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3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49
第二八零章  請記弟數

    當十家工廠第一個月的假髮按時如數供應給基美國際貿易公司,由唐伯琦親自向美國駐香港領事館的禁運檢察官提交了產品的原料,生產,包裝各種審核材料,證明了出口美國假髮的意識形態純潔性之後,經過仔細調查,總算在禁運檢察官手中得到了審核通過的結果。

    唐伯琦並沒有選擇用貨輪把假髮送去大洋彼岸的美國,而是選擇了價格比海運貴出三倍的空運,兩千六百頂假髮被裝上了啟德機場起飛的貨機,直達美國舊金山。

    而唐伯琦也訂了最快飛回美國的客機機票。

    第一次供貨,他選擇用快捷的空運,並不是時間上來不及,而是想要盡快從美國渠道商手中結回第一筆款項,讓心中多少還會有些忐忑的十家工廠徹底對他放心,真正相信他唐伯琦能把十家工廠的產品變成鈔票從美國帶回來,並且能通過這種快捷高效的第一次供貨,與美國渠道商展開追加後續訂單的事宜。

    而這筆錢和新的後續訂單帶回來之後,憑藉到時的威望和影響力,唐伯琦也就能順水推舟提議成立行業協會,定製行業規範行為,穩定整個行業市場。

    他正在一步步實現他計畫書中的步驟。

    而唐伯琦乘飛機帶著香港第一批假髮產品登陸美利堅時,宋天耀則正與雷英東一起去澳門拜訪賀賢賀先生,理由剛好是賀先生為五夫人程瓊慶生。

    雷英東帶了兩個一同出海的手下,宋天耀則破天荒把身邊唯一一個能勉強能客串保鏢的九紋龍帶在了身邊。

    無它,澳門不比香港,澳門連幾位大佬,包括兩人要去見的賀先生在內,出門都穿防彈衣配手槍,兩個香港仔大搖大擺過海去澳門,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底細,綁架勒索後順便撕票,毫不稀奇。

    而且澳門本地人對外來者非常排斥,不知道哪句話就能讓對方記恨惦記。

    澳門地方小,財路窄,多一個外來者就代表本地人會少賺一份錢,大多數在香港淪陷期間來澳門的香港人,在戰後都重返香港,一是因為香港光復,二就是因為戰爭結束後,澳門本地人把香港人都逼迫著趕回了香港。

    澳門本地人說起趕走香港人這件事,往往理直氣壯:這裡是澳門,不是香港,當初收留香港人是因為大家都是中國人,如果香港已經沒了日本鬼子,還留在澳門搶我們生意?

    這也是賀鴻生在澳門經常被本地人找麻煩的原因,如果不是他的生意有賀賢的股份以及他老婆是葡萄牙籍這雙重保護,本地人哪裡還會用手榴彈去威脅他,早就直接悄悄讓人綁了他沉海,也正是這雙重保護,尤其是賀賢的股份,也才能讓賀鴻生咬牙堅持在排外的澳門做生意。

    客船泊進了澳門黑沙環碼頭,還沒等走出客船,宋天耀和雷英東就已經看到碼頭出口處的賀鴻生與黃六,看到黃六,宋天耀就臉色有些發黑。

    黃六倒是不覺得,看到兩人,雖然還板著臉扮專業保鏢的架勢,但是眼角都已經忍不住笑意,朝船上的幾人晃了一下手。

    「不需要你這種大老闆親自來接我們吧?」宋天耀走出碼頭,努力忽視掉賀鴻生身邊戳著的黃六,開口對賀鴻生微笑著說道。

    賀鴻生和宋天耀握了一下手:「我這種身份算乜鬼?賀先生雖然已經有言在先不準備擺酒,可是澳門大大小小的人哪個不摩拳擦掌準備捧場,不要講我扮接客人的司機,連澳門商會副會長現在都只是幫五夫人客串知客,如果不是知道你們兩個是從香港特意趕來,賀先生也不會見,所以才讓我接你們去青洲棚戶區見他,他正忙著幫青洲棚戶區的居民做事。」

    「不是五夫人慶生咩?」雷英東瞥了一下自己身後拎著一個大號公文包的手下以及懷抱一個木盒的九紋龍:「我們特意帶了禮物。」

    「五夫人慶生,本來只是賀先生隨口一提,賀先生想著五夫人喜歡唱戲,就打發人給省港澳這些知名粵劇藝人送了消息,哪知道消息一傳出,就是現在這樣嘍,大家全都籍著五夫人慶生的由頭,想要見賀先生攀攀交情,賀先生乾脆就不準備露面,自己去青洲棚戶區幫貧民做事。禮物,交給賀先生就好了。」賀鴻生說完朝遠處停著的兩輛汽車指了一下:「走啦,上車。」

    跟在賀鴻生身後,與黃六擦肩而過時,宋天耀側過臉看著這個撲街,勉強露出牙齒笑笑,壓低聲音說道:「六哥,你好嘢。」

    「等下見完賀先生,我帶你見識下澳門風景。」黃六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和宋天耀並肩朝汽車走去,也放低了聲音說道。

    宋天耀嘴角抽搐兩下:「信你才有鬼,見完賀先生我就返香港,不勞六哥關心。」

    上了兩輛車,宋天耀,九紋龍選了賀鴻生這輛車,雷英東和手下則搭了黃六的車,兩輛車朝著青洲方向駛去。

    青洲,是澳門的貧民窟,抬眼望過去,視線中全都是一片片低矮狹窄的木屋和鐵皮屋,汽車行駛在坎坷不平的土路上,顛簸感就未曾停過。

    宋天耀卻一直保持著每日讀報的習慣,港澳知名報紙全都訂了一份,所以此時對坐在駕駛席開車的賀鴻生問起了青洲的消息:

    「報紙上不是講,澳葡政府認為青洲木屋區影響市容,下令拆遷,把青洲居民全部遷走,統一指定地區修建房屋讓居民居住?怎麼看起來這裡仲有這麼多木屋。」

    「澳葡政府的人是鬼佬,鬼佬講話自然就是鬼話,鬼話能信咩?的確準備拆掉這片木屋區,不過澳葡政府又不準備出錢幫這裡的人蓋新房子,只是劃出一片空地,要求居民修建一樣的民居保持美觀統一,想想看,如果這裡的人有錢蓋房,怎麼可能還會住木屋?而且政府劃出的空地,平均下來,一戶家庭只有六平方米,六平方米,還沒有賽狗場養狗的籠子大,怎麼住人?」賀鴻生握著方向盤,避開路上一處積水之後,開口說道。

    「所以呢?賀先生是幫澳葡政府出面勸說,還是幫這裡的人出頭?」宋天耀側過頭望向車窗外的淒慘艱苦環境,開口問道。

    賀鴻生把車沿著路邊慢慢停下,扭頭對宋天耀說道:「賀先生是澳門華人代表,當然是幫窮人,前幾日他把澳門工務局鬼佬局長畢士達直接拉來了這裡,葡國人只知道這裡是貧民窟,一直存在對葡萄牙在國際上影響不好,但是不知道這些窮人到底窮到什麼地步,如果是別人,畢士達才不會給面子,可是賀先生開口,他捏著鼻子穿著西裝皮鞋,乖乖來了這裡,看過之後,也不敢再提強迫窮人遷走。到了,就是這裡,前面就是棚戶區的鄉公所,賀先生就在裡面與青洲居民談話。」

    後面黃六開著車也把九紋龍和雷英東兩個手下帶了過來,一行人朝著前面街道中央,一處用鐵皮搭建的大屋走去。

    大屋外,立著兩名西裝筆挺戴著圓框墨鏡的青年,黃六緊走了幾步,朝兩人率先開口:「賀先生的客人,沒問題的。」

    「知道,一個是之前見過幾面的香港雷疍仔雷先生,另一個該是你嘴裡提起過的撲街宋,宋先生。」其中一個相貌冷峻的青年淡淡的開口對黃六說道。

    「撲街宋?」宋天耀耳朵馬上豎了起來,眼神不善的望著前面的黃六,這混蛋一直在澳門叫自己撲街宋?

    如果不是考慮這是澳門,換成在香港,宋天耀一定會拿錢買兩隻燒鵝讓九紋龍吃下去,然後狠狠教訓一下黃六,或者乾脆把爛命駒,高佬成這些能打的江湖人都叫來,群毆這個撲街一頓。

    「愛稱,愛稱。」被兩個同伴叫破自己稱呼宋天耀的花名,黃六本來裝出來的嚴肅臉就有些繃不住,扭回頭看看臉色發黑的宋天耀,居然還能厚著臉皮擠出個笑臉:「愛稱,我一般稱呼朋友,都習慣稱呼他撲街,進去見賀先生。」

    說著話,這傢伙先一步進了鐵皮大屋,宋天耀幾人跟在後面也走了進去,一進去,就聞到一股餿臭的汗味煙味,二三十個衣衫襤褸的窮人此時正聚在一起,對進來的幾個人如若不覺,一團心神都系在此時鐵皮大屋正中立著的那人身上。

    正中坐在一張木桌前的中年人,穿著身黑色中山裝,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身材有些矮,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臉上那個鼻樑高挺,鼻翼開闊的鼻子和一雙幾乎像是斜插在雙眼之上的眉毛,即便此時被人群圍著,笑容和煦親切,卻仍然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被整個澳門街不論老小尊稱為賢哥的澳門王賀賢。

    賀賢眼睛只是稍稍朝進來的幾人一瞥,隨即就繼續認真的聽著鄉民們圍在他身邊訴求。

    「賢哥,賢哥……」一個五六十歲頭髮花白的老人擠到賀賢面前,有些急促的說道:「賢哥,你已經發善心幫忙蓋了間小學教孩子讀書,本來不該再麻煩你,可是現在除了你,我們又指不上其他人,棚戶區原來三個儲水池,被政府派人填平了兩個,只剩下一個儲水池,儲的水完全不夠用,如今大家想用水,要走七里路去挑水,年輕人還能熬,我們這種老骨頭,實在是不中用,走不動,我們去求自來水公司幫忙引一條水管,人家告訴我們說水管鋪設太長,花錢太多,這裡又都是窮人,收不上水錢,就算是澳督開口,也沒道理讓他們不賺錢,叫我們回家慢慢等,幾年後如果有人想在這裡開工廠,工廠需要用水時,也許才會有可能引水管過來。我們是沒錢付水錢,可是我們的儲水池被填平做了地皮,政府又不出錢幫我們引水管……賢哥,你能不能幫忙向政府講句話。」

    這個老人說完,房間內的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青洲沒有淡水供應,全靠棚戶區的人自己去外面挑水回來放入儲水池,如今只剩一個儲水池,無法保證最基本的飲水問題,更不用說其他生活用水。

    賀賢認真的聽完後,點點頭,思索片刻,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鋼筆,又取出一個小小的記事本,扯下一頁紙,在上面寫下了一行字,交給身邊站立的一名保鏢:「你現在送去給澳門自來水公司負責人,告訴他,一週內我就要看到有兩條水管接來這裡,不然他的位子就換個人做。」

    那名保鏢手裡捏著不大的紙條擠出人群,經過宋天耀身邊時,宋天耀眼睛掃了一下那張紙條,上面不過寥寥數字,筆跡點如墜石,鉤如屈金,銀鉤鐵劃連成一句:

    「青洲兩條水管事,請記弟數。澳門賀賢。」

    澳門街上至白髮老者,下至黃髫小兒,無論葡國人,中國人,全都尊稱為賢哥的澳門王賀賢,雖然紙上一句看似謙遜的「請記弟數,澳門賀賢。」卻比寫些專橫豪獷的字句更多出幾分霸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49
第二八一章  小心翼翼

    對賀賢其人,宋天耀是佩服的,一個1941年12月才踏入澳門,不過三十歲出頭的青年,十年間卻一躍超過很多澳門老牌豪族,迅速做大,甚至被時人稱為澳門王,影子澳督。

    而從1941年到1951年,正是澳門亂世,能在亂中之亂的九反之地搏到這個稱呼,善人,企業家,華人代表似乎都已經不足以形容賀賢,翻開澳門這十年發展的歷史,也正是賀賢籍著亂世,把握機會一路搏命換來的發跡史。

    「水,我幫各位鄉親接來,如果一週內水管還接不到,就請各位去砸了我那個『澳門華人代表賀賢辦事處』的招牌。」交代身邊的保鏢去送消息之後,賀賢對眼神殷切的眾多貧民開口說道。

    屋內的眾人都頗為激動,一些人甚至紅了眼圈,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只是反覆重複著「賢哥……賢哥……」

    「就這樣,回去後我安排時間,讓商會熱衷慈善的各位老闆坐在一起,談談是否能搞個慈善募捐,眼看天氣要轉熱,多幫這裡加蓋間公廁,再多買些消毒水,石灰粉捐來這裡,免得蚊蟲叮咬太多,讓大家生了傳染病,雖然我是鏡湖醫院的董事,可是我不希望看到醫院裡住著我們中國人。」賀賢把鋼筆別回自己的口袋,站起身對眾人說道:「我有香港的朋友要招待,就不能再陪大家,如果大家有問題,隨時可以去找我。」

    他起身,剛剛還簇擁在他身前的眾多青洲貧民馬上就自發讓出一條路,不管心中還有多少話想對賀賢講,此時也都閉了嘴巴,一位大人物已經幫他們蓋了小學,剛剛又允諾接兩條自來水水管過來,回去後還會幫大家搞募捐,自己還有什麼不知足?

    「賢哥長命百歲!」

    「賢哥大吉大利。」

    看著賀賢朝外走,屋內的人不敢再留賀賢,又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表達內心的感激,只能善禱善頌的朝賀賢說著恭維的話,賀賢朝眾人很江湖很灑脫的拱拱手,在幾名保鏢的簇擁下出了鐵皮大屋。

    等走到外面,賀賢臉上掛著親切的笑,打量著已經先一步退出來的雷英東和宋天耀兩人,爽朗的說道:

    「官泰,你怎麼也學那些等著和我談交情的人,我為自己老婆慶生,你巴巴跑來也準備和我攀攀交情?還帶了宋先生?」

    「賀先生,我當不起賀先生的這句稱呼。」聽到賀賢叫自己一聲宋先生,宋天耀馬上連連擺手,謙遜的說道:「叫我阿耀就可以,之前在香港的事,多謝賀先生幫手,早就該來拜訪賀先生,只是朝雷疍仔提了幾次請他帶我來,從春節一直提到現在,才得到機會讓他帶我來見賀先生。」

    「我年紀比你大,叫一聲賢哥就可以,叫賀先生聽起來感覺自己好像是個老頭子。」賀賢探手拍了拍宋天耀的肩膀:「香港的事我聽說了,做得不錯,阿耀。」

    雷英東臉上也帶著笑,在旁邊接口說道:「我整日在船上跑,無暇拜會賢哥你,只能藉著你為夫人慶生的機會來討杯酒喝。」

    雷英東的販運禁運品生意能做大,得到南華公司的信任,除了他的貨保質保量,價格公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有賀賢在中間為雷英東開口向南華公司提過一句話。

    而南華公司在澳門的辦事處之所以能安安穩穩的開辦,沒有被台灣間諜僱傭澳門本地人手搞破壞炸掉辦事處,或者把貨倉燒掉,能平安從澳門關閘輸送回大陸,很大一點原因就是,賀賢對澳門本土勢力特意開口說過,誰出手破壞南華公司,他賀賢出三倍價錢買他的命。

    台灣國民黨間諜當初就不止一次想過破壞南華公司在澳門的辦事處和倉庫,毀掉禁運品從香港轉運澳門再運回大陸的路線,可是台灣間諜連續幾次想要行動,結果甚至沒等南華公司或者大陸的人出面,澳門本土勢力就已經讓露出馬腳的台灣間諜人間蒸發,整個澳門到處都是賀賢的眼線,澳門又只有這麼大,台灣間諜想要找個藏身之地都無比艱難。

    南華公司在澳門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唯獨不會不相信賀賢,雷英東的第一筆禁運品大訂單,手裡沒有足夠現金採購,是賀賢的一句話擔保,南華公司這才用黃金先付給了雷英東貨款,雷英東回香港備貨。

    可以說沒有賀賢,雷英東雖然也會賺下些錢,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幾乎迅速擴大成長為南華公司在香港的指定供貨商。

    「今天家裡要開足百桌,桌子都擺到了街上。」賀賢有些苦笑的搖著頭說道:「去的又全都是不相干的人,窮人朝我老婆說聲長命百歲,領個紅包,帶著全家去吃一頓,我倒無所謂,最怕就是那些有些產業,卻又與我毫無關係,只等藉著這個機會托我辦事的那些,我去出面,就給他們機會下次登門,不出面,又擔心他們講賀賢家的門檻太高,慢待客人,所以乾脆,托商會的幾個老友替我在家裡待客,這樣既不會傷了他們的臉面,又不用讓我自己難做,眼看到中午,家裡雞鴨魚肉什麼都有,我卻只能躲到青洲吹風,官泰同阿耀兩個運氣也不好,去酒店又怕被人撞見我偷閒,算啦,只能簡慢些,訓正,安排我們去天神巷吃曹家的住家菜。」

    被他稱呼訓正的,就是黃六的三哥,曾經中山悍匪泰山隊的二當家,如今賀賢身邊的保鏢頭目黃子雅,訓正是黃子雅的字。

    黃子雅聽到賀賢的吩咐,朝一名保鏢擺擺手,那名保鏢會意的轉身先上了一輛汽車離開,看模樣是準備先趕去所謂的天神巷安排。

    這邊眾人各自上車,天神巷在澳門白馬行街旁邊的小巷,澳門的巷與香港的巷,代表意義不同,澳門的所謂巷,要比香港的小巷更寬一些,能容得下汽車開進去,而香港那種狹窄不能行車的小巷,在澳門,被稱為圍。

    幾輛汽車低調的駛入這條幽深的天神巷,宋天耀注意到巷兩側全都是渠渠廣廈,雖然大多都有些破敗,但是從深牆門壁等等,還是能感覺到這處天神巷之前住的都是些有錢富戶。

    汽車在一處大宅門外停下,賀鴻生對宋天耀和雷英東介紹道:「這處是曹家大宅,之前曹家也是澳門有名富戶,可是後來敗落,曹家後人不想賣掉祖宅,又想要找個餬口生意,乾脆就把自家這套三進大宅開成了集餐館,茶室,遊樂場於一體的消遣場所。」

    賀賢在賀鴻生介紹時,也已經從車上走下來,看到曹家的老闆已經帶著廚師,女侍者等等恨不得全體都迎出來,急忙緊走兩步,趕在眾人迎出來之前先進了大門,動作看起來沒有大佬氣度,反而有些做賊心虛般的好笑:

    「不用迎,今日不用迎,悄悄做兩桌菜,找個雅緻房間,不准對別人講我今日來這裡食飯,不然傳出去說我不回家待客,卻出來自己吃飯,豈不是會讓朋友笑話」

    大門外面,黃子雅已經指使司機把這些車開走,繼續去澳門街上兜圈子。

    雷英東,賀鴻生,宋天耀,黃子雅和另外兩名保鏢陪著賀賢進了一處環境古樸雅緻的房間,九紋龍,雷英東的兩個手下,以及其他賀賢的人則在隔壁另外開一桌。

    房間裡面已經擺放好了酒桌碗筷,甚至涼菜和水果也已經都提前佈置好,只看此時這張小小的紅木餐桌和華麗精美的金銀餐具,甚至牆上掛著的名人字畫,角落的古董香薰,每一樣都價值不菲,讓人不禁想像這處曹家當年是何等豪奢。

    賀賢,宋天耀,雷英東,賀鴻生四人坐在餐桌前,黃子雅立在賀賢背後,房門處則立著兩名保鏢,連女侍者送菜都只能送到門外,由保鏢接手送到餐桌上。

    至於廚房,更是有保鏢專門去盯著廚師的每一道工序,防止菜品裡放些不該放的東西。

    賀賢和賀鴻生似乎對這種防範嚴密的狀態習以為常,但是宋天耀,雷英東雖然早就耳聞澳門街不太平,可是親眼看到連賀賢吃一頓飯都要小心翼翼,還是忍不住面面相覷。

    「是不是看到我這個樣子不太習慣?」賀賢倒是語氣輕鬆的朝兩人問道。

    宋天耀第一次與賀賢見面,沒有開口詢問,雷英東與賀賢打過幾次交道,此時直接問道:「賢哥,不用這樣吧?澳門街邊個夠膽惹你的麻煩?不要講賢哥你的名頭,就是當年幫你去香港闖過日本人包圍去運印鈔紙的那些手下的名頭,也足夠嚇的他們打消心思。」

    還沒等賀賢回話,門口處的一名保鏢從門外似乎得到了什麼消息,轉身到黃子雅耳邊說了一句,黃子雅看看其他三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俯身在賀賢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49
第二八二章  非常突然

    賀賢聽完雷英東的問話笑了起來,看向雷英東:「打消心思?剛剛訓正告訴我,上午在青洲冒充成貧民準備對我下手的台灣人已經被找出來,被撬開嘴巴,問出了藏在去我家裡為我老婆慶生的人中,準備對我動手的兩個槍手消息,如今兩個槍手也都被處理掉,總算是沒有出事,皆大歡喜。我如果真有那麼大名頭,哪裡還有人敢找我的麻煩,說穿了無非是虛名而已,邊個會在意我這種小生意人,喝兩杯,不要讓這種小事壞了興致。」

    宋天耀輕輕吐出一口氣,整個澳門,除了賀賢之外,誰還敢把殺掉台灣間諜和槍手當成小事?

    這比自己之前在香港想盡辦法殺一個英國人渣嚴重的太多吧?

    可是在賀賢嘴中,卻真的就是雲淡風輕,彷彿他嘴中被處理掉的人,只是兩個螞蟻,就算被台灣方面知曉,台灣也無可奈何。

    香港也好,澳門也好,愛國的中國商人宋天耀也聽過見過很多,可是能登上台灣國民黨在澳門要暗殺的黑名單榜首,正面與國民黨對立,憑藉自己在澳門街的威望和勢力,把台灣駐澳門領事館和情報機構硬是趕盡殺絕趕回台灣,被國民黨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卻又無可奈何的愛國商人,宋天耀只見到面前這位自稱小生意人的賀賢一個。

    香港那些老一輩商界風雲人物,褚耀宗,周錫禹,蔡文柏都已經垂垂老朽,深沉腹黑雖然有餘,雄心野望卻已然不足,就像是已經吃飽歸山的老虎,守著自己的地盤打著瞌睡。而面前的澳門賀賢,正值壯年,雄心,頭腦都處於巔峰,為人處事既有隱忍城府,又有雷霆手段,從之前澳門十年亂世,搏出的真正梟雄。

    宋天耀知道這句話很粗俗,可是他實在忍不住想說,賀賢這番雲淡風輕的話,真TM霸氣。

    難怪賀家能在澳門回歸後仍然世襲澳門王。

    「我敬賢哥,多謝賢哥上次開口幫忙。」宋天耀端起面前已經斟滿酒的酒杯,朝賀賢開口說完,就仰頭一飲而盡。

    賀賢陪了半杯,朝宋天耀笑笑:「這種事只是小事,何況那個英國鬼佬,壞事做盡,就該被處理掉,你做善事,我在旁邊幫忙站腳助威,應當的嘛。」

    幾個人坐在酒桌前飲酒閒聊,外面似乎是黃六說了兩句話,門口的保鏢有些無奈的抱著雷英東和宋天耀送來的禮物走了進來,對黃子雅說道:

    「六哥說,賀先生見到禮物一定很高興。」

    「拿出去,告訴他再搞怪,就打發他去青洲幫居民接水管。」黃子雅皺著眉開口說道。

    賀賢笑了一聲:「訓正,算啦,阿六有分寸,你整日扮黑面,說起鬨人開心,不如阿六,我家裡的幾個孩子全都喜歡阿六不喜歡你,官泰和阿耀也不是外人,打開看看,什麼禮物能讓阿六說我見到會高興。」

    雷英東帶來的是一個公文包,宋天耀的則是一個木盒,保鏢打開公文包,裡面是一大幅捲軸,打開後是嶺南畫派宗師高侖的一副《秋樹蒼鷹》,畫中蒼鷹凌厲有神,栩栩如生。

    「啊~劍父先生的蒼鷹。」賀賢驚喜的站起身,親自從保鏢手裡接過畫卷的一端,細細的打量著:「劍父先生去年於澳門鏡湖醫院過世,過世之前我經常與他飲茶聊天,他也一直許諾等精神好轉時為我畫一副蒼鷹,可惜卻終成遺憾。這幅畫是官泰從哪得來的?」

    「早就聽說賢哥的這個遺憾,剛好在香港一家當鋪見到了這幅畫,所以特意帶來,勉強幫賢哥補足這個遺憾。」雷英東朝賀賢開口說道。

    賀賢的目光從畫作上移到雷英東臉上:「官泰,你有心了。」

    說完又看向宋天耀:「難怪阿六說我會高興,阿耀的禮物……」

    賀賢說著話,親自打開了宋天耀帶來的木盒,裡面是一組七個高矮相同,栩栩如生的陶塑清人坐像,賀賢拿起一個人像看看底座燒製的落款後,再回頭看向雷英東和宋天耀的眼神都已經有些變了,之前是高興,此時已經是驚訝:「你們兩個到底是下了多少心思,才搞來這種禮物?一個送我高劍父的畫作,另一個則是山公王劉輝勝燒製的清人坐像?每人一樣,補足我收藏的缺憾?不會是有事求我吧?不過有事求我,看在這兩樣東西的面上,我也應了。」

    其實宋天耀和雷英東送的禮物並不值多少錢,高劍父的那幅畫三萬港幣,宋天耀的清人坐像四萬港幣,可是價格不高,卻需要下心思慢慢找,這種事是雷英東從春節前就去做的,雷英東與賀賢打過交道,知道賀賢喜歡收藏古董古畫,雖然與晚年的高劍父交好,可是手上卻沒有一副高劍父顛峰時期的蒼鷹作品。

    至於清人坐像,賀賢手上有一套晚清陶塑名家陳渭岩的七人坐像,陳渭岩與劉輝勝,都是晚清廣東石灣的陶塑大家,劉輝勝精於塑造人物,陳渭岩精於塑造器皿,劉輝勝成名早於陳渭岩,時人說起廣東陶塑,也總把劉輝勝的人物排在陳渭岩的器皿之前,後來陳渭岩就燒製了這樣一組人像,證明自己不止精於器皿,人像也不遜劉輝勝。

    這一組人像,不亞於一份挑戰書,所以劉輝勝慨然應戰,也同樣燒製了一組一模一樣的人像,對比之後,人們發現果然陳渭岩的人像比劉輝勝毫不遜色。

    賀賢手裡就有陳渭岩當年燒的這組人物,也一直想要把劉輝勝同樣的人物收藏到手,沒想到最後倒是宋天耀幫他圓了心願。

    怪不得黃六一口咬定自己會高興。

    「禮物都是疍仔哥幫忙收集的,我只是付個錢而已,無事求賢哥,只是表示一下心中謝意。」宋天耀見賀賢果然開心,拿著畫作和人像不住端詳。

    「訓正,幫我收起來,安排人先送去我大豐銀行的辦公室,等我有時間了慢慢欣賞。」賀賢賞玩了一會兒,就小心的收起來交給黃子雅叮囑道。

    再坐回酒桌喝了幾杯酒之後幾人也就離席,賀賢身兼職務太多,足有不下十個職務,下午,除了澳門商會會長,更是澳門銀行工會會長的賀賢,要去澳門銀行工會處理些事物。

    既然雷英東和宋天耀真的沒有事求他,只是表示謝意,賀賢也就不再客氣,安排賀鴻生和黃六等人招待兩人在澳門轉一轉,晚上再去賀家一起聽曲。

    從曹家的大宅走出來,賀賢在黃子雅的陪同下正要朝打開的車門走去,旁邊十米外一處宅子的高牆上已經突然探出半個人影,右手握著一把手槍朝賀賢打來!

    「保護賀先生!」黃子雅在開口的同時,已經極快的從腰間拔出手槍,擋在賀賢面前對著槍手扣動扳機。

    「砰!砰!」兩聲槍響,槍手的頭部就已經中彈,身體一震,從牆上摔落。

    還沒等黃子雅回轉身護著賀賢上車,其他保鏢也還都拔槍指著死掉的槍手時,跟在宋天耀身後走出大門的黃六突然重重踹了宋天耀的後背一腳,把宋天耀與宋天耀前面的賀賢朝著打開的車門踹的撲倒過去,黃六手裡拔出手槍朝著黃子雅背對的方向連續開槍,嘴裡還喊著:「小心!後面還有人!前面死的那個是幌子!」

    「砰砰砰砰!」

    後面的牆上兩道人影在黃子雅開槍打故意被安排吸引火力的那人時,已經舉槍朝著賀賢瞄去,結果黃六一腳踹中宋天耀,宋天耀朝前撞向賀賢,取代了賀賢剛剛的站位!

    賀賢上半身已經被撞的衝進了車的後座,而宋天耀則身體踉蹌著朝前邁步,剛邁出一步,就猛地上半身一震,右肩處冒起一股鮮血!還沒等宋天耀感覺到肩膀中槍的疼痛,就被黃六朝車門方向再踢一腳,同時凜然不懼的站到宋天耀剛剛被擊中的位置,對著兩名槍手連續扣動還擊!

    走在後面的雷英東,賀鴻生,九紋龍等人反應過來時,賀賢的一名保鏢已經直接把賀賢和壓在賀賢身上的宋天耀塞進了汽車後座,黃子雅沒有戀戰,留下黃六和幾名保鏢繼續開火,他則持槍上了汽車,關閉車門,汽車揚長而去!

    九紋龍左右看看,抓起巨大木門的門閂衝到黃六的身邊:「是哪個開槍打了宋先生,我砸爛他的頭!」

    而急速行駛的汽車上,賀賢聲音沉穩的對駕車的保鏢吩咐道:「先去鏡湖醫院幫阿耀裹傷,讓醫院找可靠的人幫阿耀取出子彈。」

    肩膀中槍處的疼痛讓宋天耀靠在後座上滿頭冷汗,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臟劇烈跳動,根本聽不到賀賢說了什麼,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蒲你阿姆,自己在香港得罪那麼多江湖人,連毛都沒傷到一根,到了澳門還不足半日,就先中了一槍?自己的生意正是緊要關頭,不會死掉吧?

    澳門,真的是來錯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50
第二八三章  報平安

    載著宋天耀和賀賢的汽車朝著鏡湖醫院的方向疾馳,賀賢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一條手帕,用手壓在宋天耀中槍的肩膀處,被賀賢用手一壓,本就已經劇痛難忍咬牙苦撐的宋天耀忍不住慘哼起來。

    「忍著點,阿耀,肩膀中槍不會死人的。」賀賢朝雙目出現短暫失神的宋天耀大聲說了一句:「你是嚇到,不是痛到!」

    宋天耀咬著牙齒自己從賀賢手裡接過手帕按住傷口,把賀賢的手撤開,扭過已經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望向賀賢,那張臉上除了猙獰痛苦,更是殺機浮現,一雙眼睛中的凶狠殺意幾乎連賀賢心中都打了一個突!果然生死之間,才能看到一個人的真正面目!年輕人好重的殺氣。

    「蒲你阿姆!賢哥,我死不掉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黃六!子彈打不死我,他踹在我後背的兩腳卻快把我腰骨踢斷!」

    副駕駛席上的黃子雅已經動作迅速的取出了隨身攜帶的止血藥,直接從前座探過身來,用匕首割開宋天耀的肩膀處衣服,直接把止血藥粉敷到了傷口處,又讓宋天耀用手握著紗布按住傷口避免藥粉被血液衝開,最後又捏開宋天耀的嘴巴朝裡面倒了兩粒藥片,等忙完之後他才繼續目光警惕的握著手槍坐回原位,打量著車外環境,嘴裡平靜的說道:

    「宋先生,阿六不是害你,也不是想用你替賢哥擋子彈,他反應快,連續踢兩腳就是把你同賀先生兩個人撞向車門,自己補位站到你和賢哥的位置上,逼槍手只能開槍射他,因為槍手之前瞄的,是賀先生的位置,如果等槍聲一響,你驚慌失措跟在賀先生身後邁步,第二槍一定死,而阿六連續踢開你,就是自己先站到槍手的瞄準位置上,逼得槍手來不及再去第二次瞄準,只能先開槍射他,讓你同賀先生得到機會上車。」

    宋天耀對這種保鏢殺手之間的事自然是不懂的,可是黃子雅說的,宋天耀聽完覺得有些道理,黃六如果想犧牲他宋天耀的命幫賀賢擋子彈,踢一腳就可以,完全沒必要連續踢兩腳,或者說,就算黃子雅是信口胡謅,宋天耀現在又能怎麼樣?難道在澳門的地盤上,告訴黃子雅:撲街,你等著,我回香港搬救兵,幾百人提著西瓜刀來澳門街砍死黃六?

    「那我是不是回去之後還要向他道謝?」宋天耀咬著牙齒擠出一句話。

    黃子雅淡淡的說了一句:「阿六都不知能不能活下來。」

    汽車一路從水坑尾路轉到新勝路,最終進入鏡湖路,直直的開入了醫院的大門,進門之後連停都沒有停一下,繞開主樓的四層建築樓,朝後面的兩層樓開去。

    看到這輛駛入的汽車車速不對,後面被籬笆綠植稍稍隔阻的兩層樓外,兩名穿著襯衫好像病人家屬的年輕人馬上就把手放到了腰間,站到了樓外入口,擋住了這輛車。

    前排車窗放下,黃子雅探出半張臉:「賀先生的客人有些小傷要處理,守好外面,再安排一些人盡快趕去天神巷。」

    「知道,三哥。」兩個年輕人讓開,任由車開了進去,到了這處二層樓的樓門前,黃子雅一言不發,下車持槍先護送著賀賢快步離開,消失在樓門內,只剩開車客串司機的保鏢扶著半邊身體都被鮮血染透的宋天耀吃力的走下車,還沒等宋天耀開口罵髒話,裡面已經衝出五六個推著西洋擔架車,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護士,不由分說直接把宋天耀放上去,兩個女護士按住宋天耀的上半身不讓他亂動,一名醫生已經用針筒在宋天耀中槍的手臂上打了一針。

    「別給我打麻醉……」宋天耀掙紮著這句話沒有說完,那邊醫生已經打完,連針頭都已經拔了出來。

    看到醫生已經把針頭都從自己手臂上拔出來,宋天耀語氣虛弱的朝醫生說了一句:「我頂你個肺……」

    澳門的麻醉劑效果什麼鳥樣,宋天耀不知道,但是香港很多醫院用廉價麻醉劑,藥劑掌握不好,倒是出現過把患者打成弱智的案例,宋天耀寧可疼痛難忍,也不想被一針打成弱智,丟掉自己的智商。

    雖然麻醉劑醫療事故是萬分之一甚至十萬分之一,可是概率和運氣這種事誰能說的清,宋天耀這麼聰明,都沒有想到自己來澳門向賀賢道個謝居然都能挨一槍。

    賀賢在澳門街一住十年,雖然整天有槍手想著打他的黑槍,但是卻一槍沒有被打中過,而他宋天耀來澳門不過半日,就已經躺倒擔架上準備急救,這說明一個問題,澳門這個城市不適合他宋天耀,至少現在不適合。

    「推進去準備手術。」沒有理會宋天耀的話,那名男性中年醫生對護士們說道。

    幾個護士推著宋天耀快步朝著樓內走去,宋天耀仰面躺在擔架車上,望著快速在眼前交替而過的天花板,不知是不是麻醉劑的效果明顯,甚至沒等到感覺擔架車停下來,宋天耀就沉沉的合攏了眼皮……

    等他再睜開眼時,肩膀處的麻醉劑藥力可能還未過,宋天耀並不覺得傷口有多疼痛,只是手臂暫時抬不起,整個人已經換上了醫院病人的藍白病號服,蓋著薄被躺在病床上,未受傷的那條手臂此時被掛著吊瓶輸液。

    「醒了醒了,宋先生醒了!」搬著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目不轉睛盯著宋天耀的九紋龍,看到宋天耀眼皮抖動兩下,慢慢睜開,馬上興奮的開口說道。

    門外一陣腳步聲,雷英東,雷英東兩個手下,賀賢的兩個保鏢,醫院兩名女護士,幾乎全都湧了進來,宋天耀等看向這些人湧來的門口才發現,自己這處病房似乎還是個套房,除了自己躺著的這間,外面好像還有一處客廳。

    「阿耀,你怎麼樣?」雷英東撥開前面的九紋龍,擠到宋天耀的面前,緊張的問道。

    宋天耀從元宵節之前就與他聯絡,要去拜訪賀賢來道謝,是雷英東一直忙著生意,再加上想要幫賀賢找些稱心的禮物,所以一直朝後推延,結果推延到今日,帶著宋天耀來澳門,卻偏偏讓宋天耀中了槍,如果當初聽宋天耀的話,早在春節後來拜見,可能宋天耀也不會挨這一顆子彈,所以宋天耀中槍之後,雷英東非常愧疚。

    宋天耀定定的看著雷英東,舔舔因為失血而有些干裂的嘴唇:「把你十個手指豎起來。」

    「嗯?」雷英東沒有理解宋天耀這句話的意思,不過愣了一下之後,把兩個手掌舉到宋天耀的眼前,宋天耀眼球從每一根手指上掃過,心中極快了默念一遍數字,發現自己的頭腦似乎沒有受到影響,中槍之前的事,自己的謀劃,還都記得清楚,輕輕鬆了一口氣:「我沒事。」

    「要不要我幫你打回香港,先向家人報個平安?醫生說,穩妥起見,最好在醫院住院觀察幾日。」雷英東對宋天耀說道:「或者等你能下床,去外間客廳裡親自打電話回香港也可以,這間病房被引了電話線。」

    「是要打個電話,既然中了槍,就不能白中,既要告訴家人我平安,也要告訴其他人,我中了槍,對生意有心無力。」宋天耀眼珠略略轉動,望著病房的窗外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50
第二八四章  給他機會

    「我擔心,那位香港來的宋天耀,真的會找阿六的麻煩。」黃子雅等賀賢笑容親切的送走幾位澳門銀行工會的客人之後,才在旁邊開口說道。

    能在槍擊發生之後,繼續出現在澳門銀行工會的辦公室繼續面不改色的按照之前行程安排見客,這種膽色,連黃子雅對賀賢都極為服氣,就算是當初他做悍匪時,搶了日本人的運輸隊,還要躲進山裡一段時間避避風頭,可是賀賢把宋天耀送去醫院之後,只是換了一輛汽車,就照樣來辦公室見客。

    賀賢聽完黃子雅的話,抬頭看了他一眼,自己走回到辦公桌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宋天耀車上回過神之後說出的那番話?眼神倒是很嚇人,前半句說他一定要殺了黃六,是真的,生死之間的殺意藏不住,不過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心思驟然驚怒下說出的這句話是錯話,所以後半句馬上又說出了想要殺阿六,是因為阿六踢了他兩腳太重,只是踢了他兩腳,會搞到他殺人?前半句的殺人,加上後半句的被踢了兩腳,連在一起就等於是宋天耀被踢了之中說了句氣話。畢竟來向我道謝,卻無辜中了一槍,有些怨氣罵出來沒什麼關係,可是說到他真的殺了阿六……他敢嗎?嗯?」

    最後一個嗯字的反問,讓黃子雅默然低頭。

    「阿六和其他人怎麼樣?」賀賢眼睛落在名貴的紅木辦公桌上,瞥了下上面的精緻西洋鬧鐘,四十分鐘之後,他還要見幾個市政廳對面花市的中國商戶,因為市政廳準備清理拆除掉影響市政廳環境的花市。

    黃子雅開口說道:「傷了兩個,全都是輕傷打在腿上,阿六胸口中了兩槍,不過穿著防彈衣,醫生說除了胸骨因為子彈衝擊有些輕微骨裂,沒有大礙。」

    賀賢看向黃子雅:「關於他踢宋天耀的那兩腳,阿六自己怎麼說的?」

    「阿六說,哪怕見到宋天耀,他也會直接說,就是想用宋天耀幫賀先生你擋子彈。」黃子雅猶豫了一下,對賀賢說道。

    賀賢重重吐出一口氣,面帶微笑的對自己這位忠心耿耿的保鏢頭目說道:「訓正,阿六是聰明人,澳門太小,他又年輕,他是想去香港了。」

    「阿六少不更事。」黃子雅微微皺眉,對賀賢說道:「賀先生,阿六從未講過要離開澳門。」

    「有些話是不需要講出來的。」賀賢用手捻著一串已經被盤玩油亮的捻珠說道。

    這串念珠上串著的珠子不是什麼值錢寶貝,只是農村鄉下人用來穿門簾時常用用的草珠,佛門中叫做草菩提,也叫五穀子,雖然念珠不值錢,可是卻是賀賢的夫人梁氏1947年去粵北雲門山大覺寺上香時,從當時被鄉民稱為百歲老神仙的虛雲老和尚手裡求來的,其他澳門商人手腕上多是名貴腕錶或者金飾,唯獨賀賢腕上常年纏著這一串不值錢的念珠,得閒時就會握在手裡捻玩,搞到現在澳門街上流傳賀賢屢次逢凶化吉,就是有這串念珠上的仙氣兒庇護。

    賀賢對黃子雅說道:「阿六是聰明人,澳門太小,上面有他父親和你壓著,出不了頭,上次去香港幾日,他回來講殺了兩個人,臨走時又騙宋天耀說搞到香港江湖大亂。你只當他四處闖禍,可是我卻想到,能讓宋天耀一個連鬼佬都敢殺的年輕人嚇到,首先就得讓宋天耀相信阿六他有能力做到才行。留在澳門,阿六就只是個你手下幫忙做事跑腿的阿六。宋天耀命大沒有死,阿六對宋天耀講,是想讓宋天耀為我擋子彈才踢他,你猜猜看,宋天耀會怎麼想?」

    「找阿六的麻煩為自己出氣。」黃子雅甚至都沒有思考,開口就說道。

    在他眼中,宋天耀年輕氣盛,當然不可能忍下阿六這種近乎挑釁的話,就算當時礙於賀賢不敢翻臉,以後也會找機會,阿六去香港,不正是自投羅網?

    「錯,所以我才講,阿六其實比你聰明,如果阿六能對宋天耀說出那番話,宋天耀一定會想到,這等於是代表他救了我賀賢一命,我欠下的一個人情,比阿六還給他一槍,哪個更重?阿六就是想帶著這個人情,同宋天耀去香港,就算沒有去成,阿六踢宋天耀替我擋子彈這個人情,我就要算到阿六自己頭上,這種頭腦,是你能想到的?」賀賢把整件事想的清清楚楚。

    黃子雅有些狐疑的說道:「阿六那種性格,想不出這種事吧?」

    黃六是賀賢身邊這些保鏢中最不安份,最張揚的一個。賀賢身邊的黃子雅和其他保鏢,各個沉穩機敏,低調謹慎,黃六這種不安分的性格夾在其中,往往就會很搶眼,吸引賀賢的注意力,那些不安分和張揚背後藏著的心思,賀賢也能隨著黃六的表現逐漸看清楚,黃六不甘心在自己堂兄手下做個小角色,要麼賀賢給他機會,要麼逼得賀賢和黃子雅無法忍受,主動趕他走。

    黃子雄,黃子雅,就算讓賀賢有機會重新選擇,他仍然也會選黃子雅,可以說黃子雅只要不是運氣差突然死掉,這個機會永遠也輪不到其他人,但是如果連性格沉穩,做事周密,文武雙全的絕對心腹黃子雅都被人殺掉,他賀賢能活下來的可能也就不大。

    至於主動趕黃六走?當然不可能,他父親黃森,堂兄黃子雅就因為自己一句話,帶著泰山隊的老底子投靠,為他賀賢賣命,出生入死,不要說黃六隻是行事張揚跳脫,就算在澳門街把天捅破,賀賢也能眼都不眨替黃六補回去。

    澳門的十年亂世已經結束,財富,權力也都已經被幾位大亨瓜分乾淨,再想踢打出一片局面,無異於登天。

    而香港,因為內地富翁湧入,顯然已經是下一個風雲地,無數人想要在其中奮力拚搏,出人頭地,黃六就是想把賭注押在年紀輕輕就心思縝密設局殺英國人的宋天耀身上。

    既然自己身邊沒了給這種武夫出頭的機會,看在黃森和黃子雅的面子上,也不能把黃六困在澳門街。

    「給阿六一柄手槍,讓他去見宋天耀,就看他押寶的宋天耀,是送他上路,還是帶他上路。」賀賢最後像是下定決心的開口說道:「他想出人頭地,我給他機會。」

    ……

    婁鳳芸急匆匆的收拾了一下,甚至頭髮因為來不及收拾,挽的發髻都還有些鬆散,踩著高跟鞋幾乎是朝工廠外跑去,正在院中提著廚刀切碎肉喂狗的熊嫂朝匆忙的婁鳳芸問了一句:「芸姐,你急著出門去哪裡?出了什麼事?」

    「阿耀在澳門中槍了!人現在在澳門的醫院。」婁鳳芸嘴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人已經跑出了工廠大門。

    熊嫂手裡正握著的廚刀「鐺」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旁邊下棋的寧子坤和熊哥兩人也都愣住,對視一眼,慢慢站起身,寧子坤表情有些驚疑不定,熊哥則是額頭都有些冒汗。

    正在院中趁著陽光曬被縟的一些晚班女工,也都聽到了婁鳳芸的這句話,見到婁鳳芸匆忙出門不見人影之後,馬上就湊到一起低聲議論起來。

    熊嫂把地上的廚刀揀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看看遠處低聲嚼舌頭的女工們,突然暴喝一聲:「都閉嘴!哪個敢亂傳話,我不敢開除你們,但是餓她的肚子卻做的到!老闆那種大善人,不會出事嘅!」

    「寧先生,你說,老闆怎麼就中槍了……這要是他出了事,工廠是不是開不下去,我們兩夫妻是不是也要另找工開?」熊哥抹著臉上冒出的汗水,聽完自己老婆的話,低聲對大老千寧子坤滿臉愁容的說道。

    在他眼中,大老千寧子坤是聰明人,很多事熊哥自己想不明白,都會問寧子坤。

    寧子坤捏著自己下巴上的鬍鬚,朝熊哥打了個眼色,然後收拾棋盤進了自己的宿舍。

    熊哥跟進去之後,寧子坤一邊收拾著棋子一邊說道:「宋老闆上午才去的澳門,如今才是下午,不到半日,能在澳門得罪什麼仇人,何況他去見的可是澳門王賀賢,賀賢會讓人在他的地盤傷了宋老闆?如果是被綁架做了肉票,那也沒有綁匪先開槍打肉票的道理,再說,芸姐是工廠老闆娘,這種事怎麼會雖然在院子裡就說出口,真出了事,也要假裝平安無事,讓工廠穩定才是正理,不可能搞到讓工人心中惴惴不安,我看多半是宋老闆放出來準備算計那些工廠的假消息。」

    「可是算計那些搶老闆生意的工廠,也不該搞到自己中槍才對?中槍能算計對方什麼?」熊哥聽到寧子坤的分析後,鬆了一口氣,只要宋天耀不出事,他們夫妻能繼續安穩在宋天耀工廠裡活著,其他的全都無所謂。

    寧子坤翹著鬍子瞪他一眼:「我要是能想明白宋老闆想什麼,還能被他抓來工廠?天天同你下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50
第二八五章  黃六

    「宋先生。」黃六的臉色比平時有些發白,不過仍然是那副明明想笑卻故作嚴肅的表情,捏著下巴上的幾根胡茬走到宋天耀的病床前,對正靠坐在床邊,單手捏著份報紙看報的宋天耀開口說道。

    宋天耀把報紙放下,臉上露出笑容:「六哥,有事嗎?」

    「你出去下,出去下。」黃六朝床尾坐在凳子上的九紋龍擺擺手,示意對方先去外間的客廳。

    九紋龍抱著雙臂沒有動:「我保護宋先生……」

    「你真要能保護好宋先生,也不會給我機會,讓我連踢宋先生兩腳。」黃六朝九紋龍開口說道。

    九紋龍從宋天耀被槍擊之後,心頭就窩著一團火,沒有黃六這個撲街踢宋天耀,在九紋龍看來宋天耀一定不會中槍,當然,也確實和他沒有貼身護住宋天耀有關係,宋天耀都已經走出大門,他九紋龍還走在最後剔著牙齒。

    此時被黃六這番話一刺激,九紋龍站起身甩掉上衣,露出自己一身精壯肌肉,朝黃六咆哮道:「夠膽就不要用槍,我打爆你頭!」

    「阿龍,去客廳。」宋天耀在病床上朝九紋龍輕輕的說道。

    九紋龍恨恨的瞪了黃六一眼,撿起地上的外套,聽話的走了出去。

    等九紋龍離開,黃六從自己腰間取出一把手槍,打開保險,放到宋天耀的手邊:「賀先生和我三哥問我,為什麼要出腿踢你,我說是想用你幫賀先生擋子彈。」

    宋天耀不解的看看那把手槍,又看看一本正經的黃六:「猜到了,你是賀先生保鏢,怎麼?賀先生讓你還給我一槍?我不懂開槍。」

    「我今日中了兩槍,不過穿了避彈衣,來見你之前,我把避彈衣脫掉了。」黃六一改之前見到宋天耀時的張揚跳脫,語氣沉靜的說道:「你開槍打回來也好,讓我自己動手也好,都沒有問題。可是如果宋先生沒有開槍,留下我這條命,能不能帶我去香港見識下?」

    「賀先生身邊做的不好咩?」宋天耀用手抓起那把黃六遞來的手槍,他對槍械不清楚,只感覺入手一片冰冷。

    黃六立在床邊聲音帶了些苦笑:「賀先生待身邊人當然沒話說,可是做保鏢也是想做出頭的那一個,跟老闆也要講機會的,我既不想同他爭,也根本爭不過他。怎麼爭?黃家這些人中,是他最先來澳門見賀先生,也最先有了表現機會,一個人,配長短八支槍,連殺六個槍手,自己開車從三巴仔把賀先生毫髮無損的送回家。我也可以,可是怎麼證明?那時陪在賀先生身邊的又不是我,所以就只能當成吃閒飯的小角色。」

    「做保鏢想那麼多干什麼?」宋天耀把玩著手裡的這把手槍,語氣淡淡的說道:「你想同我回香港?上次連殺兩個人,就是想讓我看你的能力?還是不要了,你繼續留在澳門街聽賀先生吩咐的好,我這種人見不得血腥。」

    「我覺得宋先生你以後會同賀先生一樣,是個大人物。有錢人我見過很多,離開賀先生去幫別人做事,也能找得到,但是總感覺那些人不對胃口,唯獨你,心腸夠狠,又有分寸,命賣給你,機會更多些。」

    「怕我不收留,所以故意講踢我是用我幫賀先生擋子彈,算是幫我多出一個救了賀先生的人情?這樣,就算不看重你,也要看重賀先生的人情?」宋天耀看向黃六。

    黃六灑脫一笑,撓撓頭:「其實真的是想踢開你,不是想害你中槍,我的站位才是擋子彈的,不過現在是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話當然要那樣講,不然我在你面前臉面沒有那麼大,想跟你去香港萬一被你拒絕,多尷尬?你是生意人,有個賀先生的人情當籌碼,可能機會更大些。」

    「你幾時想到要跑去香港同我做事?我自己都未發現我有這種魅力。」宋天耀就像是和朋友閒聊,語氣非常輕鬆。

    黃六回憶了一下:「你在那一日開口講,你不認同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你說,如果認命,我就該是個考不中警校準備去碼頭做工的苦力,而不是今日夠膽殺鬼佬的宋天耀,一路走到今日,我只信命是靠父母給的,富貴是靠自己搏的,只是死個鬼佬而已,這種小事哪用放在心上。我仔細想過,如果我認命,就該是賀先生身邊一個不起眼的保鏢,如果不認命,要麼宋先生打我一槍,要麼帶我見識一下香港。」

    「砰!」宋天耀突然舉起手槍開了一槍,子彈從黃六身邊掠過,巨大的後坐力,讓宋天耀整條手臂都被震的抬高,本來是想直線射擊,可是子彈最後卻在遠處的天花板上留出一個彈孔。

    槍響的一瞬間,九紋龍從外間握著一把水果刀衝了進來,宋天耀卻又朝他擺擺手,九紋龍看看黃六,又看看那處彈孔,轉身走了出去。

    開完一槍的宋天耀把手槍拋給黃六:「賀先生的人情,我受不起,也不想受,我既然開了一槍,就當這個人情未存在過,至於欠了我一槍的你……」

    黃六接過手槍,眼睛亢奮的望向宋天耀,宋天耀笑了起來:「去碼頭接人,在醫院休息一晚,明天回香港,蒲你阿姆,以後無事不要來澳門,太危險。」

    黃六一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也笑了起來:「放心,老闆,已經安排妥當,我甚至已經在你吩咐之前,就已經安排了人去香港親自接兩位等不及要來見你的女朋友。」

    「你安排人?」

    「香港那個叫顏雄的差佬,和我在澳門的兩個地頭蛇朋友。」黃六把手槍藏回腰間,看到九紋龍立在門口探頭朝他看來,故意把聲音放大些:「老闆,其實你運氣不錯,我這種人做保鏢比起外面那個九紋龍可靠的多,那傢伙一看就是酒囊飯袋,我就不同啦,只要你付薪水,我保證我有一口氣,就絕對不會有人能傷到你。」

    九紋龍聽到黃六的話,臉色已經從鐵青轉黑,一雙眼恨不得噴出火來,哪怕明知道自己可能打不過這個撲街,只要宋天耀開口,九紋龍都準備同對方拚命。

    「外面的九紋龍也吹過這種牛,然後被人剝光豬吊在碼頭上。」宋天耀揉揉眉心,笑著說道。

    聽宋天耀說起自己糗事,九紋龍的腦袋馬上從門口消失不見。

    黃六見到宋天耀揉眉心,居然沒有再接口,而是轉身腳步放輕走了出去,這傢伙的眼力,和上次在香港時好像判若兩人,上次宋天耀眼睛都快朝他眨瞎,這混蛋視如不見,依舊我行我素,一刀幫黑仔傑完成了剖腹產,現在卻只是揉揉眉心,對方馬上就知道自己不想說話,利落的轉身離開。

    對黃六今天與自己說的話,宋天耀不置可否,自己中了一槍,運氣好沒有死,怎麼追究?礙於賀賢,暫時隱忍,然後等幾年之後找機會殺了黃六出氣?最初中槍時,宋天耀的確在驚怒中動了殺心,可是冷靜下來之後,這個念頭也就打消了,黃六沒理由害自己,而且這傢伙已經打定主意為自己當保鏢,跟自己去香港,這件事,如果賀賢沒開口,黃六不會來見自己,可是既然賀賢已經開口,自己如果拒絕……

    當初賀賢三家報館幫自己登報的人情,自己中了這一槍,就算是扯平,與澳門賀賢的這點人情來往,已經重新歸零。

    就是不知道黃六會不會是個合格的保鏢,說起來,宋天耀覺得自己在香港,有沒有保鏢並不重要,香港終歸還有基本的社會秩序,不會搞到澳門這種鳥樣,滿大街飛手榴彈或者開槍如爆豆。

    不過黃六懂開車,宋天耀覺得有個開車的司機也不錯,畢竟這時候的汽車還沒有轉向助力,方向盤沉的要死。

    而在宋天耀不瞭解的上一世,黃子雄一直到六十年代初,仍然只是個賀賢身邊的普通保鏢,他選擇脫離賀賢,離開澳門前往香港發展,成為了14K齊瑋文嫡傳弟子謝二娣的男人兼得力助手,彼時謝二娣已經被尊稱為謝二姑,當香港其他江湖人還揮舞著西瓜刀在街頭爭地盤時,謝二娣已經與日本黑幫山下會做走私生意,一批貨款被山下會在東京黑吃黑,黃子雄帶了自己親手調教的幾個手下,護送謝二娣從香港殺去日本,槍殺三十多名山下會成員奪回貨款,並且平安返回香港,嚇到山下會組織頭目主動報警尋求保護,震驚香港和日本江湖,黃子雄完成了從賀賢保鏢成為了江湖悍匪的轉變,在當時香港江湖被稱為殺手雄,登上國際刑警通緝令,被通緝後下落不明,據傳最終去了泰國。

    殺手雄這個花名,香港開埠到回歸之後,有很多江湖人叫過,但是第一個被叫這個花名的,就是黃子雄,七十年代香港警隊總督察劉啟法回憶起黃子雄,仍然印象深刻,半長的頭髮,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永遠沒有表情,眼神銳利,槍法如神。

    上一世,黃六繼續帶著張揚跳脫的面具繼續忍了十年,沒有在賀賢身邊等到出頭機會,主動離開澳門,沒有依靠有錢人,選擇投身香港江湖,如流星般在香港江湖燦爛劃過,最終潛藏他鄉終老,這一世,黃六遇到了宋天耀,前途未卜,也許大富大貴出人頭地,也許可能連上一世他鄉終老的結果都不如。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51
第二八六章 唐家的機會

    「阿耀,聽阿六講你明日一早就準備回香港?不如在澳門養好傷再走,等你傷好,我好好招待你幾日。」

    賀賢直至夜裡十點鐘,才咬著雪茄進了宋天耀暫時安置的鏡湖醫院套間病房內,對正被孟菀青喂湯水的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朝孟菀青歪了一下頭,女人站起身收拾好餐具,朝進門的賀賢和黃子雅微微點頭致意之後,走了出去,只剩下房間裡躺在病床上的宋天耀,靠在病房窗口處朝外望著夜景,一顆子彈在手上靈巧跳動的黃六,以及剛剛進門的賀賢與黃子雅兩人。

    賀賢直接坐到了宋天耀的病床上,眼睛望向宋天耀,真誠的說道:「你來看我,我卻安排不周害你受傷,一定要給我個機會補償下。放心,這次一定不會再出問題。」

    「賢哥,我在香港的小生意這段時間離不開人,我兩個女人下午急匆匆跑來探傷,其中一個負責幫我盯著工廠的,沒等見我半小時,就被我打發回香港,時間不等人,等我傷好,生意穩定下來,一定再來探望賢哥你。」宋天耀把身體勉強在床上坐直,對賀賢說道:「今次來,本來是準備上午拜會賢哥你,下午就返香港的。」

    其實宋天耀心中想的卻是,除非澳門回歸,政局和社會秩序真正穩定下來,不然自己才沒興趣再來澳門玩大冒險。

    他這次來澳門,對這座邊城的印象只有三個,狹小,混亂,毫無機會。

    所謂毫無機會,並不是澳門沒有發財的門路,而是已經沒有再如賀賢這種做大的機會,任何生意在一座城市做大到最後,都只是金錢這一種生意,而澳門的黃金生意,銀行生意,全都握在澳門經濟局局長佩德羅—羅保與此時面前的澳門銀行工會會長賀賢手裡,看似是兩座大山,實際上卻是兩座疊在一起合為一座,比兩座分立想要躍過更為艱難。

    羅保與賀賢在多重行業都關聯密切,羅保負責葡國高層關係,賀賢負責澳門社會局勢,雙方聯手,配合默契,關係匪淺。

    羅保一個葡萄牙人,見賀賢要怎麼稱呼?

    賢哥。

    說些不過腦子的話,賀賢與羅保在澳門街的地位,就相當於匯豐銀行在香港的地位。

    香港印刷鈔票需要匯豐銀行來代勞,而澳門印刷澳門幣,卻需要賀賢負責提供印鈔紙。

    對宋天耀這種機會主義者,如果澳門有能一躍壯大的機會,不要說肩膀中了一槍,就算是再中幾槍,哪怕只留一口氣,他都能撐到底,可是澳門確實已經沒有機會。

    而且,澳門實在是有些小,產業匱乏。

    「也好,等你傷好,來澳門再飲幾杯。」賀賢對宋天耀這個青年頗為欣賞,他聽賀鴻生講過宋天耀短短數月間在香港做的一些事,其實頗有些想要把宋天耀收歸門下幫忙做事的心思,可是他也知道,這種年輕人,不是那麼隨意給個機會就能網羅為羽翼的,要等合適的機會才能開口。

    說著話,他朝黃子雅看了一眼,黃子雅開口說道:「進來。」

    外面,走來了六七個人,手裡提著各種包裝名貴的補品藥材,人參,海馬,鹿茸,龜甲,熊掌,阿膠,麝香等等幾乎在病房裡堆出一座小山,足夠去開個補品店,除了補品之外,還有一些西洋口服液之類的保健藥品,被單獨放在一旁。

    「這些都是不值錢的東西,不用客氣,留著阿耀你用來補身體。」賀賢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倒沒有推辭,也知道這些東西對賀賢而言,真的算是不值錢,所以說道:「多謝賢哥。」

    「晚上本來想叫上你同官泰幾個人一起聽戲,哪知道阿耀你會受傷,你早點休息,明天我送你登船。」賀賢見宋天耀沒有推辭,笑容多了一些,看了眼窗口處的黃六:「阿六?」

    「賀先生?」黃六轉過身,看向賀賢和黃子雅,眼神平靜。

    賀賢朝黃六露出淡淡的笑容,說了一句:「照看好阿耀。」

    「知道。」黃六也露出個笑臉。

    賀賢對宋天耀最後再笑笑,轉身帶著黃子雅離開,宋天耀躺回病床上:「賀先生今晚好像很不高興。」

    「我收到消息,賀先生養的貓丟了。」黃六在窗口處慢慢說了一句。

    「難怪。」

    ……

    「婁鳳芸傍晚時就又回到了工廠。」唐景元對自己父親唐文豹語氣肯定的說道:「滿臉帶笑的對工人們說,是下午時她聽錯了消息,宋天耀沒有出事。」

    「我打電話去了澳門,托澳門商會的朋友問了一下,好像澳門天神巷中午時有槍聲。」唐文豹的長子,負責打理家中芝麻生意的唐景先此時也看向自己的父親說道。

    唐景先沒有要搶自己弟弟生意的打算,只不過如今唐家有幾乎在假髮製造業話事,他自然也要出力幫手,穩定唐家的行業地位。

    唐文豹皺著眉擰開小小的瓷瓶,從裡面倒出兩粒仁丹丟進嘴裡,端起茶水仰頭服了下去,等藥丸進了肚子,這才松一口氣,慢慢開口說道:

    「那就是說,宋天耀是真的在澳門中了槍,不過運氣好還活著,頭腦也還保持清醒,不然不會把婁鳳芸再急著打發回來穩定軍心?」

    「婁鳳芸一個女人,聽到宋天耀中槍的消息後一定心慌意亂,所以才口不擇言說漏了嘴,等她見到宋天耀,宋天耀卻想的更周全,所以馬上又把她打發回香港穩定工人。」唐景元一雙眼睛看向自己父親,幾乎要冒出光來。

    今天,唐伯琦回了美國去供貨,最快也要一週才回來,宋天耀在澳門中了槍,更是躺進醫院,簡直是給了唐家快刀斬亂麻,快速發起假髮行業協會的好機會。

    在外人眼中,唐伯琦,唐景元都是唐家,唐家是一體的,唐文豹出面召集十家工廠發起行業協會,在那些工廠主眼中,與唐伯琦出面召集是一樣的,不疑有他,最大的擔憂宋天耀如今又中槍身在澳門,等唐伯琦回香港,假髮行業協會已經成立,會長自然是唐文豹先擔任,想來自己堂兄唐伯琦就算回到香港,也不會直接與父親唐文豹撕破臉。

    只要行業協會到手,無非再想辦法慢慢限制唐伯琦在基美國際貿易的權力,或者想辦法把唐伯琦安排回基美國際貿易美國公司,由自己接手基美國際貿易香港公司以後香港就由唐家負責,美國交給唐伯琦負責。

    「宋天耀中槍,但是頭腦卻還清醒。」唐文豹捻著自己的鬍鬚說道:「他雖然不能出面,但是如果通過褚孝信,與褚耀宗打招呼,讓我們等他傷好怎麼辦?」

    「宋天耀之前大肆提價收購頭髮,甚至脅迫印度人,這些消息十家工廠全都知情,如果褚耀宗敢開口,就用十家工廠的這些話答回去。」唐景元感覺自己的思路非常明朗,父親的顧慮一說出口,他馬上就又急又快的反駁道。

    難得是思路明朗,口齒清晰,讓唐文豹聽完都忍不住點頭。

    沒錯,路都已經被宋天耀自己走絕了,行業協會就算把他拒之門外,憑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外人也無法指摘十家工廠做事過分。

    「好,那就明日請大家坐一坐,商量一下行業協會的事。」唐文豹坐直身體,對唐景元說道:「唐家也坐一坐行業話事人的位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51
第二八七章 協會

    除了唐家,其他九家工廠也都通過工人之間的傳播,收到了宋天耀中槍的消息,而唐文豹在第二天打電話約他們一起發起成立香港假髮製造業協會的事,則更讓這些人肯定了這條消息的真實性。

    而且除了中槍的消息,坊間似乎還多了些諸如宋天耀在澳門得罪了某個大家族,被人找槍手槍殺等等的秘聞。

    當其他十家工廠在宋天耀中槍的第二天,就在恩雲酒樓麒麟閣發起假髮製造業協會時,宋天耀正站在澳門黑沙環碼頭上,與雷疍仔一起,與趕來送行的賀賢與賀鴻生告別。

    望著逐漸變小的澳門,雷疍仔看向宋天耀:「阿耀,感覺怎麼樣?」

    「感覺澳門以後不要常來。」宋天耀對雷英東笑著說了一句:「風險太高,比你在海上販禁運品還要高。」

    等船駛入香港尖沙咀碼頭時,婁鳳芸正立在碼頭外等著接宋天耀下船,宋天耀先與雷英東告別,等雷英東直接跳上自己的舢板離開之後,這才在孟菀青的攙扶下,與黃六,九紋龍一起走出碼頭。

    「被你猜中,十家工廠在恩雲酒樓成立假髮行業協會,開始前幾分鐘才打給工廠,象徵性的通知我們一聲。」婁鳳芸迎著走出閘門的宋天耀過來,開口有些焦慮的說道。

    宋天耀朝船舶如雲的尖沙咀碼頭望了一眼,轉回頭對婁鳳芸似笑非笑的說道:「既然被我猜到,你就不要擔心了嘛,他們不希望我去,我就真的不去,配合他們配合成那個樣子,太假了,我們應該趕過去狠狠指責一下他們,說一些賭氣的氣話,至少要讓他們知道,就算我中了一槍,也要罵他們這些撲街一聲,走,去酒樓見識一下。」

    那邊的黃六在九紋龍還傻乎乎跟在宋天耀身後時,已經在街邊攔下兩輛出租車,此時宋天耀剛好說完要去酒樓,黃六也就走回宋天耀身邊:「宋先生,車安排好了。」

    「阿龍,你搭車送菀青小姐和這些補品回去。」宋天耀指著幾人身後賀賢送的那堆補品,對九紋龍說道。

    孟菀青輕輕咬著嘴唇,在宋天耀身邊沒有開口。

    接到婁鳳芸打來的電話時,孟菀青的雙腿都有些發軟,即便婁鳳芸已經之前再三說宋天耀沒有大礙,只是肩部中了一槍。

    「放心,我沒事,晚上一起吃飯,反正最近要養傷,也無事可做。」宋天耀對孟菀青輕聲笑著說道:「晚上吃你燒的菜,準備的清淡些。」

    孟菀青勉強點點頭,這才由九紋龍陪著,上了一輛出租車。

    黃六幫宋天耀和婁鳳芸打開後座車門,等兩人上車之後,自己坐上副駕駛,計程車朝著恩雲酒樓的方向趕去。

    恩雲酒樓裡,除了十家假髮工廠之外,還有很多看到十家工廠拿到美國訂單準備第二批入場的人也都參與,不過他們還沒有產業,最多只能是旁聽觀察的身份,眼睜睜看著十家工廠中,唐文豹擔任假髮製造業協會會長,駱家寶和黃思群成為副會長,與會的其餘幾家工廠的老闆成為協會理事,只恨自己當初猶豫不決,沒有與這十家一起投入生產,不然今日最少也是個行業協會理事的身份。

    可以說,以後假髮行業,權力最大的就是最早發起成立協會的這十家,只要他們中的某個人不把自己工廠搞砸,其他人短期內根本不可能迅速上位,而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擁有美國銷售渠道的唐家,也就是如今行業協會真正的話事人,唐文豹。

    行業協會這種組織,說出來的話往往都冠冕堂皇,就如此時就任假髮製造業協會會長的唐文豹,滿面春風,張口閉口都是維護行業聲譽,監督行業作風,保證行業全體企業的利益這些說辭,但是實際上大家都清楚,越多人進入這個行業,代表著這個行業的利益就多一個人分取,實際上到最後,想要進假髮行業做生意,其他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要是按照協會指定的規矩來做生意,他們要求你怎麼做,你才能怎麼做,想反抗,就用行業規矩,一起聯手趕絕你。

    也有人暗中可惜宋天耀,明明是宋天耀最先在香港趟出一條假髮的財路,卻白白便宜了這十家工廠。

    眼看行業大會已經就要結束,只等中午開席眾人共謀一醉時,宋天耀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幾位老闆,成立協會是不是漏掉一個人?」

    說話的同時,只穿了一件鬆開領口的寬鬆襯衫,右肩處厚厚墊起,外披一件風衣的宋天耀從麒麟閣外帶著婁鳳芸與黃六走了進來。

    「宋天耀?」

    「宋天耀怎麼來了?」

    唐文豹臉色一變,他特意在召開這次協會成立的半小時之前,才給宋天耀的工廠打了個電話,想著如果婁鳳芸匆忙趕來參加,無濟於事,而宋天耀更是遠在澳門,分身無術。

    哪想到,此時協會已經成立,宋天耀居然從澳門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可惜,協會已經成立,宋天耀這時出現,剛好用來立他唐文豹在行業的威嚴。

    唐文豹想到這,雖然掛著笑臉,但是臉色卻有些難看的站起身:「阿耀?早早給你的工廠打了電話,大家之前等了你很久,怎麼現在才趕來?既然你沒有興趣同大家坐到一起,何必又講剛才那種話。」

    「說那些假惺惺的話有咩用?如果不是知道我昨日在澳門中槍的消息,你們會急著發起成立這個乜鬼協會?」宋天耀神態囂張的看了看麒麟閣內的二三十人:「生意都是我教你們做嘅,我都未玩協會,我不教你們,你們懂咩?當心不要玩垮它。」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唐文豹被宋天耀的話氣到黑了臉:「在座大部分都是你叔伯!就算大家是陌路人,是不是也要講些禮貌?」

    「講,當然講,各位叔伯,我就是講禮貌,所以接下來,先讓我女人打理假髮生意,等我傷好,再由我慢慢同你們玩嘢。」宋天耀眼神凶狠,挑釁的看著唐文豹說道。

    說完又看看桌前那九家工廠:「我等你們打電話求我,跟著唐家這種沒眼光的人坐一條船,早晚沉船,我沒心情站在這裡看你們泡海水澡。走了!」

    說完, 宋天耀轉身走出了麒麟閣,帶著婁鳳芸和黃六揚長而去,似乎就是為了來說幾句場面話,彌補沒有被召來參與發起協會的憤慨。

    唐文豹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撐在長桌之上,對兩旁端坐的眾人說道:

    「宋天耀之前就破壞行業規矩,炒高原料價格,我現在決定,由協會與印度供貨方接觸,要求他們停止供貨給宋天耀的工廠,直到宋天耀端正他的態度為止。誰贊成,誰反對?舉手錶決。」

    說完之後,唐文豹自己先舉起了左手,眼神望著其餘九家工廠主。

    這種霸道表現,讓全場全都低頭思慮時,宋天耀從門外又轉回來,嘿的笑了一句讓唐文豹的霸氣表情煙消雲散:

    「斷我的貨?舉手錶決?去食屎啦!邊個舉手,我會記得,等日後求我時,用他今日舉起的手,在我面前扇他自己的耳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51
第二八八章  招蜂引蝶唐伯琦

    很快,宋天耀被其他假髮工廠主發起成立行業協會氣到失態,當眾爆粗口的消息,就已經小範圍逐漸傳播開。

    以至於安吉—佩莉絲從美國匆匆飛回香港停留兩日,就再度離開的消息,都沒有人關注。

    而唐伯琦再次回香港時,除了帶回來第一個月,由基美國際貿易公司代理銷售香港十家假髮工廠的兩百多萬港幣貨款之外,又帶回了兩個季度共計價值八十萬美金的追加訂單。

    等唐伯琦回到香港,發現自己堂叔已經成為了假髮製造業協會會長,並沒有生氣,自己堂叔和堂弟的表現,唐伯琦看的清楚,胸中格局太小,說的直白一些,這對父子沒有什麼出息,眼前利益和一些虛假地位就能讓他們迷失方向,原來只是榨芝麻油的小生意人,看到有機會能竊據一行的魁首,有如今這種昏招表現不誇張。

    那個行業會長的位置,唐伯琦憑藉著基美國際貿易公司提供給十家工廠甚至以後更多的工廠訂單,隨時都能拿回來。

    反而是宋天耀失態的消息,讓唐伯琦有些皺眉,宋天耀因為這種事失態發飆簡直是開玩笑,而且上次自己去美國打通渠道拿回訂單,宋天耀就恰好去了日本,這次十家工廠發起行業協會,他又偏偏在澳門出了狀況,感覺就像是老天故意把他與十家工廠分隔開,會不會太巧了一些?

    可是如果兩次巧合都是宋天耀自己設計的,那要不要自己對自己打一槍這麼真實?

    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識驅使,唐伯琦坐在辦公桌前隨手翻開一個股票經紀之前為自己帶來的香港股票市場資料,他之前就懷疑宋天耀手裡每月那麼多現金不太可能放在銀行裡發霉,而如今香港股票市場又是持續低谷階段,按照宋天耀那傢伙之前對自己閒聊時表露出的股票態度,很有可能他會在這時看好一種股票,準備抄底。

    紡織業股票,紗廠股票,小輪股票……幾乎所有唐伯琦認定戰後或者稍有局勢利好消息就能會迎來大幅反彈的老牌股票都被他仔細分析過,甚至連牛奶公司股票,會德豐股票,橡膠信託股票等等表面看起來沒有那麼優秀,但是公司資產豐厚的股票也都納入了他的視線,仍然毫無頭緒。

    現在香港股票市場的環境與華爾街股票市場完全不同,在華爾街,幾百萬美金丟進股票市場,可能連一點點波紋都沒有,但是現在香港股票市場幾乎就快停擺,去年,前年更是全年成交量連一個億港幣都沒有,幾百萬的港幣流入股票市場,絕對不算是小數目,只要想查出來,一定有跡可循。

    「難道這傢伙,把錢扔去了倫敦股票市場?」唐伯琦面前只剩下地產類股票,他鬆了鬆領口,把這類股票資料丟回了抽屜中,他不相信宋天耀會那麼蠢。

    唐伯琦不覺得宋天耀這種聰明人會把錢投到地產業股票中,雖然如今香港人口暴增,居民建築緊缺,可是如今香港所有人頭上都懸掛著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那就是朝鮮戰爭還沒有結束,香港局勢並不明朗。香港的幾大英資財團都已經把生意轉去其他英國殖民地,旗下各種地皮都仍在閒置,毫無開發計畫,全都是因為不知道朝鮮戰爭結束之後,中國大陸會不會武力收復香港,畢竟英國可是在朝鮮戰爭中除美國與中國之外,出兵最多的國家,為了報復英國人,中國大陸打完朝鮮戰爭再收復香港,並不奇怪,而且香港本就是中國領土,聯合國都不可能否認,再加上戰後多個殖民地都已經脫離殖民統治或者獨立,香港被中國大陸收回的可能性並不低。

    而一旦香港遇到武力收復,之前在港英政府治下的地產業投資就等於打了水漂,地產公司的股票就更是成為了廢紙,不等到真正的利好消息,沒有任何一家地產公司會進行地產業方面的新佈局,連香港殖民政府都暫時沒有新的開發計畫,所以地產類股票,不可能有人問津。

    在唐伯琦眼中,宋天耀的確善於尋找機會,發現機會之後就不顧一切,但是他不是愚蠢,不可能在局勢未明朗時把賺來的錢投入到一個受世界局勢影響巨大的地產業,這比當初鬥章家時更凶險。

    而且唐伯琦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和宋天耀聊聊,如今香港假髮行業格局已成,沒必要兩個人再翻臉交手,反倒不如大家坐在一起安安穩穩做生意賺錢,他對宋天耀沒有惡感,宋天耀對他也談不上深惡痛絕,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想到這裡,他探手去拿桌上的電話,想要撥去宋天耀的假髮工廠約宋天耀晚上一起吃晚餐聊聊天,就在手剛剛搭上聽筒的那一瞬間,門外響起自己公司秘書的聲音:「唐先生,顧小姐聽說你從美國回來,想要見你。」

    唐伯琦難得露出些無奈表情,頓了兩秒:「好的,請顧小姐進來。」

    他說完好的二字,門就已經被推開,除了秘書之外,一個穿著粉白色英倫風一步裙,頭戴時尚紗帽,外披一件天藍色風衣外套的年輕女郎已經走了進來,朝唐伯琦舉起左手,靈活的彈抖了幾下手指,打著招呼:「比利,你回香港之後,是不是忘記給我打個電話了?」

    「顧小姐,我剛剛回來兩日,手上工作還沒處理清楚,請坐。」唐伯琦禮貌的朝進門的女人笑笑,又對自己的秘書說道:「阿蓮,幫忙為我和顧小姐準備兩杯咖啡。」

    秘書答應一聲轉身離開,進門的顧小姐則落落大方的坐到了唐伯琦辦公桌的對面。

    對面的女人是永安百貨大佬顧銓的女兒顧琳姍,美國斯坦福大學工商管理學碩士,如今學成歸來,雖然沒有馬上進入家族的核心生意,永安百貨公司和永安銀行,但是顧家也單獨給她一些產業讓她施展拳腳,此時顧琳姍名下的一間金山莊就開在畢威羅大廈基美國際貿易公司的樓下,算是唐伯琦的鄰居。

    看到唐伯琦的第一眼時,顧琳姍就驚為天人,這個年輕男人幾乎滿足顧琳姍對男性的所有幻想,而且也是美國大學畢業,與自己有共同話題。

    本來金山莊的生意,之前顧琳姍一週也才過來一次,自從見到唐伯琦之後,已經變成每天風雨無阻都要特意來金山莊坐一坐,然後再來唐伯琦這裡討一杯咖啡喝,顧琳姍對唐伯琦的心思,無論是她的金山莊職員,還是唐伯琦公司的職員,全都看的清楚。

    所謂金山莊,並不是買賣黃金的場所,而是類似於早期的出國中介公司,為想要出國留學或者移民的中國人辦理出國手續這些問題,甚至也包括為海外親朋投遞信件,出國匯兌外幣等等業務,因為早期華人出國,多是為了淘金,去的地方不是美國舊金山,就是澳洲新金山,所以這種公司也就被稱為金山莊。

    顧琳姍把自己的紗帽摘下來放到辦公桌上,輕輕晃了下自己的長發,笑意盈盈的看著唐伯琦:「晚上我請你吃法國菜,算是幫你從美國回來接風。」

    對顧琳姍對自己的心思,唐伯琦自然清楚。

    相貌英俊帥氣的他,哪怕是在美國時,也是舊金山唐人街各種年輕女人主動搭訕的存在,可以說除了白人妞對他的英俊無法理解,黑人妞他沒有興趣,黃種人女人見到唐伯琦都會訝異他的樣貌,如果不是美國講究戀愛婚姻自由,換成在香港長大,恐怕二十六歲的唐伯琦,絕對歡場一哥,褚二少,唐景元那些舅少團團長也好,成員也好,恐怕全都不是他這張對女性殺傷力巨大的臉蛋對手。

    也並不是唐伯琦到香港之後沒有女人追求他,唐伯琦的基美公司開了一個月,秘書換掉了三個,全都是想要對唐伯琦示好求交往,被唐伯琦拒絕後仍然不死心被他辭退的,如今的公司女秘書是個相貌普通並且已經結婚生子的女人。

    就算是畢威羅大廈內的其他公司,也會有女職員經常跑來基美國際貿易公司借紙借筆甚至借電話,只為找機會看唐伯琦幾眼,畢威羅大廈頭號帥哥的頭銜自從唐伯琦的公司開業之後,就從未讓給過其他人。

    他其實對顧琳姍印象也不錯,這女人長相很耐看,而且性格大方開朗,最主要有過美國留學的經歷,就讀工商管理專業,並不是普通富家千金,而是確實有自己的商業見解,與唐伯琦坐在一起,哪怕只是枯燥的聊經濟學術問題,也能侃侃而談,不至於像那些只有一副空皮囊的女人,只懂得對唐伯琦發花痴,等唐伯琦開口講一句英文,就馬上愣住。

    可是唐伯琦的願望卻不是找個這樣的女人,唐伯琦活到如今二十六歲,有兩大心願,第一,進入華爾街一家知名證券公司,最終成為頂尖股票經紀人,第二,終生不婚,在華爾街有金錢有地位之後,睡那些歧視華人眼高於頂的白人妞睡到吐。既然都已經決定不娶老婆,唐伯琦就不打算再讓對方浪費感情。

    之前顧琳姍稍稍表露想要與唐伯琦交往時,唐伯琦就說出過自己這兩個心意,想要隱晦的拒絕這位顧家的大小姐,奈何可能這位顧大小姐當時只顧盯著唐伯琦的臉蛋,沒注意到唐伯琦要睡遍歧視黃種人的白人靚妞之偉大心願。

    「顧小姐,你人很好,我同你也有很多話題和共同愛好,你對我的好我也都看得懂,可是我真的沒有在香港交女朋友的打算。」唐伯琦朝顧琳姍勉強笑笑,覺得自己之前的委婉,顧琳姍視如不見,那就乾脆說的直接一些,讓對方對自己不要抱幻想。

    顧琳姍抿了一下嘴唇,等唐伯琦說完之後,她再度笑起來:「我可以重新回美國,家裡人不會反對。」

    「我不打算結婚。」唐伯琦用力抓了抓頭皮,對著這個開朗活潑的女人,他終究無法黑臉,只能又無力的拋出自己的不婚論。

    顧琳姍兩隻眼睛笑的彎成了月牙:「那就做幾十年的男女朋友好了?更自由一些。說不定幾十年後,你能遇到個其他女人,我也遇到個其他的男人,那時再分手好啦?」

    「我家裡是開洗衣店的,很窮,養不起你這種大小姐。」唐伯琦把頭杵到桌面上。

    顧琳姍雙臂趴在辦公桌對面,看著對面表情絕望的唐伯琦,仍舊是笑顏如花:「那不是剛好,我家裡是開雜貨店的,一樣很窮,幹嘛一定要靠家裡養?自己不會賺錢嗎?對了,晚上吃飯時,可以聊聊怎麼把你公司的假髮賣去澳洲,你也知道,我家的雜貨店在澳洲也有分店嘛,就算不能談情說愛,談生意總可以吧。」

    唐伯琦從辦公桌前站起身,看向顧琳姍,無奈的開口:「好吧,這個話題暫停,我們去吃法國菜,怕了你。」

    顧琳姍把紗帽戴回頭上,好像得勝一樣,挺著高聳的胸部,面帶微笑的率先走出唐伯琦的辦公室。

    唐伯琦抓起自己的外套和車鑰匙,看看桌上的電話,其實自己本來想打電話約宋天耀一起吃晚餐,順便聊聊生意的。

    他不怕宋天耀那種無論正面還是背後出招的亦敵亦友的對手,卻唯獨應付不了這種女人。

    「晚上先灌醉你,免得你對我有些壞心思。」唐伯琦很沒有風度的揉揉鼻子,望著走在自己前面,趾高氣揚,臉上表情明顯是恨不得向全世界宣佈「比利又要去和老娘約會了,你們這些姑娘死心吧」的顧琳姍恨恨想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0:51
第二八九章  最好的合作夥伴

    「聽說宋先生受傷了?」夏哈利站在碼頭上,對安排好工人朝貨車上裝原料的婁鳳芸開口問道。

    婁鳳芸皺皺眉,隨後淡淡的說道:「夏老闆,宋先生只是小傷,不勞你關心,已經快好了。」

    「怎麼也不見高老闆,而是婁小姐親自來碼頭收貨,之前不是高老闆幫忙收原料?」夏哈利朝婁鳳芸仍然是笑眯眯的開口問道。

    婁鳳芸接過旁邊工人登記的賬目,掃了一眼,嘴裡說道:「阿輝有他自己的生意要忙,所以這次我來取原料,只要這二十萬根辮子入了久光假髮工廠的倉庫,夏老闆,宋先生說你們兄弟還是他的好朋友。」

    「當然,當然,我考慮良久,還是想著寧可違約,也把這批二十萬根辮子賣給宋先生,聽說假髮協會把宋先生排除在外,我都替宋先生氣憤,這也算是我拔刀相助。」夏哈利幾乎眼睛笑的張不開。

    印度貨船被醫療衛生署用檢查疫情的名義從最初的三五日,足足拖到了將近兩週,十家工廠那邊已經拿到了新的訂單,急著補充原料加快生產,夏哈利卻真的沉得住氣,壓住那批泰國貨並沒有急著提供給十家工廠,而是在得到宋天耀受傷的消息後,再次找上久光假髮工廠,直言要把這批本該供應給十家工廠的二十萬根辮子,賣給宋天耀,一副要幫宋天耀奪回假髮行業話事權的義氣模樣。

    不過義氣歸義氣,每根辮子五元港幣的價錢,也足夠讓人咋舌。

    如同夏哈利想像的那樣,受傷的宋天耀聽到這個消息欣喜若狂,連連在電話裡讚許夏哈利講義氣,五元一根辮子,他宋天耀全部收貨,一副趁機卡死十家工廠的喉嚨,逼對方服軟的囂張氣焰。

    不過宋天耀中槍養傷,工廠都是婁鳳芸打理,所以這次收貨,只能由婁鳳芸出面。

    而夏哈利打的算盤則是,先把印度船上的貨高價賣給婁鳳芸,隨後馬上把已經囤在倉庫裡的泰國貨供應給十家工廠,不會造成違約,至於宋天耀事後知道他繼續供貨給十家工廠,會不會被氣的傷勢加重,那不關他這個印度人的事,中國人是死是活,關他什麼事,賺錢最重要。

    夏哈利在婁鳳芸點驗賬目時,抬頭望向遠處,兩名西裝革履,脖子上掛著工作證的鬼佬在一名海關工作人員的陪同下,正在碼頭巡查,他認識那些鬼佬,是美國駐香港領事館的禁運檢察官和貨品勘驗員,香港這麼小的城市,美國安排了一百三十多個禁運檢察官和勘驗員,巡弋在香港各個大小碼頭的卸貨區和裝載區,檢查是否有中國大陸的產品途經香港運往他國。

    「不錯,賬目正確。」婁鳳芸剛剛確認好賬目,準備同夏哈利一起去銀行完成轉賬,結束這筆交易。

    就在這時,幾名海關人員已經陪著三名夏哈利都已經熟識的醫療衛生署職員衝了過來,看著幾人越來越近表情難看的臉色,夏哈利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夏老闆!夏老闆!你那批貨呢?不准賣,不能賣!」一名海關人員還隔著十幾米,就已經朝夏哈利喊道。

    聲音之大,連遠處的美國禁運檢察官都已經聽到,尤其聽到不准賣三個字,讓兩個美國佬互相對視一眼,從遠處慢慢的朝這裡湊來。

    「怎麼了?不是已經說檢疫審核通過了麼?」夏哈利皺皺眉,對跑來的海關人員問道。

    旁邊的婁鳳芸也臉色不善的看向來人,似乎在考慮這是不是唐伯琦那些人搞的鬼。

    注意到婁鳳芸的臉色,夏哈利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這批貨宋天耀已經準備出錢買了,應該不會是他再搞鬼。

    「再等幾日,再等幾日,之前主要是檢查貨船上一批印度來的羊絨,可是剛剛得到消息,說你這批頭髮來源的印度行省,也爆發了嚴重的傳染病疫情,所以要暫時繼續被查封接受疫情檢查,防止印度的傳染病病菌隨著頭髮被帶來香港。」海關人員收過夏哈利的好處,此時語速又急又快的向夏哈利解釋清楚。

    看到婁鳳芸的工人已經把頭髮裝上貨車,三名醫療衛生署職員已經催促著工人:「卸下來,卸下來!這批頭髮要接受檢查!送去海關倉庫暫時查封。」

    婁鳳芸把手裡的賬目啪的一下扔到了地上,臉上冷的和冰一樣,怒視著夏哈利:「夏老闆!你怎麼搞的?我錢都已經準備好,貨都已經裝上車?你想現在搞這種狀況出來?是想再趁機提價麼?」

    夏哈利朝婁鳳芸歉意笑笑,把幾名醫療衛生署和海關的人員叫到一旁,從自己錢包裡取出幾百塊,塞進幾人手中:「各位長官,我做頭發生意這麼久,從來沒出過問題,查封不查封,也只是幾位一句話而已,行個方便,我急著做生意,哪怕等交易完我把錢賺到手,你們再查封也不遲,對不對?反正這批貨是給宋先生的,他也不急著用,算到他頭上好啦?」

    那邊的禁運檢察官已經走到婁鳳芸運貨的貨車旁,舉起自己手裡的工作證,對車旁的工人用生硬的中文溫和說道:「車上是什麼?」

    「頭髮,印度運來的頭髮,做假髮用的頭髮。」一名工人朝鬼佬做了一個朝頭上套帽子的動作說道。

    禁運檢察官輕輕點頭:「哦,我知道,假髮,美國很流行。」

    他和同伴繞著貨車走了兩圈,又走到婁鳳芸面前,低頭撿起被婁鳳芸扔到地上的賬目和審核文件,上面是這批頭髮的報備信息,顯示這批頭髮來自印度,而且上面已經有卸貨之前,由美國禁運檢察官檢查審核之後簽署的簽名,證明這批貨的來源合法,不在禁運令規定之內。

    貨物沒有來源問題,只是衛生問題,那就不在他們的監管範圍之內,禁運檢察官把手裡的賬目和文件遞給氣惱的婁鳳芸,露出個微笑:「女士,衛生檢疫也是為了更多人的安全,對不對?微笑一下,你會有個好心情。」

    說完,帶著自己的同伴繼續朝著遠處巡弋。

    那邊的海關人員和醫療衛生署人員,則艱難的拒絕了夏哈利遞過來的鈔票:「夏老闆,我們都與你認識這麼久,當然無所謂,可是這批貨是上面提出需要檢查的,命令即時生效。」

    夏哈利咬咬牙,把錢包裡的兩千多塊全都取了出來:「幾位長官,我同那位婁小姐完成交易,最多半小時,半小時之後,你們再查封,無非就說路上塞車或者碼頭擁堵,賺到錢之後,我一定親自請各位去酒店吃飯。」

    幾個人互相瞧了瞧,最後默不作聲接過夏哈利遞來的鈔票,一名醫療衛生署職員壓低聲音開口:「只有半個小時。」

    「多謝,多謝。」夏哈利急忙甩開眾人,走回到婁鳳芸面前:「婁小姐,可以繼續交易,反正宋先生也不急著用這批貨,不如等交易完,再讓海關和醫療衛生署調查,你不讓十家工廠拿到貨就可以,貨在海關倉庫和在你自己的工廠倉庫,沒有什麼區別,我也可以賺到錢,一舉兩得。」

    婁鳳芸看看遠處沒有出息,當眾就分贓的幾個海關和醫療衛生署職員,哼了一聲:「一舉兩得?如果這批貨在我手裡,被檢查出傳染病怎麼辦?你到時不認賬,這批貨又要因為有傳染病被銷毀,宋先生不是白白把錢扔進了水裡?」

    「那你的意思?」夏哈利有些語塞,婁鳳芸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批貨如果真的爆出傳染病問題要是被海關銷毀,那宋天耀準備付賬的一百萬港幣就等於見財化水。

    「貨我仍然要,不能便宜十家工廠,價錢也不會少你一分,只是要等檢查結束,海關把貨還給工廠,我才會付款,這樣合理吧?」婁鳳芸低頭盤算了一下,對夏哈利說道。

    夏哈利舔舔嘴唇,該死的醫療衛生署,該死的印度傳染病,本來今日能馬上就有一百萬港幣進賬,現在卻因為這個該死的衛生檢疫搞到推遲,他猶豫了一下:「能不能先付一部分,再簽訂個合同,萬一你拖了那麼久,最後如果不要,我也很難做,還是付一部分讓我也安心才好?做了這麼久生意,婁小姐你也該知道,我們的頭髮不可能有問題,無非是海關倉庫耽誤幾日而已。」

    他買那批泰國貨時,家中積蓄不夠,又動用了夏佐治從匯豐銀行貸來的錢大概有五十萬,這筆貸款雖然不急著還給銀行,但是他沒有同哥哥夏佐治打招呼,本來想著過幾日把貨賣給宋天耀填補回數目,可是眼看一百萬港幣要到手,卻橫生枝節。

    夏哈利想著今日拿不回全款,也要先拿到一部分,暫時把貸款的五十萬補足,就算補不足,先存回三四十萬也能心安,剩下那些尾數拖一拖,兄長也不會怪他,何況明天就用泰國貨送去十家工廠,結清貨款後,再把剩下的十萬二十萬補回去,這樣等兩筆生意貨款全都結清,不止貸款方面不會出問題,而且兩筆生意拋開成本開支,算下來輕鬆就賺到五六十萬港幣。

    「你想要先付多少?」婁鳳芸想了想,倒也沒有拒絕,開口問道。

    夏哈利伸出五個手指:「五十萬,先付一半,等檢疫結束再付另一半。」

    「不可能,合同都要重新訂一下,我最多先付二十萬,而且如何貨真的出現問題被海關處理,連二十萬也要退給我。」婁鳳芸對夏哈利說道:「宋先生如果不是想用這批貨卡住十家工廠的喉嚨,二十萬我都不會先付給你,想清楚我們就去律師樓重新訂合同。」

    二十萬港幣,夏哈利不擔心宋天耀賴賬,香港終歸是有法律的,只不過只拿到二十萬,讓他有些不甘心,不過想來想去,還是答應的好,總不能逼的宋天耀直接拒絕收貨,十家工廠那邊還都催著他供貨呢,再拖下去,自己手上有共計四十萬根辮子的消息恐怕會走漏。

    多虧他收了一批泰國貨,不然就看海關和醫療衛生署的輪番檢查,說不定會把他拖到限期未能向十家工廠供貨,單方違約的下場,如今海關扣貨,他也能從容把貨供應給十家工廠。

    只要合同簽訂,就算宋天耀知道自己為十家工廠繼續供貨,也只能把後續尾款付給自己。

    夜長夢多,先訂了合同收了宋天耀的錢再說。

    想到這裡,夏哈利點點頭:「好,二十萬港幣也可以,我們印度人最講情誼,與宋先生關係好,這批貨就賣給宋先生,希望以後大家還是好朋友,宋先生是我們最好的合作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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