兵相見。

    雙方連續交手數次,互相砸店面,燒舖位,手段層出不窮,但是在戰鬥力上,李裁法的清幫手下比起十四號這些戰場上逃下來的國民黨潰兵差了不止一籌,十四號內外八堂精銳全體出動,配合之前齊瑋文,陳仲英佈置的十二金釵,九龍十八虎這些外來助力,不足一月,李裁法手下幾名骨幹或是被警方驅逐出境趕去台灣,或者被江湖人查出藏身地點,殺人滅口。

    本來十四號還一直擔心病重的杜月笙會在李裁法被殺後,出面主持局面對十四號宣戰,可是直到清幫這些所謂門徒都打到不敢應戰,李裁法原來的生意都落到十四號手中,杜月笙乃至他真正的心腹,都沒有出面表過態。

    倒是偏偏十四號所有人甚至香港本地各個字頭都已經認定十四號這次是大獲全勝時,杜月笙的心腹保鏢,外號花園阿根的顧嘉棠卻特意在幾位本地字頭老字輩大佬的陪同下,約見了十四號在這次對清幫開戰時表現最出色的黃德鴻一面,話語間的意思很簡單,李裁法咎由自取,但是清幫其他人不過是受李裁法挑唆,既然十四號已經收了李裁法的生意,那些清幫中人請十四號念在都是江湖同道的面上,雙方罷戰,各自收兵。

    顧嘉棠身為杜月笙的保鏢,看到清幫門人被李裁法搞到七零八落,能被杜月笙派來見十四號的人請求停手,已經算是杜月笙給足十四號面子,這種事十四號的人還是看的清楚。

    可是杜月笙讓顧嘉棠約見黃德鴻的時機,卻讓有心人忍不住叫一聲老辣。

    陳仲英被殺時,十四號眾人無暇思慮誰來繼任陳仲英的位置,一心只想復仇開戰,但是等清幫被打到還手無力時,內部矛盾已然開始浮現,雖然葛肇煌仍然被尊稱為老山主,可是葛肇煌一來中風需要靜養,沒有精力打理十四號。二來隨著他去台灣求援被國民黨拋棄之後,雄心不復,早就是陳仲英替他執掌十四號。

    至於葛志雄,陳仲英死後,葛志雄倒是馬上就被捧到檯面上,打清幫時,內外八堂就已經對十四號幫眾宣佈是由少山主主持大局,但是真正幫內元老都知道葛志雄膽色有餘,能力不足,葛志雄十七歲時在廣州,就已經在鬧市因為搶女人而開槍殺人,殺人的狠辣手段不遜其父,但是說到主持十四號,只懂唱歌跳舞溝女殺人的葛志雄,不要說比不過雄才大略的陳仲英,恐怕就連齊瑋文一個女人都比不過。

    所以十四號在與清幫交手後期時,幫內就已經隱然分成三足鼎立的勢頭。

    第一股勢力自然是葛志雄以及隨葛家來香港的心腹死忠,力主讓葛志雄子承父業,主持大局。

    第二股勢力則是支持十四號元老,陳仲英擔任香主時,排名第二的內八堂坐堂左相尤春華頂替空缺出來的香主位置,繼續暫時替老山主打理十四號。

    第三人則是三方勢力中底層幫眾呼聲最高的,是陳仲英的心腹愛將,此次對戰清幫中負責一應正面廝殺,帶手下連續除掉清幫多個知名人物的外八堂插花大總管黃德鴻,幫眾組織抽調有條不紊,臨危不亂,頗有大將風度,每次開戰必然一馬當先。儼然與當初十四號剛到香港時,身先士卒為十四號打下塊落腳之地地的陳仲英一模一樣。只是黃德鴻雖然因為出力搏殺,在一幫底層兄弟中頗有聲望,但是輩分資歷卻差很多,實力最強,地位最差。

    三方勢力本來之間角力只是在桌下進行,表面上大家仍然面色如常,稱兄道弟,但是杜月笙讓顧嘉棠約見黃德鴻,恰好是與葛肇煌與尤春華約談,讓他看顧好葛志雄在同一日。

    顧嘉棠約黃德鴻見面後,當著很多本地字頭做和事佬的陪客,用帶著上海土白腔調叫出的一句德鴻兄弟,幾乎補全了黃德鴻本來欠缺的江湖地位。

    葛志雄也好,尤春華也好,甚至是黃德鴻自己,都知道這是杜月笙故意挑撥生事,可是他們見多識廣能看的懂,十四號底層那些四肢發達只懂賣命的成員卻不懂,那些人都只看到連上海灘大亨杜月笙都要對黃德鴻示弱認輸,顧嘉棠這種杜月笙的貼身保鏢都要討好一樣對黃德鴻稱兄道弟,誰還敢說黃德鴻的輩分不夠,資歷不高?讓葛志雄與尤春華去試試看,看顧嘉棠會不會叫他們一聲兄弟?

    矛盾愈發激化,先是三方下面的兄弟不斷爭論口角,在上面人的放任下,又發展成拳腳相加,雖然沒有動刀徹底撕破臉,但是見面後三方也都橫眉冷對,各行各事,十四號幾乎已經是處於分崩離析的邊緣。

    而處於風暴之中的齊瑋文,則成了三方爭相拉攏的對象。

    齊瑋文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心思謀算,威望資歷不弱男人,就算她不想捲入,可是她手上有著三方都垂涎的勢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旺角十二金釵,九龍十八虎,全都是齊瑋文在陳仲英授意下,選出嫡傳弟子陳燕妮,師爺譚一手籌劃的,這兩個由不同字頭的男女結拜,互相借勢聯盟的組織,在這次對陣清幫的表現葛志雄,尤春華,黃德鴻都看在眼內,師爺譚安排九龍十八虎的結拜兄弟幫忙刮出李裁法的手下,黑仔傑,沙皮狗等幾個與師爺譚關係好的結拜兄弟更是親自帶上百人為十四號助陣。

    陳燕妮在旺角十二金釵裡的結拜姐妹,大多數是警隊探長或者江湖大佬的女人,隨便在床上說說情話撒撒嬌,就讓警方出手查封了李裁法的生意,把李裁法很多手下驅逐出境。

    而陳燕妮,師爺譚這兩個組織的發起者,全都出自齊瑋文的門下,是齊瑋文的嫡傳弟子,自然是齊瑋文站到哪一方,旺角十二金釵,九龍十八虎的勢力就會支持哪一方。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齊瑋文被十四號內爭奪大權的事情搞到很是心煩,今日早上起床後,自己早早出了門沿著街上散步,免得又被三方的人依次堵在家裡,三方拉攏她一個女人,沒有讓齊瑋文感覺到眾星捧月,只感覺到葛尤黃三人目光短淺,口無遮攔。

    葛志雄,堂堂十四號太子,年紀不過二十歲出頭,居然狂妄的開口對她說,只要她齊瑋文同意,他可以不計兩人年齡迎娶自己,這樣自己支持他就是名正言順,夫妻聯手。

    這種不過大腦的話都能講出口,怎麼執掌十四號?他也配說這種話?陳仲英因為自覺配不上她齊瑋文,到死都不敢對她有哪怕一點非分之想,葛志雄一個紈褲子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尤春華,開口閉口無非是葛志雄如今年幼紈袴,黃德鴻幫內輩分不足,正是需要他這種老成持重又資歷輩分都符合的人來打理十四號,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這種話恨不得直接刻到那張臉上。

    黃德鴻,雖然言語間仍然稱自己是師姑,禮數也沒有差了半點,但是開口說起其他兩人,必然先提杜月笙安排顧嘉棠見他稱兄道弟的事,彷彿十四號只有他一個人夠資格被杜月笙認可,明明知道顧嘉棠那番話是挑撥離間的毒藥,卻又甘之如飴的吃下去連聲叫好,讓齊瑋文之前還念在他是陳仲英的弟子,偏向他的心思馬上就淡了。

    齊瑋文在獲悉陳仲英死訊時,想過自己應該替陳仲英支撐十四號大局,可是等清幫被料理乾淨之後她才發現,往日站在陳仲英身後,與自己站到台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她想扛過這副重擔,可是幫會裡的其他男人卻根本沒有想過給她機會,彷彿之前她齊瑋文只是靠著陳仲英的信任才坐到如今位置。

    「抗戰都打完了,國民黨也都已經再也用不到洪發山,中國更不需要洪門反清復明,你也走了,十四號讓他們去爭搶散了也好,就當為你殉葬。」齊瑋文低頭銜了一支細長的壽百年女士薄荷味香菸在嘴裡點燃,憶起陳仲英的突然離世,有些心灰意冷的想道。

    她仰起頭想要吐一口悶氣,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九龍城寨外的街邊,此時街邊唐樓四層的一處窗檯處,擺放著一盆劍蘭,此時在窗檯上綻放,如同一個優雅女子,靜靜的立在窗前,欣賞著街上行人與風景。

    看到那株隨風輕輕搖曳的蘭花,齊瑋文又想起那個明明算計了清幫與十四號,卻偏偏因為自己願者上鉤而沒辦法追究的宋天耀,想起當日他離開時那句話,請自己再去嗅一次蘭花。

    齊瑋文怔怔的望著那株建蘭,嘴裡喃喃唸著卅年回首,當知江湖易老,不如洗盡鉛華,從容歸去。

    街上行人穿梭如織,她卻只感覺到孤獨,如同此時她上方那株孤獨的蘭花。

    洗盡鉛華,從容歸去,只是自己該歸向何處。

    「宋師爺說了,願意幫忙修繕龍津義學和安老院的街坊,每人都有工錢,家裡房屋破損漏雨的,宋師爺也都可以幫忙出錢修補!錢是不義之財,但是卻可做義舉,全都花掉它,一分不剩!」一聲蒼老的叫喊聲打斷了齊瑋文的思索,她轉過頭,當初夜間來見宋成蹊時,宋成蹊屈身幫忙繫鞋帶的跛腳老人此時正紅光滿面的站在街邊,對街坊們底氣十足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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