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1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1
第三五九章 如何正確的做狗

    「我蒲你老母的黎民佑!」劉福怒氣衝衝一腳踹開黎民佑的辦公室木門,痴肥的身體衝進來,二話不說一記耳光就抽在剛剛站起身的黎民佑臉頰上!

    這一記耳光抽的黎民佑當時嘴角就淌出了鮮血,整個人被打的一個趔趄!

    「把他給我拷起來!我蒲你阿姆!敢反抗當場擊斃!」劉福打完一個耳光,對後面跟著衝進來的幾個手下說道。

    幾個手下面面相覷,都知道黎民佑是劉福身邊親信,是跟了劉福多年的同鄉兼手下,比他們幾個與劉福的關係不知道要深厚多少,所以劉福開口吩咐時,幾個人都有些遲疑。

    黎民佑抹了一下嘴角,然後朝地上吐了兩口帶血的吐沫,頂著紅腫的臉頰對劉福開口:「老總。」

    「我老你阿媽!」劉福一雙眼睛瞪著,殺氣四溢:「我他媽怎麼交代的你!你敢擺我一道?如果真的當我是老總,你會這麼做?」

    黎民佑沒有開口,而是眼睛看向劉福後面那幾個手下,劉福努力深呼吸幾下,朝身後的手下襬擺手:「你們先去大廳裡。」

    等劉福的幾個跟班撤出去,黎民佑才擠出個笑臉,伸手去抓起桌上的香菸,湊過來遞給劉福,又要幫劉福點燃,劉福接過香菸卻沒有給黎民佑幫忙點燃的機會,而是捏在手裡不動,盯著黎民佑一語不發。

    黎民佑揉了揉有些鬆動的半邊牙齒,自己點了一支香菸:

    「外面兄弟不在,我叫你福哥,福哥,做都做了,我想過,之前是我做錯事,不過今晚的事我不後悔,最後悔是因為貪心,一時失察,中了宋天耀的算計,他的錢我收容易,退給他就很難了,我左思右想,還是要做事。」

    劉福仍然沒有開口,雙眼陰沉的看著黎民佑,劉福如今身邊最信重的就是黎民佑,他與黎民佑都是東莞人,警隊內的華人警員有四大地域幫派,東莞人,五邑人,潮州人,山東人。

    山東人不需要提,地位非常低,警隊四個階層,白俄警察第一,印度警察第二,本地警察第三,山東警察第四,山東人在香港警隊內的影響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白俄警察如今也已經越來越少,而且也是鬼佬,往往掛著高銜頭卻沒什麼實質權力,至於印度警察,一大部分在印度獨立後都回了老家,偶爾有幾個仍然在香港警隊工作的,也大都是被象徵性的安排一些閒職,只有本地華人警員中的三大地域幫派,東莞人,五邑人,潮州人,在殖民政府以華制華的政策下,表現的最具有影響力。

    劉福如今是總華探長,統領全港便衣,算是東莞人一脈在警隊內暫居上風,凡是東莞系警員,基本上都被劉福稍稍特殊關照,本來黎民佑想要爭一爭港島區總探長的位置,劉福並不是不允許,黎民佑是他一手提拔出來的,能出頭沒什麼不好,可是他不能容忍黎民佑擅自行事,背著他居然槍殺李就勝!

    李就勝就算如今再沒有背景,那也是港島區總探長,當初駝龍那可是夠資格與姚木爭一爭總華探長位置的警隊華人悍將!被黎民佑說殺就殺了?

    全香港開埠到如今,還沒有因為爭奪探長位置,搞到差佬之間自相殘殺!這個口子一開,以後是不是每次選探長都要死上幾個人?

    劉福咬著牙齒恨恨盯著李就勝幾分鐘之後,才開口罵道:「你搞定李就勝,坐上港島區總探長的位置,有沒有人會服你?你這樣搞李就勝,以後也會有人這樣搞你!蠢!」

    「趁熱打鐵,現在全港差佬都知道李就勝搞了無頭,無頭是宋天耀的人,現在這個時間他出事,大家當然第一反應是懷疑宋天耀雇兇殺人,不會想到我身上,反而拖的時間太久之後再動手,借不到現在這片東風,我才真的是讓老總你難辦。」黎民佑在劉福面前,恭順的說道。

    黎民佑也是個狠角色,九龍區總探長張榮錦上任後,本來辦公地點該是油麻地警署,可是劉福交代黎民佑硬頂,黎民佑就能生生把張榮錦逼的去九龍城警署開間辦公室,讓出油麻地這塊油水地,這一點就能看出黎民佑的能力。

    從劉福讓他把錢還給宋天耀時,他就意識到自己做了蠢事,當初見宋天耀時,被宋天耀連續拋出的畫餅砸昏頭,沒有來得及考慮,等劉福說讓他還錢,他才反應過來,這筆錢從宋天耀手裡接過來容易,再還回去可就沒那麼容易。

    第一,宋天耀當時的話已經讓旁邊列席的顏雄心思蠢蠢欲動,盯上了他油麻地警署探長這個位置,如果他黎民佑退錢不做事,顏雄很可能為了自己能坐上探長位置,不惜出手搞他黎民佑,顏雄背靠宋天耀,不缺錢財勢力,而他黎民佑只能靠劉福,劉福和背後的東莞商會萬一稍稍退讓,他就是提前退休的下場,與其提前退休,倒不如搏一搏。

    第二,自己家的工廠,還要靠著宋天耀的訂單開工,宋天耀甚至不用收拾他,把訂單一停,他的工廠就要等著關門,假髮行業協會內把他除名,徹底斷了財路。

    第三,知道了宋天耀要收拾李就勝,先答應幫手,又馬上反水,就算是宋天耀不殺人滅口,也一定要想辦法找機會威脅自己閉嘴。

    想清楚了這三點,黎民佑當即認定,與其被動受制,不如捨命一搏,殺了李就勝!

    反正現在他與宋天耀的關係外人不清楚,不會懷疑到他,只會想著是宋天耀為無頭出氣,找人做掉了李就勝。

    「宋天耀對你這麼好,現在不是我來為你擦屁股!」劉福也是突然得知李就勝被殺的消息,搞到被怒氣沖散了理智,此時想清楚之後,口氣也就稍稍緩和了一下,把香菸咬到了嘴裡。

    黎民佑馬上湊過來幫劉福點燃,劉福吸了一口香菸:「現在怎麼做?」

    「福哥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黎民佑現在乖巧的如同個孩子一樣。

    劉福夾著香菸指著黎民佑的腦袋罵道:「你他媽的說……算啦,黑鍋讓宋天耀去背,好處自然是東莞人落下,李就勝被槍殺雖然很突然,但是總算案件很清楚,是情殺,李就勝霸佔了凶手老婆,被凶手槍殺,然後凶手自盡,我身為總華探長,幫手下在鬼佬面前表表態,抬舉自己人接任港島區總探長也不算過分,就這樣,你那一百萬是我替你出的,說出去也算是我劉福關照兄弟。」

    「還不是福哥說了算。」黎民佑聽完劉福的話,重重鬆了口氣。

    自己處理李就勝這件事做的還算完整,全須全尾,凶手殺人的動機也算合理,畢竟一調查就知道,李就勝的小妾阿梅當初真的是蔡文洪的女人,蔡文洪又被李就勝趕出了警隊,可謂深仇大恨,槍殺李就勝並不算突兀,鬼佬那裡應該能讓劉福交代過去。

    劉福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喂,我是劉福,幫我接總部今晚值班的關比星警司……Sir,我是劉福,已經查清楚了,現場和證據都能證明李探長是因情被殺,說來話長,李探長當年搞了個手下的老婆,把人家老婆霸佔,又把手下趕出警隊,故意害對方沾染毒癮,這件事李探長做的的確有些齷齪,凶手一直懷恨在心,他本來就當過警察,懂的開槍,所以整件事就是這樣,真的是情殺,Sir,隨時可以宣告結案,我會聯絡各大報紙登報宣告謀殺案告破,保證不會讓市民懷疑香港治安,不過李探長被殺,港島區總探長的位置不能一直空懸,港島的治安是重中之重,我覺得應該盡快安排人接任李探長空出的位置,保證港島治安不會出現混亂,另外,我聽說您太太有間公司想要轉讓,油麻地差館探長黎民佑正準備買間公司做生意,想問問價格,好的,我讓他找律師和您太太聯繫,ThankYou,Sir!」

    劉福掛掉電話,轉身看向黎民佑:「鬼佬關比星說,他要同一哥聊聊,不過你如果願意用一百二十萬買下他老婆的紙面公司,他就可以幫你在一哥面前多多美言幾句,我替你答應了,那多出來的二十萬你自己搞定。」

    「知道,我明天就把一百二十萬湊齊,送到鬼佬手中,多謝福哥。」黎民佑臉上露出激動神色,哪怕比估計多出二十萬,都沒有任何為難表情。

    鬼佬從來收錢辦事,只要收了錢,這件事就一定會做到,而且鬼佬有個好處,不會吃兩家茶禮,既然收了一百二十萬港幣的好處,那港島區總探長的位置就一定是他黎民佑的。

    劉福嘴裡對黎民佑罵罵咧咧,但是手卻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個小記事本,在上面扯下一張紙寫了幾行字,見字即兌港幣十萬元整,劉福。

    又取出自己的私人印章,印了上去。

    寫完之後,把這張紙條遞給黎民佑:「讓你的人拿著去我老婆的當鋪取十萬塊現金,然後你連夜去港島,十萬塊送去給李就勝的家屬當帛金。」

    「連夜?」黎民佑接過紙條,不解的問道。

    劉福皺著眉:「當然是連夜,第一,你去港島出現,就等於告訴李就勝的手下們,李就勝掛了,你就是我劉福捧上來的下一任港島區總探長,誰想要爭,就要先和我過過招!第二,狠狠收拾叫無頭的差佬,收拾的越狠越好,這樣最後才能把那個無頭保出來。」

    「李就勝死掉,無頭直接放出來就……」

    劉福不耐煩的罵道:「蠢!現在外面都認為是宋天耀為無頭出氣做了李就勝,你放了無頭,李就勝那些手下以後會服你,說不定馬上就懷疑你與宋天耀合謀!擺出一副與宋天耀勢不兩立的架子才行,不然宋天耀為什麼捧你上去,就是要讓你表面與他做對,他才能順勢把顏雄捧到你現在的探長位置上,這樣你既能服眾,顏雄又能上位,無頭又能被保出來,一舉三得。真不知道你這種白痴入了宋天耀的眼,給有錢人做狗都只能做蠢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2
第三六零章 再慢我怕沒機會

    「你想聊什麼?」宋天耀彎腰撿起地上那把刀,遞還給黃六,然後對林孝康問道。

    這次換成了林孝康不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的望著宋天耀。

    宋天耀走到林孝康的面前,把嘴裡叼著的香菸取下去,一字一句的對林孝康說道:「我需要考慮,而且可能要考慮很久。」

    「我以為你會在考慮之前,先問我一個問題。」林孝康哪怕在夜風中,額角都已經因為疼痛而微微滲出了汗水,卻仍然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表情平靜的說道。

    宋天耀停頓了片刻:「的確是有個問題,你為什麼這麼快?」

    兩人對話時,旁邊的唐伯琦,林孝達聽的不明所以,唐伯琦滿腦子的金融知識,卻聽不懂兩人在他身邊這種好像說著無謂廢話卻又像是在認真交流的聊天。

    至於林孝達,從林孝康說出約了宋天耀見面後,就已經看不懂自己這位六哥,此時更是滿臉茫然。

    「再慢我擔心沒機會。」林孝康對宋天耀笑著說道。

    宋天耀把手裡的香菸彈了一下,菸灰隨著夜風吹散,飄向海中:「懂了,我要認真考慮一下,在這之前,我無話可說。」

    「我知道你會說考慮兩個字,我也知道,你早晚會再來見我。」林孝康語氣肯定的說道。

    宋天耀轉身朝棧橋盡頭走去,走到一半轉身又回到林孝康面前,伸手打了一下林孝康的傷口,林孝康嘶的一聲,再也繃不住臉,痛苦的彎下了身。

    「我最討厭人家比我扮狠扮的更出色。」看到林孝康忍不住痛,沒了剛才的淡定氣勢,宋天耀如同個小孩子一樣開心的笑了起來,再度轉身,朝著棧橋盡頭走去,經過唐伯琦身邊時,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帶著異樣笑意說道:

    「比利仔,我等著你。」

    唐伯琦因為宋天耀這句話,心臟幾乎都差點停跳一拍。

    得到黃六信號的遊艇慢慢靠過來,黃六護著宋天耀登船,宋天耀與來時一樣,雙手撐在護欄上,望著棧橋上的三人,身影隨著遊艇逐漸遠去。

    其時,夜風烈烈,依稀潮聲。

    「老闆,幹嘛突然又回去打那傢伙一下?」黃六自己點了支菸,對宋天耀問道。

    他在其他人面前從不吸菸,一般只有他自己或者只有宋天耀與他兩人在場時,才會點支菸來吸。

    宋天耀把手裡已經燃盡的煙蒂丟進黑漆漆的海水中:「林孝康不是已經講了?再慢,我怕沒機會,打他一下也算幫允之報仇,不然下次說不定就只能對著屍體出手。」

    「皇后碼頭,普通人不讓靠近,應該不會有人不小心走漏消息吧?」黃六聽宋天耀說林孝康死定了,愣了一下:「我注意了一下,附近肯定沒有其他人,如果說有人要走漏消息,那就一定是另外那兩個人。」

    看著遊艇已經要從尖沙咀慢慢靠岸停泊,宋天耀從護欄處轉身,拍拍黃六的肩膀,朝著舷梯處邁步走去:「走啦,六哥!想不到吾廬雖小,卻在龍蛇影外,風雨聲中。林家,嘿嘿……」

    黃六跟在宋天耀身後一起轉身,嘴裡無聊的喃喃說道:「三哥好像未教過我,給人做保鏢也要懂吟詩作對,三哥懂詩詞,文武雙全,我要不要去找個私塾再去唸唸書……」

    ……

    藍剛被扣押在羈押房內,不過好在念在他是差佬,而且罪名還未定,此時單獨為他開了一間羈押房,沒有把他與那些江湖爛仔關在一起。

    「小新,點支菸給我。」藍剛朝著羈押房外負責監視的軍裝喊了一聲。

    一名軍裝走過來,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包好彩香菸點燃一支後,隔著欄杆遞給藍剛。

    藍剛接過來叼在嘴裡,朝軍裝笑笑:「謝了,以後出去請足你一年的香菸。」

    「無頭哥,李Sir要收拾你,你就算能脫身,以後恐怕也不再穿這身虎皮……」負責值班看守的軍裝與藍剛無仇無怨,只要藍剛不搞事,需要喝水,吸菸,吃飯,他都盡心幫對方搞定,此時聽藍剛說要請他一年的香菸,也只是隨意笑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藍剛不知道為什麼得罪了李就勝,被警方突然掃蕩,從他開的金源俱樂部裡搜出手槍,子彈,鴉片等等,本來這種事不放到檯面上,沒有任何問題,可是一旦擺上台,每一條都夠藍剛喝一壺。

    所以軍裝覺得藍剛就算能簽擔保,也會丟了警隊裡的前程。

    「無頭哥,真的不用幫你給家人送消息?」軍裝自己也點了支香菸,對藍剛說道:「就算洗不掉罪名,暫時先簽擔保出去也好呀。」

    藍剛坐在羈押房的床板上悠然的吐了個煙圈:「有時候身不由己,我想出去很容易,我老豆就是做律師嘅,不過出去就代表我認罪啦?認不認罪,不是我自己能作主的。」

    「你都已經做到沙展,都不能自己作主?」軍裝好奇的問了一句。

    在他們這些軍裝眼中,藍剛已經算是晉陞速度飛快了,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就已經完成了從軍裝,到軍裝探目,再到便衣沙展的三級跳,很多差佬沒有靠山,三十幾歲都未必能熬到現在藍剛這個沙展的位置。

    就在兩人隔著欄杆吸菸時,外面一連串腳步已經響起。

    幾個便衣從走廊拐角處露出身形,看到小新隔著欄杆與藍剛吸菸聊天,那幾個便衣開口說道:「打開門,上面有命令,要提審藍剛!」

    小新不敢得罪便衣,取出鑰匙打開羈押房的鐵門,幾個便衣進去之後按住藍剛,先把藍剛的雙手背銬鎖死,然後采著藍剛的頭髮朝外拖去。

    藍剛被強壓之下低著頭,不過身體卻劇烈掙扎,嘴裡狠話幾乎是連綿不絕:

    「我蒲你阿姆!放開我!你阿爸自己有手有腳,懂得走路!再動我等我出去收拾你們全家!」

    「無頭!你有種呀~雇凶槍殺了龍爺!」一個便衣在旁邊狠狠的把藍剛的頭朝下按了下,嘴裡罵道:「今晚不把你肚子裡的東西全都掏出來,怎麼對得起龍爺對我們的提攜!」

    藍剛腦袋「轟」的一聲!

    港島區總探長李就勝被槍殺了?

    不過藍剛也算頭腦反應迅速,被對方按著頭在走廊裡踉蹌著朝前走,心中震驚,嘴中卻毫不猶豫的開口:

    「李就勝都被槍殺,你們是不是想下去陪他?蒲你阿姆!放開我!」

    「嘭!」一腳突然從前面踢了過來,明光鋥亮的皮鞋狠狠的踢在藍剛正對著地面的鼻樑骨上!

    這一腳當即就將藍剛踢的腦袋朝後仰去,鼻血也瞬間噴湧出來!

    「都已經被抓了起來,仲這麼囂張!關去審訊室!狠狠的修理他,他如果投訴,我幫你們作證撐到底!蒲你阿姆,雇兇殺了龍爺!不讓你拿命出來給龍爺陪葬,以後邊個仲會怕差人!」黎民佑收回腳,從口袋裡取出手帕,輕輕擦了擦皮鞋上的痕跡,開口說道。

    幾個便衣聞言精神大振,踩著藍剛朝審訊室塞去,藍剛被黎民佑剛才的一腳踢的眼冒金星,此時看清楚對面踢自己的是黎民佑,只是冷笑:「夠種就送我上路,我如果活到天亮,就讓你們幾個的老媽老婆排好隊,等著我去嫖~我……」

    沒等說完,藍剛就被一個便衣從後狠狠踹在後腰上,直接踢的滾進了審訊室!

    黎民佑叼著香菸隨後走了進來,看看房間裡的幾個便衣:「龍爺對你們平日關照有加,劉老總讓我來的意思,就是一句話,從他嘴裡問出幕後主使是邊個,不能讓龍爺死的不明不白。」

    「黎Sir,你有心。」一個跟在李就勝身邊多年的便衣對黎民佑說了一句,然後朝幾個同伴打個眼色:「動手,劉老總都已經發話,不用墊電話薄!」

    聽他吩咐動手,其他人馬上抄起板凳或者直接抬起腳,狠狠的朝著地上的藍剛打去。

    黎民佑咬著香菸,在旁邊眼神冷淡的望著地面上蜷成一團,不時發出慘哼的藍剛:「無頭,自己選的路,自己走絕就不要怪別人,我現在問你,是不是宋天耀指使你雇兇殺了龍爺!」

    「嘔……」藍剛嘴裡吐出一口亮紅色的鮮血,滿口牙齒都已經被鮮血染紅,此時咬著牙齒,在地面上趴著好像一條狗,卻努力抬起頭,表情扭曲猙獰的望向黎民佑,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是你老媽指使我雇兇殺了你老豆,想讓我做你便宜老豆……我蒲你阿姆!再來呀!」

    「你想清楚回答,再慢一步,我怕想回答都沒有機會!」黎民佑邁步上前,狠狠踩在藍剛的手指上用力捻著,嘴裡陰冷的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2
第三六一章  心上的人兒

    「我們兩兄弟似乎好久沒有單獨坐在一起飲茶聊天了?」林孝則端起酸枝木材質的工夫茶桌上放置的一把風捲葵茶壺,按照關公巡城的動作,把茶壺裡的茶水依次注入白瓷釉茶盅內,最後又甩了一招韓信點兵,把茶壺內最後幾滴茶水也毫不浪費的甩入茶盅內之後,這才說道:「嘗嘗看。」

    林孝洽端起茶盅欣賞著茶湯,嗅著茶香,嘴裡笑著說道:「大哥,你少年時就去了英國,不該是習慣了飲英國鬼佬發明的那些茶水?幾時把工夫茶也練得這麼出色,關公巡城,韓信點兵這兩招,就算是去茶樓做博士,也已經夠資格。」

    「沒辦法,我在中國人眼中,大家看到我,哇,林孝則是從英國返來的。但是在鬼佬眼中,我也只是個中國人,只不過去了英國學習,同英國人打交道,你同他講倫敦如何,英國如何是冇用的,還是要拿出些中國人獨有的東西,比如工夫茶嘍?自從我學會了工夫茶,鬼佬已經很少同我飲茶,擔心我笑他們野蠻人。」林孝則自己也端起茶盅賞著茶色說道。

    林孝洽認同的點點頭,把茶盅內的茶水一飲而盡,閉著眼睛慢慢品著滋味,半響之後才睜眼開口:「對嘛,英國人那樣也叫飲茶?哇,搞些金銀器,然後把茶水裡加檸檬,加牛奶,甚至有的加糖加冰,我聞到都想嘔,到底是飲茶仲是大雜燴?茶就是要這種淡淡的茶香味道嘛。」

    「知不知為咩我想起請你單獨飲工夫茶?」林孝洽也把茶水送進嘴中,微微搖頭:「水差了些,自來水終歸不如山泉水。」

    林孝洽望向自己大哥:「請我飲茶仲要理由?」

    「當然要理由。」林孝則輕輕嘆了口氣:「阿和讓我來見你,你是不是之前讓人去見個叫無頭的小差佬。」

    林孝洽的表情先是愣住,隨後慢慢斂去表情,望向林孝則:「是,阿和對你講的?」

    「阿和對我講,五叔本來已經安排妥當,可是宋天耀突然有了防備,最終搞到他無奈把澳門的所有事撇清。」林孝則把茶盅放下,看著林孝洽說道:「他以為林家出了內鬼,所以讓人去仔細調查,最後……」

    林孝洽苦笑著抽動了一下嘴角,把手裡的白瓷茶盅放回原位,用雙手抓了抓頭:「所以就查到是因為我,其實我在得知五叔六叔出事去質問阿和的時候,就已經隱約猜到可能是因為我……大哥,如果是阿和來見我,我一定不會解釋,但是你約我飲茶,我只想說一句,我真的只是想幫阿和把整件事做的更縝密些,我什麼都沒有對那個小差佬透露……」

    「我知道,阿和也知道,阿和也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他讓我來同你把這件事講清楚,就是避免他與你直接講,你會尷尬。」林孝則繼續倒著茶水,嘴裡說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阿和是真心為這個家好,你也一樣,不要因為這種事,親兄弟之間心生芥蒂。」

    林孝洽低著頭說道:「我知道,我也想同阿和把這件事講清楚,可是阿和對五叔六叔做的事,讓我把話卡在了喉嚨裡,想講都講不出口,五叔六叔當年……」

    「當年的事就不要再提。」林孝則打斷了自己弟弟的話:「這段時間,阿森同我準備在股市籌集些資金,公司這邊的事,你多用心盯緊,阿傑,阿康,阿達三個都還有些年輕。」

    林孝洽沉穩的點點頭:「知道。」

    「有事要做時,如果不想對阿和講,通知我一聲也可以,不要再讓這種你明明好心卻做了壞事的情況出現。」

    「嗯。」

    ……

    「林先生,查到了一些消息。」廖敬軒坐在沙發上,望著正在擺弄唱片機的林孝和,開口說道。

    林孝和把一張周璇的黑膠唱片放入唱片機,按下開關,唱針落下,傳來了悠揚的樂聲,等這首《心上的心兒》前奏響起,林孝和才走回到沙發前坐下:「辛苦了,敬軒。」

    「我做的都是不入流的事,談不上辛苦,已經查到,林孝洽先生之前的確每個月都為林希元林希申兩位叔父單獨送去一筆錢,不過這筆錢是他從自己手裡拿出來的,不是林家公中的賬目,六年下來,加在一起也有三四十萬港幣。」廖敬軒面無表情的說道:「而且還查到,林孝洽先生與林希元林希申兩位叔父的手下頗為熟稔。」

    林孝和自己拿起茶几上的煙盒,點了支香菸,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二哥早早就接手家族生意,與江湖人多多聯繫也正常,還有其他消息嗎。」

    「林孝洽先生把自己的保鏢炳叔派去了林逾靜小姐住的醫院。」廖敬軒不急不緩的說道。

    林孝和淡淡一笑,夾著香菸說道:「我那二哥,是被五叔六叔的死嚇到,以為我不講親情,所以……不對,不對。」

    林孝和話說了一半,就馬上說了兩句不對,起身在客廳裡走動了兩圈,神情中有些疑慮。

    「林先生,怎麼了?」廖敬軒慢慢站起身,開口問道。

    林孝和閉上眼睛靜靜的想了一會兒:「再悄悄調查一下我二哥,他把炳叔安排去醫院,不是為了保護阿靜,擔心我對阿靜不利,因為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他是有些事,連炳叔都瞞住。」

    「沒發現林孝洽先生最近兩日有異常,電話公司那邊,不止幾位林先生,就連宋天耀工廠,酒店的電話我都花錢買通接線員,安排了監聽。」廖敬軒聞言後,馬上說道。

    林孝和搖搖頭:「所以才讓你再去查,炳叔被安排去醫院,說明二哥把對我的不信任直接放到了表面上,他不會這麼做,太明顯了。」

    「知道了,我這就去安排。」廖敬軒說完之後,朝林孝和微微欠身,轉身出了林孝和自己公寓的客廳。

    林孝和坐回到沙發上,手裡夾著香菸卻沒有吸,而是閉著眼睛,用手隨著唱片機裡的歌聲輕輕在膝蓋上打著拍子。

    宋天耀想吃下希振置業沒那麼容易,林孝和也不擔心宋天耀,但是他擔心宋天耀把陣仗排出來之後,林家內部有人動些不該動的心思,只要林家內部不亂,靠宋天耀在香港的那點兒人脈,就算背後真的有羅保幫助,想吃下希振置業也不是易事,唯獨內亂一起,章家怎麼倒的,林孝和很清楚,所以林孝和現在就是個修補匠,努力在最近這段時間把幾兄弟團結起來。

    林孝洽畫蛇添足壞了他的計畫,林孝和都準備視如不見,當粉筆字一樣抹去,只要林家能保持穩定團結。

    可是把炳叔調去醫院,這件事做的太明顯,與二哥林孝洽之前的表現完全不符,之前林孝洽是個任何事都不會表現出來的人,如今卻因為五叔六叔的死,就把炳叔派去醫院保護林逾靜?

    他該知道,自己不會去碰林逾靜母女。

    自己這個二哥,是想做些連保鏢都瞞過去的事?

    該是什麼事麼?

    「親愛的,我回來了,這麼寂寞,一個人在聽唱片。」外面香風一陣,林孝和的妻子,穿著華貴禮服的林盧豔群從外面走了進來,在門口處換上了家居鞋,對沙發上聽著唱片的林孝和打招呼。

    林孝和是晚婚,1949年返港之後,才娶了廣州盧姓富商盧文流的女兒盧豔群,當時林孝和四十歲,而盧豔群剛剛年滿二十四歲,從英國拿到工商管理學學位後返港,兩個人算是老夫少妻的典範。

    林孝和自己幫妻子倒了一杯水,微笑著問道:「怎麼樣,玩的開心嗎?」

    「開心呀,可惜舞伴不是你,所以就陪朋友聊天,只跳了一支舞。」盧豔群接過水杯笑道。

    與閒散慵懶,如同閒雲野鶴般的林孝和不同,盧豔群文質彬彬,一派大家閨秀風範,林家幾兄弟,除了林孝康,林孝達還未成親,其餘的都娶妻生子,盧豔群是最後一個進門的兒媳婦,卻最得大夫人的喜愛。

    而且盧豔群與林孝和極為互補,林孝和與香港這些知名人物交往,盧豔群能很快通過夫人路線,與很多官員,銀行家的夫人打成一片,不定期舉辦些女人間的沙龍或者舞會聯絡感情,可以說林孝和能坐穩香江名士的名頭,背後盧豔群功不可沒。

    不止一個港府高官的夫人說過,盧豔群一個黃種人女人,可是在交往時,卻讓人感覺到她擁有正統的英國貴婦風範。

    「那我在這裡陪你跳一支好了。」林孝和接過盧豔群喝完的水杯放下,按照標準的交際舞動作,對自己妻子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盧豔群開心的笑著,把手搭在林孝和的掌中,兩個人輕擁在一起,開始隨著周璇的歌聲在客廳裡慢慢舞動。

    「太古大班費德利的夫人閒聊時對我說,費德利先生希望有時間可以同你一起聊聊,太古想要開發港島東區,希望你給他一些意見。」盧豔群一邊按照節奏踏著舞步,一邊說起今天舞會上的話。

    林孝和輕輕嗯了一聲:「沒有意見給他,林家現在沒有錢去買太古手裡那些荒廢地皮。」

    音樂悠揚,歌聲甜美,在燈光下,兩個人的影子被逐漸拉長。

    「……我不能夠給誰奪走,僅有的春光,我不能夠讓誰吹熄, 胸中的太陽,心上的人兒,我不再悲傷,願你的笑容,永伴我身旁……」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2
第三六二章 你打一下,我開一槍!

    「等下我幫你去放水。」

    穿著玫紅色長款絲綢睡衣的孟菀青開門把宋天耀迎了進來之後,蹲下身幫對方換上了家居鞋,然後又起身取下宋天耀身上披著的風衣。

    宋天耀對孟菀青有些疲倦的笑笑:「是不是你都已經休息了,我把你吵了起來。」

    「還沒有,沏了一壺蓮子花茶,正在看書,想著把茶水喝完才休息。」孟菀青把風衣掛到衣架上再轉頭時,宋天耀已經先坐去了客廳的沙發上,閉著眼睛,用手指輕輕的揉捏著眉心。

    「菀青小姐,我就在外面的車上,有事隨時招呼我。」門外的黃六等宋天耀進去之後,這才對孟菀青微笑著說了一句。

    孟菀青朝黃六露出個微笑,禮貌的說道:「辛苦了,六哥。」

    「老闆看起來比我辛苦。」黃六對孟菀青說完,轉身朝著外面的轎車上走去。

    把房門關閉,孟菀青的身體輕輕倚在門上,目光溫柔的望著沙發上的宋天耀。

    如果兩個人整日膩在一起,彼此之間有什麼變化,很難察覺,可是孟菀青與宋天耀卻一個月也見不到五六次,這也讓她感受到宋天耀越來越明顯的變化,兩個人當日初遇時,宋天耀還是個笑容燦爛的氣盛青年,但是短短一年多時間,此時坐在沙發上,眉心微微簇起的宋天耀,卻給她一種比自己更成熟的感覺,這種成熟感覺並不是孟菀青的心理作用,而是宋天耀無論此刻流露出的氣質,還是微微開始蓄鬚的樣貌,都越來越讓人忽略他的年紀。

    古板的西裝,單調的襯衫,深色的領帶,嚴肅的面容,孟菀青覺得現在的宋天耀給人的感覺,比褚孝信年紀還要大些。

    坐著揉捏眉心一會兒,沒有聽到孟菀青的聲音,宋天耀放下手睜開雙眼,看到孟菀青正倚著門靜靜的望向自己,他笑了笑:

    「怎麼?不認識我了?」

    「就快不認識了。」孟菀青走過去幫宋天耀倒了杯茶,然後拿起茶几上的一面小鏡遞給宋天耀:「你比起我們剛相識時,變得成熟了很多。」

    宋天耀接過來看了下鏡中的自己,笑著說道:「難怪比利仔今天見到我,第一句話是說看起來老了很多。」

    他把鏡子放下,探手輕輕摟住孟菀青,孟菀青把頭輕輕依靠在宋天耀的肩膀上:「芸姐也做生意,我父親也做生意,可是他們看起來似乎都沒有像你這樣辛苦,忙碌。」

    「生意有不同,我做的生意,就是能讓他們輕鬆的做生意,有人輕鬆,自然就有人需要累。」宋天耀有些自嘲的說了一句:「天生賤命,偷不得閒。」

    「我去幫你向浴缸裡放水,你泡一泡熱水澡,能睡的更香甜些。」孟菀青從沙發上起身,先在客廳角落的檀香爐裡點了支助眠的檀香,然後才朝著浴室走去。

    宋天耀也起身,鬆掉領帶朝臥室走去,孟菀青的臥室床頭處放著一本書,旁邊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壺茶,看起來剛剛孟菀青說沒有被宋天耀打擾到睡覺是真的,宋天耀走過去拿起那本書,是一本中華書局出版的《浮生六記》,隨手翻開書頁,宋天耀恰好翻到《閨房記樂》中沈復初遇「一泓秋水照人寒」的冷豔美人溫憨園那一段。

    隨手又翻了兩頁,在《閨房記樂》結尾處看到書頁中有幾點水痕留下的痕跡,倒像是之前孟菀青讀書時落淚造成,淚痕早已經幹了,只是在紙上留下了淡淡的水漬。

    多半是孟菀青把自己代入書中溫憨園的角色一時有些唏噓。

    書中的溫憨園最終沒能嫁給沈復,而是被有錢有勢的人奪走,想起孟菀青當初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多半也是被柴花超霸佔的下場,也難怪孟菀青讀到這裡會潸然淚下。

    「晚上入睡前看這種書,當然不會有睡意。」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宋天耀拿著書籍,轉回身對孟菀青說道。

    孟菀青走過來立在宋天耀的面前,面容平靜的幫宋天耀解著襯衫的紐扣,嘴裡輕聲說道:

    「每次讀到溫憨園,都忍不住想起當日的自己。」

    「女人有時總……」

    「咚咚。」宋天耀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在外面被敲響:「菀青小姐,我是黃六。」

    宋天耀把孟菀青幫自己解開的鈕扣又一顆顆扣好,自己走到客廳打開房門,門外的黃六身後跟著顏雄的手下阿躍,看到宋天耀來開門,黃六壓低聲音說道:「老闆,剛剛顏雄讓他來送消息,李就勝被槍殺了,如今無頭正在中環差館被狠狠收拾,黎民佑趕過去坐鎮,一副無頭不招供就不罷休的模樣。」

    「死就死了。」宋天耀最初聽到李就勝被槍殺時,愣了片刻,不過隨後語氣淡淡的說道:「李就勝死掉關我什麼事,不過劉福也好,黎民佑也好,藉機動我的人當然不行,讓顏雄去安排,他擅長幹這種事。」

    阿躍之前沒有見過宋天耀,這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大佬顏雄口中時常提起的宋先生,聽到宋天耀只是說讓顏雄去處理,阿躍忍不住砸旁邊插嘴:

    「宋先生,雄爺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是以和為貴趕去化解,還是與黎民佑撕破臉……」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如果這種小事都要我去想,我要顏雄做什麼用,如果事事都需要我親力親為,我幹嘛要給別人機會。」宋天耀側過臉,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對阿躍說道。

    阿躍頓時語塞。

    宋天耀伸手去摸口袋摸了個空,對面的黃六已經把香菸遞過來,宋天耀接過來藉著黃六的打火機點燃,對阿躍說道:「李就勝都已經死了,顏雄趕過去無論做什麼,都只會落了面子,隨便打發個小角色趕過去傳話,把無頭保住就可以,我看就是你去好了,打了我的人,仲想我以和為貴,告訴鍾意替人出頭的黎民佑,洗乾淨屁股等著俾人出頭捅他,去吧。」

    「我去?」阿躍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不確定的問道。

    宋天耀已經轉身回房,嘴裡冷淡的說道:「你如果覺得自己連小角色都算不上,那就讓顏雄換個人去。」

    ……

    「想清楚未有呀無頭,都知道你是宋天耀的人,只要你開口講是宋天耀讓你雇兇殺了龍爺,就讓你起身。」黎民佑坐在審訊房的辦公桌上,藉著頭頂呼啦啦轉動的吊扇,敞開汗衫吹著風說道。

    地上的藍剛已經不成人形,滿臉滿身血污,蜷在地上慢慢的扭動著身體,嘴邊不時冒出大大小小的血沫證明他還活著,十隻手指的指甲都已經被剝掉,嗓子的聲帶也已經因為疼痛慘叫而喊到撕裂,後腦處還有一處傷口,乾涸的黑色血跡從傷口一直連綿到後背上,看起來觸目驚心,那是藍剛忍不住痛時,用後腦猛撞桌角撞出來的。

    此時聽到黎民佑的問話,藍剛嘴角抖動著,整個人吃力的從蜷縮一團變成跪坐在地上,上半身歪斜踉蹌,卻努力坐直,用已經被打裂眼角,青紫一片的雙眼望向黎民佑,沙啞的咆哮道:

    「我……我挑……挑你老母,你阿……阿爸運氣不如……顏雄,可……可是講賣狠,不會丟了……潮州人的臉,夠膽……夠膽就繼續來呀!來呀!」

    「繼續打。」黎民佑把頭扭過去不看藍剛凶戾的眼神,開口繼續說道。

    這次換成李就勝的幾個嫡繫手下都有些遲疑,不敢上前繼續動手,一名便衣探目走到黎民佑身旁,壓低聲音說道:「黎Sir,肋骨都不知道斷了幾根,再打很容易出人命……」

    黎民佑低頭看了一下腕錶,心中其實也頗為交集,宋天耀方面的人怎麼還沒有露面,藍剛都已經被他收拾的這麼慘,再不來,他很難找到台階脫身。

    「再打一輪,劉老總這次震怒,龍爺是警隊榜樣,被這種撲街雇兇殺掉,不搞出些動靜出來,以後邊個仲會怕我們這班差人!再打一輪,我先來!」

    他嘴裡說著話,身體從辦公桌上跳下來,手裡抄起一根已經被打折的木棍,走到藍剛身前:「無頭,怨就怨你不識時務,我挑!」

    手裡木棍揚起,朝著藍剛的後心處狠狠橫掄而去!

    一棍下去,打的藍剛胸腔裡都穿出了悶音!

    好不容易跪坐起來的藍剛被這一下打的再度撲倒在地。

    「我看邊個再動無頭哥一下!」審訊室的木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

    便衣阿躍從外面帶著幾個江湖人衝了進來,看到黎民佑提著木棍仍要再打藍剛,阿躍拔出腰間手槍,掛著細密汗珠的臉上滿是緊張表情,雙手握著手槍指向正中的黎民佑,聲音急促尖銳的吼道:「今晚已經死了個總探長!再死個探長也沒什麼稀奇!來呀!你打一下,我開一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3
第三六三章 盧元春的心思

    黎民佑「嗒」的一下,扔掉手裡的木棍,眼神陰沉的轉身,正面對上阿躍,眼睛從阿躍和他身後的幾個江湖人臉上掃過,最後不屑的笑了一下:

    「怎麼?差佬雄不敢來見我,讓你這種碎料帶幾個老福的撲街出來,你這副德行,槍都握不穩,仲想嚇人?」

    阿躍身後跟著的幾個江湖人全都是福義興的人,是紅棍魚佬明帶著幾個得力手下,被阿躍抓了壯丁過來撐場面。

    「黎Sir,現在把無頭哥送去醫院,這裡是中環,我爛命一條,靠雄爺提拔才有今天,雄爺讓做事,逼急了我,這條命扔在這裡也無所謂。」阿躍強撐著胸中一股虛火,對黎民佑說道。

    黎民佑點了支香菸,狀似輕鬆的說道:「我加入警隊快二十年,見多了你這種動不動就拿槍出來嚇我的人,可是我還是活的好好的,想我放人,好啊,開槍打死我,你都講啦,今晚已經死掉個總探長,再死掉我一個探長也不稀奇,我也想知道,如果今晚我死掉,無頭同差佬雄背後的宋天耀怎麼收場。」

    其實黎民佑心中已經把顏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顏雄到底怎麼吩咐人來救場的?到底有沒有說自己與顏雄其實是私下聯手,演戲給李就勝的人和林家看?此時用槍指著自己,如果自己開口放人,以後怎麼壓服其他人?

    所以他也是在提心吊膽的強撐,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臟都已經提了起來,唯恐阿躍的槍走火。

    阿躍撤回一隻手抹了下汗水,他在旺角開槍對付江湖人的次數也不少,對開槍的動作很熟悉,可是面前的黎民佑卻不是那些江湖人,這是九龍油麻地警署的探長,自己如果開槍,就像黎民佑說的,不止他自己倒霉,說不定連帶顏雄甚至背後的宋天耀也一起倒霉。

    偏偏宋天耀又什麼都沒有吩咐,就讓他這個小角色來這裡保住藍剛!

    「怎麼?要不要借你條毛巾先擦擦汗?」黎民佑看到阿躍撤回一隻手,心中馬上肯定對方不會朝自己開槍,不過並沒有趁勢逼迫,反而朝阿躍反問道。

    阿躍看看李就勝手下的幾個便衣,此時全都舉起槍對著自己,自己殺了黎民佑,估計也是馬上被打出馬蜂窩的下場。

    他眼睛掃過眾人,最後調轉槍口,把槍口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黎Sir,我用自己這條命,換無頭哥這條命!你讓我帶來的人送無頭哥去醫院,我把自己交給你發落,如果你不同意,我現在就自己給自己一槍,這裡是中環,今晚李就勝已經被殺,中環差館如果再多出個差人被槍殺,那些鬼佬一定不會再沉住氣,就算是劉老總,恐怕也會被鬼佬收拾一番!」阿躍跟在顏雄身邊這麼久,別的本領也許照顏雄差太多,可是顏雄的狠字卻學了些皮毛,此時手搭在扳機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黎民佑說道:「我這條賤命,不值得被你同劉老總償命,可是換你們被鬼佬訓斥甚至降職卻足夠!」

    黎民佑心中鬆了口氣,不過臉上仍然是淡淡的:「差佬雄調教手下倒是做的不錯,長江後浪推前浪,差佬雄當日夠膽殺了我的乾兒子,你今晚就敢用槍威脅我?好,好的很,我就看看你怎麼留下來換無頭這條命!不過我只是路過,這裡不歸我作主,阿秋,你說怎麼辦?」

    黎民佑話說的漂亮,卻又不動聲色之間,把皮球踢給了李就勝在中環差館的心腹,高級探目阿秋。

    阿秋與幾個同伴對了個眼神,這時候如果對方真的開槍自盡,毫無疑問是他們幾個人頂缸,黎民佑是油麻地差館探長,雖然劉福今晚讓黎民佑過來是先通透一下消息,港島區總探長,劉福有心要捧他黎民佑來坐,但是至少現在黎民佑還不負責港島事宜,出了事他能撇乾淨,自己這些人去沒辦法做到。

    「黎Sir,把無頭交給他們好了,以後再找機會。」阿秋對黎民佑說道。

    黎民佑點點頭,對阿躍說道:「聽到了?人交給你們帶走,不過你要留下。」

    說完,他踢了踢在地上蠕動的藍剛:「喂,有人來救你,你運氣好。」

    阿躍朝魚佬明幾個人說道:「先把無頭哥送去醫院治傷~!」

    魚佬明幾個人上前架起無頭朝外走去,藍剛本來就是被李就勝簽的臨時羈押,還暫時沒有向上匯報,如今李就勝死掉,港島區總探長的位置空出來,藍剛就算被帶出差館也沒問題,只要新的港島區總探長不追究,整件案子隨時都能幫藍剛翻過來。

    等人都平安離開,阿躍把槍收回腰間:「黎Sir……」

    「我不會動你,放心,把你留給劉老總親自發落,阿秋,安排個兄弟跟我去龍爺的家裡,我去看看喪事要如何籌備。」黎民佑等藍剛一走,也就不準備繼續停留。

    阿秋幾個人也收起槍,看都不看阿躍一眼,擁著黎民佑朝審訊房外走去。

    阿躍雙腿一軟,坐在地上,望著地面上藍剛吐的那些鮮血,嘴裡茫然的說道:「我這個小角色到底算是做好這件事未有?」

    ……

    盧元春結束了一次小型酒會後,回到下榻的跑馬地摩裡臣酒店,讓自己的女助理去隔壁客房休息,她自己則脫掉高跟鞋,也沒有去換便鞋,就那麼赤著雙腳踩著華貴的地毯上,走到了套房的小酒吧裡,自己選了一支伏特加,熟練的兌入冰塊,倒了半杯,坐在酒吧高腳椅上安靜的喝著酒,偌大的貴賓套房內,只有她手中的酒杯裡,冰塊與杯壁碰撞發出的單調又讓人心悸的聲音。

    這次香港大學為了幫祖父盧佑的銅像揭幕和盧佑堂致辭,特意向大馬的盧家發去了請柬,盧家其他人都沒興趣趕來香港,準備讓在香港定居的盧榮康,盧榮芳兩兄弟代勞,是盧元春自己開口說想來香港看看祖父捐資的香港大學,這才趕了過來。

    她來香港,揭幕祖父銅像是其次,主要原因是馬來亞最近很多華商都在考慮轉移資產,而大多數都把目光放到了香港,盧元春與其他華商的想法一樣,來香港考察一番,看看香港是否能成為馬來華商的落腳之地。

    自從1946年,英國公佈《馬來亞聯邦計畫》,正式把馬來亞改稱馬來亞聯邦之後,馬來華人就被英國人故意架到了火上烤,馬來亞淪陷時,日本人大肆扶植馬來土著,屠殺馬來華人,而戰後馬來亞聯邦計畫公佈之後,英國人反其道而行之,把原來馬來土著擁有的特權宣佈廢棄,華人與土著擁有相同權力,這項條例直接導致馬來土著對馬來華人充滿敵視與不滿,時有衝突發生。

    馬來土著表示如果沒有特權,馬來亞將淪為華人的土地,本地土著以後只能存活在博物館裡被當作展覽,土著會被華人搶走一切。

    而隨後馬來亞共產黨也因為英國殖民政府的鎮壓和馬來土著的敵視,宣佈進行武裝鬥爭,土著與華人的衝突愈演愈烈。

    而馬共的激進表現,也讓英國人與代表馬來土著利益的巫統再度恢復蜜月期,雙方聯手開始在馬來亞進行剿共,很多與馬共並無關聯的華人被無辜波及,1951年,殖民政府推出《巴恩報告書》,意圖消滅所有方言學校,也就是馬來亞所有華校都會被關閉,意味著馬來亞華文教育和華語將會消亡,雖然因為馬來華人的強烈抵制,政策並沒有推行,但是越來越多的馬來華人開始對馬來亞失望。

    盧元春也是其中之一。

    馬來華人之所以把目光紛紛投向香港,很簡單,香港無論是英國人殖民,還是以後會被中國武力收復,他們都不擔心被影響,在英國人的殖民統治下,香港環境比起馬來亞已經好太多,至少沒有種族衝突,大家都是中國人。

    如果中國武力收復,他們更願意夾道歡迎,因為大多數馬來華商,在中國抗戰期間都捐錢捐物,報國之心不改,幾乎哪個華商家中都有來自中國當時的表揚信,嘉獎令等等,甚至國共內戰爆發後,南洋華商在程嘉庚的帶領下,也是選擇支持共產黨,代表南洋華商的南洋華僑總會也曾在第一時間發文指責國民黨挑起內戰。

    更何況,如今的南洋華僑帶頭人程嘉庚先生如今在國內定居,香港本地那些心向英國人的華商擔心被清算,他們這些始終對中國一片赤子之心的南洋華商卻不會擔心。

    盧元春最近兩日就在思索,把廣益銀行開到香港來的可行性有多高,如果付諸行動,會不會被本地其他銀行聯手擠兌。

    盧家如今在馬來亞的影響力已經不復從前,祖父盧佑曾經掌控的很多產業都已經歸了他人,即便是如今與英國人的關係也算還過得去,但是再想讓英國人動輒把上萬畝土地批給盧家那種事,已經想都不用想,自己父輩包括父親在內的伯父叔父,連守成的能力都談不上,只懂在家內爭奪家業,祖父當年網羅的那些頂尖人才,大多也都在祖父去世,盧家內亂時,一個個棄盧家而去,僅存的幾個,也都垂垂老朽,勉力強撐,維持著盧家的虛榮。

    如今大馬盧家家主盧運濤,是盧元春的四叔,與盧元春的父親盧運淮早已經互相撕破臉,就連彼此信仰都已經不同,盧運淮是南洋華僑總會成員,與程嘉庚是同一陣線,擁護中國共產黨,而盧運濤則心向國民黨,最近正計畫與台灣,日本等地的電影人,發起成立東南亞電影製片人協會。

    這個協會雖然稱為東南亞,卻連日本位於東北亞的這個國家都可以加入,而中國大陸卻被故意無視掉,就可見其中齷齪。

    這件事在盧家內部甚至還掀起一陣波瀾,盧元春的父親大罵盧運濤漢奸,賣國賊,盧運濤則回罵盧運淮是牆頭草,當初父親盧佑曾大力支持孫中山,孫中山是國民黨人,盧運淮卻半路改弦易轍,支持共產黨,有違父訓。

    「還是在香港這幾日,清靜些,就算只是為了這難得的清靜,也該認真考慮來香港定居。」盧元春手裡端著酒杯,想著自己的心事,突然輕笑了一下,自言自語的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3
第三六四章  開戰在即

    香港證券交易所剛剛開門,外面就已經排起了近百人的人龍,大多數是操著上海或者其他口音的人,手裡握著一沓鈔票,等著交易所裡的證券公司人員幫忙開戶。

    往日都是持牌證券公司安排股票經紀登門去求對方開戶買股票,被股民主動登門求著開戶的事,已經多久沒發生了?

    而且這些人的目標很明確,拿錢出來開戶就是為了買希振置業的股票。

    昨天希振置業股票在收市時,衝到了4.03的價格,如果是昨天上午開盤時按照1.78的價格買入,收市時賣出,就等於直接賺到了兩倍多,上午投進去一千塊港幣,下午就能收到兩千三百塊港幣,比搶錢的速度都快。

    今天主動來登門申請開戶的人,就是被昨天賺到錢的那些人刺激的雙眼發紅,所以不等股票經紀登門,主動拿著鈔票來交易所等開戶,開戶時其他叮囑股票經紀的話幾乎沒有,只有一句話,買希振置業的股票。

    所以整個上午,交易所裡針對希振置業的大小賣單幾乎都排滿了黑板,有人心急把買單報出了高價後,就等在交易所外,可是掛了兩個小時,除了零星幾張小賣單被丟出來迅速吃掉,幾乎沒有什麼大賣單出現。

    「讓委託的證券公司向股民推薦福興橡膠,告訴他們今天這支股票最少能漲五毛。」唐伯琦坐在交易所大廳內,拿起電話打給了福興橡膠為自己安排的專線秘書:「然後再通知杜史威先生,讓他名下的公司掛單出貨,我名下的賬戶會在兩個小時內負責全部吃下,讓股票看漲,引股民拿錢進來買福興橡膠的股票。」

    「知道了,唐經理。」電話對面的秘書利落的答應一聲後,唐伯琦掛斷了電話。

    福興橡膠在如今,算是不折不扣的垃圾股,之前福興橡膠主要做從馬來亞把橡膠運往大陸轉賣的生意,可是禁運令頒布之後,橡膠是嚴禁運向中國大陸的戰略物資,所以現在勉強靠一些零散的台灣,日本訂單維持,加之日本,台灣都已經有自己方面的公司做橡膠貿易,福興橡膠現在賬目上的虧損已經非常難看。

    而作為福興橡膠的大股東,林家在戰後持有福興橡膠67%的股份,本來橡膠貿易紅火時,這間公司每年能為林家帶來不小的收入,可是禁運令頒布後,股價一落千丈,這些福興橡膠的股票林家現在就算是想拋售,都無人問津。

    唐伯琦與杜史威把林家手中的福興橡膠股票打賞,如今除了林家仍然持有36%的股份之外,剩下31%的股票已經被杜史威,唐伯琦分散到六間不同的新註冊公司內,方便他們來拉升股價並且在高價時砸盤出貨。

    「唐先生,兆豐貿易發公告,發行了新股,由股票承銷商財通證券負責包銷,並且由承銷商財通證券先行向兆豐貿易支付兩千七百萬港幣,新股發行與風險都與兆豐貿易無關,全部由財通證券承擔。」一名杜史威手下的交易員走到唐伯琦身旁,向唐伯琦通知了一條最新獲得的消息。

    「知道了。」唐伯琦朝對方溫和一笑:「你們在這裡盯著,我去準備一些推介給客戶的材料和信息。」

    「沒問題。」那名同樣年輕的交易員對唐伯琦也露出個笑臉,他已經知道唐伯琦來自美國,看到唐伯琦起身時,隨口問了一句:「唐先生,華爾街的交易所是什麼樣呢?」

    唐伯琦停頓了一下,隨後才用有些嚮往的語氣說道:「不用說交易所,華爾街隨便一家持牌證券公司的辦公大廳,都比香港交易所還要大。」

    「等我有機會,一定要去倫敦和紐約親眼看一看。」那名交易員聽完之後,稍稍驚訝的張了張嘴巴,想像了一下那種規模,最後像是對自己許下個承諾,轉身繼續去忙碌。

    唐伯琦望望交易大廳裡簡陋的黑板,凌亂的電話線,也輕聲說了一句:「是啊,有機會要去華爾街和倫敦親眼看一看。」

    ……

    「坤哥,買單現在已經最高價開到了5.47,肯出貨的人仍然非常少。」

    「繼續掛,我這邊馬上就處理完手續,趕在收市之前會給出新的公告。」羅轉坤掛斷電話,馬上又抄起另一個電話:「康社長,我是羅轉坤,我有個公告想要明天登報,好的,五點鐘之前我讓人送過去給你,就這樣。」

    再掛斷,然後再撥出一串號碼:「郭律師,麻煩你把兆豐貿易的法律文件加快速度再審一遍,確定沒有問題之後通知我,下午兩點鐘陪我去交易所,好的,我可以安排車去接你。」

    連續幾個電話打完之後,羅轉坤才騰出手,端起早已經涼透的咖啡朝嘴裡灌了一口,咖啡還沒嚥下去,一部電話就又響了起來,他探手接過來:「喂,財通證券羅轉坤。」

    「坤哥,一支叫福興橡膠的股票剛剛交易頻繁,股價不到一個小時就已經漲了兩毛錢。」

    羅轉坤用肩膀和腦袋夾著電話聽筒,雙手已經熟練的拿起辦公桌上一份關於橡膠類股票的明細:「你繼續說,我在聽。」

    「希振置業的買單雖然多,但是成交量不多,所以一些人看到福興橡膠有上漲跡象,被股票經紀說動,開始吃入福興橡膠的股票。」電話對面的聲音說道。

    羅轉坤已經第一時間查到福興橡膠的資料:「林家的控股公司?垃圾股,還有什麼消息沒有。」

    「我發現這個問題後,查閱了一下昨天的消息,昨天林家出讓31%的股份,被六家名不見經傳的公司吃下,雖然發佈了公告,不過被迅速掩蓋在其他消息下面,如果不是我特意翻查,幾乎沒人會注意。」

    「知道了,這種垃圾股如果沒有利好消息,等收盤時估計就會跌下來。」羅轉坤面無表情的說道:「先盯著,不用理會。」

    對方掛了電話,羅轉坤猶豫一下,起身朝旁邊宋天耀的辦公室走去,站在門外輕輕敲了敲門,裡面的黃六走過來打開門,羅轉坤注意到宋天耀正與顏雄說話,看到羅轉坤進來,宋天耀朝顏雄擺擺手,示意顏雄先離開。

    顏雄與羅轉坤擦肩而過,宋天耀朝羅轉坤問道:「怎麼了?」

    「林家似乎沒有考慮去向銀行借款,而是想要在股市圈錢,目前正操作一支股票,準備拉升價格。」羅轉坤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輕輕點點頭:「記不記得我對你講過有個叫唐伯琦的人,那傢伙是美國波士頓大學的高材生,跟隨過的導師,是美國華爾街的著名操盤手,他現在正幫林家做事,很可能是他設計的。」

    「看起來就像是美國風格,完全不講道理,上去就直接用錢把價格先抬起來造勢,連鋪墊都沒有。」羅轉坤說道:「是大家各行各事,還是……」

    羅轉坤的意思是,大家現在既然都是想要在股市裡先圈錢,是暫時不要過招,還是想些招數給對方設置些麻煩。

    「你怎麼看?」宋天耀對股票的判斷,比不上面前的專業人士,於是反問道。

    羅轉坤捏著下巴處的幾根短鬚:「香港橡膠類生意最近沒有利好消息,股價即便用錢造勢稍稍拉起抬頭,很快也就會回落,不如先觀察。」

    「照你說的做就好了。」宋天耀對羅轉坤說道:「不過唐伯琦那傢伙既然敢現在正大光明的出手,一定有後招,沒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知道,我讓人盯著那支股票的消息,還有,宋先生,下午兩點,兆豐貿易會發佈第二個公告,把之前分散持有的百分之六希振置業股票,合併到兆豐貿易名下。」羅轉坤對宋天耀表情嚴肅的說道:「公告一發,就等於與林家正面對上……」

    宋天耀從辦公桌後長身而起,目光銳利,聲音桀驁:「早該來了,就在股市裡各憑本事,看看最後我這條草蛇,能不能吞了希振置業這頭巨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3
第三六五章  雙外援駕到

    香港啟德機場,宋天耀這次不止開來了自己代步的那台福特49來接機,還特意借來了褚孝信新買的勞斯萊斯轎車,連褚二少的司機陳興福也一併被借來,此時與黃六一起陪宋天耀立在候機大廳裡,好像如同望夫石一般望著機場通道。

    這讓黃六在自己老闆身旁忍不住稍稍撇嘴,自己老闆對英國女人很明顯要比芸姐和菀青小姐更偏心些,黃六還沒看到過宋天耀會在等其他女人時,有這種迫切的表情。

    隨著客機的乘客沿著通道走出來,宋天耀的身體不自覺的挺直,不過這次安吉—佩莉絲並沒有和上次一樣,最先走出機場,而是足足十分鐘之後,大部分乘客都已經離開,乘客通道都已經變得再度空蕩時,才陪著兩個略顯蒼老的身影一起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看起來像是助理模樣的人。

    「夫人,戈爾先生,他就是我的男朋友,宋天耀。」安吉—佩莉絲看到宋天耀帶著黃六與陳興福迎上來,微笑著開口對身邊的兩個老人介紹著對方。

    其中一個老人是安吉—佩莉絲在高偉紳律師事務所實習時的導師,一頭銀白長發,即便已經年近六旬卻仍然優雅幹練的朱麗安娜—艾貝夫人,此時穿著名貴面料的女士制服裙裝,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快步走過來的宋天耀。

    而另外一個,則是個戴著禮帽,擁有一雙漂亮的藍眼睛,身材瘦削的白人老頭,表情輕鬆,雖然穿著英國男人標配的古板西裝,可是卻有些發皺,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領帶也稍稍有些歪,立在那裡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來度假,與那位優雅高貴,明顯帶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彪悍氣場的朱麗安娜—艾貝截然相反。

    「親愛的,這位就是我在電話中說起的,我在高偉紳律師事務所實習時的導師,朱麗安娜—艾貝夫人,旁邊這位是曾經擔任有利銀行英國分行併購投資部主任的喬納森—戈爾先生。」安吉—佩莉絲動作自然的上前與宋天耀擁抱了一下,用嘴唇輕輕親吻了一下宋天耀的臉頰,極低的聲音說道:「戈爾的個人投資失敗,瀕臨破產邊緣,需要現金翻身,看在兩百萬港幣這個數字上,他才肯來香港度個假。」

    「夫人,您好,歡迎您來香港。」宋天耀面帶微笑的鬆開安吉—佩莉絲,先朝朱麗安娜—艾貝禮貌的欠身,用嫻熟的英語朝對方問好。

    朱麗安娜—艾貝淡淡的說道:「你好,年輕人。」

    「你好,戈爾先生。」宋天耀又轉頭朝這個叫喬納森—戈爾的老頭伸出手。

    喬納森—戈爾與宋天耀握了一下手:「你好,宋先生,我的臨時辦公室在哪?比起艾貝夫人,我更急著賺取佣金。」

    「各位在香港的一切,我都已經安排好,請跟我上車。」

    黃六和陳興福在前面帶路,引領著幾個人朝停車場走去,宋天耀走在最後,忍不住把安吉—佩莉絲抱起來轉了一圈,可能動作聲響稍稍大了些,惹得走在前面的幾個人回頭看了兩人一眼。

    「在倫敦的這段時間,辛苦了。」宋天耀放下安吉—佩莉絲,開口說道。

    安吉—佩莉絲大方的挽著宋天耀的手臂,微笑的說道:「確實很辛苦,不過為了能在聖誕節之前解決所有事,再辛苦些也是值得的,對吧?」

    「前期籌備都已經就緒,接下來你好好休息,陪著你的導師在香港參觀一下就可以,換我來開這場球。」宋天耀對身邊的鬼妹說道:「打完這場球,我們就去倫敦過聖誕節。」

    ……

    「我在二十七歲時第一次破產後辦公的地方都比這裡的環境要好。」喬納森—戈爾打量著財通證券的辦公環境,嘴裡說道。

    不過語氣中只是調侃,並沒有對這處辦公室真的不滿。

    喬納森—戈爾,一個在倫敦證券市場裡打滾四十多年的老混混,從一個高中沒畢業就在證券市場投機賺錢的毛頭小子,最後混成了有利銀行這個跨國銀行下屬投資機構的操盤手,為有利銀行策劃實施過多起收購案。

    他算不上那種在倫敦證券市場裡縱橫披靡的頂尖人物,有利銀行下屬投行操盤手的職務也算不上大招牌,按照他這個年紀,很多頂尖人物早都已經自己開公司或者乾脆賺夠錢享受餘生,而他還在為了賺佣金而奔波。

    至於頭腦,學歷,資金,背景,成就這些方面,喬納森—戈爾與倫敦那些知名交易員比起來,更是一無是處,喬納森—戈爾唯一的長處就是在倫敦證券市場混的時間夠久,經驗夠豐富。

    他也有過短暫輝煌,不過大部分時期都是庸碌,為有利銀行工作的六年間,由他負責的收購和交易,累積為有利銀行獲利三千七百萬英鎊,平均每年平均獲利六百餘萬英鎊,這個數字比起那些真正的頂尖交易員,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以麥加利銀行舉例,麥加利銀行由倫敦頂級交易員,金融怪客蓋瑞—溫斯坦主持的下屬投行,一年獲利就達一千三百萬英鎊,比喬納森—戈爾主持的有利銀行下屬投行,多賺一倍還多。

    更不用說這個退休的老混混今年還因為判斷錯誤,在證券市場把自己那些積蓄都賠了進去,而且還欠下了幾家交易公司共計四萬多英鎊的債務。

    如果不是他早早為家人買了信託,不用擔心家庭狀況,說不定全家此時都已經被趕出家門,淪落街頭。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瀕臨破產的老傢伙,卻已經是安吉—佩莉絲能為宋天耀這次希振置業收購戰在倫敦網羅的最好的幫手,那些在倫敦證券市場呼風喚雨的頂級交易員,不屑來香港一個殖民地賺可憐的佣金,換句話說,哪怕是面前這個喬納森—戈爾,如果不是投資失敗瀕臨破產,急需籌集本金重振旗鼓,也不會為了兩百萬港幣的佣金來香港為宋天耀操盤這一局。

    「這是你需要的資料,戈爾先生。」宋天耀示意羅轉坤把早就準備好的資料交給喬納森—戈爾,又讓出自己的辦公桌。

    這間辦公室,宋天耀就是為面前這個倫敦證券市場老混混準備的。

    羅轉坤把資料交給對方之後,也站在這處辦公室的角落並沒有離開,而是抱著雙臂望著坐到座位上,從口袋裡取出水晶眼鏡戴在臉上,翻看資料的喬納森—戈爾。

    宋天耀讓安吉—佩莉絲去倫敦證券市場找個能總攬全局的操盤手,這件事羅轉坤是知道的,不過雖然剛才與宋天耀一樣,向對方的禮貌問好,不代表他羅轉坤就認為對方真的能靠那些名頭唬到自己,宋天耀覺得外來和尚可能會唸經,他羅轉坤卻不認為自己從上海灘闖出來的名頭,比鬼佬弱多少。

    如果面前的老傢伙沒有些真本領拿出來,按照宋天耀的性格,一定毫不猶豫把對方趕走。

    如果他有真本領,那自己就在對方手下好好觀摩學習,吸收養分。

    喬納森—戈爾看的很慢,厚厚一沓資料,他用了一個半小時,四杯咖啡,才徹底放下,然後抬起頭,收起眼鏡望向剛好收起手裡報紙,坐直身體的宋天耀:

    「只有這些?」

    「資料準備的不夠細緻嗎?」宋天耀還沒有開口,羅轉坤已經先行發問:「您還需要什麼資料,我馬上再幫您去準備。」

    「不,資料很詳細,我是說你們的手段,就是炒高價格,吸納場外熱錢進來,融券做空賺一筆,順便打低股價,再配合場外製造一些消息,把這間上市公司拿到手中?」喬納森—戈爾撓撓稀疏的頭髮:「這不是小孩子的遊戲嗎?雖然我看到香港交易所似乎制度不夠完善,但是你們這種方法也過於幼稚,而且成功率……恕我直言,如果對方不是蠢貨,我幾乎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幼稚?」羅轉坤眼睛都瞪了起來,基於宋天耀的信任,整個收購希振置業的計畫可以說是他羅轉坤親自設計出來的,他已經謀劃成熟,說給宋天耀聽時,宋天耀也覺得可行性很高,可是現在被這個英國老傢伙描述成幼稚?而且不可能成功?

    喬納森—戈爾把手裡的資料抖的嘩嘩作響:「你把主要目標放到股市裡那些流通股,這首先就是個錯誤,你如果想收購一家上市公司,最先考慮的是從這間公司的大股東手裡獲得股票,第一目標,林家,第二目標,怡和,而股市裡那些股票,你完全不應該先去考慮它們,那些就是餐後甜點,懂嗎?大餐結束時才會再考慮去吃掉它。」

    「林家不可能出讓股票,至於怡和,林家擁有優先回購怡和手中股票的權力,一個優先權就能把我們徹底擋在門外。」羅轉坤放慢語速,用英語對喬納森—戈爾說道:「是基於這兩個目標都無法達成之後的考慮,我才把目光投入到股市,前期先吸納股市內的希振置業股票。」

    喬納森—戈爾又低頭翻看了一會兒手裡的資料,再度抬起頭望向羅轉坤:「是不是我理解的優先購買權,與你理解的優先購買權有所不同?我無法理解你說的被擋在門外是什麼意思?」

    「我們出價,林家也出價,價格相同情況下,怡和會把股票賣給林家。」羅轉坤看了一眼旁邊似乎在翻看報紙的宋天耀一眼,這才朝喬納森—戈爾回答道。

    「你就那麼吝嗇嗎?既然迫切想要得到希振置業的股票,怎麼可能會與林家出的價格相同?當然是比對方的價格更高,把股價拉高是正確的,價格越高,林家的壓力越大,而宋先生這邊則更輕鬆,我需要問一句,宋先生,你是一定要收購希振置業對嗎?」喬納森—戈爾知道面前這個中年人是之前的計畫執行人,此時對方連串的問題,似乎更像是場面試。

    宋天耀把報紙放下,點點頭:「當然,勢在必得。」

    「這就對了,收購生意第一條,我們要先嚇一嚇收購對象,而不是直接出手挑起戰爭,就好像兩個人拿著匕首對峙,先出手的那個人是持刀行兇,後出手的那個人再出刀,哪怕刺死對方,也只是防衛過當,或者是合法自衛。」

    「戈爾先生,你說的嚇人是指?」羅轉坤看宋天耀沒有發問,於是再次開口。

    喬納森—戈爾眨著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臉上掛著狡黠笑容:「去正大光明的接觸怡和,問問他們,股票要賣嗎?溢價50%,100%也沒有問題,哪怕溢價200%也可以考慮,總之,要讓所有人,最重要是讓林家知道,宋先生對希振置業志在必得,把壓力和皮球拋給林家,讓他們先做出反應,如果對方在做出反應時出現嚴重紕漏或者判斷失誤,那時才是我們該出手的時候。」

    羅轉坤皺皺眉:「但是林家與怡和關係密切,而我們與怡和沒有關係,怡和未必會願意和我們談。」

    「那就告訴怡和,我們有錢,很多錢,對大公司眼都不眨的撒謊,是這行的必修課。」喬納森—戈爾坐在辦公桌後,舒服的把後背靠在椅背上,雙手搭在腦後做了個放鬆的動作,對羅轉坤說道。

    宋天耀起身朝外走去,臨出門口時轉過身,望向辦公桌後的喬納森—戈爾:「戈爾先生,現在開始,你是兆豐貿易董事會任命的總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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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六章  約翰-凱瑟克和他的怡和

    羅轉坤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宋天耀從英國找來的這個老傢伙似乎與自己天生不對頭,這老傢伙現在讓羅轉坤和他的人停止在股票市場針對希振置業的行動,轉而等待他的安排。

    不過好在現在即使羅轉坤不再拉升希振置業的股價,希振置業的股票也在保持著上升的趨勢,只是這種狀況持續不了多久,如果沒有羅轉坤手裡握著的大量資金做拉升,幾天之後希振置業的熱度和價格就會快速跌落。

    「羅先生,讓你的交易員們在股票市場收購那家福興橡膠的股票。」

    喬納森—戈爾並沒有讓羅轉坤等太久,在到港的第二天就幫羅轉坤安排了新公司。

    「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止幫林家抬高希振置業的股價,現在還要幫他們把那家福興橡膠的股價拉起來?你該知道股票市場沒有漲幅限制……」羅轉坤接到喬納森—戈爾的電話之後,起身去了對方的辦公室,推開房門,當面朝正伏案翻看著資料的喬納森—戈爾問道。

    「在香港,進別人的辦公室不需要敲門嗎?」喬納森—戈爾把手裡的資料放下,抬頭看向羅轉坤,臉上的表現似乎是玩世不恭,又像是似笑非笑,一雙海藍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羅轉坤聲音冰冷,面無表情:「戈爾先生,我需要提醒您,福興橡膠是林家用來在股票市場圈錢的,圈來的錢會用來回購怡和手中的股票。」

    「我知道,有什麼問題嗎?在我擁有某件事的決定權時,你最好按照我的話去做,不然我就讓那位年輕的宋先生換個更聽話的人來幫我做事。」喬納森—戈爾打了個哈欠,精神有些萎靡的說道。

    從他昨天到香港開始,截止到現在,他的睡眠都沒有超過五個小時,始終在翻閱各種股票資料,匯豐的資料,怡和的資料,林家的資料甚至是一些華資銀行的資料,制訂計畫,以及還要應付這個看起來對自己有所不滿的中國幫手。

    「沒有問題,要求是什麼?」

    「越多越好,現在福興橡膠的股價完全是林家在自己用錢來進行拉升,並且剛剛開始有所活躍,真正下手的股民只有少部分,大部分股民還在保持觀望,而且一些福興橡膠股票的原持有者,拋售非常活躍,看起來這支股票一定讓他們頭疼了很久,現在有機會拋售擺攤他們,他們毫不猶豫,所以這兩日內,你應該能拿到8%到10%的福興橡膠股份,還有,希振置業的股票,暫時讓那些之前賺到錢的股民去……」喬納森—戈爾做了個手舞足蹈的動作:「讓他們發洩熱情,等他們有所懷疑時,你再繼續出手拉升股價,就這樣,保持兩支股票都在上升狀態。」

    羅轉坤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轉身朝外走去:「好的。」

    「記得幫我關門,羅先生。」喬納森—戈爾吩咐完之後,就繼續垂下頭去工作。

    ……

    皇后大道緊鄰香港會的渣甸大廈內,林孝則,林孝和,林孝森三兄弟總算與安排出時間的怡和大班約翰—凱瑟克見面,本來他們想約約翰—凱瑟克一起共進午餐,但是顯然這位怡和大班沒有一頓午餐那麼長的時間留給三人,這對林家三兄弟而言,已經不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渣甸大廈七樓的大班辦公室內,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大型油畫,畫中人是一位氣宇軒揚,剛毅冷酷的老年英國紳士,這位紳士就是怡和洋行的創始人,威廉—渣甸,正是這個英國人,用他的渣甸號貨船滿載鴉片,在荷蘭人,葡國人之後,為英國從中國掠奪財富開闢了一條財路,而如今,這個用鴉片進攻中國,臭名昭著的英國毒梟,被好像當成神靈一樣,被怡和的後繼者懸掛在中國香港的土地上,供每一個出入渣甸大廈的人瞻仰。

    「凱瑟克先生。」約翰—凱瑟克的秘書把林家三兄弟引進來之後,對伏在油畫前一張大號辦公室審閱文件的英國人說道:「您要見的客人來了。」

    辦公桌後的英國人抬起頭來,此時恰好一束陽光從旁邊的落地窗外照射進來打在他的臉上,讓這個英國人的面孔一半暴露在光線下,一半隱藏在陰影中,光暗分明,灰藍色的雙眼略略陷在眼窩內,棱角分明如同一尊雕像。

    面對進門的林家三人,五十五歲的約翰—凱瑟克並沒有起身,只是把雙手放到桌面上,露出個笑容,稱呼著三人的英文名,熱情的打著招呼:「理查德,薩姆,科林,我的朋友們,好久不見,請坐。」

    朝三人說完之後,他又望向自己年輕的助理:「孩子,讓我的老傭人在五分鐘內,幫我的朋友們和我準備四人份上午茶,去吧。」

    「好的,先生。」助理利落的轉身離開,並且幫忙把辦公室的門在外面關閉。

    林孝則,林孝和,林孝森三人坐到一旁寬大的沙發上,林孝則開口對約翰—凱瑟克說道:「凱瑟克先生,真的是好久不見,最近香港的天氣不太好,一直沒有時間約您一起打高爾夫。」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最近的確沒什麼時間一起去看場賽馬或者去打打高爾夫,不過薩姆的夫人倒是和我太太她們經常一起搞些女士聚會。」約翰—凱瑟克語氣輕鬆,笑容和煦的說道:「聽說她們坐在一起最近準備成立一個女士俱樂部,你知道,女人嘛……她們總是異想天開。」

    其實約翰—凱瑟克的心情與他此刻面上的表情恰恰相反,他之前沒有與林家幾人見面,也的確不是有意推脫,確實是忙的團團轉,他剛剛與自己的兄弟一起前往中國北京,為怡和在大陸的各項業務去嘗試做最後的努力,結果又一次無功而返,而且剛剛返港就馬上得知匯豐銀行也被中國大陸給出了選擇題。

    所以最近兩天,他與匯豐大班摩爾斯兩人一直在面談,商議怡和與匯豐在中國大陸的資產問題。

    比起匯豐,怡和的損失更大,怡和洋行在遠東的一半資產都放在中國大陸,天津,上海,廣州,青島等等各個港口城市幾乎都有怡和的辦事處,中國內戰爆發時,其他英資洋行都在盡快加速撤離,唯獨怡和洋行,職員未撤,資產未撤,因為怡和與國民黨方面的牽扯過於密切,在國民黨政府落於下風時,怡和再想撤離已經太遲,隨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鴉片進入中國掠奪財富近百年的怡和,在中國大陸的資產自然被中國政府直接宣佈充公。

    約翰—凱瑟克也是個厲害角色,自己帶著一票團隊,包括律師,英國前議員等等開始奔波在北京,上海,話裡話外對中國政府表態,怡和在中國的合法權益必須受到保護,怡和在中國大陸的合法資產必須無條件還給怡和。

    不過中國政府根本沒有理會約翰—凱瑟克,無可奈何的約翰—凱瑟克在上海怡和分公司大門外,想進去檢查分公司情況居然進不去時,一怒之下據說還說了幾句狠話,大意是英國政府絕對不會對這種事坐視不理,如果中國政府不給自己一個答覆,他將返回倫敦向英國政府反應這個問題,到時會讓這件事上升到國與國之間的大麻煩。

    結果這句狠話放完凱瑟克就傻了眼,朝鮮戰爭爆發,中國在朝鮮戰爭正面對抗主要由英美聯軍組成的聯合國軍。

    直到這一次他再去中國大陸,才總算聽到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對方是個上海市負責外事的小官員,在見到又一次來上海想要宣佈怡和分公司不屬於中國政府,充公無效的約翰—凱瑟克時,這個小官員說了一句話:「回香港把東西收拾收拾趕緊回英國,在中國土地上的一切東西,都屬於中國,現在還給你留出時間讓你收拾,真等在朝鮮戰爭打跑了美國鬼子,到時候連整座香港島都收回到中國手中。」

    也正是朝鮮戰爭打響和這個小官員滿面自信說出的一番話,讓約翰—凱瑟克才認清了現實,中國現在連英國與美國加在一起都不怕,怎麼可能怕他一個英國商人的所謂狠話?

    徹底絕望的凱瑟克回到香港,又見了匯豐的摩爾斯,兩個人可謂同病相憐,相對垂淚。

    不過凱瑟克比摩爾斯的情況要更好些,因為凱瑟克家族是怡和最大的股東,對這個香港最大的英資財團擁有絕對控制權,即便怡和在中國大陸出現重大損失,凱瑟克也不擔心有人會把他趕下台,而匯豐大班摩爾斯下台則已經板上釘釘。

    凱瑟克與手下的智囊們商議香港局勢時,幾乎所有人都對香港前途缺乏信心,中國大陸如今表現的太強勢,朝鮮戰場上,英美聯軍給出停火的台階,中國都要拒絕,要先打出一波優勢戰果之後再停下來繼續談,這種在戰場上表現出來的態度,就已經能說明中國對未來發展的態度,香港不是朝鮮,如果中國要武力收復香港,說不定用不了二十四小時,香港這個小城市就能被武力迅速佔領,就算英國與美國強硬回擊,發生香港戰爭,怡和在香港的產業恐怕也要在戰爭中煙消雲散。

    最終,凱瑟克與怡和一干股東一致認為,目前怡和最該做的是股票上市,變賣資產,套取現金,時刻準備撤離香港。

    林家要回購希振置業的股票,約翰—凱瑟克當然願意樂見其成,只不過這兩日希振置業股價急速上漲的消息,他也聽在耳中。對他來說,雖然怡和急於套取現金自保,不過隨隨便便就廉價拋售股票,那不是凱瑟克家族的經商風格。

    也許怡和與林家有著兩代友誼,可是這種時候,友誼哪有金錢來的可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4
第三六七章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王八蛋!」一向斯文的林孝森走出渣甸大廈臨上車時,恨恨的罵了一句髒話:「凱瑟克這頭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狼!」

    等他坐上了車,已經先一步上車的林孝和開口說道:「價格已經開出來,想辦法就是,按照現在的股價來說,這個價錢,凱瑟克開的不算高,怡和又不是福利院。」

    怡和手中持有希振置業兩千零六十四萬股,佔總股份的24%,約翰—凱瑟克對林家回購股票並不反對,不過想要讓他簽署股權轉讓協議,開出的價碼是林家持有的聯合汽水公司外加一億港幣現金。

    林孝森其實也知道凱瑟克開的這個價錢並不算離譜,今天希振置業的股價已經衝到了5.06每股,而且明顯還在上漲,約翰—凱瑟克要價一億港幣現金,比今天的股價還要低,不過讓林孝森接受不了的是約翰—凱瑟克居然想要把林家的汽水公司拿走!

    林家如今穩定的現金收益,就是因為汽水公司的訂單生意。

    一億港幣現金,想想辦法還能籌集交給怡和,汽水公司卻無論如何不能被凱瑟克給吃下去。

    林孝則坐在車內閉著眼睛一語不發,林孝森終究年紀輕了些,沒有外人在場,已經有些沉不住氣,只有林孝和語氣平靜的說道:

    「剛剛開始談而已,大哥的意思是?」

    林孝則睜開眼:「現金還可以再談,給的再高些也無所謂,汽水公司不能交出去,林家如今最穩定的生意就是汽水公司,局勢不明朗,錢袋子不能讓別人奪走。」

    「之前杜史威與那個姓唐的年輕人,準備用福興橡膠在股市籌集多少現金?」林孝和微微點頭算是附和大哥的想法,停頓片刻,又望向臉上仍然稍顯慍色的林孝森問道。

    林孝森開口說道:「初步計畫用他們手中從東亞銀行借來的一千萬做莊,從股票市場提走六千萬。」

    「我收到的消息,怡和在大陸全軍覆沒,損失的地皮,資產,收益等等加在一起,大概在三千萬港幣,如果報出一億五千萬,我看凱瑟克會點頭,不過時間不能拖太久,要盡快,阿森回去後聯繫杜史威和姓唐的年輕人,問他們能不能做的再多些,如果能在股市內用福興橡膠拿到一個億的現金,這樣剩下的五千萬,我們可以從幾家銀行輕鬆籌集到,壓力會小很多。」林孝和望著窗外說道。

    就在這時,一輛福特49與林家的勞斯萊斯擦肩而過,林孝和看到了福特49後座上躊躇滿志的宋天耀。

    林孝和扭回頭望去,發行那輛福特49慢慢停在了渣甸大廈外,宋天耀從車上走了下來,身邊還有一個英國老人。

    「是宋天耀,他要去怡和。」林孝和對林孝則,林孝森開口說道。

    林孝和,林孝森兩人也回過頭透過汽車後窗望去,林孝森說道:「宋天耀見約翰—凱瑟克?想做什麼?想買怡和手裡的股票?這種事,怡和一定要先和我們打招呼,凱瑟克居然沒有告訴我們,他也約了宋天耀!」

    「是不是買股票,很快就知道,如果宋天耀開價給凱瑟克,我們很快就能接到怡和的電話。」林孝則當機立斷的說道:「杜史威和唐伯琦說能在股市籌集錢,不用考慮銀行借款,那就讓他們速度再快些,不然銀行借來的錢會越來越少。」

    三個人剛剛回到林孝則的辦公室,還沒等秘書幫忙送上茶水,林孝則就接到了怡和大班凱瑟克秘書打來的電話,兆豐貿易願意用一億八千萬港幣,協議收購怡和持有的希振置業24%的股票!

    不過凱瑟克並沒有答應,而是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通知了林家。

    「下手好快!」林孝森錯愕片刻之後,吸著冷氣開口:「這傢伙拿得出這麼多錢?」

    林孝則望向林孝森,聲音嚴肅的說道:「你等什麼,打電話給杜史威他們,讓他們加快速度操作,對方第一次開口就已經是一億八千萬港幣,最少我們現在手上要握著八千萬現金,才不至於在後面過於被動。」

    林孝森拿起電話打給杜史威。

    杜史威接電話時,正與唐伯琦面色輕鬆的慶祝,福興橡膠今天上午開始,突然交易量增多,很明顯是有大筆資金進場,不過對方的目的是想要收購福興橡膠還是收購大量股票準備持有,對杜史威和唐伯琦來說都不重要,這幾日內把股價快速拉到2.3港幣每股的位置,他們就準備拋貨離場,預計能拿到五千餘萬,加上之前用來操作的一千萬,總計六千多萬現金應該不成問題。

    聽到林孝森的電話後,杜史威稍稍有些皺眉,林家現在希望他們在股市用福興橡膠套取到一億港幣現金,來為希振置業完成輸血,最少也要有八千萬。

    「宋天耀向怡和提出一億八千萬港幣收購他們手中希振置業的股票。」杜史威放下電話對唐伯琦聳聳肩:「林家希望能用福興橡膠在股市內套取八千萬到一億的現金,而且要盡快。」

    唐伯琦用手抓了抓頭髮:「超出限度了,只靠我們手裡的一千萬港幣,不可能拉升到那麼高的價位,數學是很嚴謹的,福興橡膠在股市內的流通股過多,我們拉升的同時,外面就有人在拋售,手中的一千萬資金能勉強支撐到預定價位,再高不可能,而且拉的越高,需要的資金就越多,按照林家說的,單股最少要拉升到3.8到4元的價格,才能在離場時套取到那樣的現金,如果是那樣,我還需要兩千萬港幣的現金用來操作。」

    「林家不可能再拿出現金,第一,他們手中沒有太多現金,第二,現在我們與林家沒有關係,這種操縱股價的事不能與林家牽扯上。」杜史威也有些頭疼。

    唐伯琦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對杜史威說道:「繼續拉升,等到之前預定的價位時,套現一千五百萬港幣出來,製造一個利好消息,也許還有可能做的到。」

    「什麼利好消息?」杜史威望向唐伯琦,這個年輕人的頭腦反應非常快,而且最主要是每次提出的方法都非常可行。

    「歐洲有個公司給了福興橡膠一千五百萬港幣的訂單,這筆訂單足夠掃空福興橡膠的庫存,然後通過報紙宣傳,用完全真實的訂單,出貨記錄,出口文件來刺激股民,讓他們最後把股價再朝上推高一層!」唐伯琦對杜史威說道。

    杜史威眼前一亮:「好主意!在歐洲註冊一間公司,用真實訂單來製造利好消息,而且之後那價值一千五百萬港幣的橡膠,我們也可以低價轉賣,再賺一筆。」

    「不,股價推高之後,貨離開香港進入公海之後,全部丟進海裡。低價轉賣,容易被人察覺,高價轉賣,不會有人買,就讓它沉入大海,當作我們少賺一千五百萬港幣,我常聽我父親說中國有句話,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大概就是如此吧。」唐伯琦把雙臂環在胸前,臉上帶著一絲慎重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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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八章 契女

    位於跑馬地的天主教聖彌額爾墳場

    宋天耀遠遠在山下就下了車,手裡握著一束白色的馬蹄蓮,步行朝著半山的墓地區,今日是鹹魚栓正式下葬一週年的日子。

    空中下著些細雨,黃六一手拎著個塑膠袋,另一手幫宋天耀撐著雨傘跟在身後:「這位鹹魚哥就是救了老闆你的那個苦力?」

    「是啊,那時章老四有個很犀利的保鏢,叫做代鋒,如果不是阿栓擋了一下,說不定當日就是我,師爺輝,阿栓三個人一起撲街,橫屍街頭。」宋天耀沿著台階朝上走去,嘴裡說道。

    黃六撇撇嘴:「早認識老闆你就好啦,我都想見識下那傢伙有多犀利。」

    「是宋叔叔。」也許是聽到宋天耀的聲音,鹹魚栓墓地前陪芬嫂一起來祭奠鹹魚栓,幫母親撐著雨傘的吳秀兒轉過身,看到了拾階而上的兩人,輕聲對自己的母親說道。

    穿了一身素色衣服,剛剛撐著傘為亡夫燒過紙錢的芬嫂聞言從墓前直起身,扭頭望來,果然,宋天耀與黃六已經沿著台階走過來。

    「阿耀,我和秀兒先下去……」眼圈仍然有些泛紅的芬嫂抿了抿嘴唇,朝宋天耀用一句話打過招呼之後,帶著已經祭拜過的秀兒率先朝下面走去,只留下宋天耀與黃六立在墓碑前,畢竟在墓地前說話聊天,算是對逝者的不尊重。

    宋天耀朝擦身而過的芬嫂輕輕點點頭,沒有開口。

    等墓前安靜下來,宋天耀慢慢走上前,把手裡的鮮花擺到大理石墓碑下,站直身體靜靜望著墓碑上的名字足足三四分鐘之後,才輕輕的開口說道:

    「阿栓,下去住了一年,住的太舒服,連夢都不給我托一個?很瀟灑呀?」

    可能是沒見過來墓地祭奠朋友時有人講這種話,黃六嘴角忍不住朝上稍稍翹了一下。

    他其實想說,就算是下面住的這位鹹魚哥想要託夢,自己這位老闆每晚睡眠時間少的可憐,說不定鹹魚哥飄飄悠悠從跑馬地的墓地好不容易飄到宋天耀的臥室,還沒等入宋天耀的夢中,那邊宋天耀已經睜眼起床,這位鹹魚哥白白辛苦一場。

    「也對,反正你見我似乎也沒什麼話要講,芬嫂同秀兒如今過的也還算不錯,應該就沒有什麼值得你在下面可擔心的,如果你真的冒出來託夢,說不定我還要去廟裡請師傅來做法……」宋天耀自己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從自己口袋裡取出一包廉價的雙喜香菸,點了兩支,一支放到墓碑前,一支咬在嘴裡:「如果當日你沒有去世該有多好,一定比師爺輝那撲街讓我省心,能幫我做很多事,說起師爺輝,你那個好兄弟現在都已經有了女秘書,聽人講,他的女秘書波大臀肥,百依百順,你如果還活著,身邊的女秘書一定不會比他的差,不過回家芬嫂會不會收拾你我就不知道,或者乾脆等下次來,我偷偷燒給你一個女秘書好了,免得你在下面太悶,沒有鳥事可做……」

    他嘴裡說著話,朝黃六伸了下手,黃六把右手拎著的塑膠袋遞給宋天耀,宋天耀扯開塑膠袋,裡面是兩份從酒樓打包來的菜品和一瓶啤酒,把酒菜放到墓碑前:「一份是你常吃的洋菜炒豬皮,一份是你沒吃過的魚翅蒸鮑,你慢慢吃。」

    黃六立在宋天耀背後靜靜聽著自己的老闆對著死人閒聊,他第一次見到宋天耀這麼多話,往日宋天耀見活著的人很少會說這麼多閒話,而且宋天耀臉上也沒什麼悲慼表情,就像是語氣淡淡的與一個沉默的朋友閒聊最近發生的瑣碎。

    在墓地前吸了三支菸,宋天耀似乎才聊得盡興了,伸手拍了拍墓碑碑沿說道:「差不多了,明年再來探你。」

    等兩人下了半山,才發現芬嫂與吳秀兒並沒有先走,而是等在山下,看到宋天耀與黃六下來,吳秀兒撐著一把雨傘朝宋天耀跑過來:「宋叔叔,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你同輝叔,芸姨,龍叔最近也不見人,晚上不如去太和街大家一起吃飯。」

    吳秀兒已經不是當初身材枯瘦,頭髮干黃,眼神畏怯的模樣,如今站在宋天耀面前的吳秀兒,雖然仍然束著萬年不變的雙馬尾,但是髮色烏黑油亮,小臉蛋還帶著健康的微紅色,一雙眼睛明亮清澈,給人一種聰明伶俐,乖巧大方的感覺。

    吳秀兒已經八歲,身高也比以前高出一大截,不過宋天耀還是蹲身把她抱了起來,看向芬嫂:「芬嫂,我開車送你們,比你們去街上攔計程車方便,下雨路滑,免得秀兒不小心會摔跤。」

    「好……」芬嫂看著宋天耀說話間已經抱著秀兒朝遠處停著的汽車走去,她扭回頭望了一眼半山上的墓地。

    阿栓是為了宋天耀才死的,芬嫂當初知道這個消息時,心中對宋天耀沒有怨恨是假的,不過阿栓去世之後,宋天耀對她們母女的照顧安排,讓芬嫂那些恨已經慢慢散了,而且對死去的阿栓,宋天耀也可以說是用盡了心思,儘量安排的體面風光。

    比如阿栓此時被埋葬的這塊墓地,是跑馬地天主教聖公會墓場,整塊墓場可能只埋葬了阿栓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人物,他能被埋在這裡,就是宋天耀安排的。

    最初芬嫂準備把阿栓埋葬到將軍澳那邊的平民墳場,堆起一座墳塋,豎起一塊碑,雖然簡陋,但是比很多窮苦人去世時連墳墓都沒有一座已然風光太多,可是被宋天耀拒絕了,是宋天耀讓她先把阿栓的骨殖寄放在寺廟,然後想辦法在跑馬地這處墓地拿到一個位置,才把阿栓正式下葬。

    她不知道宋天耀為了把秀兒送進拔萃女小學,把阿栓葬在聖公會墳場這兩件事付出了多少努力,但是她知道這兩個地方,一生一死,一小一大,都不是尋常窮人能去奢望的。

    宋天耀抱著吳秀兒正準備走向自己的汽車時,遠處又一輛勞斯萊斯汽車在細語中駛了過來,看車牌號,是褚孝忠的車。

    車在墓場山下的台階前停下,褚家的自梳女傭紅姐最先下車,撐起一把雨傘,褚夫人從後座上走了下來,身後還跟著褚家的三子褚孝智。

    「阿耀?」氣度雍容的褚夫人下車後剛好與下山的宋天耀迎面遇上,驚訝的開口:「你怎麼在這裡?」

    宋天耀禮貌的停步,朝旁邊讓出台階的中間位置:「我來見一個故去的朋友,褚夫人這是……來拜祭先人?」

    「我去世的哥哥,前兩日夢到了他,所以來為他燒些金箔元寶。」褚夫人望向宋天耀抱著的周秀兒,這個小女孩看起來伶俐可愛:「這個小姑娘是誰?」

    宋天耀連眼都沒有眨一下:「這是我乾女兒,故去的是她父親,秀兒,同褚夫人打招呼。」

    「夫人好。」吳秀兒乖乖的向褚夫人問了聲好,立在褚夫人身後的褚孝智,從母親背後露出半張臉來打量了一下宋天耀懷中的吳秀兒,然後朝宋天耀露出個笑臉:「耀哥好。」

    「智少,你叫我耀哥我可受不起。」宋天耀微笑著朝褚孝智說道。

    褚孝智與宋天耀的關係也還算不錯,他已經十三歲,雖然不懂家中各種事物,仍然在讀書,但是從二哥褚孝信與母親的口中知道,宋天耀已經幫他準備了一份豐厚家業。

    如今二哥的利康公司內,有母親代他持有的兩成股份,每年到手的分紅都有百餘萬港幣。

    「房子還鍾意嗎?」褚夫人把目光從宋天耀懷中的吳秀兒身上移開,又看看站在宋天耀身後不敢近前的芬嫂,最後才望向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微微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褚夫人是問她出錢讓褚孝信送給自己的那套別墅,急忙開口說道:「喜歡,不過就是太讓夫人破費了。」

    褚夫人等著上山掃墓,也就沒有繼續交談,等黃六發動汽車之後,芬嫂才有些囁嚅的開口:「阿耀,你同褚夫人那種大人物講秀兒是你的乾女兒,會不會不太好,阿栓也算不上……」

    她想說,阿栓只是個苦力,生前也算不上是宋天耀的朋友,兄弟,只不過是機緣巧合下為救宋天耀而死,萬一被別人知道,宋天耀的契女是個短命苦力的女兒,怕宋天耀臉面上無光。

    「秀兒,你是我乾女兒,該稱呼我什麼?」宋天耀沒有等芬嫂說完,從前排扭回頭望向後座上依偎在母親身邊的吳秀兒問道。

    吳秀兒眨著眼睛想了想說道:「契爺。」

    「叫的好,等我忙完最近的事,回去就擺酒,正式告訴大家我有個乾女兒。」宋天耀笑著看向芬嫂:「其實我早就想對芬嫂你講,秀兒叫我一聲契爺,很多事我做起來也方便些,比如安排她讀名校時,不需要再同人解釋太多,一句她是我宋天耀的契女就足夠,只不過我年紀有些輕,怕你不同意。」

    芬嫂當然知道吳秀兒有了宋天耀這樣一個契爺之後,背後多出來的好處,此時眼圈又因為感動有些泛紅,想開口說些感激的話,宋天耀望著後視鏡裡的芬嫂已經先說道:「芬嫂,什麼都不用講,什麼都不用做,該做的,阿栓都幫我做了,你同秀兒現在和以後的一切,不是我宋天耀幫忙,是阿栓自己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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