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0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02
第三九三章 動了心的老婦人

    「大佬,梅茵會館被水房的人砸掉!聰哥……聰哥……」一個和群英的小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整個人要撲倒在陳泰面前。

    陳泰用手死死扯住來人的雙臂,不讓對方軟倒,兩隻眼睛震驚的望向對方:「我大佬怎麼樣了!講呀!」

    此時土瓜灣這一帶和安樂的煙館,賭檔,酒簾都已經被陳泰藉機帶著手下掃過,水房遲遲沒有堂口大佬一級的人物露面,而土瓜灣這一帶幾個新晉紅棍,紙扇之類的人物又不是陳泰的對手。

    其實不等水房那些小弟去搬救兵,陳泰也都已經準備收工,他大佬跛聰吩咐他的是把兩個字頭的火拚控制在土瓜灣一帶,咬死本來是幫自己的手下出頭,打了汽水工廠的工人,然後再把土瓜灣附近幾個水房的小字輩人物捲進來,這樣無論進退,跛聰出面都可以非常從容。

    陳泰對大佬跛聰向來言聽必從,土瓜灣一代水房的生意都已經被他趁機砸掉,汽水工廠的工人也被砍翻了二三十個,如今正準備帶著手下回梅茵會館見跛聰,沒想到現在先有會館的小弟跑來送信,聽到梅茵會館被水房的人砸掉這句話,陳泰的眉毛就顫了兩下,一個不詳的預感在心中升起!

    「我大佬呢!」陳泰抓著對方的雙臂,聲音都帶出了幾分顫音!

    這名小弟面露恐懼的說道:「聰哥被水房的人斬死了,整個頭都被割下來帶走……來人說聰哥一個和群英的撲街跛仔敢落水房的面子,不把他做掉,以後江湖人邊個會再怕水房?讓聰哥死後下葬都不得全屍,把頭拿去喂狗……聰哥身邊的阿德那幾個,也……也都被人活活斬死,整個人連頭都被斬碎!連趕去現場的差佬看到都嘔了出來……」

    「大佬!」陳泰悲吼一聲,整個人好像被雷劈中,壯碩的身軀微微晃了兩下,眼睛已經泛紅,淚水奪眶而出!

    跛聰是陳泰真正意義上的江湖領路人,手把手教會了他如何在江湖上自處,待陳泰亦父亦師,陳泰整日在江湖上打滾,他的父母都是跛聰特意安排人照料,每每父母過壽,跛聰也一定給足陳泰臉面,親自到場幫他撐臉面,至於榮華富貴,女色金錢,更是跛聰只要有,就不會少他一份,拿他當成自己的接班人來看待。

    現在,自己當初跪在地上拜做大佬的跛聰,死了?死都不得全屍?要被水房的人把頭割去喂狗?

    「我蒲你阿姆!」陳泰胸口有些發悶,用力捶了自己胸口一拳,朝外嘔出一口鮮亮刺眼的紅血,用力罵道:「砸場而已,要不要搞到殺人?阿蘇!把所有兄弟招呼到西環,我大佬死了,我就要帶著和群英的兄弟,替他砍足夠多的人陪葬!」

    旁邊的鐵頭蘇聽到跛聰的死訊遠沒有陳泰這麼激動,他是陳泰的頭馬,是因為佩服陳泰的身手與義氣才入了和群英,跛聰與他之間的距離有些遠,反而是陳泰吐了口血,鐵頭蘇頗為震驚,上前想要扶住有些微微發晃的陳泰:「大佬……」

    「我讓你召集所有兄弟去西環!現在!」陳泰撥開鐵頭蘇的手,雙目充火的咆哮道!

    鐵頭蘇轉過頭,招呼還在不遠處正砸著一處酒簾的手下:「現在去通知各個場子的兄弟帶好傢伙,全部去西環!」

    那些正追砍幾個和安樂帳房和侍應生的陳泰手下紛紛停步,其中一個手裡握著刀說道:「蘇哥,這裡怎麼辦?」

    鐵頭蘇的話還沒出口,陳泰已經如猛虎下山一般朝著酒簾衝去:「先用這裡的人幫我大佬陪葬!再殺去西環!我這條命,就算砸不掉水房的招牌,也要讓他們以後提起和群英,心驚膽顫!」

    ……

    「老闆,搞定了。」黃六推開杜裡士酒店客房的門說道。

    可是入眼卻沒有發現宋天耀的身影。

    黃六把手放在腰間,無聲的完成了客廳,臥室,衛生間的檢查,整個客房裡空無一人。

    自己老闆去哪了?

    宋天耀有多愛惜他自己的命,黃六是見識過的,林孝康一死,交代顏雄做事之後,宋天耀連沉甸甸的防彈衣都穿在了襯衫內,唯恐被林家突然察覺打黑槍。

    沒有自己的陪同,他現在居然自己出門?

    從客房出來,猶豫了一下,他走到另外安吉—佩莉絲常住的客房門外,側耳聽了聽,隨後敲了兩下門:「佩莉絲小姐,我老闆在不在房間裡?」

    「進來。」回應他的是宋天耀的聲音。

    黃六推開門,房間內,四個人正坐在沙發上,安吉—佩莉絲與她的導師朱麗安娜,宋天耀與盧文惠的侄女婿紀文明。此時四個人明明圍坐在客廳沙發上,可是進門的黃六卻能感覺到四個人分成了兩派,此時臉上氣勢逼人的安吉—佩莉絲與老婦人朱麗安娜是一派,而面色陰沉的宋天耀與垂目不語的紀文明是另一派。

    「老闆,你吩咐的事已經搞掂。」黃六站在門口開口說了一句。

    「嗯,六哥,陪我去吃晚餐。」宋天耀聽到黃六的話,順勢起身準備離開:「紀律師不如一起?」

    看到宋天耀失禮的起身,朱麗安娜沒有開口,安吉—佩莉絲卻開口問道:「我們剛剛討論的,與你和我之前聯絡石智益有什麼區別,為什麼你現在……」

    「完全不同。」宋天耀揉著眉心說道:「之前我面對的是章家,背後不止有石智益,還有比章家更強大的褚家,如果輸掉是我自己蠢,可是現在你們與我商議的……」

    「有什麼區別,無非是把石智益換成其他英國官員,把章家換成林家……」

    「真的是把章家換成林家,問問你那位老祖母,問清楚……我已經被石智益設計過一次,不想被你的導師再來一次!」

    兩個人的語速都極快,不等對方說完馬上就打斷彼此,直到最後這句話,宋天耀說完,安吉—佩莉絲望向自己的導師,隨後又望向宋天耀,臉上寫滿不可理喻:「你再說什麼?是你讓我把她從倫敦請來,她是為了幫你……」

    「也許之前是,現在發生的這件事卻未必。」宋天耀看了身邊的紀文明一眼,對安吉—佩莉絲說道:「香港,你不瞭解的地方還有很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02
第三九四章 妹仔制度

    宋天耀陰著一張臉走出了杜理士酒店,黃六開著車,紀文明與宋天耀一起坐在汽車後座上,看到宋天耀幾乎滴出水的臉色,紀文明勉強笑笑:「宋先生,這種事,鬼佬就算動心思,沒有你和林逾靜女士首肯,也無可奈何,何必這麼大的火氣。」

    「怪我,有些急功近利,請了尊大神來香港,本來想指望她幫我的忙,哪想到,林孝和個撲街當初設計了一局,搞到我現在僵持難堪。」宋天耀閉上眼睛,把頭向後仰去,用手揉著眉心說道。

    紀文明望著身旁的宋天耀。眼中帶著足夠的欣賞與佩服,這個年輕人,或者說這位宋先生,大腦中考慮的很多事已經超出他此時年紀所能想到的,甚至就連他這個在司法界混跡多年的律師,在某些細節與判斷上,都不如這位宋先生來的果決,難怪年紀輕輕就入了盧文惠的雙眼。

    在紀文明嚴重,其實宋天耀之前謀劃的招數不可謂不毒辣。

    香港所有人都知道林希振死前留下遺囑,家中一應事務,產業全部交由夫人洪蘭芳處理。

    對這種家族遺囑的事,外人完全沒有理由插手,哪怕他宋天耀有個林家庶女出身的三嬸。

    可是宋天耀動的心思卻是,林希振的遺囑只是中國傳統制度下的一種遺言,在英國殖民地法律下算不上真正具有法律效應的遺囑。

    當年林希振的遺囑最多只能算是酒桌上的一句閒話,因為當初林希振正值壯年,鴉片生意如日中天,完全還沒有到需要留遺囑的時候。

    連澳門鴉片專員羅保,澳門梟雄馮老榕都被他氣勢催壓,又與怡和洋行關係匪淺,林希振儼然是港澳鴉片業華人大亨的存在。

    他的所謂遺囑,是當初在與羅保對峙公堂期間,出入中環裕記會館與友人飲酒喝茶時的一句閒聊,當時友人梁漢釗問起林希振澳門鴉片生意的局勢,又說馮老榕,羅保這些人不是易於之輩,林希振說道:「我無所謂,少年時就已經見過風浪,他們再凶又怎麼可能凶過惡浪?何況如果真的出了事,以後家中生意,大小事務也可以全都交給我我太太打理。」

    這句話,在林希振死後,被當成了遺囑,而且有梁漢釗出面證實,所以林家內部並沒有引起爭議。

    如果是中國傳統社會,這句話作為遺囑也許足夠,可是香港,是英國人的殖民地,這裡,要按照英國人的法律來行事。

    宋天耀就是咬住了林希振這句話不具備法律效應,所以準備從法律上,把林家搞一個四分五裂。

    坦白說,宋天耀動了這個心思時,不止盧文錦盧文惠,就連他紀文明,對宋天耀都是有怕有贊,怕的是這個年輕人對對手的出招堪比毒蛇,而讚的是,宋天耀永遠是站在上風處與對手博弈。

    香港是中國的,可是現在卻歸英國人管轄,林家的家業再大,如果此時爆出林家庶女準備爭奪家產,林家按照當初所謂遺囑來應付英國法官,顯然是必敗的,只要這一手讓宋天耀贏了,林家人心惶惶,必定內亂。

    這才是盧文錦,盧文惠兩位盧家大佬對宋天耀另眼相看,甚至把他都安排給宋天耀幫忙參與這件事的原因,因為在盧家兩位老人的判斷中,林家在這一手中,根本無力翻盤。

    可是現在,現實卻告訴所有人,早在十幾年前,林孝和就已經堵死了所有可能!

    林孝和今天去醫院送去那份合約,明面上是表示把鵝頭山那處小樓的使用權交給林逾靜母女,可是背後卻傳達了一個消息,當初林逾靜這些林家庶女出嫁,身份已經不同,她們是被當作「妹仔」賣給了夫家!

    妹仔這個詞,在香港上層社會算是個禁忌,沒有人談起,因為無論英國人,中國人,都對這個詞避之如虎。

    妹仔,指的是用一筆現金轉讓自家孩子的撫養權,這種轉讓大半都發生在窮苦人家之中,窮人為了活路,把自己的女兒賣給他人做童養媳,老婆,婢女,妓女等等,伺候這個女兒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在父母簽字賣出的那一刻開始,與他們無關。

    傅妡娘,書娮詩茵這些女孩子,都是妹仔出身。

    現在,林孝和用房屋使用權合約傳達給宋天耀一個消息,不要打林逾靜的主意,林逾靜的身份是妹仔,林家收留她是道義,拋棄她是本分。

    如果按照英國法律,安吉—佩莉絲與她的導師可以幫林逾靜打這場官司,不在意林逾靜的妹仔身份,或者說,可以用林逾靜的妹仔身份大做文章,而宋天耀之所以拒絕並且黑了臉的原因,也正是為此。

    如果法庭上,宋天耀一方敢用林逾靜的妹仔身份做文章攻擊林家,哪怕他能贏並且一定贏了法庭上這一局,在法庭外也一定會死的很慘。

    因為宋天耀真的那麼做了,他得罪的是整個保良局以及保良局內所有華人大佬。

    代表他宋天耀與整個華人上層社會宣戰。

    保良局當年成立的初衷,就是為了打擊被非法拐賣的婦女,並且維護妹仔制度,也就是說,在當初保良局第一批大佬眼中,非法拐賣,買賣婦女可以按照英國人的說法,當成犯罪,但是父母把女兒用賣身契的方式賣給其他人這種妹仔制度,不能被歸為犯罪,這是中國華人古老習俗。

    保良局可以組織民團,更夫等等打擊拐賣婦女的行為,捐錢給英國人,但是也向英國人表明了父母之命下的買賣與奴隸制的區別。

    因為當時那批保良局大亨,家中哪一個沒有數十個婢女丫鬟,而這些婢女丫鬟,按照英國法律,全都是封建制度下的奴隸,應該被無條件解救。

    當年保良局,被保良局收買搞定的數任港督與英國海外殖民部為了妹仔制度的合法性,鬥法數十回,殺紅了眼時,有個特意從倫敦趕來香港調查的英國記者都不明不白死在臭水溝。

    雙方因為這個問題從保良局成立初期,一直鬥到了如今,已經六十多年,仍然沒有真正的分出勝負,雖然英國海外殖民部多次發出文件要求香港徹查妹仔問題,可是香港歷任總督卻始終採取拖延策略,敷衍倫敦方面。

    安吉—佩莉絲的導師朱麗安娜—艾貝來自倫敦,對這種妹仔事件有著天然的亢奮感,因為無論輸贏,只要這場官司被挑起,她都能在倫敦方面贏得足夠的關注度,甚至能搏一個女權主義者的稱號。

    在發現林逾靜是妹仔之後,朱麗安娜—艾貝表示應該馬上發起這場官司,而宋天耀則拒絕同意,他不能用自己與身邊所有人的命,去換一個英國老太婆的發跡。

    在紀文明看來,宋天耀沒錯,朱麗安娜—艾貝也沒錯,錯的只能是林孝和,這個傢伙的心思眼光實在毒辣,早在當初,就徹底絕了林家女兒爭奪家產的心思!

    「宋先生,穩重起見,法庭方面的事是不是就暫時放一放。」紀文明斟酌了一下,對宋天耀開口問道。

    宋天耀把眉心處的手指放下,慢慢睜開雙眼:「放?保良局當頭,我不敢打妹仔兩字的主意,可是林家還有其他的事沒有料理乾淨,親姐姐替親弟弟打人命官司,保良局應該管不到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03
第三九五章 發動

    「Sir,昨晚到凌晨,西環和群英,和安樂兩個黑社會幫派出現了多次大規模械鬥,死傷嚴重,港島區新任總探長黎民佑的報告已經呈到您的桌前。」

    「Sir,保安科接勞工處打來電話求租,建造業工會今天早上就有大批工人跑去勞工處罷工遊行,堵塞交通,目前人數大概有六七百人,勞工處希望保安科能安排人手過去勸離或者驅散他們,保安科把電話轉給了警隊辦公室,讓警隊安排人手去驅散示威的工人。」

    「Sir,警隊政治部在您進來前六分鐘打來電話問您是否到達辦公室,並且送來一份文件。」

    香港警隊總部辦公室內,中國名麥景陶的警務處長鄧肯—麥金塔剛剛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就聽到自己的助理翻開手裡的記事本對自己匯報昨晚以及今天的工作安排。

    他是個中國通,早年在新加坡擔任警務處長時就與當地華人打過太多交道,漢語可以說是他的第二語言,甚至各地方言,諸如粵語,閩語,客家話等等都能說上幾句。

    「什麼時候連兩個黑幫械鬥這種小事都需要通知我,那些該死的中國人,死多少我才不在乎,讓黎民佑把事情處理乾淨,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好,劉福把他提拔上來難道是嫌自己被我罵的次數太少,我……」麥景陶表情輕鬆的敲了下桌面,用嫻熟的中文罵著,隨手打開黎民佑那份報告,嘴裡嘶的一下吸了口冷氣:「那個混蛋……死亡七十八人,重傷致殘者兩百三十一人?中國人在香港打第三次世界大戰嗎?黎民佑是不是覺得港島區總探長的位置不舒服,需要去找個僻靜角落冷靜下!這種報告怎麼可能是真的,駁回去,告訴他,把傷亡人數想清楚之後再公佈,別讓我再看到這種駭人的數字,我心腸很軟,見不得太多傷亡。還有,告訴那個混蛋,如果我在報紙上,尤其是英文報紙上讀到這個新聞,或者港督府,布政司的那些大人物也聽說了這件事,我就對外宣佈,黎民佑身為警務人員,勾結黑幫,擾亂社會治安,他就是想被調去守鄉下都不可能,最好的下場就是去監獄度過下半生!就這樣告訴他!」

    「YesSir!」

    把黎民佑的報告好像垃圾一樣從桌上丟出去,麥景陶不耐煩的拿起第二份報告,嘴裡抱怨著:「我早上的好心情都因為這份報告毀了,我女兒今早可是親自幫我做了煎蛋……安排兩百名到三百名警員?勞工處是不是認為警察都很閒,隨時為了勞工處待命?只有一百人,讓衝鋒隊那些印度人趕過去抓人,我喜歡印度人,因為印度人從不會在乎中國窮鬼要幹什麼,不聽勸阻就直接抓回去,讓他們的家屬去警署領人……」

    「Sir,戰後重新歸隊的印度籍警員半月前就已經全部合約期滿獲准離隊。」助理在旁邊輕輕開口,打斷了麥景陶的幻想,提醒道。

    自從印度獨立之後,在香港警隊工作的印度籍警員就按耐不住歸國的心思,急著離開香港重返故鄉,哪怕在香港擁有比本地華人稍高的地位,也阻止不了這些印度人歸鄉的熱情。

    麥景陶用鋼筆在報告結尾簽了自己的名字,遞給一名助理:「該死的印度人,新招募的巴基斯坦人還呆在警校培訓他們就急著滾回家……好吧,讓中央警署與上環警署安排五十名軍裝,然後從總部調集八十名衝鋒隊趕過去,讓勞工處的人問清楚那些窮鬼的罷工理由,是因為中國老闆拖欠了他們的薪水還是英國老闆在幫他們積攢利息,如果是中國人拖欠,就讓勞工處的人收拾一下那些僱主,別總是讓那些中國吸血鬼商人剝削窮鬼,最後要讓英國人幫他們擦屁股,中國警察不如印度警察可靠,讓他們抓人他們只會敷衍了事。」

    「YesSir!」

    麥景陶拿起最後一份保安科政治部送來的文件,翻了一眼臉色微變,抬頭對面前的助理問道:「你剛剛說昨晚西環,是哪兩個黑幫社團發生械鬥?」

    助理低頭翻看了下記事本:「兩個社團的名字,一個叫做和群英,也叫做群英,群英堂,一個叫做和安樂,也叫做安樂堂,水房。」

    「和安樂,安樂堂。」麥景陶點點頭,把文件合攏:「安排車,我要去布政司署。」

    「需要幫您準備什麼文件資料隨身攜帶嗎?」助理恭謹的開口發問。

    麥景陶灰藍色的眼眸凝在桌面那份文件上,微微搖頭:「暫時不需要,讓勞工處在這個上午就把中國工人罷工聚集的事情處理乾淨,我這兩日內沒有人手陪他們玩遊戲,把這份文件裝進公文包,陪我去布政司署。」

    說完,麥景陶起身走向衣架,去摘自己的外套,助理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份警隊政治部發來的文件,眼睛在上面掃過。

    《A:內部傳閱:》。

    看到這個文件名字,助理有些不在意的拿起文件掀開掃了一眼,因為政治部分AB組,A組是行政部門,負責政治部日常的文件往來,B組才是行動部門,而內部傳閱則是政治部文件保密程度的最低級,政治部文件保密程度分為絕對機密,高度機密,機密,內部傳閱四種,所謂內部傳閱是指不宜公開的文件資料,對香港及英國無影響但對鄰國或他國稍有價值的資料。

    可以說香港大部分政府職能部門的辦公公文都屬於內部傳閱級。

    掀開文件的封面,內部只有薄薄的一頁:

    「政治部呈處長辦公室:馬來亞聯邦報載,有華人三十七人於沙撈越新福州從事間諜行為,走私優質橡膠樹種十八公斤,被英籍軍警當場抓獲,執行槍決,經查,三十七人自香港赴馬來亞聯邦,身份皆為香港安樂堂成員,茲經本部門調查,安樂堂於香港淪陷前曾獻媚日軍,此次朝鮮戰事困頓……」

    後面的文字助理沒有再看下去,收起文件跟隨麥景陶出了辦公室,不過即便不去看,他都已經知道後面說了什麼,無非是香港淪陷之前,這個叫安樂堂的幫派提前投靠日本人,這次朝鮮戰爭聯合國軍推進不力,局面僵持,而且澳門最近動盪,中國大陸隨時可能在武力收復澳門的同時順便把香港也收回去,這個安樂堂說不定又動了提前投靠中國大陸的心思,所以安排人去走私橡膠樹種獻媚。

    看到這個文件,處長如果直接簽署命令打擊安樂堂,助理不覺得奇怪,可是去布政司署,為什麼?

    ……

    「大佬,這麼勤力,難得在公司遇到你。」宋天耀輕輕推開褚孝信辦公室的門,看到褚孝信伏在辦公桌上正表情認真的翻閱報紙,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到來,足足兩分鐘之後,才忍不住開口說道。

    褚孝信把頭抬起來,看到門口的宋天耀,笑了下:「是不是來取錢?早就幫你準備好,我讓……」

    「不是缺錢用,本來是見書恆哥,聽書恆哥說你在,所以來見見你。」宋天耀邁步走進辦公室隨手關上門,然後露出個輕鬆的笑容,打著哈欠坐到褚孝信對面的座位上:「又累又餓,大佬,你這麼認真,讀的乜鬼?準備考出國留學?」

    褚孝信把報紙扔到桌面上,宋天耀掃了眼報頭,記錄八卦故事的《伶星日報》。

    「這麼認真的看這種報紙。」

    「撲街的漢奸居然做了愛國義士?好多小報今日都登了新聞出來,講安樂堂的人跑去新福州幫大陸偷運橡膠樹種,被當地軍警抓獲槍決。」褚孝信指著報紙頭版一處新聞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不置可否的笑笑,沒有理會,褚孝信則皺著眉說道:「我是不相信那些撲街會愛國,多半是同當年投靠日本人一樣,牆頭草而已,這種人,被槍決都不可惜,能少開幾個鴉片館我都算他愛國!」

    「大佬,藥業協會現在你是會長,有個叫馮義昌的傢伙你認不認識?」宋天耀並沒有去接褚孝信的話題,而是轉移話題說明了今天的來意。

    褚孝信點點頭,他如今是香港藥業協會的會長,手裡握著各大製藥公司的代理權,整個藥業協會賣西藥的中國人都要看他的臉色。

    「當然認識,馮義昌嘛,五邑人,跟在章家身後鞍前馬後,當初還想與章玉階玩苦肉計的花樣,後來等章家撤走,被書恆哥又打又拉搞了幾次,現在已經服服帖帖。」

    「知不知道我三嬸同允之?」

    「林家的嘛,怎麼了?」褚孝信抬起頭望向宋天耀,似乎有些回過神來:「你那個妹妹我記得姓馮……不會是……」

    宋天耀淡淡的說道:「馮義昌是允之的大伯,允之的父親就是被他擠兌分家,說起來,三嬸成了寡婦,也要算他一份。」

    「騰」的一下,褚孝信站了起來:「那還用說,等什麼,書恆哥……」

    他準備直接叫褚書恆進來,把馮義昌的藥品生意全都停掉,趕盡殺絕,這邊宋天耀已經急忙攔住他。

    自己這位前老闆,對待朋友兄弟真的無可挑剔,可是性情也始終帶著些急切暴躁。

    「我想請大佬你幫忙約馮義昌出來一起吃個午飯,我有些話同他聊,你是我大佬,在旁邊幫我助威,我底氣更足些。」宋天耀把手裡的煙盒遞給褚孝信,取出打火機幫對方點燃,微笑著說道。

    看到宋天耀沒有了最初進辦公室時的疲倦和輕鬆,臉上又掛滿難分真假的笑容,褚孝信吸了口香菸:

    「庶出兄弟娶老婆娶了你的三嬸,算馮義昌倒霉,這次撞到你。」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03
第三九六章 猜不中

    總警司韓德森怒氣衝衝的走進會議室,對著早就環坐在會議室長桌前的香港,九龍,新界三區各個探長咆哮道:

    「你們是怎麼做事的!尤其是你,黎探長,你就是頭豬玀!混蛋,這種事發生在你轄區的港島西環,你要承擔所有責任!西環警署湯探長,你也一樣!」

    劉福身為總華探長,此時坐在會議桌最靠近韓德森的位置,聽到韓德森召集他們開會之後,第一刀就先砍向黎民佑,臉上卻不見慌亂,而是先隨著韓德森的目光一樣,惡狠狠的瞪了黎民佑一眼,又陪著笑臉對韓德森說道:

    「長官,消消氣,黑社會斬人這種事,每天都有發生,就算是死的多了些,大不了我們保證接下來兩個月沒有刑事案件,命案發生,把它平均一下,不就OK了?何必因為這種事大發雷霆。」

    韓德森運著氣坐在中央位置上,掃視了一圈表情各異的華探長,對劉福的話不屑哼了一聲:「兩個月沒有刑事案件……你以為警察是預言師嗎?」

    此時會議桌前的探長們,逢年過節,韓德森的生日,他太太的生日,甚至連他家中英國女傭的生日,都會送上各式禮物祝賀,韓德森對這些探長往日作為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即便是昨晚發生的黑幫械鬥,他現在也並不是真的發怒,只不過擺出一副造型來,因為早在昨晚事情發生後,黎民佑不僅先通知了他,還連夜讓人額外送了價值十萬港幣的金飾到他的別墅,甚至黎民佑的報告能出現在麥景陶的辦公桌前,也是他打過招呼的結果,他此時的這番話,不過是要保住黎民佑,讓蠢蠢欲動的其他探長們收起心思。

    「長官說的對,警察當然不是預言家,可是我們這些還算勉強中用的傢伙,在各自轄區都有些力度,我現在向長官你保證,各個轄區警署,兩個月內,保證不允許發生命案,重大刑事案件,如果哪個轄區出現,該區探長就地免職,決不姑息!」劉福拍著胸口,站起身說道。

    說到這裡時,他獰笑著看向黎民佑,嘴裡用土話罵了句髒話:「不過黎探長這次處置不力,讓長官和我們大家這麼被動,我看李探長的位置不如讓張探長接手……」

    他話說到這裡,眼睛已經從黎民佑轉到張榮錦身上,張榮錦最開始坐在這裡時,一直等著看劉福與黎民佑的好戲,港島西環昨晚兩個字頭大械鬥,黎民佑個白痴居然沒能把事情壓住,反而傳到了鬼佬的耳中,不被罵個狗血淋頭才怪,說不定又要幾十萬港幣拿出來才能勉強穩住位置。

    可是等聽到劉福剛剛說要給黎民佑教訓,撤他剛剛坐上去的港島總探長位置,張榮錦就暗叫一聲不好。

    果然,劉福把話引到了他張榮錦的頭上。

    「劉老總的話有理,黎探長辦事不力,被撤職也是理所當然,港島區總探長這個位置,當然是交給九龍總探長張Sir接手,劉老總的話我完全贊同!黎探長不配做港島區總探長的位置!張探長才是最合適的人選!」還沒等張榮錦反應過來,新任油麻地差館華探長顏雄已經站起身,滿臉正氣的開口。

    劉福提出要撤黎民佑的職務,顏雄對黎民佑落井下石,在場眾人都無可厚非,全都聽說了黎民佑收攏李就勝警隊舊部,打壓顏雄的死黨藍剛的事,此時能有機會踩黎民佑一腳,顏雄站出來,大家反而覺得顏雄對兄弟很講義氣,夠朋友。

    張榮錦聽到顏雄這番話,鬆了口氣,抬眼瞥了顏雄一下,顏雄為藍剛出頭故意接劉福口是心非的這番話,他是欣賞的,可是顏雄過於無腦,這時候為藍剛出頭找黎民佑的麻煩,反而等於保住了黎民佑。

    果然,顏雄說完之後,劉福皮笑肉不笑的對顏雄點點頭,然後轉臉對韓德森媚笑:「長官,顏探長和我都認為可以把黎探長的位置撤掉,由張探長接手。」

    張榮錦表情沉穩的坐在原位紋絲不動,韓德森看看顏雄,又看看黎民佑:「張探長,你的意見呢?」

    「做人要有頭有尾,有始有終,長官,麻煩是黎探長搞出來,沒理由半路把其他人調過去替他處理首尾。」張榮錦朝韓德森說道。

    說著又看向雲淡風輕的劉福:「何況九龍區工作繁重,剛剛劉老總又說要兩個月不能有命案,刑事案件發生,我怕我調去港島,九龍區新探長不熟悉轄區工作,很容易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後面這句話其實就有些威脅意味在裡面,如果劉福想讓他張榮錦來擦黎民佑的屁股,那九龍區他張榮錦也可以讓五邑幫派搞出些讓鬼佬更焦頭爛額的大事件。

    「黎探長,看看你惹出來的麻煩,沒有同僚願意幫你處理,既然大家沒人願意在現在接手黎探長的工作,那麼,黎探長?」韓德森輕輕敲動著桌面,望向始終面無表情的黎民佑。

    黎民佑馬上起身,身體繃直:「Sir!」

    「再給你一次機會,把這件事的後續影響處理好,突出警隊正面形象,我不想再知道這種械鬥案是因為處長和布政司署打電話給我!如果處理的好,你就繼續做港島區總探長,如果處理的不好,你就準備去穿軍裝一直穿到退休。」

    「YesSir!」黎民佑雙腳皮鞋鞋跟用力撞了一下,伸手敬禮吼道:「保證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Thank you,Sir!」

    ……

    馮義昌今年剛好是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紀,為人沉穩圓滑,接到利康公司褚書恆打到他西藥行的電話,講褚孝信約他一起中午去九龍飯店吃飯的消息時,下巴上的鬍鬚都恨不得高興的抖起來,臉上的喜色藏不住。

    章家自從垮台之後,他馮義昌作為五邑人,生意的確受到些影響,往日能被章家優先供應的熱門藥品,如今要先等褚孝信關照過黃笑球等等幾個潮州人之後,才輪到他,可是褚孝信並不白痴,之前藥業協會大部分都是五邑人,下馬威過後,自然也要和平共處,總不能搞到藥業協會分裂為五邑與潮州兩大派系,他馮義昌投靠褚孝信投靠的最早,褚孝信也需要他幫忙樹立在五邑人中的形象,所以總體而言,除了供貨速度比章家時期稍慢外,偶爾幫褚孝信在會議中演一出雙簧外,幾乎沒有其他影響。

    他一直想與褚孝信之間的關係拉的更親近,畢竟只要抱住褚孝信,擴大一下生意規模不成問題,黃笑球,當初被章家收拾的很慘,只是因為潮州身份,向褚孝信說過些章家過往的消息,算是幫過利康公司,如今已經是藥業協會副會長,藥品生意之外,已經又計畫開起了醫院。

    可是苦無機會,褚孝信是潮州人,上面還有個潮州商會會長的老豆,而他馮義昌只是五邑商會一個無名小角色,連五邑商會會長蔡文柏都沒什麼機會接觸,更不要說去和褚家攀攏,他倒是有兩個樣貌不醜的女兒,只要褚孝信願意,姐妹倆個一起送去褚家幫褚二少做妾,馮義昌都心甘情願,可是褚孝信已經有了盧家的女兒做未婚妻,他馮義昌的女兒再天姿國色,敢在得罪盧家的情況下去勾引褚孝信爭寵嗎?全家活得不耐煩了?連他都已經聽說,往日的風流紈袴浪子褚二少,如今已經沒有風花雪月的傳聞傳出久矣,多半是盧家那位女兒也是個能拿捏住男人的厲害人物。

    如今褚孝信居然主動打電話給他,約他一起吃午飯?

    馮義昌坐在太師椅上想了很久,甚至細微小事都沒有疏漏,確定這一年來都沒有得罪過褚孝信,沒有得罪過褚家,甚至連同行業競爭的潮州生意人都沒有得罪過。

    既然他沒有得罪潮州人,沒有得罪褚家,沒有得罪褚孝信,那褚孝信約他吃飯就不該是找他的麻煩,應該是準備最近與藥業協會五邑方面的成員示好,第一個想到了他最先投靠示好的馮義昌,褚孝信做了這麼久會長,也該懂得讓會中成員分潤些好處,利益均霑,這樣也方便大家把他抬的更高。

    「去廚房把夫人準備中午吃的蝦餃裝進食盒,把夫人首飾匣裡最綠的那串手鐲揀出來裝好,我臥室多寶閣裡那串得來的手串也裝好,等下我要帶去給褚先生,再把我新界鄉下那套園子的鑰匙拿過來……」

    急切卻不失心思的準備好幾樣禮物,坐上汽車,司機費了很大力氣才打聽到九龍飯店的位置,從港島搭火輪到九龍,最終在九龍城寨外,總算找到了這處不起眼的木製兩層樓,掛著九龍飯店的招牌。

    在汽車後座上,馮義昌閉著眼睛把可能發生的對話全都琢磨了一遍,確定沒有疏漏,又看看時間已經不早,這才讓司機提著食盒陪他一起進了九龍飯店的門。

    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迎上來,露出個豁齒笑容:「兩位老闆,來食飯,樓上有包廂……」

    「小鬼,褚先生到了嗎?」馮義昌沒有理會這個少年,走在旁邊的司機朝少年問道。

    少年眨眨眼還沒說話,櫃檯後一個成熟風韻十足的少婦走過來,不急不躁的說道:「兩位是褚先生約的貴客?樓上請,褚先生已經在包廂內飲茶,阿毛,帶客人去樓上天字號。」

    馮義昌朝女人講聲多謝,甚至都不敢多去打量對方姿色,唯恐這個老闆娘模樣的女人與褚孝信有關係,自己表現失矩,被她在褚孝信面前講幾句,就足夠他喝一壺,取出兩元零錢給了少年打賞,這才跟著連聲道謝的少年朝樓上走去。

    少年推開天字號包廂的木門,讓出門口位置:「兩位老闆裡面請,褚老闆,您請的客人到了,我這就讓廚房幫你們傳菜。」

    得了兩次賞錢的少年歡呼著退出去,馮義昌邁步進了包廂:「褚……」

    剛剛吐出一個字,卻發現褚孝信背對著包廂的門站在窗口處,打量著街景,而旁邊一個青年則笑眯眯的坐在餐桌前推出兩個茶杯,舉著茶壺朝茶杯內斟茶,嘴裡熱情說道:

    「馮老闆,我也是不久前才搞清楚,我們之間原來還是親戚,我有個妹妹叫馮允之,馮老闆應該知道吧,哦,對了,忘了介紹我自己,鄙人,宋天耀。」

    馮義昌想過好的壞的數十種與褚孝信這次見面的開頭,也知道褚孝信曾經有個叫宋天耀的秘書,可是仍舊沒有猜到,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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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七章 無關好壞,只問因果

    隨著宋天耀見面的這一句話,馮義昌幾乎感覺自己後背瞬間被冒出來的冷汗打濕透!

    如今與褚孝信和利康公司打交道的人,邊個不知道這位褚二少能配上太平紳士胸針,利康公司眨眼間成為藥業龍頭,面前這個笑容滿臉的宋天耀出力最多,幾乎是一個人站在利康公司台前,與章家四兄弟打擂台?

    後面這傢伙自己去搞假髮生意,更是輕描淡寫間血雨腥風,把他當白痴的那些工廠老闆,如今全都做牛做馬,工廠加班加點生產假髮,好處卻全都被宋天耀一個人賺到?

    自己那個見面不超過三次的侄女乖娘馮允之,是宋天耀的妹妹?

    甚至馮允之這個名字,馮義昌都是後來聽家人掃墓偶遇林逾靜與女兒乖娘回來後說起,才知道庶出死鬼弟弟的女兒有了個名字,叫馮允之,也知道了林逾靜又再嫁了個姓宋的苦力頭目。

    之後就再沒有林逾靜母女的消息,此刻聽到,不亞於炸雷。

    宋天耀與那個姓宋的苦力頭目是一家人?

    馮義昌腦中努力把所有消息糅合在一起,得到這個結論之後臉色大變,嘴唇都微微抖了起來,眼神無助的望向背對自己的褚孝信,希望褚孝信此時轉身能說一句話打破尷尬,可是褚孝信像是聽不到宋天耀的話,身體搭在床邊,抖著左腿朝外張望。

    「馮老闆,不用擔心,過去大家不認識,當然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今天來也是我聽說允之有這樣一個伯伯,特意請褚先生幫忙約馮老闆你出來,大家坐一坐,過去那些不開心的往事,與我宋天耀無關,我只在意以後。」宋天耀一直打量著馮義昌的臉色足足幾十秒之後,才起身與馮義昌握手,同時親切的說道。

    馮義昌能在生意場打滾多年,雖然沒有大智慧,搏不到大富貴,可是馮家能衣食無憂,成為小富之家,靠的就是他圓滑伶俐,此時宋天耀伸出手與他握在一起,馮義昌眼神就從絕望中掙脫出來。

    宋天耀剛剛那句我只在意以後,顯然是有些以後的事同他聊聊。

    「宋先生,友華去世太早,彼時兵荒馬亂……算啦,講過去做什麼,宋先生既然今日見我,不妨直講,允之母女想要什麼,只要你開口,哪怕是馮家全部,我也不會拒絕。」馮義昌剛開口時還想辯解兩句,可是想到宋天耀這句話,乾脆的擺出一副坦然模樣,把本來想說的話嚥回去。

    宋天耀望著馮義昌這般模樣,笑著轉回身,對背對包廂望向外面的褚孝信說道:「大佬,我講什麼,馮老闆一定是這樣,他這種人當然值得做朋友。」

    褚孝信慢慢轉回頭,打量著馮義昌:「馮老鬼,阿耀同我講這件事時,我第一反應是趕絕你,是阿耀勸我,不知者無罪,你那時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褚先生,我……命運有時真的是捉弄人,當年做錯事是我……」馮義昌微微鬆口氣,看起來宋天耀與褚孝信兩人只是先給自己當頭一棒,隨後應該是有事同自己談。

    宋天耀端起一杯茶遞給馮義昌:「馮老闆,這個世界對每個人而言,並沒有好與壞,對與錯。」

    「是嗎?」馮義昌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脫口問道。

    宋天耀又分了杯茶遞給褚孝信,最後自己端起一杯茶,微笑說道:「只有因與果。你覺得呢?」

    沒有好與壞,對與錯,只有因與果。

    馮義昌品著這杯不知滋味的茶水,想著宋天耀說出的這番話。

    「好與壞,對與錯,不過是外人看你在他眼中的模樣,唯獨因與果,是屬於你自己的,種因,受果,這一生無論成佛,入魔,是自己當年種下因,以後自己受的果,怎麼,馮老闆你外出食飯也要自帶菜品嗎?」宋天耀似乎不急著與馮義昌直入主題,隨便聊聊因果之後,看到馮義昌身後司機手裡拎的食盒,笑著問道。

    馮義昌急忙說道:「褚先生,宋先生都是吃過山珍海味的人,我這種人也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來謝這一餐,還好家中女傭做的一手好蝦餃,倒是有些大酒樓時常登門求教,勉強帶來些讓褚先生,宋先生嘗一嘗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小食。把食盒放下,去車裡等我。」

    司機把食盒裡的兩籠還熱著的蝦餃端上桌後下樓離去,褚孝信拿起筷子對馮義昌和宋天耀說道:

    「主人請吃飯,酒菜還沒送上來,倒是先吃客人帶來的東西,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

    馮義昌帶來的這兩籠蝦餃賣相的確不俗,尋常蝦餃餃子皮是用面做成,他帶來的蝦餃餃子皮卻是用菠菜嫩葉做成,翠綠剔透,而且與面皮般,同樣堆疊出了十二道褶皺花紋,每個蝦餃底下點綴著金箔,頂部餃子皮上還放了一圈燕窩,中間圍了一撮金黃魚翅,只是看起來,就讓人食慾大增,遠看簡直如同是翡翠玉器,貴氣非凡。

    馮義昌說大酒樓時常登門求教的話,看蝦餃賣相就不是吹牛,不要說宋天耀,連褚孝信都沒吃過這麼精緻漂亮的蝦餃。

    等酒菜送上來,三人圍在桌前邊吃邊聊,宋天耀始終沒有急著提起今日見自己的話題,馮義昌有些心急,因為他猜不出對方的心思,萬一這餐飯不明不白就結束,他一無所知,過兩日宋天耀或者褚孝信卻當他故意刁難,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眼看一小壇潮州糯米酒已經見底,可是宋天耀仍然沒有說起來的打算,馮義昌端起酒盅主動問道:「宋先生,不知允之母女現在生活如何?」

    林逾靜是林家的人,宋天耀與林家不睦,這些事他都清楚,此時他雖然不知道宋天耀為什麼見他,但是對方見面時先提了允之母女,他就已經知道很可能是要讓馮家捲入林家與宋天耀之間的爭鬥。

    老實說,馮義昌臉上掛著笑,心中卻在泛苦,林家也好,褚家也好,他一個小小的藥材商人,哪邊都得罪不起,可是他也知道,必須選邊站,宋天耀先找了他,那他就只能站到宋天耀這一邊,不然的話,哪怕他沒有幫林家的打算,也已經是宋天耀的敵人,褚家收拾林家也許吃力,但是收拾他馮義昌,不過是閒話一句而已。

    「這就是我說的因與果了,如果當初沒有馮老闆因為家事把令弟趕出家門,他也怨恨滿胸,沾染菸癮,更不會早逝,我三叔也不會遇到三嬸,允之也不會成為我妹妹,也不會有今日這一餐,這就是當年種因,現在受果,今日也與當年一樣,馮老闆,我有件事想問清楚,我三嬸從林家到馮家,是只有一張妹仔文書還是堂堂正正領了婚書?你種哪一種因,以後受什麼樣的果,沒有人幫你。」宋天耀停下筷子,語氣隨意的說道。

    馮義昌用手帕抹了抹微微見汗的額頭。

    林逾靜怎麼到的馮家,他當然知道,是他當時仍健在的母親與林家大夫人作主,把林逾靜明嫁實賣送到了馮家,對外宣傳是嫁女兒,實則是賣妹仔,女兒鬧起來能爭家產,可是賣出去的妹仔,就與原來家人再無關聯,哪怕最後上到法庭上也不怕。

    「雖然當年的確是有一張妹仔文書隨著允之娘來了馮家,不過年深日久,加上兵荒馬亂,那份文書早就沒了,我可以說允之娘是堂堂正正嫁到林家,可是林家應該還有一份,會被拆穿。」馮義昌思索了一下,如實說道。

    宋天耀臉上掛著和煦笑容:

    「那些都不關馮老闆的事,被林家拆穿,出了問題,也是我宋天耀一力承當,我今日只想求馮老闆和馮家上下老小,在必要時幫我作證,講一句我三嬸是當年明媒正娶入的馮家,而不是被當作妹仔賣進林家就可以,種什麼樣的因,得什麼樣的果,馮老闆,你幫不幫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03
第三九八章 如果還能拿起刀,就再打一場

    土瓜灣碼頭,雷英東披著一件髒兮兮的大衣從柴油貨船的船艙裡鑽出來,睡眼惺忪,先朝自己手下不耐煩的問了兩句,等看到蹲在船頭吸菸,逗弄養在船上用來看船的狼狗的黃六,愣了一下,邁步走了過來,把正被鐵鏈死死拴住,卻仍舊呲著牙齒朝黃六的位置不斷撲跳吠叫的狼狗交給手下帶去船尾,這才開口打著哈欠說道:

    「六哥,中午跑來我的船上調戲公狗,吵我睡覺,你有沒有公德心啊?昨晚有船貨被大天二扣到,我忙到天光亮才拿錢出來解決掉,已經夠火大,好不容易睡個覺,你又來?」

    他在海上跑船,沒有固定作息時間,不過大半時候都是晚上裝貨開船,極少白日出海,昨晚有艘裝載柴油的貨船被大二天在澳門海域附近追上,開價三百萬,收不到錢就殺人沉船,雷英東忙了大半個晚上,請過河卒李權帶著人出面,最終花了三十萬港幣,又給了李權手下五萬塊的車馬費,總算把船和貨帶了回來。

    黃六把煙蒂彈到海水中,起身勾住雷英東的脖子,把他摟到船頭護欄處調侃道:「我老闆讓我問你,有沒有興趣晚上去他家吃飯,我見到這條狗夠肥,不如晚上吃狗肉火鍋。」

    雷英東非常不適應黃六的動作,在黃六勾他脖頸的時候,他手摸到了腰間,遠處的幾個手下也都和他幾乎是同樣的動作。

    「撲街,想多了,我就是綁票也不會綁他這種窮鬼,走啦走啦,站遠處點,再遠一點。」黃六頭也不回的開口說道。

    雷英東也擺擺手,示意手下與自己和黃六保持足夠距離。

    「阿耀現在忙到頭昏眼花,不會有心情請我食飯吧,我怕他對我別有企圖,還是算啦。」雷英東隨口說了一句。

    黃六在他開口的同時,在他耳邊說道:「我老闆有批貨想讓你幫忙運送。」

    「藥材,假髮,他能有乜鬼貨需要我運?這種小事要不要偷偷摸摸好似特務接頭一樣,打個電話就可以啦?」聽到黃六神神秘秘,最後卻只是宋天耀讓他幫忙運貨,雷英東好不容易退去的睡意馬上又湧上來,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摸出支香菸點燃,叼在嘴裡提神:「我臨時安排條大船給他得不得,你讓我先去睡一覺。」

    「兩百公斤橡膠樹種,一百顆橡膠樹苗。」黃六聲音極低語速極快的開口說道:「今晚十點鐘,船就開到香港外海,如果沒人接貨,船直接開進香港被海關盤查,到時發貨的人和船東就等著被……」

    黃六說著,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雷英東聽到兩百公斤橡膠樹種時,嘴裡叼著的香菸就差點掉下去!

    不敢置信的望向黃六。

    終於知道為什麼宋天耀不打電話,而是讓黃六親自來見自己。

    他在香港冒著風險不知販運了多少物資去大陸,自然知道什麼物資最難搞,橡膠成品並不難搞,最難搞就是優質橡膠樹種,中國大陸海南一帶也有橡膠林,可是當地橡膠樹樹種不行,割出來的橡膠產量低,而且質量差,想要發展優質橡膠品種,卻沒有優秀原種用來培育觀察,他不是沒有收到過這種需求,只不過沒有華人橡膠園主敢做他的生意,因為禁運令當頭,美國在橡膠高產國設置的禁運令,把橡膠樹種列為第一大類,最高等級,一旦發現有人向中國供應樹種,動輒槍決或者監禁,甚至全家都可能被當成中國間諜,簡直比走私軍火還要凶險。

    「把對方貨船的航線,接頭方式告訴我,我親自開最快的小艇,運去深圳,找兩條其他船裝些鋼板藥品,去吸引英國水兵注意力,這種殺頭的事,必須瞞天過海,一定不能出錯。」雷英東連續吞吐了幾口香菸之後,才對黃六說道。

    黃六拍拍雷英東的肩膀:「我老闆說,只要你肯做,這批貨他送給你。」

    ……

    「這是雄爺的房子,他吩咐過,讓你安心住在這裡養傷,江湖上的事什麼都不用管,一切等你傷好再說,家裡的傭人都是跟了雄爺夠久的,忠心可靠,需要什麼,吩咐他們就可以。」顏雄的心腹阿躍對躺在床上包裹好像糯米粽一樣的陳泰說道。

    陳泰昨晚帶著和群英的人衝擊和安樂在西環的堂口,大部分和群英成員經過最初的械鬥之後,在和安樂人數優勢下都沒了鬥志,紛紛逃走,只有陳泰帶著幾十個心腹兄弟呼喝酣戰,殺到最後已經脫力的陳泰,被鐵頭蘇打昏交給幾個手下護著陳泰逃走,自己斷後掩護一陣之後,重傷跳下碼頭,生死不知。

    幾個手下跑出沒有多遠,就剛巧遇到顏雄的手下阿躍阿偉,被兩人救下,帶來了這處位於九龍的唐樓。

    「群英的兄弟……」陳泰想要梗著脖頸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忍痛用力也只是微微抬高些頭,身上大小傷口好像刀割一樣疼痛,只能瞪著眼睛對床前的阿躍問道。

    阿躍表情冷淡的說道:「和群英大部分地盤都被砸掉,那些和群英叔伯要麼逃要麼死,現在水房的人宣稱,是群英不講規矩,壞了同門情誼,他們只是反擊,等你出去,可能已經是和群英最後一個大佬。」

    「蒲你阿姆的水房。」陳泰聽完之後,痛苦的閉上雙眼,嘴裡擠出一句話。

    阿躍說道:「養好傷再去蒲啦。」

    這時,外面腳步聲響,顏雄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宋先生,我的人剛巧救下了阿泰,他搞出這麼大麻煩,所以我想問你……」

    隨著腳步聲,外面的人已經進了臥室,阿躍對來人說道:「雄爺,宋先生。」

    陳泰目光複雜的望向來的兩人。

    一高一矮,矮的是新晉油麻地探長顏雄,高的自然是他的遠房表哥,宋天耀。

    「你很威風啊,現在江湖上都在講,你為了幫大佬報仇,同水房的人大打出手。」宋天耀表情木然的對陳泰說道:「不過昨晚威風是威風,可是現在怎麼搞到好像死狗一樣躺在這裡?」

    「耀哥,你如果要算九紋龍的賬,把我交給水房或者旁邊的差佬雄就好啦,或者我現在起身,走出去自生自滅,都可以,不用講這種話。」陳泰勉強扯動嘴角,不肯示弱的說道。

    「果然混了幾日江湖有長進,聽得懂我是在嘲你。」宋天耀走到床頭,打量著躺在床上,身上大小傷口十幾道卻仍然桀驁不馴的陳泰:「想不想幫你的死鬼大佬報仇,我給你機會,如果還能拿起刀,明晚就再去同水房打一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04
第三九九章 看天意

    林孝森陰沉著一張臉,走出了勞工處,遠處罷工的工人已經在軍裝警員的監督催促下逐漸散去。

    來勞工處示威的六百多名工人全都是建築業總工會的成員,這次來勞工會示威的目的,則是為了其中一百多名為林家中區一處在建酒店工程開工的建築工人出頭,理由是林家拖欠了他們三個月的加班費。

    勞工處打電話去希振置業聯繫林家人時,是林孝森聽的電話,得到工人罷工的消息之後,他沒有任何猶豫,讓秘書查算了一下這些人的加班費數目,只有四萬多塊港幣,他動用自己的私人存款,趕到勞工處,當著勞工處官員和工會代表甚至是示威的所有工人,發出了五萬塊港幣。

    得到加班費的工人自然再沒有理由鬧下去,勞工處官員也對林孝森的反應非常滿意,讓他們省卻了很多麻煩,一副皆大歡喜的局面。

    可是林孝森卻沒有感覺到輕鬆,出了勞工處馬上坐車趕往土瓜灣的聯合汽水工廠,建築工人追討那幾萬塊加班費在他心中不值什麼,聯合汽水工廠的工人昨晚捲入和群英與和安樂的械鬥,四個工人被砍死,三十多個工人重傷,現在汽水工廠所有工人人心惶惶,不敢再來開工,這對他來說才是急需解決的問題。

    聯合汽水工廠的工人全都是和安樂成員,雖然頭上有江湖字頭,可是這些工人實際上卻並不是窮凶極惡的江湖人,很多都只是想找個字頭護體,安安穩穩開工揾飯食。

    二哥林孝洽去見和安樂的江湖人,他則要去汽水工廠安撫這些工人,讓他們繼續開工,不要擔驚受怕,自己保證不會再有人來汽水工廠找這些老實工人的麻煩。

    汽水工廠無論如何不能停工,它是林家的現金口袋,可口可樂,玉泉,七喜等等汽水飲料在香港地區的訂單都是由汽水工廠代工,每個月都準時有現金進賬。

    等他進了汽水工廠的辦公室,才發現最近本來負責打理汽水工廠的林孝傑沒有在這裡,還沒等林孝和喝口水,電話就響了起來,工廠的主管接起電話後聽了一下,遞給林孝森:「林先生,是林孝和先生打來的電話。」

    「三哥。」林孝森放下還沒來得及喝一口的水杯,走過去接電話。

    林孝和在電話中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剛剛去了勞工處?怎麼處理的……」

    「小事而已,有班工人去勞工處鬧事,之前酒店工程拖欠了他們三個月的加班費,四萬多塊,我就自己趕過去把拖欠的加班費發掉,現在已經無事。」林孝森沉穩的說道。

    電話那邊的林孝和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說道:「阿森,有時候你要動動頭腦,不要急躁衝動,這種事,不是補足加班費這麼簡單,算啦,你同二哥把安樂堂與汽水工廠的事先搞定。」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林孝森握著電話聽筒有些疑惑,自己第一時間趕去勞工處,把工人遣散,沒有造成大影響,可是在二哥看來,怎麼又是自己衝動?

    他在聯合汽水工廠摸不著頭腦時,林孝和則揉著眉心靜靜立了片刻,吐了一口濁氣,轉頭對精幹沉穩的廖敬軒說道:「敬軒,去查查建築業總工會今天去勞工處的頭目是哪幾個,查到之後,不必問他們收了誰的錢,你替我向他們每人奉送一萬港幣和一顆子彈過去,今天他們去勞工處,我送他們一萬港幣交朋友,可是明天如果我看到他們還帶著人出現在勞工處,我送他們歸西。」

    「知道了,我馬上安排。」廖敬軒說完後,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稍稍遲疑,再度開口:「林先生,電話公司我安排幫忙接線的四個人,獅子大開口,想要……」

    「要多少辛苦錢都轉給他們。」沒等廖敬軒說完,林孝和已經說道。

    「知道。」

    廖敬軒稍稍欠身,轉身出了林孝和的辦公室。

    ……

    「老闆,雷疍仔那邊已經通知過,勞工處那邊的工人也都已經全部散掉,四叔告訴我,是林家叫林孝森的人出面,不是林孝則,林孝和兩個人中的一個,也沒有太多話,乾脆的把錢付清。」黃六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對坐在杜理士酒店客房沙發上閉目養神的宋天耀輕聲說道。

    宋天耀揉著眉心:「林孝森?是林孝和沒有反應到,還是林孝森自己急匆匆沒有和林孝和商議,就擅自做主?看來林欺神壞事做太多,老天都不幫他的兒子,讓顏雄孝叔他們做事。」

    穿著警裝的趙文業和顏雄的手下阿偉,兩個人並排坐在客廳靠近窗邊的一處位置上,臉色稍顯緊張的望向對話的黃六與宋天耀,尤其是趙文業,不時吞嚥口水。

    「還有,六哥你過去幫孝叔顏雄他們,那邊不能出紕漏,必須把人留下,今晚我要讓林孝和無暇分心,明日收走林家的一切。」

    「那你這裡……」

    宋天耀睜開雙眼,朝黃六笑笑:「六哥,如果我在英國人的酒店裡,旁邊還有兩個配槍的差佬保護,何況等下石智益石處長和他太太還會過來一起喝咖啡,我女朋友和她那個導師也會過來一起聊聊天,這種情況下都被人做掉,那我只能說自己罪大惡極,老天都要我必須死,去吧,你自己小心些,晚上等你回來一起宵夜。」

    「小子,懂不懂開槍?」黃六望向趙文業:「不要隨便開門,哪怕門外是服務生,一定要照顧好宋先生。」

    「走吧,六哥,你哪裡是保鏢,分明是保姆。」宋天耀從沙發上起身拍拍黃六的肩膀,笑笑:「這裡不是沒王法的澳門,這裡是香港,我搞出了這麼多鬼佬圍在身邊護體,如果林孝和還能第一時間想到幹掉我才是唯一活路,並且真的不顧一切讓人來酒店殺了我,那就是我太蠢,也是他太蠢,就看老天的意願,是鍾意讓夠蠢的我死,仲是讓夠蠢的林孝和死。」

    黃六也笑了一下:「當然要囉嗦些,早知道你自己安排的這兩個菜雞拿著把槍感覺都快要尿褲子,都不如我讓雷疍仔派他兩個手下過來照看你,我走了。」

    他說完後轉身離開杜理士酒店,比起留在酒店保護宋天耀,宋天耀交代給他一件更重要的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04
第四零零章 林家沒人性

    「廖先生,今早帶工人去勞工處鬧事的那些工會頭目了,有七個是工會頭目,現在全都在這處未建完的樓裡飲酒慶祝。」廖敬軒的一個手下,走到廖敬軒的汽車前,打開車門,等廖敬軒下車之後,指著不遠處一棟還沒有建造完成的樓宇說道:「我們盯了他們一個多小時,沒有其他人出入,只有十三個人,除了那七個頭目,還有幾個應該是普通工人,他們買了滷味和白酒,站在外面都能聽到他們在裡面划拳的聲音,不過旁邊就是另外一處工地,有上百號加班的工人在開工,如果動靜太大,很容易把其他工人引來。」

    廖敬軒戴著白手套的手抬起來,把中山裝的頂扣扣好:「去送錢給這些人,又不是要和他們動手,怎麼會有大動靜,這些人的住處,親人等等消息都查清楚了嗎?」

    「全都查清楚了,如果廖先生點頭,今晚就可以依次登門拜訪。」這名手下說道。

    廖敬軒點點頭:「那就好,帶我進去,天色漸晚,我還沒有吃飯,剛好與這些人一起吃些東西,把我車上那壇林先生送的西府鳳翔酒取下來。」

    三個手下陪著廖敬軒朝這處位於九龍油麻地的樓宇工地裡走去,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踩著有些坑坑窪窪的土路,果然沒等進入樓宇內,就已經能聽到裡面傳來的笑談聲。

    今早帶人去勞工處聚眾示威的十幾個人,在樓宇第一層點了兩盞油燈,用一張木板墊了幾塊磚石充當餐桌,此時全都圍攏在木板前,木板上擺著十幾個瓷瓶藍簽的五加皮,各種滷味,當中甚至還擺了一頭不大不小的烤乳豬。

    尋常工人,哪裡有錢飲這種瓷瓶五加皮,都是打些散酒,只看這桌已經有些狼藉的豐厚菜品,就能看出這十幾個人是乍然而富,用這些油水來祭五臟廟。

    廖敬軒邁步進入樓宇內之前,用左腳的皮鞋故意踩在一根斜搭在旁邊木條上,木條被一腳踩斷,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邊個!」裡面正在飲酒的人中有人聽到動靜,扭頭朝著廖敬軒的方嚮往來,其他十幾個人也都紛紛放下酒杯碗筷,順著聲音望來,有些反應快的,更是已經隨手抄起身邊的鐵鍁,鐵錘之類工具。

    「各位,我路過這裡,聽到裡面酒肉香味,忍不住想要過來嘗幾塊,不過我不是空手而來,我這裡有壇西府鳳翔酒,民國二十二年陝西鳳翔柳林蘇家酒坊釀造,藏到現在已經快要二十年。」廖敬軒不急不躁的慢慢走到燈火照耀下,舉起手裡的一小壇白酒,溫和的笑道。

    十幾個人彼此對視了一下,為首的三四個皺著眉打量廖敬軒和身後的三人,看四人的樣貌穿著氣質,與自己這些整天在工地賣力的苦力工人顯然不是一路人。

    「這位先生,我們是這裡的工人,趁著今晚不開工,所以湊錢買些酒肉祭肚裡的饞蟲,不知道您是?」一個看起來濃眉大眼的中年人用桌上髒兮兮的毛巾擦了擦雙手油漬,從木板前站起身朝廖敬軒問道。

    廖敬軒示意手下停步,自己則走到木板前,左手托著酒罈,右手從口袋裡取出一柄小匕首,寒光一閃,啪的一下削去酒罈泥封,頓時酒香四溢。

    他把開封的酒罈慢慢放到木板上,朝眾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我叫廖敬軒,來請各位飲杯酒。」

    他這番做派,眾人更加不敢答話,都有些警惕的望向廖敬軒。

    廖敬軒把匕首慢慢放回口袋,嘴裡說道:「童金川,工會副主席,祁同偉,工會司庫,孔元川,工會副秘書長,狄通,工會通訊委員,謝阿貴,工人代表,路得球,工人代表,桂大江,工人代表。」

    被他點到名字的幾個人都變了臉色,最先站起身的那個中年人對廖敬軒說道:「這位先生,你到底有什麼事?」

    「你叫做童金川?」廖敬軒從桌上拿起一個空碗,慢條斯理的朝裡面斟著已經略顯粘稠的酒液,然後把碗端起來,對中年人問道。

    「是我。」

    廖敬軒自己閉上雙眼,陶醉的品了一口酒,然後朝身後的手下襬擺手,一個手下走上來,把一卷鈔票塞進童金川的手中,然後就退了回去。

    童金川低頭看看手裡這卷鈔票,又看看正回味著酒香的廖敬軒,剛想說話,似乎又感覺這卷鈔票中間略硬,把鈔票展開,一粒黃澄澄的子彈正躺在維多利亞女王的頭像上。

    「之前有人讓你們去勞工處聚眾罷工,這錢是辛苦費,今天各位辛苦了,不過明天開始,不要再去了,不然下次我再來請各位飲酒,子彈不會再和鈔票一起出現,而是會從槍口裡射出來,而且還會射向各位的家人,讓你們下去團聚。」廖敬軒端著酒碗,似乎很滿意他這番話之後,整個第一層工地徹底安靜下來的感覺。

    「七位工會幹部,人人有份,吃完這一餐,拿上錢安靜散去吧。」

    隨著他這番話說出來,身後的三個手下走過來,丟出七八卷鈔票和六顆子彈到木板上,丟在油光閃閃的烤乳豬旁邊。

    廖敬軒坐到木板前一處空位上,摘下手套,探手拈了一粒漬了鹽水的羅漢豆入口:「下次做事要想清楚,再想被人當作槍來用,就要有被人槍殺的覺悟。」

    「是……是林家……你是林家的人?」童金川手裡抓著鈔票,臉色陰晴不定的問道。

    廖敬軒三指端起酒碗:「我是個剛巧路過,進來混些吃喝的路人。」

    「啪!」廖敬軒旁邊的一個工人用力啪了下大腿,朝童金川說道:「當初我就說不該聽那人的話,與林家做對!」

    他說著話,沾滿油漬的手已經去抓桌面上的鈔票:「既然林家送錢過來,當然是這位廖先生怎麼說怎麼好,我以後不再做了,拿錢回去做些小生意,鬼才願意整天在工地吃灰。」

    「這位朋友很有魄力。」廖敬軒笑了一下,側過臉打量對方:「你叫什麼名字?」

    「姚春孝,大家都叫我爛命阿孝。」抓錢的漢子頗有些蒼老,赤著胸口,穿一條髒兮兮的褲子,外套被纏在腰間,此時聽到廖敬軒問自己,手裡一邊去抓錢,一邊說道。

    桌上既有鈔票,又有子彈,可是鈔票顯然不夠在場所有人每人一卷,先下手的有鈔票,動手慢的恐怕就沒有錢拿,所以姚春孝一動手,其他人也都伸手朝桌上抓去。

    「二桃殺……」站著的童金川突然皺皺眉,想到個詞語,還沒等他說完!

    「砰砰砰!」

    槍聲突然響起!

    廖敬軒帶來的三人身體猛的一震,隨後朝後倒去!

    廖敬軒在第一聲槍響時就身體朝後倒去,一個不顧形象的貼地後翻,想要閃到一處磚垛背後,同時在向後翻的同時,右手已經去摸腰間,等他翻完動作,手也摸到配槍時,太陽穴卻已經被人用槍口頂住。

    廖敬軒識趣的把手裡配槍丟在地上,雙手慢慢抬起來。

    姚春孝吐掉嘴裡的一塊細骨:「林家這麼窮,拿這麼一點點錢來打發工會,當各位是乞丐?」

    「嘿嘿。」童金川此時也笑了起來,把鈔票丟回木板上:「一萬塊,孝哥可是給我們每人五萬塊現金。」

    「你是什麼人?」廖敬軒雙手舉過肩膀,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問道。

    姚春孝說道:「特意等……」

    「啪!」廖敬軒左手出手如電,撥開姚春孝的槍口,右手袖口裡已經滑出一柄小匕首,陰狠的刺進姚春孝的胸口!隨後奪槍,踹人,轉身,縱身!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

    眨眼間朝著磚垛後的黑暗中跑去!

    「嘭!」

    「嘭!」

    「嘭!」

    「嘭!」

    四槍幾乎是同時響起,如果不去仔細辯聽,只能聽到兩聲槍響!

    廖敬軒的雙腿,雙手,四肢瞬間中槍!

    姚春孝從地上爬起來,也沒有去碰胸口還插著的這柄匕首,而是吐了吐嘴裡的灰土,沮喪的說道:「孝哥,我報你的名字出來,對方居然都敢插了我,就是這傢伙,那天晚上與林孝和一起把林孝康沉了海,我和阿四親眼看到。」

    廖敬軒中槍倒地不遠處的磚垛隨著這番話,突然稀里嘩啦的坍掉,半張臉如同骷髏的姚春孝從裡面走出來,沒有理會阿順的調侃,而是走到丟掉手槍,伏倒在地的廖敬軒三步外,沒有去靠近檢查對方的死活,而是又連續對著廖敬軒的雙腿開了兩槍,打的廖敬軒自己忍痛不住,翻滾慘呼,才開口說道:「阿六,你槍法有進步,左腿這槍剛好打碎了這傢伙的膝蓋骨。」

    黃六與從另一處磚垛裡起身走過來,二話沒說,先卸掉了廖敬軒的下巴,又仔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藏的匕首,手槍等武器,最後確定及時包紮不會死人後,才對姚春孝說道:「孝叔你們與顏雄的人收尾,我先回去,媽的,我以為替林孝和做事的人有多厲害,這種貨色,在澳門街有九條命也已經死的透了。」

    「走吧走吧。」姚春孝嘴裡說著話,已經與中刀起身的阿順拎著手槍轉身,對著酒桌前那幾個工會成員扣動扳機。

    顏雄此時握著手槍,沿著樓梯從二樓走了下來,滿臉正氣。

    連串槍聲在黃六轉身朝外走去時響起,等槍聲沉寂之後,姚春孝把手槍丟到一名廖敬軒帶來的手下屍體身邊,對著顏雄說道:「林家真是沒人性,工會幫工人討債,他們就找人槍殺工會成員,好在我們兩個窮鬼工人命大,活了下來,可以指證凶手。」

    而外面,已經警笛大作,顏雄安排的數十名軍裝和便衣已經朝這裡撲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04
第四零一章 黑夜將至

    「這塊工地是太古洋行的,現在香港所有黃金地段,全都是鬼佬的,就連建築業總工會這些頭目也都是被鬼佬之前養來控制工人的,只不過最近的朝鮮戰爭讓鬼佬不敢繼續拿錢出來開發,擔心竹籃打水,工程暫時停工,所以這些傢伙才荷包略顯寒酸,不然像今天這種幾百人的示威,幾萬塊真的未必能讓這些背靠鬼佬地產公司的工會頭目動心。」顏雄一邊檢查著中槍的工會頭目是否徹底嚥氣,一邊像是自己為自己壯膽一樣,找著話題想與姚春孝聊天。

    他對姚春孝這幾個人的感覺就是要敬而遠之,沒有必要最好永遠不要見面,這幾個人殺人時情緒完全沒有波動,所以顏雄努力讓自己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避免讓自己一直感覺到對方的凶狠。

    「躺好,躺好,看到你起來反而忘了要補你一槍,記清楚是那個傢伙開槍打死的你,你命大沒有死掉。」姚春孝朝胸口插著匕首的阿順揮揮手,示意對方躺倒在那些屍體旁邊,又撿起一把手槍,等阿順躺好,對著阿順的小腹補了一槍,然後走過去不等阿順劇烈翻滾呼痛,直接用腳把同伴重重踢昏過去。

    環視一圈確定沒有其他問題之後,姚春孝把槍丟回去,朝顏雄說道:「我不管死的人是鬼佬的人還是林家的人,我先走,剩下的事你處理。」

    「辛苦了,孝叔。」顏雄吞了口口水,看看此時昏死過去的阿順:「順叔不會有事吧?」

    「早點送去裹傷死不了。」姚春孝瞥了一眼阿順,自己趕在警察進門之前,快步消失在黑暗的樓宇深處。

    十幾秒後,外面的阿躍帶著十幾個顏雄嫡系便衣手下率先衝進來:「雄爺,雄爺!」

    「我在這裡。」顏雄一手舉槍,一手叉腰,儼然警隊幹探的造型立在現場,開口回應:「凶手有四人,三人被我開槍擊斃,一個逃跑時與我駁火,被我打中四肢。」

    「還好雄爺你英明神武,擔心今天勞工處工人聚眾示威之後,會有後續活動,所以提前佈置弟兄們監視,不然……」阿躍一邊說一邊朝顏雄靠近:「造成的影響可能會更大。」

    顏雄朝他說道:「說起拍馬屁的功夫,你已經快要超過阿偉,叫兄弟們做事,檢查有沒有生還者,把沒死的凶手先送去包紮,我要親自盯住他,不要讓他得到機會跑掉,他的下巴被我卸掉了,讓牙醫拔掉他幾顆牙之後,再幫他裝回來。」

    交代阿躍去做事之後,顏雄打量了一下其他屍體,嗅著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扭頭朝外走去,外面,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沒有哪怕一點光明。

    ……

    下午三時,港島西環,安樂茶坊外。

    「看到那個人沒有,那是和安樂在佐敦的大佬大咀才,成名的紅棍。」高佬成指著遠處茶樓內走出來,向下車的林孝洽迎出來,鞠躬哈腰的中年漢子,對身邊的康利修和照相師開口說道。

    康利修靠在汽車後座上,避開照相師的鏡頭,嘴裡說道:「阿俊,幫他們拍照,拍清楚一點。」

    「咔嚓,咔嚓。」

    叫阿俊的照相師早已經準備就緒,此刻坐在車內,把鏡頭對準茶樓對著兩人連續撥動快門,把大咀才與林孝洽見面時的畫面迅速記錄下來。

    「夠清楚嗎?」

    「放心,修哥,講舞文弄墨的本領我不如你們這些文化人,但是如果講到拍新聞照片,嘿嘿……如果洗出來照片不清楚,我把頭擰下來給你。」阿俊抱著自己的相機,信心十足的對康利修說道。

    康利修把煙蒂丟出去,對前排的司機說道:「開車。」

    等汽車發動,康利修才對阿俊說道:「如果拍的不清楚,把頭擰給我又有什麼用,難道你還能有機會回來重拍?不過你拍的好,我倒是可以在你們的胡總編面前讚你兩句。」

    「去哪裡,康先生。」高佬成從副駕駛上扭過頭來,對康利修問道。

    康利修指指身邊抱著相機的阿俊:「陪他去暗房沖洗照片,一切要等照片出來再說。」

    等大咀才引著林孝洽進茶樓時,高佬成,康利修與照相師阿君已經坐在汽車上悄然離開。

    「林先生……裡面請,裡面請,林先生是飲普洱還是鐵觀音?」大咀才把林孝洽恭敬的讓進了茶樓包廂之後,往日的江湖大佬今天卻好像沒有了脊骨,腰稍稍彎著,對林孝洽問道。

    林孝洽擺擺手,有些煩躁的說道:「不用客氣,水房最近出了什麼事,蘇文廷,白頭恩,和你大佬金腳毛這些人各個不見,昨晚又聽說你們同門相殘,同和字頭一個叫群英的械鬥?仲搞到汽水工廠的工人都不敢再去開工?」

    大咀才雖然是和安樂這一代當打人物,也是江湖上的知名人物,可是卻沒有近距離接觸過林家的人,往日能與林家來人接觸的,除了蘇文廷廷爺,就只有林孝洽嘴中的白頭恩,金腳毛這些和安樂高輩分叔伯輩大佬。

    「廷爺和我大佬他們那些叔伯去了大馬談黃砒生意,山高水遠,已經有幾日沒有聯繫上,水房已經派了人坐船到沙撈越古晉去找。」大咀才對林孝洽連忙說道:「放心,林先生,水房勢力大,一個小小的群英,螞蟻一樣,汽水工廠那裡……汽水工廠那裡……」

    說到汽水工廠,大咀才有些為難:「汽水工廠的事是廷爺安排別人負責,現在也在大馬,這件事我倒是不好多嘴。」

    「現在他們人不在,就由你負責,我不管蘇文廷他們做什麼生意,在江湖上是不是稱王稱霸,總之,明早我要看到工人全部乖乖去開工,如果蘇文廷回來說你多事,話俾他聽,就說是我交代你做的,做得好,以後一直歸你安排也可以。」林孝洽轉過身,對大咀才說道。

    大咀才得到林孝洽的肯定後,滿臉喜色,連連躬身:「謝謝林先生賞識,謝謝林先生賞識。」

    林孝洽抿了抿嘴唇:「謝就不必了,蘇文廷不在,除了汽水工廠之外,我有件事剛好要讓你幫我去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04
第四零二章 頭獎馬票

    「三位女士看起來聊的很開心。」宋天耀親自幫對面的石智益續了杯茶,開口說道。

    對面的石智益最近顯然頗為意氣風發,就任香港工商管理處處長一職之後,憑藉著假髮製造業在香港的出現,他政績報表上的數字不僅沒有滑落,反而有不錯的逆升,似乎倫敦海外殖民部也終於記起了他這位為大英帝國在海外服務多年的幹才,一些在倫敦政府部門工作的朋友在與他聯絡感情時偶爾提起,如果戰爭結束前,香港工商業不會出現大問題大麻煩,那麼海外殖民部考慮把石智益調往其他殖民地進一步高昇的事,可以說已經板上釘釘。

    石智益沒有正式捲入宋天耀與林家這次的事態中,不過通過他的關係,為一些政府官員和匯豐系商人與宋天耀完成了牽線搭橋。

    他無所謂站隊,之所以選擇繼續幫宋天耀,是在石智益看來,哪怕林家沒有被宋天耀鬥垮,或者說贏了宋天耀一局,也沒辦法真正吃掉宋天耀,因為宋天耀的資產實際持有人,是英國人安吉—佩莉絲。

    林家想吞掉英國人在港持有的資產?就算香港法律允許,匯豐銀行都不可能袖手旁觀。

    既然宋天耀怎麼看都立於不敗,那石智益就不介意和他坐在一起偶爾喝喝茶。

    「英國女人之間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不像英國男人,除了天氣問題,似乎都找不到寒暄的話題。」

    「這是這期的頭獎馬票,獎金有些少,不過也有七十四萬。」宋天耀說著話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一張馬會發行的馬票,遞給對面的石智益:「持票去馬會兌獎,見票即兌港幣七十四萬元。」

    石智益把這張馬票接過來打量了一下:「其實我也會偶爾下注買些馬票,但是從未中過獎,更不用說頭等獎,這張頭等獎馬票,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買到這張馬票,你用了多少現金?」

    「加價十萬,從獲獎者手裡買下來的,連同搜刮這位幸運兒的花費,前後大概花費了八十七萬。」宋天耀對石智益聳聳肩:「你沒中過獎,不如下次我安排你也中一次頭獎?」

    「不需要,我與麥景陶不同,麥景陶十幾年來都在大馬和新加坡工作,從一個小小的吉隆坡警司,坐到新加坡邦警務處長,靠的是鬥爭,他一路扳倒太多對手,得罪太多人,不習慣留給人把柄,因為一旦被捉住,他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只能努力幹練並且廉潔,私下收錢也要收的無法讓倫敦和港府任何人指摘出問題,你這張馬票可能是他最近收的唯一一個中國人禮物。」石智益把這張宋天耀特意為麥景陶準備的馬票收起來:「你想什麼時候打給他電話?」

    「今晚十二點之前,我給他打電話,讓這位麥處長等我的消息。」

    石智益端起純銀的茶具嘗了一口:「那我現在讓我的秘書先把這張馬票送給他?」

    「不急,等下還有一點點東西,與馬票一起轉交給他。」宋天耀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明天股票開市後,記得讓貝斯夫人把手裡的股票全都拋出去,我想,那應該足夠石處長你又添置一艘新的遊艇了。」

    石智益臉上浮現出微笑,對宋天耀說道:「還要多謝你的股票顧問向我的妻子提供股市建議。」

    兩個人在客廳沙發上談話,安吉—佩莉絲,貝斯夫人,朱麗安娜—艾貝三個人則在陽台上享受著純正的倫敦下午茶,時間不長,高佬成陪著康利修趕到,康利修打量了一眼石智益,想要湊過來,卻被趙文業暫時攔住,接過他手裡裝著剛剛沖洗出來的幾張照片的紙袋,親自交給宋天耀,宋天耀抽出紙袋翻看了一下,然後放回去,把整個紙袋交給石智益。

    石智益沒有去看紙袋內的照片,接過照片就順勢起身,溫柔的招呼自己的妻子:「親愛的,我們要回去了,我約了麥處長在山頂餐廳聊聊海關與水警聯手打擊走私活動的事,回去要換一身運動裝,因為晚餐後他可能想要和我在山頂球場打打羽毛球。」

    貝斯夫人與安吉—佩莉絲兩人優雅告辭,經過宋天耀時特意停步,等宋天耀輕輕擁抱自己與自己告別時,壓低聲音在宋天耀耳邊說道:

    「不要聽這位老夫人的話,不要打妹仔這個問題的主意。」

    「我知道,等有時間我會帶安吉去拜訪您,嘗嘗您做的餅乾,夫人。」宋天耀笑著後撤,禮貌又不失親熱的說道。

    石智益與妻子離去之後,宋天耀朝康利修招招手:「過來坐,修哥。」

    「阿耀,按你吩咐的,新聞稿都已經準備好,不過雖然同我關係不錯的報館有十幾家,但是全都是小報,真正能放到那些英國佬書桌前的英文報紙,一份都沒有。」康利修坐到宋天耀身旁的沙發空位上說道。

    自從宋天耀給他和安樂三十餘人在大馬被槍決的消息後,他這幾日就一直在忙著幫宋天耀奔走在各個熟識的報館間。

    他也知道和安樂那些人不是什麼愛國義士,宋天耀對他沒有隱瞞那些人去大馬的真正原因是想要做大毒品生意,可是卻需要讓康利修這些文化人故意給和安樂已經死掉的那些人招魂,咬死他們是愛國義士,為了中國崛起而壯烈犧牲。

    甚至康利修也知道,宋天耀想要的是把和安樂與林家捆在一起,和安樂這麼多年一直惟林家馬首是瞻,充當林家爪牙,和安樂如今幫中國大陸私運戰略物資,背後無論有沒有林家指使,林家都脫不掉干係。

    「我知道,所以才讓你把照片送到我這裡一份。」宋天耀對康利修說道。

    「剛剛的鬼佬?」

    「工商管理處的石處長,按照職務來說,與警務處長平級。」宋天耀遞給康利修一支香菸,幫對方點燃。

    康利修眼前一亮:「如果你在警隊高層有關係,何必費這麼多心思,輕鬆就能壞掉林家的名聲,第一,警隊進行全港掃毒,第二,警隊高調宣佈重啟林希振被殺的懸案調查,第三,各大報館刊文把林家過往重新介紹一下,把和安樂與林家過去的事統統翻出來,我保證林家人再出席上流晚宴之類時頭都抬不起來,就算林家人再想交際,對方都要考慮最近的林家敏感度,暫時冷卻一下與林家的關係,林家沒了人脈關係,你再動手就很容易。」

    「都說文化人心思最毒,果然如此,喂,開報館歷練了沒多久,你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貪財好色嗜酒愛國的康利修,簡直壞到流膿。」宋天耀調侃了一下康利修:「不過你當警隊鬼佬是白痴咩,現在警隊麥景陶能和我保持聯繫,收下我送給他的照片和馬票,是因為他已經能自己判斷林家沒有翻身的可能,香港這些鬼佬,別的本領厲害與否我不清楚,不過我打過交道的幾個,說起察言觀色,觀風望氣的本領卻是一等一。就像剛剛閒聊時,石智益同我閒聊時講起,他準備為他兒子買一條狗,然後寵物商人帶去了四條狗讓他選,他用了三個多小時,去查四條狗的族譜,最後選了一條爺爺曾經住在白金漢宮,父親如今在一座英國古堡被豢養,樣貌很難看但是血統高貴價值三萬一千港幣的醜狗,因為這樣他下次帶家人回倫敦,能帶上那條狗去與那座古堡的主人見見面,這就是在香港的英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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