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2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1
第三二一章  見面

    林孝洽立在林氏大廈自己辦公室的門口處正出神時,六弟林孝康正從對面走廊與一名相貌英俊出奇的青年低聲交談著走來,經過林孝洽身邊時,林孝康笑著停步,禮貌的與林孝洽打招呼:「二哥,怎麼不去會議室,森哥沒對你講他要臨時開會嗎?」

    「天都已經快黑下來,仲去會議室做咩呀?不是讓你最近幫忙打理汽水公司的生意?」林孝洽不解的對這位同父異母的六弟問道。

    「這是阿達在波士頓大學的朋友比利,森哥要見他,而且說讓大家去會議室開個會,怎麼?森哥沒通知你?」林孝康望向林孝洽,疑惑的問道。

    林孝洽打了個怔,隨後像是剛剛想起來一樣,敲敲自己的額頭:「啊,知道,不過我急著去旺角雅蘭街的中華制漆公司處理些事,阿森之前對我講時,我可能沒有注意,還是制漆公司的事有些急,等會後讓阿森對我講就可以了,我先走。」

    「是嗎,那不打擾二哥你忙,我去會議室。」林孝康邁步朝著走廊盡頭的會議室走去。

    臨到推開會議室大門時,只留給林孝洽一個背影的林孝康垂下頭不屑撇嘴,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二哥真的是,連扯謊都不在行。」

    等他推開門再度抬起頭時,已經又是一張燦爛笑臉:「大哥,四哥。」

    林孝洽看到林孝康穿過長長的走廊進了會議室,會議室大門合攏之後,有些苦澀的抿了抿嘴唇,背身離開走廊,搭電梯走出了皇后大道上的林氏大廈,立在街邊迎著晚風吸了一支香菸。

    他在林家這一代是次子,是眾多兄弟嘴中親密可靠的二哥,可是隨著那些兄弟們逐漸年長,自己這個二哥似乎在家族內的地位也在逐步下降。

    他同大哥林孝則是一母同胞,如今大哥雖然對外掛著利家家主的名號,希振置業公司董事會主席的頭銜,但是林孝洽卻絲毫不羨慕,只有他知道,大哥此時那個位置,如今坐的應該非常難受。

    林家這一代,七個兄弟,八個姐妹,除了林家長女早夭,如今共計十四人,年紀最小的林孝達,也都已經二十五歲,從美國波士頓大學讀完了工商管理回來,林家七兄弟,六個都是大學歸來的高材生身份,三弟更是知名執業大律師,唯獨他林孝洽一個人,當年讀完皇仁中學,就早早輟學開始幫家裡做生意,如今這些兄弟嘴裡偶爾說出的英文單詞,只讀過中學的他,有很多都已經聽不懂。

    大哥林孝則與自己一樣是妾生庶出,只比自己大兩歲,不過從出生就被大夫人養在身邊,視如己出,父親當年想要把大哥和自己一起送去英國讀書,是大夫人一句話把這件事攔了下來,夫妻兩人商量之後,最終結果是被大夫人養大的大哥林孝則,與大夫人親生的三弟林孝和一起被去了英國讀書,單單留下行二的自己,讀完中學就學著開始幫父親打理鴉片生意,一做就從當年的青衫少年做到了如今的四十五歲,從早些年的希振置業董事,做到了如今公司開會都已經不需要通知他。

    可能四弟林孝森覺得,反正通知他去開會,他也不懂董事會講什麼。

    「好像真的老了。」林孝洽自嘲的笑笑:「越做越回去,說不定再過些年,就該讓我與當初輟學時那樣,去貨倉幫忙點貨。」

    「二少爺,是不是準備出門,用不用我開車。」跟在他身邊二十多年的保鏢兼司機炳叔看到林孝洽走出大廈後,立在街邊不動,主動從旁邊走過來,開口問道。

    炳叔已經頭髮雪白,穿著一身利落的中山服,雙手無論春夏秋冬,都戴著一副白手套,腰背挺的筆直。

    「炳叔,你頭髮全都白了。」林孝洽感慨自己年紀大了的同時,發現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保鏢兼司機炳叔也已經白髮蒼蒼,可是臉上冷硬的表情,銳利的眼神,與當年父親被槍殺後,他晝夜雙槍不離身,護住自己一家時的沉穩悍勇,並無二致。

    炳叔嘴角抽動兩下,算是微笑:「聽說現在有上海理髮室懂得快速染髮,二少爺覺得我白發難看,我去把它染回黑色。」

    「不用,我自己的頭髮都快白了,怎麼會覺得炳叔為林家累出的一頭白髮難看。」林孝洽說著話登上了自己的汽車,炳叔發動汽車問道:「二少爺去哪裡?」

    「我讓阿霞去五叔和六叔家送的那兩筆錢,阿霞送去了沒有?」林孝洽並沒有急著說目的地,而是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問道。

    炳叔說道:「我前天親自送阿霞去的澳門,把錢送到了申哥和源哥家裡。」

    「去鵝頭山,我去看一看阿靜,春節之後,好像一直沒見到阿靜,上次見她時,她臉色有些難看。」林孝洽閉上眼睛,把頭輕輕靠在靠背上:「其他幾個妹妹都還好,唯獨阿靜最可憐,剛剛我在走廊裡見到阿康,應該提醒他一句,每月為阿靜送去的菜金應該多一些的。」

    炳叔開著車離開中環,朝著銅鑼灣荒涼的鵝頭山開去,到山下時,負責守山的老僕人溫敬元看到開車的炳叔,居然難得露出個笑臉,而林孝洽也示意炳叔停車,自己拉開車門走下來,幫溫敬元遞過去一支香菸,又親自幫對方點燃,這才溫和的笑著開口:

    「元叔,荒山守了這麼多年,有什麼好守的,不如我幫你在市區安置一套唐樓,或者你與炳叔住街坊?就算是想去林家大宅裡住,老夫人也會同意的。」

    溫敬元夾著香菸笑呵呵的說道:「當年沒能照看好林先生,怎麼有臉再去見大夫人,我一個人住在這裡好的很,想瞧些熱鬧時,就去片場看看那些拍電影的人,想一個人清靜時,就自己打打拳,散散步。倒是二少爺今日怎麼得閒來這裡散心,是生意不忙?還是有事需要我做。」

    「家裡的生意現在是大哥坐鎮,阿森打理,阿傑,阿康,阿達也都已經能幫家裡做事,我反而清閒下來,無事做,所以來看看阿靜。」林孝洽對溫敬元說道:「等我見完阿靜下來,加上炳叔,我們三個去你那裡飲兩杯。」

    說完之後,林孝洽也沒有再上車,就那麼沿著山路走了上去,炳叔打開隨身攜帶的小型手電筒,幫林孝洽照著已經有些昏黑的道路,兩人朝著山上走去。

    溫敬元立在山下,望著上山的兩人,輕輕搖搖頭。

    大少爺林孝則也好,四少爺林孝森也好,在溫敬元,炳叔乃至一干還沒嚥氣,曾經隨林希振起家的老人心中,真正該做林家家主的,是二少爺林孝洽。

    林家當年林希振突然被槍殺,很多物業仍有貸款未結清,眾多垂涎林家錢財的人準備趁機下手,吞食掉林家囤積的地皮和物業,大廈將傾時,其他少爺要麼遠在海外讀書,要麼仍然年幼,連大夫人也因為丈夫被殺而六神無主時,是當時只有二十一歲,跟隨林先生打理家族生意不過四年的二少爺林孝洽最先反應過來,先去求見了林家最大的靠山怡和大班,請怡和開口幫忙先穩住局面,這才有後面大夫人帶著從國外匆匆趕回來的大少爺三少爺與怡和大班交涉,主持大局。

    當年大夫人的手段過於精明了些。

    溫敬元難得回憶了一下林家往事,有些唏噓的搖著頭朝自己在山下的住處走去。

    林孝洽與炳叔兩個人走到半山處的小樓外時,黃六正靠在車頭吸菸,他早就注意到山路上有兩個人影走過來,直到看清林孝洽身後跟著的炳叔,臉上的表情才稍稍凝重了一些,先一步丟開煙蒂,邁步敲門進了小樓。

    「天都已經黑了,阿靜這裡還有客人?」林孝洽也看到了樓外停著的福特49和剛才進去的黃六,他慢慢轉回身,準備朝山下走去:「還是不要打擾她待客好了,下去同元叔飲兩杯,等下看到這輛車離開,再麻煩炳叔你上來,從我錢包裡取兩千塊給阿靜。」

    「知道了,二少爺。」炳叔跟在林孝洽身後也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這棟小樓的房門被推開,得到黃六送進去的消息的林逾靜扶著門框,有些驚訝的朝著林孝洽兩人的身影說道:「二哥?炳叔?是你們?你們怎麼來了?」

    「今日得閒,來鵝頭山散散心,想到你住在這裡,所以想來探你,可是看到外面停著車,擔心你有客人,我不好進去打擾。」林孝洽轉回身,對林逾靜溫和的笑著。

    旁邊的炳叔也稍稍欠身:「六小姐。」

    林逾靜邁步走出門口,想要招呼兩人進來:「沒有客人,是允之的哥哥阿耀來探望我這個三嬸。」

    林孝洽看出林逾靜似乎腳步有些虛浮,自己主動上前挽住林逾靜的手:「上次春節見面時臉色就有些鬱鬱,怎麼這麼久,還這麼難看?」

    林逾靜笑笑,沒有說話,與林孝洽一起進了小樓,林孝洽剛進客廳,就看到林逾靜的女兒允之,與一個青年正有說有笑的端著幾道菜從廚房走出來。

    炳叔跟在林孝洽的身後進入客廳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盯住立在客廳角落面無表情的黃六。

    宋天耀把手裡做好的兩道菜放到餐桌上,用套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扭過頭循聲望來,與進門的林孝洽目光碰在一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1
第三二二章  王八蛋

    林氏大廈是林希振生前準備構建的商業大廈,只不過當初還沒等正式開工,就遭遇了槍殺。

    等林孝則執掌林家生意後,按照父親生前願望,在皇后大道建起了這棟大廈,大廈的會議室,林氏兄弟按照林希振生前辦公室的風格,把它裝修成林希振鍾意的模樣,會議桌椅都是價值不菲古香古色的名貴木材,牆壁上還掛著林希振生前喜歡的墨寶或者畫作,看起來非常典雅大氣。

    唯獨會議室的吊燈是純粹的歐洲貴族式風格,與整個會議室的樣式有些格格不入,不過林氏幾兄弟卻從沒有人指出這個問題,也沒有人說重新更換一盞與會議室風格更搭配的新吊燈。

    「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唐先生?」林孝則坐在會議室左首的位置上,對與林孝康一起進來的唐伯琦露出個微笑。

    而坐在會議室正中位置的林孝森朝唐伯琦微微笑了笑之後,側頭對林孝則好奇的問道:「大哥之前已經見過這位唐先生?」

    「上午時與唐先生剛剛見過面。」林孝則在旁邊說道。

    會議室內,除了林孝則,林孝森以及剛剛進門的林孝康,唐伯琦之外,還有希振置業的董事會秘書呂建生,希振置業證券顧問杜史威。

    等負責幫這些人沏茶的秘書助理之類離開會議室之後,三十七歲,年富力強的林孝森最先對唐伯琦開口:「唐先生,剛剛聽阿康介紹說,你是傑森在美國波士頓大學的同學?」

    他嘴裡的傑森,就是林家這一代的老幺,林孝達。

    「的確是校友,不過之前我們見面的次數很少,只是在一些經濟學課程上見過幾面。」唐伯琦帶著得體的微笑說道。

    不過他心裡卻有些好奇,希振置業董事會主席明明是上午自己冒昧求見的那位林孝則先生,可是此時坐在董事會主位對自己發話的卻是這位林孝森先生。

    林孝森輕輕點點頭:「也是唐先生你說,有人準備在股票市場大肆收購我們的股票?我很好奇唐先生怎麼會有這樣的消息來源?是因為街面上那些小報笑言,還是從證券公司收到的匿名消息?」

    「小報?匿名消息?」唐伯琦不解的看向林孝森。

    一旁的秘書呂建生從自己面前的文件夾裡取出一份《中國香港商情週刊》,和一份杜史威所在證券公司收到的匿名信,遞給唐伯琦。

    唐伯琦快速瀏覽了一遍,匿名信和這份報紙上字裡行間顯然恨不得就直接寫一行字,宋天耀要大肆收購希振置業股票,希振置業股價一定上漲,呼籲廣大股民跟風下手。

    「我從去年十二月份開始注意到希振股票股價這種緩慢但是持續規律的增長。」杜史威在唐伯琦查看報紙的時候開口介紹道:「雖然我不確定吸納希振置業股票的買家是不是這位宋天耀先生,但是我覺得到目前為止,從十二月份至今希振置業股票的所有成交量,只有五百六十萬股,大概佔到希振置業發行股票數的6%,我們假設這百分之六的股票全都被宋天耀以多人名義分散持有,可是六個月的時間,對方每個月只緩慢吸納百分之一?這顯然不太像唐先生你說的大肆收購前兆。而且,現在這份消息的傳播,會讓更多人關注這份股票,惡意收購不該是這種方法,我反倒覺得對方更可能通過散佈這個消息,使股價短時間內快速提升,他則把股票拋出,這五百多萬股股票,幾乎都是以每股0.6—0.8港幣之間被吃入,配合這次的消息,如果對方調動一部分資金,把股價托高迅速脫手,賺上一筆的可能性更高些,今天的股價已經快要漲到每股1元港幣,這說明對方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把價格托高。」

    唐伯琦沒有對杜史威說今天那些交易所裡的賣單是他掃空,的確,從表面上宋天耀六個月才吃下希振置業6%的股票,怎麼都不像是要大肆收購的舉動,如果唐伯琦不是清楚宋天耀的性格,熱衷以小搏大,佈局長遠,說不定也會與這個鬼佬顧問說出相同的話來。

    「如果宋天耀是想……」唐伯琦想開口說出自己的分析,可是話到嘴邊,猶豫了一下,才最終肯定的說道:「把希振置業的股價慢慢托高,最終目的是為更多觀望的散戶畫出一張畫餅,吸引他們進入股票市場爭搶希振置業的股票呢?」

    「那他的目的是什麼?任由散戶因為爭搶跟風,把股價炒高,然後把手裡的股票找到接盤者,賺上一筆?你和我剛剛說的不是一樣嗎?」杜史威攤開雙手說道,望向唐伯琦的眼睛裡藏著不屑。

    「我知道在座諸位之所以對這種消息完全不放在心上,是因為手中握有的希振置業股票夠多,夠穩,看起來宋天耀想要收購希振置業就好像蟻撼泰山,天方夜譚一樣,希振置業的大股東是林家,就算是前幾年發行新股,攤薄了林家持有的股票,但是那些股票大半也是被怡和系幾家公司吃下或者包銷,以怡和與林家的關係,基本就等同於林家把股票暫時存放在怡和,用怡和的資金發展壯大。可是如果宋天耀不準備把股票拋掉賺一筆呢?我的意思是,也許他炒高股價的目的,是想讓怡和系幾家公司把手裡的股票拋出來賺一筆,現在股票市場希振置業的流通股我不知道總數,但是應該不會超過百分之三十,的確對林家構不成威脅,就算他全部吃進,也動搖不了希振置業,可是他的目的是最近兩年正逐步把重心轉移離開香港的怡和系公司呢?這次高價,幾乎等於是為那些公司創造了套現的良機,散戶們會因為股價攀升爭搶股票,做他們的接盤者,而本該由英資公司持有的股票,落入散戶手中,對宋天耀來說,從散戶手裡想辦法把那些股票拿到手,比去同英國人打交道,更容易。」唐伯琦越說思路似乎越清晰,也像是看到了宋天耀的佈局:「林家與怡和,就相當於兩頭雄獅,而且關係已經歷經數十年考驗,宋天耀如果直接向怡和提出收購希振置業股票,怡和會馬上通知在座各位,林家當然能抽調資金從容應對,可是一旦因為股價飆升,林家給不出怡和想要的高價回購他們手裡的股票,而怡和系幾家公司又堅持在股價夠高時在市場上拋售股票,股票市場上希振置業的流動股增多會怎麼樣?」

    「哈~」杜史威最先笑出了聲,笑聲裡充滿了輕蔑。

    唐伯琦卻沒有理會杜史威的話,繼續望向林孝森:「宋天耀是頭非常聰明的狐狸,他不會打兩頭獅子的主意,股票市場那些散戶卻是他眼中的兔子,股票之前在獅子手中,他無能為力,可是一旦到了兔子手中,那時候就該是他真正出手的時刻!」

    旁邊的杜史威已經不屑去與唐伯琦交談,在他看來,唐伯琦說話完全靠臆想。

    林孝則微垂著眼皮,手裡端著茶盞,用蓋子輕輕撥動著茶水中的茶葉,嗅著茶香。

    正中的林孝森對唐伯琦滔滔不絕說出來的話也不置可否,微笑著開口說道:「唐先生,我想有一件事,你可能因為在美國長大,不太瞭解中國人,那就是宋天耀為什麼一定要像你說的那樣收購希振置業?中國人做生意,講究事出有因,他如果有收購希振置業的資金,完全可以自己去成立一間地產公司,從準備逐步撤離的英國公司手裡收地皮,他因為什麼,要針對希振置業?」

    「因為阿靜,就是這個宋天耀的三嬸,林家當年欠阿靜的,他要替阿靜母女奪回來。」會議室的大門,被炳叔探手推開,林孝洽邁步走了進來,對會議室裡的眾人說道。

    林孝森有些微微皺眉:「二哥?」

    林孝則則睜開雙眼,看嚮往日一向韜光隱晦,低調行事,把光芒都留給其他弟弟的林孝洽。

    林孝洽雙眼微睜,面無表情,整個人看起來不怒自威。

    他走到臉上還帶著微笑的林孝康面前,抓起對方面前的茶杯,利落的潑到林孝康臉上:「阿靜是與你一母同胞的姐姐,當初阿靜帶允之回家,我吩咐你怎麼做的,你又是怎麼做的!她是林希振的女兒,林家的六小姐,你看不起她之前,先看清楚你自己是什麼身份!你瞧不起阿靜?別忘了你同她是一個娘生出來!王八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1
第三二三章  林家不是章家

    「這是阿仁的侄子?記得當年你同阿仁結婚時,他才只有那麼一點點高。」林孝洽看到宋天耀有些驚訝的說了一句,手裡還在自己腰間比了一下手勢。

    在他印象中,宋春仁的家境似乎比妹妹第一次嫁過去的馮家家境更為不堪,但是面前的宋天耀,雖然還套著圍裙,可是身上此時穿著的襯衫西褲皮鞋,外面的汽車,旁邊的司機,怎麼看起來也都與印象中的宋家家境不符。

    不過林逾靜與宋春仁的侄子有錢,又懂得來看望林逾靜,林孝洽心中其實頗為高興。

    自己這位妹妹因為生母的原因,父親去世後的遭遇幾乎算得上淒慘,當時大夫人急於穩定林家局勢兼立威,阿靜的生母又說了些不該講的話被抓住了由頭,所以阿靜幾乎是被趕出林家,隨便找了個家中開藥局的馮姓小生意人就把阿靜嫁了過去,而且還是嫁給了個庶出的病夫。

    林家哪怕庶出的女兒,也不是馮家那種小門戶能高攀的,林孝洽記得當初大哥和自己都開口向大夫人求過情,可是於事無補,後來又都忙著在大夫人的安排下處理家族生意,再加上都想著馮家雖然比不上林家,但是也算是小富溫飽,想著自己妹妹就算再過不上之前的深閨大院富貴日子,也不會忍饑挨餓,能有個安穩茶飯,總比他們當時幾個庶出子心中忐忑的活在林家更好。

    可是直到日本人就快打來香港時,林孝洽才瞭解了當年關於林逾靜的一些消息,阿靜被安排嫁給馮家之前,大夫人就已經安排人向馮家傳過消息,故意替她選了個早亡的病夫不止,甚至不准馮家優待林逾靜,等林逾靜的丈夫一死,馬上就被馮家掃地出門。

    當時林孝洽知道這件事時,心中是震驚的,阿靜的生母是父親身邊年紀最小的妾,年輕貌美,比起其他夫人更得父親喜愛很正常,父親被殺,阿靜的生母驚惶之下口不擇言,在父親其他幾個兄弟提出分家時附和了一句分家也好,這句話的確不該在林家上下人心惶惶時講,既然講錯話,被大夫人收拾也是應該,可是無論如何不該連根本不知道事情緣由的林逾靜也被牽扯進來,更被搞到匆匆嫁出去,不止下嫁給一個病癆鬼,還要刻意安排馮家不得善待阿靜。

    其他兄弟當時年少,林孝則,林孝洽,林孝和當年卻都已經成年,知道大夫人對家裡人說給了阿靜生母一份錢財,放她離開林家的背後,是阿靜的生母再無音訊。

    再大的怨氣,人都不見了,何苦再為難她與父親留下的女兒?

    丈夫死後三年,林逾靜帶著年幼的允之又嫁給了叫宋春仁的碼頭苦力頭目,林孝洽當時還曾悄悄瞞著林家,自己去見了兩人一面,去喝了杯喜酒,對宋春仁,林孝洽印象不錯,林逾靜沒想過要再依靠林家,宋春仁也沒想過借林家的勢力,甚至自己留下的錢,後來也被林逾靜用家裡為父親祭奠,請高僧做法事的機會原封不動還了回來。

    再後來,宋春仁也因為日本人打進香港而死掉,林逾靜二度成為寡婦。

    是後來隨著大夫人老去,不再插手家族生意,大哥林孝則與自己,三弟,四弟商議後,又請示過大夫人,這才把阿靜和其他兩個當初都是被大夫人匆匆安排出門,下場都不太好的姐妹接回林家居住,不過其他兩個姐妹被安排住回了林家大宅當初的住處,而阿靜則不知是大夫人真的認為阿靜連續剋死兩個丈夫,還是看到阿靜會想起阿靜的生母,並沒有允許阿靜住回林家大宅,而是只安排阿靜住進了鵝頭山這處小樓。

    大夫人還特意提了個規矩,回來的林家女兒,林家每月撥出一份菜金,可是如果再想脫離林家另外改嫁,這些錢是要還的,而且膝下子女的婚事,也由林家作主。

    住在林家大宅的兩個妹妹,吃住都在大宅,完全不需要菜金,子女也都已經成家,這個規矩,似乎就是針對只有一個未成年女兒的林逾靜,讓她哪怕因為女兒允之的前途已經忍氣吞聲厚著臉皮,明明是林家女兒卻偏偏好像寄人籬下一樣回到林家,心中也要被堵住一口氣。

    大夫人對阿靜生母當年說出的分家也好四個字,到底是有多恨?

    「舅舅。」允之看到林孝洽,乖乖的開口朝林孝洽問好。

    林逾靜則對宋天耀介紹著林孝洽:「阿耀,這是……」

    「林先生。」宋天耀摘下做菜時穿的圍裙,不等三嬸說完,就對林孝洽微笑著說道。

    宋天耀依稀記得自己六七歲,那時三嬸嫁給三叔時,見到過趕去的林孝洽一面,雖然時隔多年,林孝洽面容滄桑許多,不過當年的氣度模樣,仍然還被宋天耀記得。

    「阿耀如今做什麼工作?」林孝洽笑的很溫和。

    宋天耀低頭笑笑,再抬起頭來對林孝洽說出的話則是:「最近正準備用錢把希振置業買下來,替我三嬸同允之出出氣。」

    「阿耀,不准亂講話!」林逾靜聲音稍稍提高了些,朝宋天耀用稍稍嚴厲的語氣說道.

    林孝洽先是一愣,隨後笑了起來,當宋天耀只是年輕人因為他三嬸而講出的氣話:「哦,志氣不小,那你最近該賺到了很多錢?」

    「賣假髮的確賺了些錢,雖然不多,但是足夠買下希振置業。」宋天耀對林孝洽認真的說道。

    假髮生意,林孝洽腦中過了一下,突然雙眼定在宋天耀的臉上,阿耀,宋春仁,姓宋……

    「你叫做,宋天耀?」

    假髮行業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林孝洽有過耳聞,也知道宋天耀的名字,只是沒有把面前這個青年,與印象中幫利康吃下章家藥品生意,又在假髮行業設局引人躺砧板的那個宋天耀聯繫在一起,他想像中能幫褚家吃下章家生意,又在假髮行業設局捲了其他人一大筆錢的宋天耀,怎麼也該是三十多歲的年紀。

    「見過林先生。」宋天耀把手裡的圍裙交給旁邊的允之,站在餐桌前,氣定神閒的說道。

    如果這個面前的青年就是假髮行業興波作浪的宋天耀,他說要買下希振置業的氣話,倒不是不可能,換成誰看起來二十歲的年紀,就能在商場有如此手段,說話張狂都已經有資格,林孝洽微微皺眉,對宋天耀開口問道:「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三嬸被匆忙嫁人早早喪夫,允之喪父,要多謝林家安排的好姻緣,沒有第一樁姻緣,三嬸不會成為我三嬸,允之也不會成為我妹妹。林家發善心接三嬸母女回林家借宿,用允之的前途做條件供允之讀書,我也要多謝林家,至少允之能有書讀,有飯吃,不像之前在宋家,連飯都吃不飽。林家撥給她們母女的菜金算是借給她們,住的這棟房子算是租給她們母女,我仲要多謝林家,可是要不要連那些菜金和租金,林家還要讓她們母女辛苦算清楚利息?大家族,真的是賬目分明,對親姐妹都要用上放貸手段?」宋天耀朝林孝洽微笑著豎起大拇指:「我聽完之後,只想說,佩服,既然要算賬這麼麻煩,那不如我出錢,買下林家,以後就不用三嬸同允之再辛苦去算利息嘍?」

    宋天耀做菜時,已經從允之嘴裡得知了林逾靜被氣到生病的原因,宋天耀近一年前,留給了林逾靜母女兩萬港幣,春節時來看望兩人,又替祖父宋成蹊送給允之一個裝了兩千塊的紅封。

    林逾靜得知宋天耀準備收購林家的股票,同林家鬥氣,心中惶惶不安,想著只要自己脫離林家,阿耀也就不會再想著與林家鬥氣,何況在她心中,阿耀也不可能鬥的過林家,自己離開與林家沒有瓜葛,再勸勸阿耀,阿耀也就不會再有這個念頭。這兩萬兩千港幣兩母女省吃儉用,加上節省下來的菜金和典當了林逾靜幾件僅存的首飾,宋天耀之前拿來的名貴補品,甚至母親留給林逾靜的一支鐲子,全都被換了錢,準備湊齊這些年的菜金租金,還給林家,然後帶著允之離開林家,回九龍城,寧可允之哪怕沒錢讀書,也不能讓宋家的獨苗因為她,與林家鬥氣,最後搞到下場淒慘。

    可是等打定了心思的林逾靜,與負責為母女兩人每月發放菜金的林孝康談這件事時,林孝康收了林逾靜遞來的兩萬七千塊後,卻又說除了本金之外,還有利息要算,這些年的利息加在一起,比本金恐怕還要多,而且還追問林逾靜哪來這麼多錢,既然能拿出這麼多錢,說明林逾靜母女並非沒有錢,只想佔林家的好處,以後他送來的菜金減半。

    兩萬七千塊收走,換來的是還要算利息和以後每月菜金減半,最主要的是,林孝康與林逾靜是一母所生的親姐弟,雖然姐弟兩人很少見面,可是林孝康說出這種話來,林逾靜還是感覺心如刀割,這口氣梗在心口,這就是她臉色難看,身體虛弱的原因,如果不是還有個女兒,林逾靜自己都想找根繩子吊死。

    聽完宋天耀說完整件事,林孝洽臉色陰沉,對身邊低頭不語的林逾靜說道:「出了這種事,你該同二哥講的,炳叔,去山下把車開上來,我要回公司。」

    炳叔推門離開,林孝洽用手指著宋天耀,一字一句的說道:「無論林家對阿靜如何,都是林家的家事,阿靜受了委屈,也有她哥哥作主,輪不到你來插手,收起你對林家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說完,林孝洽轉身朝房間外走去。

    「林先生。」宋天耀在後面開口說道。

    林孝洽停步,卻沒有回頭,宋天耀朝對方的背影說道:「林家如果輪到你作主,再對我講剛才的話,可能會更合適。」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林逾靜快步走到開口的宋天耀面前,揚起手,作勢要打在宋天耀的臉上,可是手舉起來最終卻沒有捨得落下去,她自己卻踉蹌著差點摔倒,被宋天耀伸手扶住。

    「林家不是章家,不用想著挑撥離間的把戲,後生仔,你阿叔我十七歲就出來做生意,手段見過太多,你對付章家那一套,在這裡是無用的。」林孝洽沒有回頭,說完之後,邁步走出了大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2
第三二四章  大夫人的手筆

    「阿生,帶杜史威先生和唐先生先出去。」林孝洽突然當眾一杯茶水潑在林孝康的臉上,其他人還錯愕時,大哥林孝則已經馬上開口說道。

    等呂建生帶著杜史威和有些不明所以的唐伯琦快速離開會議室,炳叔把會議室的門關好之後,林孝則才開口對恨恨盯著林孝康的林孝洽說道:

    「阿洽,出了什麼事?」

    林孝康敢怒不敢言的抹著臉上的水漬,也望向林孝洽,等他說出為什麼潑自己茶水的原因。

    林孝森則與剛才開會時的表現判若兩人,大哥林孝則此時開口發問,他馬上就閉口不語。

    「阿靜母女的菜金,我記得是我讓你負責。」林孝洽立在林孝康面前,沒有回答林孝則的問話,而是盯著林孝康說道:「我吩咐你怎麼做的,你又是怎麼做的,大哥,阿森此時都在場,你講出來給他們聽。」

    「二哥,不是我……」林孝康聽到林孝洽是因為林逾靜母女菜金的事動怒,苦著臉想要解釋,林孝洽已經采著對方的衣領用力推搡了一下,把林孝康的上半身直接壓到會議桌上:「我讓你講怎麼做的,不是要聽你講不是我做的!」

    眼神凶狠,話語強硬!

    「靜姐要把這些年的菜金還給林家,帶允之離開,我知道之後,的確說過要算利息,可是那是我開玩笑,想留下她同允之,難道任由她帶女兒離開出去外面吃苦?我留下她,她在林家仲有安穩茶飯。」林孝康被林孝洽制住,老老實實的說道。

    林孝洽陰著臉說道:「開玩笑?開玩笑會把她手裡攢下的兩萬多塊收走?開玩笑會告訴她,以後每月菜金減半?我讓你照看阿靜母女,是因為你同她一母同胞,而且你又負責打理汽水工廠,家裡一應開支都由你負責,你就是這樣負責的?」

    「二哥,消消火氣,這件事怎麼都不可能是阿康擅自做主,多半是我母親吩咐過,阿康照做而已。」林孝森等林孝洽說完之後,才苦笑著朝林孝洽勸道。

    聽到林孝森說母親,林孝洽也就不再怒視林孝康,只能哼了一聲:「大夫人不鍾意阿靜,阿康表面上答應,背後多補給阿靜一些又怎麼樣,他每月零用錢有多少,或者同我講一聲,我來貼補,很難咩?說到底,是阿康唯恐自己與阿靜哪怕有一絲親密,被大夫人知道會被怪罪,身為男人,一點擔當都冇,自己姐妹都照顧不到!」

    「阿洽,不要講了。」林孝則再一次開口:「這種小事沒必要讓你急著拿到這裡來講,明日讓阿康去向阿靜倒個歉,等我得閒,再去見見阿靜,講清楚。」

    「不用講了,我剛才已經說過,阿靜是宋天耀的三嬸,宋天耀的三叔就是阿靜帶著允之嫁的那個碼頭苦力頭目宋春仁,我今日去阿靜那裡想看望阿靜,剛好宋天耀也在那裡。」林孝洽坐到會議桌前一張空位上說道。

    說著話,他把自己在鵝頭山與宋天耀見面,宋天耀說要買下希振置業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這個後生仔,口氣很大。」林孝則聽完之後,輕輕的說了一句。

    林孝洽則有些嚴肅:「他手裡應該有從假髮行業搶來的一大筆現金訂單,而且最主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他背靠褚家起家,如果褚家給他支持,這件事……」

    「褚耀宗,他敢支持嗎?宋天耀不是打定主意,要吃下希振置業嗎?好,讓他吃,我算他手中現在握著三千萬港幣現金,先吊起他,讓他把手裡的錢全都換成股票,給他希望,明日同香港所有銀行,無論是華資還是外資,全都打聲招呼,後續宋天耀想要借款時,卡住他,那時再把股價打壓下來,套住他的股票,讓他要麼拋掉股票斷臂離場,要麼他就繼續死撐,眼睜睜自己的資金鏈斷裂,連假髮生意最後都保不住。」這一次,是林孝森開口,聲音並不高,卻信心十足。

    說著話,林孝森望向有些狼狽的林孝康:「阿康,汽水工廠那邊現在能拿出多少現金?」

    林孝康正用手帕抹著臉上的水漬,聽到林孝森問話,馬上開口說道:「銀行裡有五百二十萬現金,下周可口可樂汽水公司和玉泉汽水公司還會有近三百萬的尾款到賬。」

    林家大部分收入主要靠龐大的地皮和物業收租,不過收租資金回籠緩慢,林家如今的現金主要靠林家控股的聯合汽水工廠,汽水工廠為可口可樂與玉泉汽水代生產,賺取加工費,看似五百多萬現金不少,但是對林家仍然一大批閒置待開發的地皮和已經動工的酒店工程而言,其實是杯水車薪。

    「從汽水工廠調五百萬,我再讓阿傑從貿易公司那邊調三百萬,回頭交給杜史威,讓他把股價拉高,就看這個口氣大的宋天耀,如果沒有銀行借錢給他,他自己那點兒身家,在股票市場能砸出多大一朵水花,年輕人賺了些錢就不知天高地厚。」林孝森開口說道。

    林孝則喝了一口茶水,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表示反對,只是問了一句:「要不要同阿和講一聲?」

    「這種小事,就不要打擾三哥了。」林孝森對林孝則說道:「三千萬港幣,就想在林家面前顯顯本領?年輕人有些銳氣,膽色是好事,可是也要有自知之明,這種事如果還需要通知三哥,那簡直是讓三哥笑我不懂做事。」

    林家這一代行三的林孝和,與老四林孝森一樣,都是大夫人的親生子,林家能在林希振去世後,到如今依然維持香港四大華族之一的身份不倒,可以說與林孝和的身份地位完全分不開。

    老二林孝洽,沒能讀大學,早早幫家裡打理生意,老大林孝則,大學土木工程專業讀完,未等繼續讀研究生,就因為父親去世而回香港接掌家族生意,無論讀書與否,最終都是在家中,打理林希振留下的產業。

    而老三林孝和則不然,他從小學開始就被安排進入英國貴族學校讀書,一直讀完牛津大學法律系,哪怕期間林希振被槍殺,林孝和回香港參加完葬禮,就再度被母親安排回英國,最終拿下牛津大學文學士與民事法學士雙學位,1932年,林孝和在英國拿到執業大律師牌照,成為英國司法界最年輕的外籍大律師,司法界是英國極其保守排外的一個行業,大門極少向外國人開放,而林孝和一個中國人能在英國倫敦成為大律師,就已經代表他是在英國極少成功的外國人,這種外國人不成功則以,一旦在本行業成功,比英國人自己更容易受到矚目。

    1937年,盧溝橋事變,年僅二十八歲,卻已經在英國司法界擁有一定知名度的林孝和受邀回國,就任中華民國平準基金委員會主席特別助理,三十四歲,林孝和就任中華民國上海商業銀行董事,三十七歲,就任中華民國外交部顧問,中華民國駐聯合國常任代表兼聯合國安全理事會中國首席代表特別助理。

    解放戰爭之後,林孝和沒有跟隨國民黨前往台灣,也沒有選擇留在大陸,而是辭掉公職返回香港,憑藉他之前二戰中的履歷和之前在英國倫敦的工作經歷,林孝和輕輕鬆鬆就成為了香港港督,怡和大班,馬會董事會等等讓其他人拍馬奉迎都難見一面的諸多英國高官達人的座上賓。

    他才是大夫人費盡心血培植出的,不需要走到前台執掌林家產業,只要站在背後,就能讓林家穩如泰山的林家這一代家主。

    林孝和從政取勢,林孝森從商賺錢,大夫人這兩個親生子,對外全都不顯山不露水,卻在林家內,真正做到大權在握。

    這就是林家大夫人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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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五章  一刀

    「阿耀,你不是為了我同允之才要拿錢出來買下希振置業的,對不對?」林逾靜坐在餐桌前,靜靜的望了對面端著一碗飯,吃的正香甜的宋天耀一會兒,才小心的注意著自己的語氣,開口問道。

    宋天耀把碗裡的一塊魚肉和著米飯扒進嘴裡,腮幫撐的鼓鼓,抬起頭朝林逾靜笑了笑,然後稍稍直著脖子把嘴裡食物嚥下去,在林逾靜眼中,宋天耀這種吃飯的模樣,與小時候宋家一家人聚一起吃飯時,絲毫不差。

    林逾靜被宋天耀因為大口食物下嚥,導致伸直脖子,喉嚨處咕隆一下鼓起的動作逗的笑了起來,把手邊的紙巾盒遞到宋天耀手邊:,「不要噎到,慢慢吃,吃完再講好了,都已經這麼大,吃飯還同小孩子一樣。」

    宋天耀朝林逾靜燦爛的笑笑,繼續端著碗,下筷如飛,大口大口的朝嘴裡送著菜飯,等滿滿一碗飯都被吃進肚子,宋天耀才扯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吃飽了。」

    看到三嬸靜靜的望著自己,等著自己回話,宋天耀吐出一口氣:「我手上現在的確有些錢,說只是為了三嬸同允之,與林家鬥氣,太誇張,只不過我想買些地皮,買誰的都無所謂,既然林家也有地皮,我又看對方不爽,那就買林家的嘍?所以還是有些緣由。」

    「能不能……不同林家賭氣。」林逾靜猶豫一下,對宋天耀說道:「你賺到錢,孝敬父母,孝敬你阿爺才是最重要的,家庭和睦,不要年少氣盛,好勇鬥狠,做人最重要是安安穩穩。」

    坐在林逾靜旁邊早早吃完的允之,手裡拿著一本英文書,看似聚精會神的在閱讀,但是兩隻耳朵卻高高豎著,眼角也不斷朝宋天耀與自己母親瞄來。

    宋天耀拿起餐桌上的湯勺,盛了一碗百合鵪鶉湯放到三嬸面前:「我知道,三嬸是擔心我鬥不過林家,被林家收拾,三嬸,我知道講起過去你會傷心,可是你想沒想過,林家有人欠了你?你見過林家大夫人的那兩個女兒了?英國留學,一個嫁給了東亞銀行吉家的公子,一個嫁到了大華商鄭家,如今都已經是大家族的夫人身份,而你卻現在好像寄人籬下一樣生活在林家,林家也曾是你的家呀,本來你也該擁有同你那兩個姐姐一樣的生活,氣不氣?恨不恨?恨就該把當初被人奪走的,再拿回來。」

    旁邊的馮允之就差舉雙手贊同宋天耀的話,自己母親與其他幾個姨母都是林家女兒,唯獨自己母親生活的這麼淒慘,處處被林家針對。

    「氣也好,不氣也好,都已經過去,我嫁給你三叔,就是宋家的人,你是宋家下一代的獨苗,宋家還要靠你開枝散葉,我不想看到你辛辛苦苦有如今的局面,卻因為招惹林家出事,何況你都講,林家曾是我的家,我這個林家女兒,也不希望林家有事。」林逾靜抿著嘴唇,伸手輕輕揉了揉宋天耀的頭髮,溫柔的說道:「聽三嬸的話,想買地做生意,就去找別家好好商量,不要同林家斗這種惡氣,三嬸不懂做生意,但是懂一個詞,叫和氣生財,我父親當年就是鬥氣同人爭鴉片代理權才被人買兇槍殺。」

    宋天耀取出一支香菸點燃,低頭沉默了足足半支菸的時間,才抬頭望向林逾靜:「好,股票市場裡,我賺一筆就撤身,然後去同別家談買地的事,不過我不是怕了林家,是不想三嬸你難做,阿爺講過,三叔上對的起天,下對的起地,中間對的起自己良心,唯獨對不住你同允之,宋家欠你的,欠足一世,你不希望我買希振置業,我就不買,明日我同林家去談,不再打林家希振置業的主意,接你同允之回宋家,以後大家再無瓜葛。」

    「嗯。」林逾靜開心的笑了起來:「阿耀仍然同小時候一樣懂事。」

    說出這番話的宋天耀把頭杵到桌面上,輕輕的嗑了幾下,似乎自己剛剛做的決定讓他頗為痛苦,等他再直起身,臉上又帶了笑容:

    「不去搞林家的生意也無所謂,對不對?用上海人的錢,買上海人現在住的尖沙咀地皮也是一樣嘅!等這次賺到錢,我就去買永安公司的股票,把永安公司在尖沙咀的幾條街外加那個小土丘買下來。」

    宋天耀倒是真的沒有想到三嬸對自己以往遭遇不再記恨,老實說,宋天耀研究香港的地皮比研究假髮的時間還要早,他搞假髮生意,不擇手段的搶了其他工廠的訂單,其實就是為了短期內籌集資金,趁朝鮮戰場局勢未明,香港人心惶惶,地價低谷時買入地皮,就算地產生意不是宋天耀的商業重心,但是在香港,土地以後才是比黃金更穩妥的硬通貨,有必要趁便宜囤一批,哪怕救急周轉時用也好。

    他最初想的就是從林家希振置業挖下一塊肉,蛇吞鯨那種大話是給外面的人聽的,當不得真,林家勢力再大,自己咬塊肥肉下來並不難,而且理由很充沛,一是林家囤的土地夠多,二就是林家對三嬸的安排。既能拿地皮,又能幫三嬸出氣,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結果林逾靜現在不僅不氣,反而勸宋天耀收手。

    宋天耀的父母勸他收手,宋天耀都未必會聽,但是三嬸林逾靜,他卻的確要考慮對方的感受,三叔誰都對得起,唯獨對不起三嬸和允之,宋成蹊頂天立地,一把年紀仍然在人前腰挺背直,也唯獨只會說宋家對不起林逾靜。

    不過,整件事,真的是自己說不買就不買的嗎?流淌進股票市場的錢,就像是雙方舉起的刀,不分出個勝負,哪能那麼容易離場,就算自己肯,林家也未必希望看到他宋天耀全身而退。

    「走了,明天允之記得穿漂亮些,我來接你們去林家講清楚,然後回九龍見阿爺。」宋天耀站起身,朝馮允之說道。

    林逾靜和馮允之把宋天耀送到門口,宋天耀轉過身,面帶微笑的對林逾靜說道:「三嬸,林家現在那些人說不定不會領你的情。」

    「不是每個人都像阿耀這麼乖嘛。」林逾靜幫宋天耀整理了一下外套:「不需要他們領情,我也不是為了他們。」

    宋天耀上了車,黃六發動汽車,直到下了鵝頭山,黃六透過後視鏡,對後座上揉著眉心的宋天耀問道:

    「老闆,真的……」

    「收不住手的。」宋天耀睜開眼,望著窗外,淡淡的說道:「我明天去接三嬸和允之離開林家,在已經收到我要收購希振置業消息的人而言,代表什麼?代表宋天耀同林家正式翻臉,一定會收購,跟風者一定會有,所以就算三嬸說的再誠懇,再清楚,林家也不會相信,他們的心很髒,就好似同我一樣。」

    宋天耀的車離開鵝頭山不久,一輛車又駛了過來,溫敬元看到開車的林孝康之後,說了一聲康少爺,就任由這輛車開上了半山。

    林孝康臉色陰沉的敲開了這棟小樓,樓內的林逾靜,馮允之,香嫂三人正在收拾餐桌,馮允之還在興奮的對香嫂說著明日回九龍城見宋成蹊時,要不要幫阿爺買禮物。

    聽到敲門聲,香嫂走過去打開門,看到門外立著的林孝康,叫了一聲康少。

    林孝康撥開香嫂,自己進了房間,直接走到正擦著餐桌的林逾靜面前,雙眼忿恨的望向林逾靜:「你要搞什麼?」

    「阿康,怎麼了?」林逾靜被林孝康的發怒模樣嚇了一跳,雖然林孝康之前傷了她的心,不過此時林逾靜還是勉強露出些微笑:「有什麼事坐下慢慢講,香嫂,幫阿康去倒杯茶水……」

    「不用飲茶水,二哥已經賞了一杯茶水給我。」林孝康瞪著林逾靜,咆哮道:「你不是告訴二哥,我收了你菜金租金仲有算利息的事咩,好,現在我被教訓,我被罵沒擔當,我不關照自家姐姐!你滿意了?是不是我關照你,每月給你幾萬塊你就高興啦?是不是要同你親密到讓大夫人覺得我也一樣該被教訓才行!你知道我在林家,逢人就笑,討大夫人歡心,過得多辛苦努力才能有今日!才能替林家打理汽水工廠的生意!你是不是一定要想讓我變得和你一樣,好像條無家可歸搖尾乞憐的野狗,你才覺得高興!」

    林逾靜震驚的望著林孝康:「你到底……」

    「你高興啦?二哥現在同大哥四哥講,因為我對你不夠好,是不是考慮把我打理的汽水工廠先交給吉悅慶和五哥阿傑,讓我去工地上監工,磨練性格!吉悅慶!東亞銀行吉家的公子,我的五姐夫!大夫人的嫡親女婿!我好不容易在林家有些地位,掌管現金開支,現在就因為你告訴二哥,我對你收利息!全都毀了!你也知道是大夫人討厭你,我不過是哄她開心所以才針對你,要不要對我這樣做?你為咩不敢對二哥講,你恨大夫人!卻偏偏要毀了我在林家的地位!」林孝康幾乎是如同歇斯底里的怒獸,朝著面前的林逾靜吼道。

    林逾靜被林孝康吼的一下倒退跌坐在座位上,怔怔的不知所措。

    「你不是要走!走啊!錢還給你!」林孝康抓起自己的手包,從裡面取出一沓鈔票砸到林逾靜身上:「當日你就不該返來!你返來後,我每日都戰戰兢兢!唯恐被你牽連,讓大夫人連我都厭惡!」

    「你給我走開,不要你的錢!」馮允之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從旁邊用力推了一下林孝康,把錢抓起來丟到林孝康腳下,好像雛鷹一樣張著雙手護在自己母親面前。

    林孝康倒是還有幾分冷靜,沒有對推搡自己的馮允之出手,只是卻聲調不改,極其惡毒的罵道:「不要我的錢?不要我的錢你同你母親當初回林家是為了什麼!不要我的錢,你哪有資格去讀拔萃女書院!去九龍城揀垃圾呀!我同你母親講話,你走開!沒有規矩教養,早晚把你嫁給個同你病癆鬼父親一樣的男人!」

    「我們母女欠林家的,我現在還給你!」馮允之被林孝康的話刺激的尖叫一聲,朝著林孝康撞過來,把對方撞的朝後退了一步,隨後抓起餐桌上一把水果刀,抵在自己脖頸上,刀鋒在雪白的脖頸處壓出一道血痕。

    林孝康被嚇了一跳,往日他來林逾靜這裡送菜金冷嘲熱諷,馮允之多半是在上學,還未回家,之前在大宅見到,也都是乖乖女模樣,今天沒想到馮允之這麼凶蠻。

    他今晚的確是被林孝洽的話刺激到,因為林孝洽在最後散會前開口對林孝則和林孝森說自己沒有擔當,不如汽水公司先交給吉悅慶和林孝傑打理,讓他去林家施工的酒店工地去監工,吃吃苦,磨練一下骨氣,而且吉悅慶的吉家是東亞銀行大股東,如果宋天耀真的準備蛇吞鯨,提前與吉悅慶打聲招呼,讓他幫忙掌管汽水公司,那麼等希振置業需要現金從汽水工廠籌集時,東亞銀行方面也更方便林家開口求援。

    林孝洽的話讓林孝則,林孝森頗為認同,林孝森雖然沒有當場說出口,只說以後再說,可是看對方的表情,林孝康就知道四哥多半已經準備按照二哥的話去做,自己掌管的汽水公司要交給吉悅慶和林孝傑了。

    汽水公司的生意,那是林孝康恨不得把大夫人當成菩薩哄了多少年,撇清了與林逾靜的關係之後,才好不容易到手的。

    這些年來,他對大夫人比她兩個親生子還要孝順,林孝和留學一走,數年不歸,而林孝康留學美國,每年必定回來兩次,一次是為大夫人慶祝生日,一次是林希振忌日,他陪大夫人去掃墓。

    而且絕口不提自己的生母與林逾靜,哪怕別人偶爾提起,林孝康也主動離開,聽都不會聽,大夫人年長後,有些嘮叨,其他子女有時會嫌老人話多,充耳不聞,只有林孝康,能耐心陪大夫人聊趣事聊上幾個小時,一家人吃飯時講笑話能逗的大夫人笑不絕口。

    所以大夫人也確實喜歡伶俐懂事的林孝康,再加上家中林孝和林孝森主事,也需要有人幫忙,所以林孝康被安排管了汽水工廠,汽水工廠雖然不是林家的地產主業,但是因為現金流充沛,所以林家一應現金開支可以說都是林孝康負責,林孝康在林家如今地位,比起林孝洽,林孝傑,林孝達幾個兄弟可能還要稍高些。

    從掌管林家現金開支,到變成工地監工,怎麼不讓林孝康抓狂!

    在他看來,罪魁禍首就是向二哥林孝洽告狀的林逾靜,所以他才散會之後,怒氣衝衝來到鵝頭山,對著林逾靜咆哮發洩。

    看到馮允之抓起水果刀,林孝康想要上前去奪過來,他的本意是用林逾靜這個出氣筒發洩出心中怨氣,並不想真的逼死林逾靜母女,沒想到自己那句讓對方嫁個病癆鬼的話刺激到了馮允之!等他探手去奪刀時,馮允之已經用力在脖子上劃下一刀!

    「我們母女欠林家的,我現在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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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六章  今晚我幫她們清帳

    宋天耀得知馮允之,林逾靜被送進養和醫院搶救的消息時,都已經是深夜,是林逾靜身邊的老女僕香嫂在電話裡告訴宋天耀整件事,香嫂不知道宋天耀住在哪,怎麼找到他,但是香嫂知道九龍城寨,知道龍津義學可以找到宋成蹊。

    香嫂雖然沒有對宋成蹊講出了什麼事,但是宋成蹊知道香嫂是林逾靜身邊的人,沒有急事不可能讓她出門來見自己,宋成蹊帶著香嫂趕去已經就快打烊的九龍飯店,讓齊瑋文用九龍飯店的電話打去假髮工廠,假髮工廠的婁鳳芸把中環聖佐治大廈宋天耀新住處的電話告訴齊瑋文,齊瑋文幫香嫂把號碼撥過去,又先帶著宋成蹊退出去,總算才讓香嫂找到剛剛準備躺下入睡的宋天耀,把事情告訴了他。

    帶上黃六,宋天耀匆匆趕到林逾靜和馮允之被送去的養和醫院,林孝洽,林孝康,林孝傑都在病房外間的客廳裡,神色各異,宋天耀顧不得理會他們,直奔內間病房,兩張相鄰的病床上,一對母女都臉色蒼白的躺臥在上面,似乎已經睡著,顧不得自己的聲音也許會吵醒兩人,宋天耀一把拉住對正幫馮允之調整吊瓶的醫生,惶急的追問兩人現在如何。

    這名養和醫院內常年與病人家屬打交道的醫生,先是安慰宋天耀病人沒有大礙,不要激動,先穩定宋天耀的情緒,然後再告訴宋天耀,林逾靜是因為驟然驚怒,心血上湧昏死過去,此時已經被他注射了助眠藥劑,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馮允之是因為持刀劃破了脖頸氣管,如今已經幫她處理好,脖子處包紮了厚厚一圈紗布,剛剛被推出手術室,因為麻醉效果未過,也還處於昏睡狀態,但是兩人身體都已經無礙,只是馮允之那一刀劃在脖頸上頗為凶險,刀刃把氣管割破,距離動脈不足一釐米,如果再稍稍偏一些割斷動脈,神仙都救不成。

    再三向醫生確定林逾靜和馮允之都沒有問題,馮允之過幾日拆掉紗布除了會有一道傷疤之外,對生活毫無影響之後,宋天耀這才一下坐到馮允之病床的床邊,用手抹了一下額頭汗水:

    「多謝你,醫生,多謝你,六哥,記得替我明日幫這位醫生和兩位護士送個大紅封道謝。」

    望著馮允之和林逾靜睡態安然的面容坐了兩分鐘,宋天耀這才站起身,走出了內間,來到外面的客廳,這處不大的客廳此時顯然有些擁擠,除了林孝洽,林孝康,林孝傑之外,還有三個人的司機,而且六個人沒有一個是坐著的,此時都在客廳裡站立著。

    宋天耀眼神不善的朝臉色陰沉,嘴裡叼著一顆未點燃香菸的林孝洽走去,林孝洽身後的炳叔剛剛邁步上前想要把宋天耀攔下,黃六已經先從宋天耀身後衝出,擋在這個冷面老僕的面前,炳叔眼睛剛剛從宋天耀的身上轉移到面前的黃六身上,黃六的手已經摸在自己腰間,只要對方敢做出阻攔宋天耀的動作,他就準備動手。

    宋天耀眼中只有林孝洽,看都不看針鋒相對的炳叔與黃六兩人,炳叔也沒有被黃六的眼神嚇住,想要挪步橫到宋天耀面前,黃六手裡已經從腰間亮出一截刀鋒,劍拔弩張之時,是林孝洽先開口說道:「炳叔,讓開。」

    炳叔這才朝後退去,黃六也把刀鋒藏回腰間。

    宋天耀走到林孝洽面前,雙眼定定的看了林孝洽一會兒,自己從口袋裡取出火柴劃著,幫對方把叼在嘴裡的香菸點燃,然後把火柴晃滅,丟到地上,聲音無喜無悲:「我三嬸同允之,欠了林家多少錢?」

    「宋天耀,這件事是林家的家事,不關你的……」

    「嘭!」宋天耀一拳打在林孝洽的下巴上,拳頭剛剛打中林孝洽的下巴,旁邊已經寒芒一閃!

    炳叔拔刀朝著宋天耀的拳頭削來,想要一刀斬斷宋天耀的手臂!

    黃六幾乎是同時單手拔刀,極快的在半途架住炳叔的刀,雙刀相碰,迸出幾點火星!

    黃六單手握刀,另一手舉起了手槍,槍口指向林孝洽,眼睛望著炳叔,聲音沉穩:「老傢伙,你再敢動一下,他就死,不相信的話,就動動看。」

    炳叔的刀被黃六格擋住,此時保持這個動作真的就一動不動,這把槍槍口指著他,他無所謂,但是他不敢用林孝洽的命去賭。

    黃六突然之間一手用刀架著炳叔的刀,另一手持槍指向林孝洽,讓林孝康,林孝傑連同兩人的司機也都不敢再上前幫手,唯恐對方真的開槍傷了林孝洽。

    宋天耀對黃六與炳叔的交手視如不見,繼續盯著此時又重新站直的林孝洽:「我三嬸同允之,欠了林家多少錢?」

    「是林家的錯,我會處理。」林孝洽揉揉下巴,對宋天耀說道。

    眼神有些傷感,臉上沒有因為宋天耀這一拳而帶出任何怒氣。

    「十萬夠不夠?一百萬夠不夠?」宋天耀立在林孝洽面前,從口袋裡取出現金支票:「你說個數字出來,我寫給你。」

    「宋天耀,這裡不關……」林孝康是惹出今晚這場風波的人,此時見到宋天耀對自己二哥大打出手,而且還咄咄逼人,在後面鼓起勇氣朝宋天耀叫道。

    宋天耀轉過身瞪向他,用手指著林孝康的臉:「現在還未輪到我同你算賬,等我把我三嬸與允之欠林家的錢算清楚,我在同你算允之脖子上那一刀,不要急,抓緊時間想清楚,那一刀是等我幫你割,還是你自己動手劃自己脖頸一刀還給允之。」

    「你嚇我?」林孝洽在後面哼了一聲,他兄弟做錯,有他和大哥管教,輪不到一個外人來嚇林孝康,此時開口說道:「你是生意人,想在林家面前擺這種威風,擺錯了地方。」

    「你死去老爸也是生意人!邊個有他威風呀?香港人人都知道,林希振,林欺神嘛!天后廟前賣鴉片,神仙都怕他!林家這幾年才不賣鴉片,出了個林孝和做過國民黨官員,就以為洗乾淨屁股?當自己是香江名士?當林家是香江大族?以為香港所有人全都忘了林家幫英國人賣鴉片給中國同胞?林家,林家,食屎啦!林家!」

    「我殺了你個撲街!」林孝康,林孝傑兩兄弟最先暴怒,林孝康朝宋天耀吼道。

    林家當年販賣鴉片的事,已經很久沒人再提,林家如今做慈善,做地產,已經不做偏門多年,林欺神這個林希真的花名,更是已經最少十幾年沒有人敢在林家人面前提起。

    「要麼你還允之一刀,要麼,就過來試試殺了我,當初有人買兇殺你老豆,今日我宋天耀拿全部身家出來買你全家死絕!來呀!」宋天耀雙眼殺氣幾乎濃重的可以溢出來,戟指林孝康,聲如虎吼:「你今晚不還允之這一刀,我的錢寧可不買希振置業,全都砸出來買你林家所有人的命,你夠膽現在就站過來再講一次殺了我!」

    林孝康被宋天耀這幅氣勢嚇到不敢再開口,立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的喘著氣,宋天耀瞪了對方一陣,確定林孝康沒膽色上前之後,這才轉身,繼續看向表情複雜的林孝洽:

    「我三嬸同允之,欠了林家多少錢,講出來,今晚,我幫她們清帳,同林家的舊賬新仇,一筆勾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2
第三二七章 替神仙出口氣

    「我回去幫你把賬目查清楚,讓你慢慢算。」林孝洽哪怕被黃六用槍口指著,臉上都不見任何驚慌表情,把嘴裡的香菸取下來,對等著自己回答的宋天耀聲音平靜的說道。

    說起來,他也算是家族中這一代,唯一一個接觸過家族偏門生意的人,其他兄弟都去留學時,他已經早早跟在父親身後打理鴉片生意,被人威脅恐嚇的事,比起林家其他幾個兄弟,見過不知多少,等林孝則回香港接掌生意時,林家都已經快失去了鴉片生意。

    宋天耀扭回頭看看不知所措的林孝康與林孝傑,再扭回頭看向林孝洽:「看來你腦子不太好,也對,你又不是林家當家作主的人,腦子好也該是你作主,回去對林家的家主講清楚,我宋天耀長這麼大,有三怕,一怕自己受窮,二怕自己吃苦,三怕欠人人情,唯獨不怕死,最好同人惡鬥,如果在我三嬸同允之出院之前,我見不到林家給我個交代,到時,我就給林家個交代,別怪我沒有同你打招呼。」

    「宋天耀,囂張的人活的都不會很久,我父親,你嘴裡的林欺神,當年比你仲要囂張。」林孝洽拍了拍宋天耀的肩膀:「阿靜同允之出事,非常突然,今晚我當你年輕進退失據,不計較你剛剛講的話,你講出口的拿錢買兇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所謂恐嚇手段,從我祖父算起,到我為止,林家已經玩了三代。」

    林孝洽最後把嘴巴靠近宋天耀的耳邊:「拿錢出來殺林家全家?這句話嚇不住我,你如果敢這麼做,我保證你家人一定比你先死,林家會留著你這條不怕死的命,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做生意,就一定要有做生意的規矩,有人能買兇殺了我父親,不代表你也能做,等明日阿靜母女醒來,我會再來探她們。」

    「炳叔,走了。」林孝洽與宋天耀擦身而過。

    炳叔眼睛看著黃六,手裡的刀慢慢的撤回去,收起,然後跟在林孝洽身後朝外面走去。

    林孝康,林孝傑等人也都跟在林孝洽背後離去。

    「林先生。」宋天耀立在原地不動,開口說道。

    林孝洽立在門口:「講。」

    「你想要見識正大光明的手段?」宋天耀說道:「那樣,林家會輸的更慘。」

    「說這種大話的人有很多,大部分都被人沉了海,希望你不是下一個。」林孝洽說完,再不停留,邁步離開了病房。

    黃六把手槍與快刀都收起來,看向宋天耀:「老闆,一晚殺他全家是我吹牛,不過只殺他一個,沒有問題,還能回來陪你吃宵夜。」

    「不用,那一刀,如果到最後,我不能讓林家自己在我面前動手還給允之,就當我宋天耀是個廢材。」宋天耀整張臉面無表情,一字一頓的說道:「打電話給芸姐,芬嫂,文姐,讓妡娘,書娮,詩茵,秀兒,菀青,文姐,雯雯她們這段時間來醫院裡輪番陪著三嬸和允之,不要讓她們感覺到悶,哄她們開心些,再有,讓九紋龍過來看顧好她們,再讓顏雄安排兩個配槍的差佬守在病房外,林家如果有人來探病時講些不中聽的話惹三嬸同允之不開心,讓九紋龍打出去。」

    「知道了。」黃六自己走到窗邊,取出一支香菸點燃,眼睛望向窗外夜幕中,三輛亮著車燈魚貫駛出醫院大門的汽車說道。

    宋天耀重新走回病房內,替仍然昏睡的林逾靜,馮允之掖了掖被角,立在馮允之的床頭處,用手握了握馮允之的手掌,聲音溫柔,像是對馮允之做出承諾,又像是為自己鼓足勇氣:

    「等著天耀哥幫你出氣,林家沒什麼好怕的,對不對?現在才是1952年,你天耀哥仲有的是方法,鬼佬都未怕過,沒道理被個鴉片買辦搞出來的所謂世家嚇到。」

    說完之後,鬆開馮允之的手,回到外間客廳的沙發上閉目養神,黃六從醫護台打過電話回來:

    「老闆,已經打電話回工廠,芸姐說她馬上帶著妡娘她們三個趕過來,阿龍也正趕過來。」

    宋天耀靜靜的在沙發上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婁鳳芸才帶著九紋龍,傅妡娘,書娮詩茵三個女孩趕來,顯然九紋龍是先去了工廠,然後又陪著幾個女人一起趕來。

    「替我這段時間照顧好三嬸同允之。」宋天耀從沙發上起身,對還有些茫然的婁鳳芸和九紋龍說道。

    婁鳳芸看向宋天耀:「出了什麼事?」

    「小事,我會盡快解決。」宋天耀對婁鳳芸笑笑,頭也不回朝著門外步履堅定的走去:「六哥,送我去杜理士酒店,我要見鬼妹。」

    黃六撓了撓臉,跟在宋天耀身後朝外走去,即便自詡頭腦醒目的他,也完全猜不到自己選的這個老闆到底在想什麼。

    有時看起來,宋天耀是個親情很淡漠的人,如今身家這麼多,自己父母仍然住在老式唐樓,自己祖父住在破敗的九龍城,宋天耀似乎完全沒有想過要買棟大宅,把全家接進去一起住的打算,甚至偶爾還會對自己父母抱怨他們老給自己找些雞毛蒜皮的麻煩。

    可是有時候,親情又好像是宋天耀的逆鱗,黑心華當初想抓宋雯雯,被宋天耀親自動手,一刀捅壞了腎臟,福利院鬼佬傷天害理,刺激到他祖父,宋天耀冒著天大風險把鬼佬都殺掉,幫祖父宋成蹊出氣,現在,林家有人惹到了這對母女,黃六已經不敢去想,自己這位老闆說拿全部身家買林家人性命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在黃六眼中,宋天耀不用說拿出全部身家,現在就算只拿出一千萬港幣做暗花,就能刺激得澳門那些亡命徒雙眼血紅,豁出命渡海來香港做事,手榴彈,炸藥,槍械輪番上陣,說不定能搞到香港要靠英軍出動維持秩序。

    不過宋天耀多半不會那麼做,真那麼做,以後香港就不用再呆了。

    可是不嚇到對方,怎麼讓對方把這一刀還回來?

    「還是三哥說的對,跟老闆最重要是跟個連保鏢都猜不到想法的老闆。」已經走到停車場的黃六拋開思緒,提前幫宋天耀拉開車門,等對方木著臉上車之後,自己聳聳肩,輕聲說了一句。

    ……

    褚孝信送的別墅,宋天耀與安吉—佩莉絲沒有去住過,鬼妹似乎對杜理士酒店情有獨鍾,畢竟每天起床後,早餐,收拾房間,清洗衣服等等之類的雜務都有酒店工作人員來幫忙處理,完全不需要惦記。

    房門被敲響,外面響起宋天耀的聲音時,安吉—佩莉絲已經睡下,穿著絲綢睡衣走出來打開房門,看到宋天耀衣冠整齊,表情嚴肅的走進來,坐到客廳沙發上一語不發的模樣,不太像深夜應酬結束後,特意來酒店與自己同床共枕。

    安吉—佩莉絲看向門口處的黃六,黃六聳聳肩:

    「我去幫忙沖兩杯咖啡。」

    「出了什麼事?」安吉—佩莉絲坐到宋天耀的旁邊,側過臉望向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盯著茶几果盤旁邊的水果刀,聲音冷的好像塊冰:「明日上午,我要約匯豐的沈弼見面,拿所有公司抵押,從匯豐借錢出來,你陪我去,下午,我要讓褚孝信陪我去見盧文惠,我見盧文惠這段時間,你把工作安排給江泳恩,然後準備飛回倫敦幾日。」

    「所有公司抵押?你開玩笑嗎?我們已經用八個月的美國訂單從匯豐臨時拆借了三千萬現金出來,你的計畫不是用這三千萬吸引上海人的錢,用上海人的錢購買希振置業的股票嗎?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不要衝動,有任何事,你還有我在身邊幫你,冷靜下來。」安吉—佩莉絲愣了一下,意識到宋天耀此時語氣雖然冷靜,但是已經在暴走邊緣。

    她同宋天耀一路走來這麼久,已經太瞭解這個男人的性格,對宋天耀針對希振置業的整件事,安吉—佩莉絲非常清楚,只要按照計畫一步步來,無論賺多賺少,最後宋天耀肯定能安穩賺筆錢,或者能得到些林家持有的地皮,完全用不到再一次把自己積累的這些產業全都押上去同對方斗。

    只能說明,出了些意外,一些刺激到宋天耀改變原有主意的意外。

    「今晚,我本來聽三嬸的話,已經準備在股票市場賺些錢就收手,不再刻意針對林家,她不希望看到我同林家翻臉,結果我答應她之後還不足兩個小時,她同她女兒就躺進了醫院,我的妹妹差點割破頸動脈死掉,這都是林家人逼的,她們是我的家人,我不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我必須要做點什麼告訴林家,林逾靜不再是當初孤苦無依的林家庶女,宋家也不是當初連飯都吃不飽的宋家。按照你的說法,讓我冷靜,我能猜到會發生什麼,林家會讓褚家也好,其他什麼人也好,出面約我聊聊,緩和這件事,無非最終是拿些好處出來,和氣生財,讓我不要再追究,到時我該怎麼做?看在那些人的面上,還是看在好處的面上原諒他們?」宋天耀伸出手,抓起茶几上的一個蘋果,另一手握起那把水果刀,輕輕的削著果皮說道。

    安吉—佩莉絲把聲音近可能放柔和:「耶穌說,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你該把生意歸到生意,情感歸於情感,不能因為突發事件影響你的思路,冷靜下來,親愛的,時間還有很多,機會也還有很多,只要給你時間和機會,你會找到比現在更合適的機會,你不能動不動就把所有一切都賭上去,你不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秘書,不需要搏命,也會找到機會。」

    「也許神靈能讓我回心轉意,可是他現在不在香港。神靈在香港,神靈說了算,神靈不在香港,我自己說了算。」宋天耀咬了一口蘋果:「我想見識下,連神仙都敢欺的林家,能不能惡過我。如果惡不過我,我就順便替被林希振欺過的神仙出口氣,我猜神仙知道我的想法,他一定很開心。」

    「我都不知道你準備做什麼,而且,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把一切又再度如同當初做秘書時全部押上,如果輸掉呢?我們還要聖誕節去見我的家人。」安吉—佩莉絲用雙手輕輕捧住宋天耀的頭,讓對方的雙眼看向自己:「我們約好的。」

    宋天耀望著面前的英國女人,聲音平靜:「如果把現在躺在醫院的兩個親人,換成是你的父母,我也會這麼做,何況,我怎麼會輸,神仙都站在我這邊,我當初見你時就說過,沒有時間就爭取時間,沒有機會,就創造機會。」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3
第三二八章 利益至上者沈弼

    「邁克爾(註:沈弼英文名叫做邁克爾—桑德博格,之前似乎忘記說),你半個小時前提交的這份借款申請書,我順便幫你拿回來了。」一名沈弼的同事敲開沈弼辦公室的門,把一份借款申請書遞給沈弼。

    沈弼接過來朝對方笑笑:「謝謝,我愛匯豐,它的效率越來越快,這是個好兆頭,我……」

    他的笑臉凝固住,因為翻開借款申請的最後一頁,匯豐大班簽的並不是同意,而是借款客戶資料不完善,發回來讓人重新計算。

    「鈴鈴鈴……」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沈弼拿著這份被駁回的借款申請,抓起電話聽筒,電話那邊,是匯豐大班摩爾斯的秘書哈特:

    「邁克爾,摩爾斯先生讓你五分鐘後去他的辦公室見他。」

    「好吧,多謝摩爾斯先生的善解人意,他知道我正準備見他。」沈弼掛斷了電話。

    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嚼了幾口薄荷糖調整口氣,然後離開自己的辦公室,搭電梯前往匯豐銀行董事長阿瑟—摩爾斯的辦公室。

    匯豐銀行大班摩爾斯是個五十九歲的傳統英格蘭人,不過外表看起來,他比其他英國老人更蒼老一些,穿著做工考究的深色西裝,古板的西裝同色系領帶,銀白的頭髮被梳理的整整齊齊,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面,座椅旁放著胡桃木手杖,就像是英國老年紳士的最佳模版。

    「摩爾斯先生,哈特說,您要見我。」沈弼被秘書哈特帶入這間寬大的辦公室後,對正伏案寫字的摩爾斯開口說道。

    摩爾斯把手裡的鎦金鋼筆套上筆帽,放在一旁,又把墨水盒小心的收好,這才抬起頭:「你好,邁克爾,找個位置坐下。」

    沈弼坐到一張天鵝絨布面的座椅上,畢恭畢敬的等著老人開口。

    每一個在二戰後才加入匯豐的職員,對摩爾斯都有一種崇拜感,沈弼也一樣,這個老人曾經在香港淪陷前三天,被迫以匯豐倫敦分行總經理的身份僭越奪權,越過四位候任繼位人,擔任匯豐總經理,接管匯豐管理大權,把匯豐銀行總行管理權在香港淪陷三日前快速轉移到英國倫敦,避免匯豐銀行被其他地區和國家,尤其是美國強制凍結的噩運。

    從1941年沒有經過匯豐董事會決議,直接由英國殖民部授權上任的摩爾斯,迄今已經在匯豐大班的位置上坐了十一年,從二戰中資產轉移,到二戰後重心重新投入中國,再到中國內戰,以及如今的禁運令,似乎這個老人有永遠處理不完的工作,這十一年,也養成了他剛愎自用,大權獨斷的性格。

    沈弼從日本分行回到香港總行工作之後,算上這次,只見過摩爾斯四次,有三次與宋天耀有關,可以說如果沒有宋天耀這個大客戶,他這種小小的客戶經理,想得到大班摩爾斯的召見,比他去港督府見港督容易不到哪裡去。

    「哈特,幫我同邁克爾準備兩杯茶。」摩爾斯等沈弼坐下之後,對自己的秘書說道。

    等哈特離開辦公室,摩爾斯對沈弼說道:「我想你該知道為什麼哈特打電話給你。」

    沈弼雙手放在膝蓋上:「是的,先生,那份顯榮貿易公司向匯豐申請借款的申請書被您駁回了。」

    「所以,我不能讓能幹的職員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大叫為什麼,我必須給他一個答案,對不對?」摩爾斯笑了一下:「那份申請書上,借款數字是三千萬港幣,用顯榮貿易公司和它控股的工廠和其他公司做抵押,如果我同意,那麼加上前段時間也是你幫這位安吉—佩莉絲小姐做的借款申請,她已經從匯豐借到六千萬港幣,很誇張的數字,你知道她準備做什麼嗎?」

    「擴大發展,準備涉足地產業。」沈弼對摩爾斯說道。

    「你的客戶擴大發展的手段似乎有些激進,她似乎想要惡意收購希振置業。」

    沈弼坐在那裡,不卑不亢的說道:「先生,我們是銀行,只要客戶的資料和抵押擔保合理,我們沒必要去關心他們用什麼樣的方法做生意,我們看重的是回報。」

    「但是這裡是香港,不是英國,這裡更注重階層和友誼,希振置業的控股家族林家,和他們控制的地皮,資產,比這位安吉—佩莉絲小姐和她那個中國情人更讓我看重,我需要的是穩定發展,而不是好像蒼蠅一樣飛來飛去,破壞氣氛,林孝和先生在早晨我起床後,特意打到我的家中,同我聊了聊這件事,我更認同他說的,惡意收購不該得到支持,而且讓那個中國小子別耍小聰明,把這位安吉—佩莉絲小姐擺在檯面,在我這裡於事無補,比起這個中國小子,我更願意聽林孝和先生對我說的關於林家的發展方向,而且,剛好,林家也準備從匯豐借筆款項。」摩爾斯對沈弼說道:「申請書上我用的駁回理由是客戶提交的文件不夠完善,你可以用這個理由來答覆他們,我不會讓你的業績落空,鑑於你這段時間的表現,我準備把你安排到西環分行擔任分行副總經理。」

    「是因為那個林家的人,給您打了個電話,所以您駁回了我這份申請?我可以這樣理解嗎?」沈弼聽完摩爾斯的話,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望向摩爾斯問道。

    摩爾斯點點頭:「如果你不想考慮更深一些的問題,單純這樣理解也可以。」

    「銀行是經紀機構,我們借錢給人們,或者吸納人們的存款,我們該始終記得,不能讓其他因素影響這最基本的兩點,借錢的人,不該問他是中國人,或者英國人,甚至是印度人,中國人宋天耀信譽良好,擁有固定資產,並且行業前景一片光明,自然可以是得到我們重視的優質客戶,而林家,現在除了那些地皮,還擁有什麼?只有同英國人的所謂友誼,摩爾斯先生,如果你考慮與林家交朋友,就該去俱樂部,而不是坐到這個位置上,仍然考慮對方的友誼,現在,你坐在這裡,最該考慮的是,匯豐的利益。」沈弼語氣非常嚴肅的對摩爾斯說道。

    他崇拜摩爾斯,摩爾斯也的確曾經拯救過匯豐,但是沈弼不認可如今匯豐對待中國人的方式,非常不友好,或者說,歧視,這代表匯豐把無數儲戶拒之門外,出於自己的身份和對匯豐的歸屬感,沈弼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摩爾斯。

    摩爾斯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你覺得匯豐就該到處借錢給中國人,不去管他們做什麼?一個是多年來與英國人做朋友,並且在倫敦擁有一定知名度的林孝和,一方面是個投機取巧冒出頭的中國小子,我幫助英國人的朋友,就是損壞了匯豐的利益?小子,我給你個機會向我道歉,作為紳士的我,已經考慮到你這份申請被駁回的感受,給了你尊重,但是你顯然不尊重我,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我只是不認可您的話,借錢給林家,借錢給宋天耀,完全沒有衝突,他們兩方打的你死我活對匯豐有什麼影響?沒有,為什麼不能把錢借給雙方,我們只是按時收取利息就可以。」沈弼調整了一下語氣,對摩爾斯說道。

    摩爾斯灰藍色的眸子盯著沈弼,語氣不善的說道:「小子,你才在香港呆多久,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們需要一部分中國人擁有與英國人平等交流特權,但是不是準備把香港所有的中國人都當成平等的同類對待,你的客戶本來有機會進入這個範圍,但是不巧的是,他得罪了林家,林家的特權是英國人賦予的,就得讓其他人知道,除了英國人能針對林家,中國人,不行,行了,出去吧,我的茶可能不太適合年輕人的口味。」

    沈弼臉色難看的站起身朝門外走去,都忘記了同摩爾斯告別行禮,可是走到門口,沈弼又走回來,站到摩爾斯的面前:

    「別用在香港定居的時間來判斷我對香港的瞭解,摩爾斯先生,你們這些在香港,中國定居多年的英國人,自詡為瞭解中國人,對這座城市又瞭解多少,是啊,來匯豐銀行存錢開戶,必須是高等華人,必須之前就有匯豐其他客戶擔保,現在,我的客戶,因為與您的高等華人朋友出現生意上的衝突,你可以駁回我的借款申請,為此哪怕不惜損失三千萬港幣借款的利息,讓那些錢在匯豐的錢庫裡繼續發霉!」

    摩爾斯被沈弼突如其來的激動嚇了一跳,剛剛探手拿的雪茄都不小心掉在桌面上,他想不耐煩的打斷對方的話,讓這個魯莽失禮的混蛋滾出自己的辦公室,可是沈弼卻沒有給他張口的機會,繼續語速極快的說道:

    「我努力學習中文,我走遍香港和九龍的大小中國工廠,我看到大多數工廠仍舊習慣把錢存入中國人的錢莊,中國人的銀行,哪怕那些錢莊銀行的運轉並不穩妥,隨時可能關門。為什麼?因為一家小工廠整年的存款可能只有幾萬港幣,對匯豐不值一提,但是你們這些定居香港多年的英國人有沒有想過,香港所有小工廠的現金存款加起來,比那些大富翁的資產要多太多!一個高等華人家族,能擁有他媽的兩千七百二十四家小工廠嗎!我在參軍時都明白一個道理,在戰場上,是選擇與一個只懂紙上談兵的將軍做朋友,並肩作戰,還是一百名身經百戰的士兵做朋友並肩作戰,你有個將軍朋友,也許會讓你高人一等,彰顯你的社會地位,但是在戰場上那完全沒有用,當敵人衝上來時,將軍只懂體面的投降,那一百名士兵卻能陪著你發起衝鋒!這個問題,用來這裡一樣合適!林家就是那個屁都不懂的將軍,他們的投資雜而亂,躺在高等華人的位置上享受與英國人平等對話的特權,而宋天耀和那些不被你們認可的普通中國人,就是那些在商海裡不斷積累經驗的士兵!如果匯豐真的繼續在把中國人分成階級,下場就是被敵人重重包圍,等著舉起白旗投降。摩爾斯先生,我很崇拜……」

    「給我他媽的閉上嘴!小子!」摩爾斯被沈弼的一大段話氣的抓起雪茄朝沈弼丟過去:「要麼滾回去寫辭職報告,要麼你就等著接到去馬來亞沙巴分行工作的調職書!等你在沙巴學會道歉,記得英國人該有的禮貌時,我會考慮把你再調回來!現在,帶著你那金錢至上利益至上的念頭,滾出我的辦公室!」

    沈弼說完自己想說的話,整個人似乎平靜下來,朝被自己激怒的摩爾斯稍稍欠身:「好的,摩爾斯先生。」

    走出摩爾斯的辦公室,沈弼雙腳有些發軟,不過嘴裡仍然對自己說道:「銀行是純粹的金錢機構,借錢給別人,或者替別人存錢,銀行是中立的,不該受政治,人種之類的影響,唯有利益至上,該死的沙巴分行,等著我吧。」

    宋天耀接下來怎麼樣,與他無關了,他作為宋天耀的匯豐客戶經理,真的已經盡力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3
第三二九章  林家搞定銀行

    「很遺憾,宋先生,你的借款申請看起來要無限期拖延,可能會一直拖延到你同林家整件事結束,不過我猜那時候你也不需要這筆借款了。」沈弼走進杜理士酒店的咖啡廳,很禮貌的坐到宋天耀對面,有些鬱鬱的說道。

    看到沈弼有些失落的表情,宋天耀微笑著抬起手朝侍應生說道:「幫沈先生送一杯咖啡。」

    「錢在哪裡都一樣能借到,沒關係,倒是聽說你被訓斥了,然後可能準備繼續調離總行?在你來的路上,安吉—佩莉絲已經接到了包約翰先生打來的電話,林家計畫近期從匯豐銀行借款一千五百萬,用銅鑼灣一塊未開發的地皮做抵押。」宋天耀攪動著面前的咖啡杯,對沈弼說道。

    沈弼輕輕點頭,苦笑了一下:「沒錯,可能是這段時間我因為工作太順利,有些忘乎所以,語氣有些激烈,不過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要麼辭職,要麼去馬來亞沙巴省分行,馬來亞最窮,匯豐業績最差的鬼地方。」

    「最近我缺錢用,而且可能沒時間去幫你送行,我猜你應該不打算辭職。」宋天耀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一個精緻的筆記本,推到沈弼面前:「從包約翰嘴裡得到你被訓斥,被趕去馬來亞沙巴的消息後,臨時幫你準備的,拜託了潮州商會一些華商,讓他們把在沙巴或者附近一些中國商人瞭解的信息儘可能提供了十幾個,希望能幫你在沙巴增加些業績。」

    「你是怎麼在得知自己沒有借到錢後,還有心情做這種事的,宋?你不是說,你急需一筆錢?」沈弼拿起筆記本,翻看了一下,驚訝的對沈弼說道。

    在沈弼眼中,宋天耀是無可挑剔的客戶與朋友,除了公事往來,私下他們也會以朋友的身份不時坐坐,打打高爾夫,聽聽音樂會,而且最主要是,宋天耀從不會讓沈弼感覺到難做,比如申請借款,不會違規操作,正常手續正常辦理,雖然其實一些麻煩的瑣碎事務,沈弼可以用規則幫對方開綠燈,但是宋天耀不需要,在商場上,他不留任何會讓朋友有可能會難堪的紕漏。

    哪怕自己此時已經看起來對他沒什麼利用價值,並且搞砸了他急需的一筆借款,但是他還能心平氣和坐在自己面前,告訴自己一路順風,我幫你準備了你可能需要的小禮物。

    「我是急需一筆錢,不過我剛剛說了,錢在哪裡都能借到,但是朋友卻未必哪裡都有。」宋天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本來已經有了從匯豐暫時借不到的心理準備,所以真正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也就沒必要大失所望,除了匯豐,我還讓人去了東亞,恆生,渣打,華人,廣興,永安這些能拿出大筆資金借款的銀行去瞭解了一下消息,你猜我知道了什麼?」

    沈弼微微瞪圓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該不會是……」

    「沒錯,林家全都打過了招呼。」

    「這些銀行是怎麼想的?」沈弼對摩爾斯時的激動似乎又有冒出來的趨勢。

    今天他最失落的,不是幫宋天耀從匯豐借款失敗,而是因為摩爾斯沒有按照一個銀行家最基本的操守來打理這家銀行,在沈弼眼中,銀行就該是中立的,看重的是客戶的未來發展和信譽度,而不是優先考慮對方是不是高等華人或者英國人,香港已經不是二戰前的香港,現在香港的金錢洶湧奔流如潮水,還按照老式殖民地的規則行事,就等於把那些金錢拒之門外。

    而且就算是最基本的對比,宋天耀也比林家目前更值得投入關注,宋天耀如今的假髮生意,現金流充沛,訂單穩定,而且最主要還掌控了假髮生產一整套環節,原料,機器,耗材,產品,訂單,銷售,幾乎宋天耀在這個行業一言而決,其他假髮工廠最多只能算是幫宋天耀代加工,賺取加工費。

    而林家,的確早年囤積大量地皮和物業,可是首先林家是把物業出租,所以看似旗下擁有大量物業和地皮,但是實際上現金回流緩慢,至於那些未開發或者半開發的地皮,動工緩慢或者遙遙無期,為什麼?因為林家自己現在對地產都沒有信心,把錢全都分散性的投入其他行業,也許未來有一天,林家會因為手中囤積的地皮價格高漲,成為香港知名大地主,可是鬼知道那一天要多久才能到來?萬一中國大陸武力收復香港,抄沒對方所有物業充公,林家現在的這些人說不定因為當年販賣鴉片被大陸解放軍拉去槍決。

    就算是宋天耀和林家怎麼爭鬥,都與借錢給雙方的匯豐沒關係,宋天耀輸了還不起錢,匯豐收了他的產業,林家輸了還不起錢,匯豐收了林家的地皮,如果雙方都按時還錢,那當然更好,匯豐能夠安穩收取利息。

    這樣非常簡單的一件事,被卡在殖民地階級問題上,沈弼認為摩爾斯分明是在同中國鬥氣,中國大陸陸續關停了十幾個城市的匯豐分行,這讓摩爾斯對中國人充滿強烈敵意。

    「不用激動,林家有人脈,我也有人脈,他們先出招,就不能怪我給他們添堵。」宋天耀朝沈弼笑笑:「還是要謝謝你的努力。」

    這邊沈弼還沒說話,褚孝信已經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看到宋天耀與一個鬼佬坐著喝咖啡,褚二少幾步走過去,坐到宋天耀身邊,顧不得鬼佬在旁邊,直接開口問道:

    「我收到消息,你要同林家斗?」

    「我以為你來接我一起去見盧先生。」宋天耀對褚孝信露出個笑臉,對面的沈弼已經收起桌上的筆記本起身:「宋, 我先走。」

    宋天耀起身與沈弼握了一下手:「好的,有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在馬來亞,你辛苦學的中文也有作用,因為馬來亞土著不懂做生意,做生意的大部分都是中國人。」

    等沈弼離開之後,褚孝信仍然盯著宋天耀。

    「大佬,你怎麼知道的?」宋天耀對褚孝信問道。

    褚孝信難得臉上帶著嚴肅表情:「蔡家通知了我老豆,我老豆又對我講的,他說你不知天高地厚,林家是大地主來的,在香港根植三代,你那點錢怎麼同人斗?知道你動輒押身家,一定想要以小搏大,所以林家已經先同那些銀行都打過招呼,連同蔡家也都通了電話,我老豆讓我帶你去見他。」

    「見褚會長當然要見,不過我要先見盧先生,林家對蔡家講了乜鬼?」宋天耀端起咖啡喝了口。

    「盧家不過是名聲大,資產比不上林家,你打盧家主意想借錢,打錯算盤。林家的林孝森打給蔡文柏的電話,口氣很大,一副吃定你宋天耀的語氣,不過倒是沒有給我老豆打過電話,不然我老豆可能也不會這麼氣。」褚孝信撓撓頭。有些煩躁的說道:「喂,見我老豆去啦,讓他出面幫你同林家講清楚,這件事處理掉。」

    「我昨晚同林孝洽,林孝康在醫院吵了一架,現在他們相信我準備針對林家,蛇吞巨象了。」宋天耀從口袋裡取出香菸,遞給褚孝信一支,又幫對方點燃:「本來報紙寫那麼多字,對方都不相信,昨晚我三嬸同允之出事,他們就信了?然後先用關係搞定銀行,不准借錢給我,之後也沒有打電話給褚會長,這說明他們想看到我現在氣急敗壞,不顧一切先把錢丟進股票市場,沒有後續資金支撐,前期這些錢早晚打水漂。」

    「那就不要斗啦!」褚孝信連吸了幾口香菸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對褚孝信笑笑:「不鬥怎麼行,我現在認輸,林家怎麼會繼續拿手裡的地產去銀行換成現金丟進股票市場欺負我?不過倒是聰明,不拿股票去質押,唯恐股票出問題,只拿未開發的地皮去質押,先去見盧先生,我有事請教他這位大律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3
第三三零章 前門對峙,後院縱火

    盧文惠目光略略有些複雜的看著與褚孝信一起走進自己辦公室的宋天耀。

    在今日之前,盧文惠對宋天耀留給自己的印象非常好,這是個思路清楚,遇事冷靜的年輕人,可是最近,他已經稍稍聽到了一些消息,外面傳言這個年輕人過於自不量力,想要蛇吞巨象,同林家過過招,在股票市場購買希振置業的股票,惡意收購。

    本來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盧文惠一笑置之,當成個笑話而已,他不認為自己認識的宋天耀會這麼蠢,多半是有人放出的假消息,而且很有可能是宋天耀自己放出來,用來迷惑眾人視線,表面看起來要同林家有些糾葛,趁大家不注意的同時,背後說不定又盯上了哪個正準備看戲的倒霉蛋,宋天耀如果用這種手段,盧文惠反而絲毫不覺得奇怪,虛虛實實,欲擒故縱嘛。

    可是今天,卻不由得他不信,褚耀宗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又讓自己的助理律師打給幾個銀行的法務部瞭解了一下,得到的消息是林家與幾家規模較大的銀行都打了招呼,卡住宋天耀的錢袋。

    這不太像他想像中的假消息,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宋天耀表現的也太過於魯莽,林家不同章家那種驟然而富的新貴,林家從林希振的老爸林良益開始算起,到如今已經在香港維持了三代,算是與英國人關係較為親近的華人家族之一,只是看現在林家插手的諸多行業,也不是只有一家歐洲海岸公司吸金的章家能媲美,宋天耀會這一點點觀察力都沒有?

    他能取巧打敗斷了單一財路的章家,可是實力相差懸殊,多個行業齊頭並進的林家,不要說宋天耀現在那點資本,再翻上一倍都絕對不夠,何況林家在香港的人脈,也不是宋天耀能媲美。

    如今林家一個電話,就能讓各個銀行拒絕借款給宋天耀,這就是林家人脈的外在體現。

    「盧叔叔。」

    「盧先生。」

    「來了?褚會長給我打過電話,對我說阿耀你如果來見我借錢,記得罵你一頓,然後把你塞到車上帶去見他。」盧文惠摘下眼眶上的眼鏡,對進門的褚孝信和宋天耀笑著說道。

    褚孝信沉穩的朝盧文惠點點頭,然後手搭在宋天耀的肩膀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對盧文惠說道:「盧叔叔,你同阿耀先聊,我去接佩瑩,還有些小事要處理,就不打擾您,我先走。」

    「去吧。」盧文惠對褚孝信說道:「開車慢些。」

    等褚孝信離開,房間裡只剩下盧文惠與宋天耀,盧文惠對宋天耀笑眯眯的說道:「阿耀,來同我借錢?仲是想讓我同哪間銀行打招呼,幫你借錢?坐過來,慢慢講,同林家有什麼糾葛?」

    「我哪有那麼厚的臉皮來求盧先生你借錢。」宋天耀坐到旁邊待客的沙發上,對盧文惠說道:「何況我現在又不急著用錢,只是有些法律上的問題不太瞭解,所以來見盧先生,想諮詢一下盧先生。」

    盧文惠聽到宋天耀不是為了讓他出面借錢或者與林家緩和關係,馬上來了興致,身體稍稍前傾,雙手搭在桌面上看向宋天耀,笑著說道:「哦?我的諮詢費可是很貴的,哪方面的法律問題。」

    「我想問一下,林希振死於突然被人槍殺,死掉的時候沒有留下遺囑,所以他留下的地皮,股票,現金等等,是不是各個子女都有份?我還想知道,在倫敦組建一個知名大律師團,來香港參加庭審替人辯護,需要多少價錢?」宋天耀猶豫了一瞬之後,才語氣淡淡的對盧文惠問道。

    盧文惠被宋天耀這番話說的打了身體不自覺輕輕打了個冷戰!

    難怪自己女婿褚孝信說起宋天耀,掛在嘴邊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撲街的阿耀!

    做生意就做生意,林家用生意上的手段封了你借錢的路,你就另外想辦法去其他地方籌錢就是,居然盯上了對方的家族內情況?如果林家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大罵宋天耀撲街。

    兩軍對峙,劍拔弩張還不夠,還要朝對方後院丟火把縱火?

    不會是現在林家幾個兒子中,有一兩個被宋天耀騙的說動了心吧?

    沒道理林家的子弟會那麼蠢啊?

    「你問這個問題做什麼?」盧文惠把眼鏡戴回自己的臉上,目光望向宋天耀,聲音都嚴肅正式起來,剛剛還對年輕後輩的調侃已經不見。

    宋天耀像是有些飢餓準備坐到餐桌前開餐一樣搓了搓雙手,對盧文惠禮貌的問道:「我的親嬸嬸,是林希振的六女兒,我是想替她向盧先生詢問一下,香港法律是參照英國法律制定的,所以女兒也是該享有繼承權的,對吧?不然女王是怎麼登基的?我考慮到,也許僱傭倫敦,香港兩地知名大律師組成律師團,我嬸嬸在法庭上對上林家時,勝算可能會更大,案件受到的關注度也會更高。」

    盧文惠輕輕吞嚥了一口口水,他之前聽褚孝信說過宋天耀對陣章家時的手段,可是從褚孝信嘴裡聽的,遠不如自己親自從宋天耀口中聽到來的震驚。

    這個傢伙還真的是平日低調行事,別給他一絲機會,不然讓他抓住機會發動,馬上就是不死不休,趕盡殺絕的路數。

    股市收購,林家爭產,這兩件事如果分開來,單獨任何一件事,可能都不會真正實質影響到林家,總能讓林家得到從容轉圜的機會,可是兩件事如果放到一起同期進行,再看宋天耀那個已經亢奮飢餓的表情,加之對方之前向銀行借錢的舉動。

    林家後面會如何,盧文惠不知道,但是至少現在在股票市場,看準機會爆出林希振六女兒起訴林家的消息……

    嗯?盧文惠突然意識到,這些話,宋天耀沒有對褚耀宗講,卻偏偏對自己講是為什麼?

    因為自己是個律師?不可能。

    政界司法界打滾多年的盧文惠思緒轉動,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對宋天耀開口說道:「我會把這件事同我大哥說一下,不過他怎麼考慮,我也不知道。」

    宋天耀謙遜的起身,朝盧文惠微微鞠躬:「能讓盧先生幫忙向盧爵士說起這件事,我已經感激不盡,謝謝盧先生,我先告辭。」

    「你接下來要去哪?」盧文惠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他心中想到了一個地方,但是還不確定。

    「我訂了傍晚去澳門的船票。」宋天耀對盧文惠說道。

    果然是這個答案!

    「阿耀……你……算了,我是想說關於律師團,我在倫敦也有一些大律師朋友,也許可以給你一些幫助。」盧文惠對宋天耀說道。

    誰能想到,林希振的女兒會是宋天耀的親嬸嬸,老天都給他機會。

    合縱連橫的手段,宋天耀那顆腦袋是怎麼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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