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0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3
第四三三章 為民請命的招牌不能變

    「大哥,你揾我?」盧文惠坐在沙發上,對正在親自動手清理水族缸的盧文錦問道。

    盧文錦把手套摘下來,丟給旁邊的下人,自己坐到盧文惠的身邊,拍拍對方的膝蓋:「是有些事,是這樣,宋天耀呢,是個後生仔,識情知趣,早早就把汽水工廠留給了佩瑩同阿信,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

    盧文惠怔了怔:「不會連我的女婿接受一家汽水工廠這種小事都要考慮吧?大哥,你今年剛滿六十歲,我也已經五十八歲,虛名也好,地位也好,都已經擁有,你是大英帝國爵士勛章,我是大英帝國官員勛章,可是勛章當不得飯食,我們兄弟四人,全部是法學出身,除了二哥做商業,你我兄弟三人都是靠讀法律起家,你是大律師,我是大律師,阿灝是大法官,的確,別人眼中你我都是上流人物,可是冷暖自知嘛,宋天耀把汽水工廠交給阿信,已經算是考慮盧家的臉面,如果連阿信都不能接手汽水工廠……大哥,講句不中聽的話,如果我們連生意都不准去沾,下次港督生日,拿乜鬼去做賀禮?難道一直去求二哥?」

    「宋天耀與阿信考慮的簡單,你不能也這樣想。」盧文錦自己動手端起茶壺,朝著茶杯裡斟了半杯茶:「盧家缺錢咩?我岳父是賀東,阿灝的岳父也是賀東,當年就是這樣同我岳父講嘅,賀家負責揾錢,盧家負責威望,汽水工廠的確不是什麼大生意,一年就算從頭賺到尾,純利潤三百萬也就已經撐死,你很缺三百萬,仲是你的親家褚耀宗很缺這三百萬?甚至你的女婿阿信,一年靠批發熱門藥品都不止三百萬這個數目,何苦呢?只要阿信一接手汽水工廠,大家就會全都明白,盧家站到了宋天耀這一方,尤其我最近要籌備幫林逾靜出庭事宜,盧家這麼多年一直為民請命,不能今次落了口實,你懂我意思?」

    「那大哥你的意思?」盧文惠微微嘆了口氣,對盧文錦問道。

    盧文錦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我的意思,如今局面,汽水工廠林孝傑一日不賣,汽水工廠一日不會解封,賣就只能賣給兩個買家,要麼怡和,要麼匯豐,所以現在還有我們轉圜的餘地,讓阿信與佩瑩不要再打汽水工廠的主意,第一件事,我會向港府申請動議,釋放汽水工廠工人,畢竟汽水工廠工人是不是黑社會,至少都沒有參與所謂的暴力犯罪行為,也符合盧家一向為民請命的態度,第二件事,汽水工廠,匯豐也好,怡和也好,無論邊個做東,只准賣給英國人,把宋天耀,阿信,佩瑩全都脫出事外。」

    「大哥,你的意思是讓宋天耀的那個英國女朋友……」盧文惠會意的接口說道。

    盧文錦點點頭:「沒錯,而且除了幫林逾靜打這次的官司之外,你準備一下,你是市政局議員兼立法局非官守議員,一旦那個叫安吉—佩莉絲的英國女人接手汽水工廠,你就準備出面提訴,控訴她對華人勞工的歧視,就薪資,福利等等方面發難,努力幫那些和安樂身份的汽水工廠工人爭奪權利。」

    「我出面很簡單,大哥,我想問下,阿信同佩瑩……」

    「我已經與宋天耀見過面,談過這件事,我告訴他,盧家對汽水工廠沒有興趣,畢竟這麼大一塊肥肉,宋天耀交給盧家手中,等於讓香港所有人都知道,盧家在他背後做靠山,而我們盧家,不會為某一個人做靠山,盧家是為所有華人做靠山。他懂我的意思,所以汽水工廠,他會想辦法籌錢買下,也會留出漏洞供你發難,到時的情況,就是盧家又告倒一個叫安吉—佩莉絲的英國人,為香港工人請命。」

    盧文惠重重吐了一口氣:「知道了,大哥,我會就這方面去準備,不過,宋天耀真的是對你這麼講?」

    「他講的比我對你講的更殘忍。」盧文錦笑眯眯的說道:「他是旁門出身,只要足夠的利益擺在眼前,連命都能豁得出。」

    ……

    穹頂高懸,一頂名貴的水晶吊燈掛在當中,大堂中央還不論不類的列著一架中式木刻屏風,也許風格怪異,但是就裝飾而言,絕對已經算是奢華。

    「佑哥!來遲了!來遲了!」顏雄笑容滿臉的朝黎民佑迎上去,嘴裡熱絡的說道。

    黎民佑用手指點指著顏雄:「怎麼?我來遲了,你顏探長想要罰我三杯?」

    「怎麼敢,怎麼敢~」顏雄嘿嘿的笑著:「我當然不敢罰黎總探長您的酒,不過褚先生如果開口,佑哥是不是?嗯?」

    黎民佑壓低聲音,把嘴巴湊近顏雄的耳邊:「怎麼?褚先生今晚也出面?」

    「不清楚,褚先生講他會賞光,不過那種大人物,你也知道,事務繁忙。」顏雄笑著伸手,引領黎民佑和他的手下朝裡面的包房走去。

    顏雄最近的運勢簡直逆天,不止高昇油麻地華探長職務,他的大水喉,太平紳士褚孝信拿出一百萬港幣,買下了之前已經落魄關門的天宮夜總會,讓他幫忙出面打理江湖四海生意,算他一成股份。

    這對顏雄而言,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油麻地探長這個位置,是宋天耀幫他拿到手的,做了華探長,一應開支馬上就翻倍增長,沒等顏雄自己撓頭苦思,褚孝信已經出手買下了天宮夜總會,讓他顏雄打理生意,並且算他一成的股份在內。

    「無頭怎麼樣?你找個時間,讓我與無頭單獨聊聊,把這件事說清楚,不然他老認為,他是為宋先生做事,我是擋他路的人。」黎民佑打量著夜總會大廳,嘴裡輕聲說道。

    顏雄連聲答應,帶著黎民佑入了包廂,又先安排了人招呼對方之後,這才撤了出來。

    他呼了口氣,朝著旁邊的侍應生招招手,等對方過來後,藉著對方的火柴點了支香菸,舒爽的鬆了口氣。

    這個夜總會,是褚孝信用來聯絡潮州商會那些年輕人關係的存在,其實讓顏雄更上心的,是宋天耀與警隊搞的警官俱樂部,作為華探長,他敏感的捕捉到,那個俱樂部的特殊性,雖然宋天耀還沒有對他說的太詳細。

    「雄爺,西貢的樂哥趕過來捧場。」顏雄的小弟阿躍走過來,對顏雄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4
第四三四章 我對日本沒有仇恨

    箱根鎮舉辦的經營研討會目的,其實是箱根鎮想要用這個由知名經濟學者舉辦的會議,吸引來自日本各地的商人,畢竟到了箱根,不可能只參加會議,商人們還會為本地消費做出貢獻。

    來自神奈川縣,東京甚至名古屋的近百名商人,大多是雜貨店,小型百貨公司之類的老闆,出席了這次的研討會,宋天耀,師爺輝,魏美嫻三人去了會議現場,對這些經濟學者的發言,宋天耀聽的非常認真,並且不時讓魏美嫻舉手發問。

    這種研討會在魏美嫻聽來,極其無趣枯燥,這些經濟學者張口閉口都在強調經商必須要有商業道德,商業價值不在於賺錢多寡。

    如果商業價值不用賺錢多寡來判定,那要靠什麼判定?

    不止魏美嫻,在場的大部分商人都對學者的話題感到無趣。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會議結束,魏美嫻覺得終於可以不用再翻譯這種不切實際的經濟理論時,宋天耀主動邀請第三天的主講人新民保八共進晚餐,當然,這種晚餐是有償的,能近距離與新民保八接觸發問,宋天耀付出了一萬八千日元。

    箱根鎮一家具有數十年歷史,名為月照屋的居酒屋內。

    宋天耀面色誠懇,一副不恥下問的態度,求教這位擁有東京大學教授,日本多個地區政府經濟顧問頭銜的新民保八:

    「新民先生,我對您的理論非常認同,商人的價值不在於賺錢多少,您所強調的商業道德,在商業生涯中非常重要,我覺得商人出售的,不只是商品,還有對顧客的服務,最終目的不是賺到多少錢,而是能讓每一個顧客感到愉快,其實當你滿足顧客要求,讓顧客心情愉快時,也代表著同時已經能收穫相應的利益。」

    新民保八雖然在日本理論經濟界頗有名聲,而且的確有很多商人遠道而來想聽他的高見,可是卻並沒有人提出想邀請他共進午餐,大多在會議結束後與他匆匆合影,拿著照片當作以後炫耀資本就離開,對他拋出的商業價值觀,並沒有太多興趣,真正發問的,只有宋天耀一人。

    「宋先生,您是經營什麼生意?」等魏美嫻幫宋天耀翻譯完,新民保八面帶微笑的問道:「我實在想不到,您一個香港人,居然在日本的這種演講中,成為唯一一個認可我這種理念的商人。」

    宋天耀親自幫對方斟了一杯清酒:「之前在香港做假髮生產銷售,不過我近期準備在日本開辦百貨公司生意,新民先生,我想請問,你覺得為什麼參加會議的商人對您的演講缺乏興趣?或者不認可您的商業道德論?」

    「因為與會的大多數商家,經營規模並不大,只是些中小型商店,這些商店基本還在保持日本戰前的經營觀念,賒賬制,無論買方是有錢的大商家,還是家庭主婦,都可以賒賬,按月度發薪日,或者季度,半年等等方式結賬,所以,這種情況下,商人覺得他已經把貨品優先支付給對方,並沒有收到現金,已經做的比對方更好,所以不需要再談論這種商業道德。」新民保八對宋天耀的提問並沒有遲疑,輕鬆的給出了答案。

    宋天耀微微皺眉:「那這是一個糟糕的惡性循環,非常不好,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新民保八在聽完魏美嫻的翻譯後,認真的看向宋天耀:「這的確是個糟糕的惡性循環,您是怎麼認知的?」

    「如果一直賒賬,商人得不到資金回籠,應該會選擇提高貨品賒賬的價格,而買方則會因為貨品價格提高,結賬困難,繼續拖欠,欠的賬只會越來越多。在聽完您的演講之後,我覺得我找到了自己的新生意,我要開設百貨市場生意,鼓勵大家用現金支付,並且儘可能滿足顧客所有的願望,並且為當地人提供就業機會,最主要的,要有商業道德。」宋天耀認真的說道。

    新民保八有些驚訝剛剛宋天耀對自己理念的理解,怎麼片刻後就又說出有些略顯白痴的問題:「我提醒您,宋先生,日本有很多百貨公司,百貨公司並不是大部分日本普通民眾能經常去消費的,而且百貨公司的服務態度也非常好,我說的這種情況只在中小型商店存在。」

    宋天耀有些激動的向新民保八說著自己的想法:「如果我開設一家為普通民眾服務的百貨公司呢?價格會是最低,態度比那些高檔百貨公司更好,而且生產自主品牌的商品,比如貨架上生產的香皂,調味品等等完全可以建設小型加工廠來生產,取消其他銷售方式,只用成本價格供應我的百貨公司,我在用最低的價格出售,而工廠又能招募本地人來工作,,您覺得的?我覺得這才是商人應該做的,不應該只為自己賺錢,而是讓商店所在的地區的其他人也能有所收穫,這才是商業道德。而且賺到的利潤,應該用在當地的公益事業一部分,比如學校,醫院等等,這也能提高公司的品牌和認可度。」

    「我想您的這種理念,會讓日本很多地區會對您發出邀請,不過這種想法投資巨大,而且利益回報會緩慢,但是如果成功,很容易成為當地人心目中的第一選擇。」新民保八有些感慨的說道:「宋先生,很難得,作為一個年輕的香港華人,您會對日本沒有任何偏見,並且能比日本商人更對日本經濟發展看好,而且願為之努力。」

    「您能幫我推薦一下日本一些經濟稍稍遲緩地區的資料嗎?我無意與那些高檔百貨公司去爭奪大城市。」宋天耀猶豫一下,對新民保八說道:「我對日本沒有任何仇恨,戰爭已經過去了,不是嗎,日本也是受害者,並且這種傷痛還會持續。」

    ……

    「幹嘛?你不認識我?」宋天耀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對旁邊直直望著自己,卻不敢開口的師爺輝問道。

    師爺輝示意魏美嫻先出去,魏美嫻的臉上此時已經寫滿「宋天耀是個漢奸」字樣,白了宋天耀一眼,走出房間。

    「宋秘書,在日本做生意,你不是話要賺日本人的錢?現在聽起來,又建工廠,又請日本工人,日本工人薪水很高,何必便宜他們,在香港,人工又便宜,把貨運來日本賣就好啦?」

    宋天耀笑著看向師爺輝:「你恨不恨日本人?」

    「恨,當然恨,日本人打去香港,我有個哥哥就是被抓去做苦力,活活累死都沒有拿到一蚊錢工錢。」師爺輝老老實實的說道。

    「我也恨,難道我帶上幾把槍,在日本大開殺戒,為死去中國人報仇?那才能殺幾個日本人?」

    「可是也不用又建工廠,又請工人,仲要幫他們建學校,建醫院那麼誇張吧?」師爺輝撓著頭,他幾乎不會生氣,但是魏美嫻回旅館之後把今天宋天耀與日本人的對話告訴他之後,師爺輝覺得如果自己老闆真的這樣做,恐怕回香港以後,會被中國人用口水淹死。

    「我會在日本農業發達的地區建電池工廠,在漁業發達的地區建肥皂廠,調料廠,讓那裡的人能買到便宜的商品,還能在工廠裡開工賺薪水,我還要幫他們蓋學校,蓋醫院,讓他們都非常滿意,這算不算漢奸?」

    「當然算。」師爺輝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宋天耀自己點了一支香菸,朝師爺輝說道:「吸菸有害健康,你吸一支會不會死?」

    「不會。」師爺輝低著頭說道:「宋秘書,你如果真的要幫日本……」

    「可是如果你一支一支不停的吸,是不是一定會死?」宋天耀打斷師爺輝的話,仍舊夾著那根香菸對師爺輝問道。

    「會。」

    「會就對啦,你真以為我便宜日本人,開工廠幫他們發薪水?我開電池工廠,每年搞個三五次汞洩露,就能搞掉他們幾十公頃的耕地,以後他們每天都吃那些有毒的土地種出來的糧食,就像吸菸一樣,我把成噸的有毒化學品排進漁業發達地區的海水裡,魚吃了毒,日本人吃魚,毒呢,就慢慢在人身體裡發芽,壯大,幾十年後,斷子絕孫也好,七竅流血也好,關我咩事?懂了?一邊賺日本人的錢,一邊同他們搞好關係,一邊幫他們下毒,讓他們高高興興的上路,我算不算漢奸?」

    「可是如果查出來?」師爺輝聽的冷汗直流。

    這才是自己老闆面帶微笑,背後出刀的風格,一邊幫日本人下毒,一邊賺日本人的錢。

    「百貨公司當然是我們開,那些工廠呢,找日本出面,與當地政府合作開,到時出了問題,有政府頂在前面,大不了關門大吉,百貨公司與工廠撇清關係,你真以為我說開工廠,就只供我的百貨公司,我那麼蠢?百貨公司的好名聲當然是自己保留,壞事當然是日本人自己做的。」宋天耀吸了一口香菸:「以後在日本,不要仇視日本人,知不知道?要非常禮貌,非常客氣,就當自己是漢奸好了。」

    「仲有,讓你那個女秘書也不准露出馬腳,要麼陪我做漢奸,要麼就換個秘書,我都已經講了,戰爭雖然已經結束,但是這種對日本的傷害還會持續,當然是我來傷害。」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4
第四三五章 一拍即合的賀家與羅保

    「平價超級市場,是我去美國考察假髮生意時見到的一種新式商場,它不像日本,香港這些除了有錢人之外,普通人見到招牌就不敢進門的百貨公司,現在日本也好,香港也好,大多數收入並不算高的普通人去買需要的東西,仍然會選擇那些店面小的雜貨店,為什麼?因為那種規模小,裝修差的雜貨店會給他一種安全感,就是他口袋裡的鈔票進入這種雜貨店完全不用擔心會不夠付賬,而那些富麗堂皇的百貨公司裡,顯然給不了他這種安全感。」宋天耀翻動著日本的《讀賣新聞》,對師爺輝與魏美嫻說道。

    不知道師爺輝有沒有對魏美嫻解釋過宋天耀好像漢奸一樣表現的動機,不過此時魏美嫻的表情並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對宋天耀遞以白眼,此時思索片刻,慢慢說道:

    「宋先生的意思是,這種平價超級市場針對的就是那些擔心百貨公司售價昂貴,而不敢去購物的普通人?不過您嘴裡的這種平價超級市場,投入要遠比小雜貨店大,而且人工,倉儲等等開支,而小雜貨店往往一間小店面,一兩個人就能夠打理,單單支出成本就已經比您所謂的超級市場低太多,如果您的平價是指與普通雜貨店售價持平,那麼盈利如何來維持?」

    宋天耀最近跑來日本的他頗為清閒,想問題也沒有之前在香港時動輒皺眉沉默,此時說起超級市場的生意更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隨意,此時兩隻腳非常不禮貌的翹在桌面上,懶散的抱著後腦,伸直身體:

    「舉個日本雜貨店很常見的例子,便當盒,日本人家基本常備的生活用品,一間雜貨店向工廠提貨可能二十個,五十個,而且目前日本中小型商店仍然是賒賬制,也就是欠款提貨,工廠給商店的價格不止不會有優惠,說不定會有提高,而雜貨店賣給顧客,又會再價錢,也就是說,實際上顧客花了比在百貨商店可能貴出很多的價格買到了便當盒,如果我們用現金提貨一千個,工廠要給我們的超級市場多少優惠條件?而如果我們用這一千個便當盒去做些降價活動,或者乾脆做些贈送活動,讓顧客知道,只要付現金,他們能在這個看起來與百貨公司沒有太大差別的超級市場,用比其他雜貨店便宜非常多的價格買到需要的東西,我們前期要做的,就是把顧客吸引進超級市場,他想買什麼,雜貨店沒有,我們有,他可以在這一家超級市場,買到他需要的任何物品,而且價格永遠比雜貨店低廉,如果雜貨店也想要打價格戰,等待他們的,只會是關門。」

    宋天耀想到在日本開平價超級市場,並不算是心血來潮,日本人如今除了沖繩地區的人活的半人不鬼,大部分日本人雖然談不上全都大富大貴,但是只要肯努力在工廠做工,維持家庭生計已經不成問題,口袋裡已經有了積蓄,這時候用平價超級市場的方式,佔領大型百貨公司看不上的中小型城市,打響知名度,完全可以趕盡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日式雜貨店。

    「淡化我們的背景,所有工人儘可能僱傭日本人,甚至連招牌都可以取個偏日式的名字,只要經營得當,就算不能馬上賺大錢,至少不會那麼容易關門大吉。」

    「可是軍服生意還要在大馬建廠投產,宋先生您現在又要在日本做超級市場生意,這件事也是準備讓高先生的天明公司負責?」魏美嫻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把雙腳放下來:「無所謂,我來日本是度假,休息一下,賺錢只是順便,只不過是拿錢出來,讓新民保八那種經濟學者幫忙參考選個適合發展的城市,再通過他與當地政府搞搞關係,很輕鬆,師爺輝忙不過來,就讓江詠恩來日本招些人做事,賺錢不會嫌多的,何況軍服生意當然可以做,那些無非是工廠建立,招工開工,只要把局面鋪開,以後就按部就班,反而日本這裡比較有意思,想想看,如果你能讓一家超級市場客似雲來,代表它附近的日本雜貨店就已經病入膏肓,把日本人的生意搶光這種事,不比整日盯著工廠工人做衣服更有意思?何況還能動動腦,如何把日本人都帶進超級市場,也免得師爺輝這撲街再做出幾千萬訂單只賺零頭的事出來。」

    九紋龍從外面拉開房門,手裡拿著從熱海郵局取來的電報紙,朝房內的宋天耀,師爺輝開口說道:「宋先生,輝哥,芸姐傳回來的電報紙。」

    宋天耀坐起身體,接過九紋龍遞來的電報,看到上面全都是日文,無奈又遞給旁邊的魏美嫻,魏美嫻替宋天耀翻譯道:

    「電報上講,安吉—佩莉絲小姐正與工商業管理處,勞工處,林孝傑,賀家等多方溝通,準備購入汽水公司,希振置業退市的計畫也在進行中。」

    宋天耀輕輕點點頭:「知道了,這種事沒必要特意傳電報,之前我離開香港時都已經安排好,顏雄應該不會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還有沒有其他事?」

    「沒了。」魏美嫻把電報紙還給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捏著這張紙,狐疑的打量著魏美嫻:「沒了?從香港傳一份電報來日本,就只是講一句廢話?」

    「上面只講了這件事。」魏美嫻表情認真的對宋天耀說道:「真的沒有其他信息。」

    宋天耀眼睛在九紋龍,師爺輝,魏美嫻三人的臉上巡梭著,最後定在師爺輝的臉上,有些陰鶩的開口說道:

    「鬼妹遇到麻煩了,而且不是小麻煩,賀家……不是賀家。」

    「賀家不是賀家?」師爺輝不解的重複了一下宋天耀剛才說出的話。

    宋天耀磨著牙齒有些鬱悶的說道:「羅保個撲街鬼佬,一把年紀,膽子最小,胃口卻大,出事時就丟我出來送死,風頭過去就冒出來準備分肉吃?賀家剛好與羅保一拍即合……丟你老母,去澳門見羅保。」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4
第四三六章 阿躍

    藍剛晃滅了手裡的火柴,丟盡菸灰缸裡,扭身看向顏雄:「阿泰跟了呂樂去西貢四角碼頭幫他做事?」

    「前幾晚夜總會開業,呂樂不請自到去捧場,身後跟著汗巾青,沙皮狗,豬油仔,陳泰,呂樂是想要同我示好,說陳泰是他隨手保出來,想讓我或者宋先生記他一個小小的人情,他他老母的卻不知道,如果不是宋先生想讓陳泰在監獄裡呆段時間,會有機會讓他去擔保?要麼我去把陳泰搞出來,要麼宋先生吩咐我去把陳泰丟去鯊魚點心坊。」顏雄不屑的哼了一聲:「人生際遇真是不同,一年多以前,我仲很羨慕你同呂樂,你年紀輕輕頭腦醒目,呂樂呢,則霸住潮州勢力,我卻因為姚木退休,徹底混成黎民佑身邊不入流的跟班,勉強在警隊揾飯食,結果現在,呂樂仍舊是探目,我卻一躍成為了油麻地這處油水地的華探長。」

    「宋先生知不知道阿泰跟了呂樂?」藍剛立在巨大的單向玻璃鏡前,看著外面的舞女在更衣室裡換衣服,笑著對顏雄說道:「喂,你這間辦公室風水不錯,就是陰氣太重,對著這班狐狸精,很容易腎虧。」

    顏雄瞥了一眼外面肉光緻緻的畫面:「你以為我找人安裝的?當然不是,之前的鬼佬老闆做的,我只不過保留下來,想著褚先生如果得暇來夜總會坐坐,剛好在這裡選妃。宋先生當然不知道阿泰的事,他去了日本散心,避避風頭,這種小事難道我要發電報給他?對了,警官俱樂部的事怎麼樣了?」

    藍剛用夾著香菸的手揉揉鼻子,嘿嘿笑了兩聲,對顏雄眨了下眼睛,卻沒有開口。

    「喂,大家一條船,要不要這樣?」顏雄不滿的開口。

    藍剛立在原地沉默一會兒,邁步走到顏雄的大班台前,坐在桌面上對靠在老闆椅上的顏雄說道:

    「雄哥,大家是兄弟,可是老闆不同,你老闆是褚先生,我老闆是宋先生,警官俱樂部宋先生讓芸姐打理,讓我幫忙跑跑腿,拉拉鬼佬關係,他都肯讓你在警官俱樂部裡做生意,不要想太多心思啦?你問太多,我如果不做聲,反而傷了兄弟感情。」

    「宋先生與褚先生向來不分彼此。」顏雄不死心的又開口說了一句。

    藍剛用手做了個打住的動作:「雄哥,以前宋先生是幫褚家做事,現在他是準備自己賺份家業,自己搞出來警官俱樂部,這種事就不好讓褚家插手吧?褚家的紡織,糧油生意,也不見他們分宋先生一份,你也好,褚先生也好,需要警官俱樂部幫忙,不用宋先生吩咐,芸姐也好,我也好,一定義不容辭,可是再多,我無能為力。」

    「便宜你了,警官俱樂部,宋先生該知道,其實我對……」顏雄不甘心的嘆了口氣,話說了一半就再也沒能進行下去。

    警官俱樂部,不止是能讓警隊鬼佬更加肆無忌憚的賣官鬻爵,而是能整合華人警隊力量的最好平台,只要運作得當,警隊很可能不會再有地區派系,大家能擰成一股繩,成為最大的華人官方力量,威懾甚至掃平任意一個香港黑幫社團,讓警隊與社團的關係徹底顛倒過來,不再如同之前那樣,官兵怕賊。

    一萬多把槍,一萬多個差佬,對上無論是潮州幫,五邑幫甚至和字頭,都完全能讓他們俯首稱臣。

    也就是說,掌握了警官俱樂部,不止是能掌握警隊力量,更重要的是,還能為香港那些黑幫社團制定新規矩,黑白一統。

    只不過這一次,宋天耀沒有再關照他顏雄,看著旁邊對自己已經不再刻意示好,氣勢外放的藍剛,顯然是宋天耀準備扶持他出頭。

    而且藍剛懂英文,之前就與警隊鬼佬們保持一定關係,只要警官俱樂部一旦建成後,他更是如魚得水,不要看自己是油麻地華探長,如果藍剛能力出眾,加上宋天耀背後發力,超過他顏雄無非是幾次大龍鳳的時間而已。

    「對了,我來見雄哥你,還有一件事。」藍剛像是剛剛想起來,對顏雄開口說道。

    顏雄望向藍剛:「什麼事?」

    「旺角幾個社團大佬做人蛇生意,我讓手下去收錢,居然不買賬,說只認雄哥你一個人,還說生意有你的股份,我剛剛上任,當然不能讓他們幾個撲街嚇到,所以全部發配去鯊魚點心坊,半路丟下海油水。」藍剛表情嚴肅的說道。

    顏雄表情錯愕的愣在當場,藍剛哈的一笑:「開玩笑的,我哪敢沒聯繫你就擅自動手,不過雄哥,你最好囑咐好他們,只認你一個人,我很難做,仲有,這種生意,對褚先生名聲也不會太好,就這樣,我走先,下次一起飲酒。」

    藍剛整理著自己的西裝走出夜總會,外面的兩名手下跟過來,陪藍剛上了汽車,等藍剛坐穩,負責開車的手下已經開口說道:「剛哥,都已經處理好,那幾個不買賬的撲街全都被沉了海。」

    「這次是馬仔,下次就是他們,顏雄有股份又怎麼樣?做警察,收收規費無所謂,喝喝酒,泡泡女人都可以,甚至與江湖人稱兄道弟也沒問題,可是自己做這種斷子絕孫的生意,尤其在我的地盤,當然不行。」藍剛把燃盡的煙蒂丟出窗外:「聽到啦,參股賭檔,鴉片館這些都無所謂,你情我願我不管,但是販賣人口不得。」

    「收到,剛哥。」幾名手下答應一聲。

    夜總會的顏雄捏著下巴,撥通了旺角一名江湖大佬的電話:「無頭在旺角豎威呀?」

    「雄哥,幾個小弟被驅逐出境,發配鯊魚點心坊。」

    「回頭把我的股份折算清楚,換成錢存進我老婆戶頭。」顏雄猶豫了一下說道:「仲有,以後人口生意少做些,當心造孽太多沒有好下場。」

    掛掉電話後,顏雄下意識朝外叫阿躍的名字。

    門外,一名手下進來:「雄爺,阿躍老媽改嫁,嫁的男人沒有子女,所以阿躍要去改姓認親,說不定現在正幫繼父敬酒行禮收紅包呢,要不要叫他趕回來。」

    「不用了,你去旺角一趟,盯著那幾個做蛇頭生意的傢伙,告訴他們收手或者換地盤,不然旺角以後再出事,我也幫不了他們,對了,阿躍改成了什麼?」

    「好像叫……彭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4
第四三七章 回來

    澳門蓮峰球場,羅保正在球場上穿著一件紅色球衣,像模像樣的與對手踢著足球。

    看到宋天耀,羅保在球場上遠遠的晃了一下手,示意宋天耀在場邊等一會兒。

    「這裡以前曾經是個垃圾場,後來填平改做了鬥狗場,再後來二戰爆發,鬥狗場生意太差,所以就荒廢了,香港淪陷,大批內地和香港的中國人湧入澳門,澳督和羅保特意把這一片劃了出來,派了黑鬼駐軍把守,不准中國人進入,留給擁有葡萄牙國籍的人暫時居住,所以當時澳門每條街都擠滿了中國人,公共廁所的地面上都有人躺著休息,唯獨這裡,簡直就是鬧市中的田園,因為只有十幾個葡萄牙人從上海來澳門,住在由澳門政府用澳門中國人納稅的錢,為他們搭建的臨時住處。」賀鴻生點燃嘴裡叼著的香菸,用手劃了一下整個球場看台的範圍,語氣有些唏噓的說道:「臨時住處,有水有電,這麼大一片球場,那些鬼佬在球場上烤肉,喝酒,踢球,外面的中國人餓死,那時候,一塊面包,鬼佬就能哄騙一個中國姑娘跟他去房間,那姑娘也許只為了一口面包,一口乾淨水,洗個熱水澡,其實說起來,當時我來澳門,在這裡看到那些姑娘被葡國鬼佬帶去房間時,想過一個問題。」

    賀鴻生轉過頭,把煙盒遞給宋天耀,對宋天耀笑笑:「知不知道什麼問題。」

    「是不是想,如果我是個女人該有多好。」宋天耀接過香菸笑了一下。

    球場上,黑色隊服的一名球員斷掉了羅伯腳下的球,正快速朝著球門方向突進。

    賀鴻生點點頭:「沒錯,那時候來澳門,我只帶了一點點錢,不要說租房子住,就算是睡大街,每天只吃一餐,都會很快餓死,後來二戰結束,葡國鬼佬走掉,這裡的臨時住處也被拆了,寧可拆掉都不便宜中國人,又改成了球場。」

    「聽六哥講,你最近又有些小麻煩?」宋天耀吐了個煙圈:「煉油廠。」

    賀鴻生把嘴裡的香菸取下來,望著遠處的球場:「澳門很排外的,在他們眼中,香港人來澳門做生意,就是撈過界,而這個香港人偏偏又夠賺,賺了幾百萬,那豈不是眼中釘?賀先生把煉油廠的股份撤走了,因為馮老榕對他放話,再偏幫我個香港仔,就不再是兄弟,賀先生有很多事要靠馮老榕幫忙去做。他也很難做,所以看情況,準備再撐一段時間,如果搞不掂,就返香港。」

    坐著輪椅,身後一個美豔護士幫他推車的黃六,正盯著九紋龍朝嘴裡塞白糖糕,與身後的護士一樣,看呆了眼睛,稍遠處一些,姚春孝穿著長衫,打著哈欠,像是沒有精神的爛面老頭兒在打瞌睡。旁邊是賀鴻生的手下工人,說起來是工人,可是看打扮,宋天耀覺得更像是槍手,不過就算是打手也不奇怪,工廠被丟手榴彈,養幾個槍手也不稀奇。澳門街這種地方,真正一門心思做生意的老實商人,死的最快。

    「砰!」帶球的黑隊球員終於左衝右殺,單刀赴會,一腳抽射,把足球踢進了球門。

    場上的羅保鬱悶的叫了暫停,雙手叉在腰間,身體彎下去,有些沮喪的喘了口氣,這才朝著宋天耀的方向走過來。

    「羅保博士。」宋天耀,賀鴻生停下交談,對羅保微笑打招呼。

    旁邊羅保的人遞過毛巾,羅保擦著汗水對兩人指著球場對面的門樓說道:「至少在澳門,我這個葡國人覺得還是有必要每週踢踢球,證明葡萄牙還有基本的體育運動。」

    對面的門樓上,刻著1140,1640,1940的字樣。

    「那是葡萄牙在國際運動會上閃耀的時刻。」

    他說著話,拍拍宋天耀的肩膀:「看起來香港有人聯繫你,所以你的日本假期急匆匆結束,特意來見我?」

    「是我考慮不周,所以急著回來補救。」宋天耀笑容滿面的對羅保說道。

    羅保扭頭看看遠處的球場,又看向宋天耀:「你準備怎麼補救?」

    「那要看羅伯博士對我有多不滿意。」

    羅保爽朗的笑了起來:「其實我很滿意,我討厭的人得到了報應,借給兆豐貿易的錢,回到了我的賬戶,而且還帶回了利息,不過賀家希望我能替他們和你聊聊,雖然中間發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是賀家的確做了努力,香港那些英文報紙能登出新聞,是他們的功勞,你很聰明的把好處交給盧家去分配,作為賀家,當然不太可能去和盧家去爭搶,但是卻又有些不甘,畢竟替賀東爵士打理家族生意的,不是那位在台灣擔任國防部長的上將先生,而是賀仕文,你懂我的意思嗎?」

    「賀家要分家了?賀仕文準備拿走林家的錢袋子?」宋天耀猶豫了一下,對羅保問道。

    羅保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也許吧。不過如果真的分家,他的確拿不到太多錢,畢竟賀東爵士一直認為最優秀的兒子是那位上將先生。」

    「地產沒人願意去碰,所以大家現在都在盯著汽水工廠,如果賀東爵士開口,我沒有資本去拒絕,但是賀仕文,汽水工廠不會給他,他不值這個價錢。」宋天耀吐出一口煙霧,對羅保語氣認真的說道:「要麼我給他三百萬現金,要麼我給他林家的地皮,或者,讓他拿個合適的價錢,買走汽水工廠。」

    「我想他會對你說的最後一個辦法感到滿意。」羅保望著宋天耀點點頭:「那麼,價錢呢?」

    「八百萬港幣。」宋天耀對羅保說道:「或者他繼續拖下去,看看等到可口可樂那些公司追討汽水公司違約金時,也許價格會便宜,說不定會白白送給他。」

    羅保似笑非笑的開口:「孩子,也許賀仕文不是賀家家主,但是他是賀東的兒子。」

    「我急著結束日本假期,不是因為擔心羅保博士您的問題,是我考慮,也許我該去英國,和我女朋友先訂個婚,用賺來的錢,在倫敦幫她買些合適的頭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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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九章 運費暴漲

    「哇,這才叫船嘛,感覺在這條船上呆了兩日,之前那些船隻能算是舢板,真的是又快又穩。」雷英東的手下冷仔咬著香菸,望著船上裝載的鑄鐵錠,橡膠,眼中滿是喜悅,在他看來,這些已經等於鈔票。雷英東從船艙裡走出來,伏在欄杆上望著後面跟隨的另一艘載重1500噸,被他取名「定信」的貨輪,重重吐出一口氣:「當然,兩艘船加在一起2800噸,把我之前辛苦賺來的錢已經吞下去大半,如果還不如

    之前那些漁船改的貨船,那不如當成廢鐵賣掉。」這兩艘小海輪,是雷英東一共用了四百萬買下的兩艘舊船,一艘已經有三十八年的船齡,一艘則有二十年的船齡,三十八年船齡的貨輪用了一百一十萬港幣,此時他乘坐的這艘二十年船齡,載重一千三百萬噸,被他命名「興業」的海輪,則是二百九十萬港幣買下,加上讓香港船檢機構的英國驗船官幫他給兩條海輪出合格證,又耗費了八萬港幣,可以說雷英東之前辛辛苦苦劈風斬浪賺來的錢,三分之二都砸

    到了這兩條海輪上。

    之前他的船隊,沒有幾艘船能真的跑到朝鮮或者遼東半島,即便跑到,船裝載量也很少,船上除非是稀缺物資,不然並沒有太多賺頭,所以之前雷英東的船隊都是澳門或者深圳。可是最近運費突然暴漲,現在大陸方面不說物資價格,只是每噸貨物運到遼東或者朝鮮的運費,已經達到了兩百美金一噸,而之前哪怕是運到朝鮮碼頭,運費也才只有八十美金,最高也才是一百,也就是

    說現在的情況,雷英東哪怕是運些不值錢的海沙跑去朝鮮一趟,只靠運費就能賺到飽。雷英東想的很簡單,他不準備一直做這種海上運輸生意,賺夠錢,他這個赤腳的疍家仔終究要上岸,可是上岸想要做房地產生意,當然是趁機吃下大量低價地皮,多多益善,宋天耀那種手段他玩不來,但

    是海上賺錢卻不會遜色,想想宋天耀此時已經手上握著鈔票和林家大量地皮,雷英東在得知運費暴漲後,只思考了兩個小時,就決定買下了此時滿載出海的兩條船。兩條船兩千八百噸載重,裝了三百噸的油和生活物資,食水之類,禁運貨物足足裝了兩千五百噸,只是一趟運到朝鮮的運費,只要一趟,只是運費就能收到五十萬美金,哪怕扣除各種開支,仍舊是暴利嚇

    人,只要能平安運個四五次往返,宋天耀在香港島上賺多少錢,他雷英東在海上說不定就能超過他。

    一船鋼鐵和橡膠,一船是藥品和化工原料,其他鋼鐵,橡膠,化工原料這些,雷英東利潤並不算高,但是半船的青黴素,是他通過宋天耀的關係,在褚孝信的利康公司拿到的,按照正常售價賣給他。

    「難怪那些跑船的上海佬,動不動就億萬身家,疍仔哥你安安穩穩用這兩條船跑上兩年,也能億萬身家。」冷仔搓搓有些發潮的雙手,對雷英東說道。雷英東搖搖頭:「怎麼可能有機會跑足兩年,能跑足兩月我都已經求神拜佛,這次能買下兩條船我都已經千恩萬謝,那些上海人財大氣粗,好在之前的船東給面子關照我,不然就算想買船都爭不過那些上海

    人,跑兩個月後,轉手把船賣給上海人,再賺一筆,我就帶你們上岸,做事啦,就快到海峽,過了台灣海峽,錢就已經入袋一半,眼睛全都放亮點。」

    黑沉沉的海水一望無際,兩艘千噸級小海輪在天海之間宛如螞蟻,朝著台灣海峽的方向晃晃悠悠的駛去。

    ……

    「春盛兄,我家裡養的家戲班子,唱的如何呀。」於世亭聽著咿咿呀呀的崑曲,慢悠悠的說道。他前面的家園戲台上,兩名崑曲伶人正唱著《牡丹亭》中經典的一折《驚夢》,這兩個伶人是他從上海灘帶來香港的,當初是黃金榮上海灘大世界戲院裡出挑的紅角,雖然如今香港收音機已經流行,可是

    於世亭仍然喜歡閒暇時,讓這兩個伶人扮上服裝勾上臉譜,在他面前一板一眼的唱上兩段。

    旁邊的曾春盛顯然沒有於世亭此時的雅興,聽到於世亭接了自己剛才的話題,馬上就再開口,用帶著上海土白的聲音說道:「現在運費暴漲,難得你於老闆還有雅興,兩百美金一噸,這個消息漏出來,被錢迷了眼的人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於老闆,儂是知道的,之前香港這裡的中國人,都不搞船運,船運都是英國人獨門生意,是朝鮮打了仗,那些英國人賺不到錢,而中國人又能七拐八拐與內地攀上交情,所以這船運生意才又做了起來,說起來,與內地攀交情先打開門路,那是我們這批從內地來香港的人先做出來的,之前大家都是中國人,香港那些本地人搶我們的生意,偷運些物資去澳門,深圳也就罷了,可是這遠海的生意,向來是咱們這些人在座,雷疍仔出手搶了兩條船,招呼不打一聲就出了海,壞了規矩呀!那兩條船是偉

    清早就已經訂下,正在籌錢,哪知道雷疍仔就得了手,現在又光明正大同我們搶生意。」

    「搶生意?搶什麼生意,春盛兄,我們是和日本做生意,和雷疍仔可不同。」於世亭開口糾正了曾春盛話中的一句錯誤:「你要知道,同日本人做生意,和幫朝鮮運物資,那可是完全不同。」

    「咱們這班人中,頂數你於老闆現在貨輪最多,大家現在心中都有怨氣,就等你開口,咱們就要讓姓雷的好看。」曾春盛兩隻眼睛直直的望著於世亭。

    1949年赴港,如今身價億萬,擁有中小型海輪二十三艘在各個親人手中,在香港不聲不響的於世亭搖搖頭:

    「春盛兄,生意人人做得,雷疍仔能買到兩條船出海,也是他有運氣,既然他有運氣,海上生意最講運氣,既然他運氣旺,就讓他賺些錢,也沒什麼大不了,聽戲,聽戲。」曾春盛見自己沒有說動於世亭,無奈的嘆口氣告辭,等走出於家大門,上了自己的轎車,曾春盛隔著車窗望著於家的大門低低罵了一句:「老狐狸!還好我有安排,既然你這次不幫眾人出面,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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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零章 吩咐

    宋天耀得知雷英東沉了一艘船的消息時,正與麥景陶一起打高爾夫球。

    麥景陶一桿猛擊,把球打上果嶺,轉過頭對宋天耀笑著說道:「宋先生,中國商人像你這麼清閒的,非常少見。」

    宋天耀把球杆遞給身邊的球僮,自己走到遮陽傘下,倒了兩杯冰好的起泡酒,遞給麥景陶:「麥處長眼中的中國商人是什麼樣的?」

    「勤勞,非常勤勞,除了一些宴會之外,很少會像你一樣,安排出時間來打打高爾夫球。」麥景陶接過宋天耀遞來的酒,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吐出一口氣:「我覺得沒有必要把自己搞的太累,前期制定計畫,敲定目標,之後就可以交給身邊的人去操作,而我這時,就該和有力人士一起打打球,喝喝酒。」

    「對了,麥處長。」宋天耀舉起酒杯示意:「為了你的好運氣乾一杯。」

    麥景陶與宋天耀碰了一下酒杯:「謝謝,我的確運氣很好。」

    麥景陶的助理從遠處走過來,宋天耀稍稍走遠一些,助理貼在麥景陶的耳邊說了幾句。麥景陶放下酒杯,對宋天耀說道:「看來不能中場喝酒休息,該把酒留到最後,台灣海峽有艘香港註冊登記的貨船,被魚雷擊沉了,商人,宋先生,商人與商人的不同,我喜歡你這樣的正派商人,討厭那些

    貪婪的非法商人,下次再見,也許你該好好練習一下揮杆技巧,下次我可不會再保留實力。」

    宋天耀看向遠處的九紋龍,朝他招招手,九紋龍快步走過來:「宋先生。」

    「查查哪艘船被炸沉了。」宋天耀低頭點燃香菸後,開口吩咐:「多半是雷疍仔,褚孝信對我講那傢伙新添了兩艘小型海船,我賺些錢,刺激到了他。」

    九紋龍愣了一下:「怎麼……怎麼查?」

    宋天耀抬起頭,打量著九紋龍:「走吧,你記得去幫我打電話,讓六哥從澳門回來,這種事你不在行,但是六哥在行。」

    回到別墅時,安吉—佩莉絲正在讓照相師拍攝別墅裡的照片,兩個白俄女傭在鏡頭前笑靨如花。

    最近安吉—佩莉絲已經拍了很多照片,準備與宋天耀回英國見家人時,告訴他們自己如今在香港的生活狀態。

    「機票訂了嗎?」宋天耀擁住安吉—佩莉絲,輕輕吻了對方臉頰一下問道。

    九紋龍走到客廳的電話旁去撥打電話。安吉—佩莉絲聳聳肩:「當然,後天的飛機,貝斯夫人和她的兩個孩子與我們同行,還有,明天,你的那個乾女兒會受洗,貝斯夫人,石智益會成為她的教母,教父,拔萃女書院的名譽院長和幾名校董也接

    到了邀請。」

    「我們兩個戀愛有時看起來似乎也挺無聊的,對不對,你把話都說完了,我只能說,幹得好。」宋天耀摟著安吉—佩莉絲的腰,和她一起看著照相師照相:「秀兒呢?」

    「連卡佛百貨公司,在買衣服。」

    「明天包下一個酒店,邀請秀兒學校的所有學生和家長來參加宴會和Party,我不需要炫耀,別讓任何客人不適。」

    「又是你好像蜘蛛結網一樣的編制人際關係?」安吉—佩莉絲皺皺可愛的鼻子:「你乾女兒的受洗儀式,你都要利用?」

    「明天我才不會露面,石智益與貝斯夫人會去主持,這是他們展示魅力的機會,明天我陪著你去買些禮物,然後晚上兩個人一起享受下浪漫晚餐。」

    九紋龍在那邊已經掛掉電話:「宋先生,六哥說他兩個小時後就到這裡。」

    「你要讓黃六和我們一起去英國?」安吉—佩莉絲扭回身,盯著宋天耀。

    宋天耀搖搖頭:「不,他不去,只有我們兩個,這是說好的,帶著錢,在倫敦買下所有能用錢快速買到的頭銜,印在我們的名片上,然後再去見你父母。」

    黃六一瘸一拐的走進別墅,看到兩個穿著制服的白俄女傭時,眼睛放光,對著坐在沙發上翻報紙的宋天耀笑道:

    「老闆果然最疼人,知道我在澳門沒有遇到好貨色,所以是準備……」

    「鬼佬女人,你三條腿時都未必滿足的了,現在瘸著一條腿,我怕你英年早逝。」宋天耀拍拍身邊的位置說道。

    黃六坐過來,低聲說道:「雷疍仔今次虧大了,裝著藥品的那艘船被水雷炸沉,好在他在另一條船上,揀了一條命,我在澳門查到的消息,賀先生已經派人去接他和剩下的那條船返澳門。」

    「誰做的?」宋天耀問道。黃六搖搖頭:「賀先生都不敢確定,台灣海峽很怪的,水雷布了成千上萬,可是呢,炸就只炸過幾次,往日那些販運去朝鮮的海船,都好像多長了幾雙眼睛,把水雷的位置查看的清清楚楚,除了香港澳門那

    些跑海船的大撈家,哪怕是賀先生,在台灣國民黨那些人面前,也很容易被不給面子。」

    「人活著就好,我要去英國一個月,你替我找那個人出來。」

    「雷疍仔三百萬,買老闆你今日幫他,真是值得。」黃六拿起茶几上的一個蘋果咬了口,含糊不清的說道。

    宋天耀看著黃六笑了起來:「說假話恭維我,能不能不要這麼言不由衷?」

    「我總不能講,老闆你是不是又別有心思?」黃六笑嘻嘻的說道。宋天耀抖著報紙:「香港不全都是盲人,出了這種事,大家都會有些反應,香港人人多,上海人錢多,大家又早就看彼此不爽,很可能這會成為一個導火索,無論雷疍仔與我關係如何,整件事至少要先搞清

    楚,免得要捲進去時太被動。」

    「如果是上海人一群人策劃的這件事呢?」

    「不太可能,上海人不會這麼蠢,那麼有錢,做這種失身份的事?換做是你,你如今身價百萬,會不會去同個街頭小販鬧出人命?」

    「我身價百萬?」黃六愣了一下:「幾時?」

    「我留了一點股份給你,差不多值一兩百萬。」

    「這麼豪爽,老闆,你不會是有些額外企圖吧?」「還有一件事,我大伯不見了,也找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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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一章 返港

    出現在賀賢面前的雷疍仔,嘴唇已經裂開了幾道血口,在爆開的唇皮下顯得頗為顯眼,一雙眼睛也都已經熬的血紅,雖然比之前出海時已經消瘦許多,但是此時卻反而看起來冷靜異常。

    「你這船貨我加兩成價錢吃下,你需要錢也可以打我電話。」賀賢遞給雷疍仔一杯酒,然後好像長輩一樣拍拍雷疍仔的肩膀,安慰道。

    雷疍仔接過酒杯卻沒有喝,而是點頭:「謝謝賀先生,麻煩賀先生讓您的手下快點卸貨,我想要回香港。」

    「我讓訓正打個電話,你和你的人搭客輪迴香港舒服些。」賀賢說完就要看向黃子雅,雷疍仔接口道:「我坐我自己這條船回香港,賀先生能關照我這一船的貨,我已經感激不盡。」

    賀賢微微動了下下巴,黃子雅從這間會客室的角落拎起一個皮箱,走過來放到雷疍仔的腳邊:

    「這是費用,和之前一樣老規矩,一半現鈔,一半黃魚,船上的貨半個小時內就能卸好。」

    「不打擾賀先生您休息,我去碼頭,等船卸空即刻返港。」雷疍仔拎起皮鞋轉身朝外走去。

    賀賢立在原地,咬著雪茄說道:「官泰,不要衝動,你做海上生意,能風平浪靜自然也有狂風暴雨,人死船沉時怒氣衝衝,想想你搶其他人生意時,是不是意氣風發?」

    雷疍仔停步,站立了幾秒鐘,隨後繼續朝外走去:「多謝賀先生,我知道該怎麼做。」

    等雷疍仔離開之後,黃子雅立在賀賢身後說道:「賀先生,阿六之前已經被宋天耀叫回了香港,是不是與這件事有關?不過我收到消息,宋天耀同他那個英國未婚妻,已經飛去了英國。」賀賢走回辦公桌前,點了一支雪茄咬在嘴裡,一股一股朝外冒著灰藍色的煙霧:「跑遠洋的那些上海人中現在出現了一個白痴,你猜香港本地那些人會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當然不會,宋天耀那個小子,就算

    不想幫雷英東,也該明白怎麼站隊,他自己不露面,讓阿六出面跑跑腿,就已經能說明態度。」

    雷英東趕到碼頭時,僅存的這艘興業號海輪已經卸空,冷仔帶著八個手下正打掃船艙,看到雷英東被賀賢的人送來,冷仔丟下手裡的垃圾,挺直腰桿,立在甲板對碼頭上的雷英東問道:

    「疍仔哥,是不是要為阿貓他們報仇?」

    雷英東轉頭先同賀賢送他來的幾個人告別,這才上船把手裡的皮箱交給冷仔:

    「都不知道是邊個炸沉了我們的船,怎麼報仇?」

    冷仔磨著牙齒:「跑去台灣,然後搞艘小艇,大不了悄悄綁個人,總能問出來,蒲他老母,那麼多船都炸不到,偏偏就能炸到我們的船,沒有鬼才怪。」

    雷英東上半身壓在欄杆上,望著碼頭:「想好回家怎麼對你父母講,你弟弟阿貓,回去把黃魚脫手,然後把錢送去那些兄弟家裡,報仇的事我來想辦法。」「死就死啦,當初豁出命做這一行,就該知道自己會有這一日,阿貓運氣不夠好,未等到上岸那天就掛掉,我兄弟姐妹七個,死一個兩個,我父母顧不上傷心。」冷仔從口袋裡取出香菸,幫雷英東點了一支

    說道。

    雷英東立在船頭,把一支香菸吸菸,這才拍拍冷仔的肩膀:「走了,我們返香港。」

    ……

    褚孝信別墅花園中,褚孝信的襯衫袖口高高挽起,此時用夾子翻動著烤架上的烤肉,動作生疏的朝上面淋著醬汁,醬汁滴入炭火中,不時冒起一陣陣煙氣。

    黃六坐在旁邊的餐桌前狼吞虎嚥的吃著之前烤好的烤肉。

    褚孝信把最後一片烤肉揀入餐盤中,端到黃六的面前,自己坐到對面,倒了一杯白蘭地,對黃六問道:

    「阿耀讓你告訴我這件事做咩呀?」

    黃六搖搖頭,把嘴裡的牛肉嚥下去:「不知道,我是跟班而已,我老闆想什麼,怎麼猜的到。」

    褚孝信靠在籐椅椅背上,舒爽的伸展了一下身體:「雷疍仔的船沉了一艘,不知道是邊個做的?」「全世界都知道是哪班人做的,但是又能怎麼做,難道一個個去登門問清楚?我老闆的意思是,這件事,褚先生知道就可以,你脾氣好,習慣幫朋友出頭,也知道你最近與一些上海來的人在酒桌上打過交道

    ,但是這段時間,還是要避避嫌。」

    「挑,又不是我炸了雷疍仔的船,我為咩要避嫌?」褚孝信不解的說道:「不會是我認識的上海人中有人做了這件事吧?」「真的沒有查到,我託了澳門的朋友,去台灣查,還沒有回信。」黃六把肉吃完,隨手扯了一張紙巾擦嘴:「我老闆一定是幫雷疍仔,褚先生,有沒有人誇你烤肉功夫獨到,十幾片烤肉,要麼半熟,要麼烤焦

    ,沒有一片是能吃的。」

    「知道了。」褚孝信擺擺手:「吃飽就閃啦,我逼你吃的?我是練練烤肉技巧,方便與我未婚妻家人一起度假時露一手而已。」

    「不打擾你繼續練。」黃六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對褚孝信笑笑說道:「我走先,褚先生有事隨時打電話揾我,反正我老闆又不帶我去英國認識靚女。」黃六從褚孝信的別墅走回宋天耀的別墅,剛到門外,就看到齊瑋文與高佬成一起立在別墅大門外,對高佬成,黃六當然無所謂,但是對齊瑋文,黃六是見識過她與宋天耀的關係,而且自己還多次試圖幫兩

    人拉皮條而被罵。

    「文姐,打個電話就好了,何必跑來,走,進去飲茶。」黃六露出個笑臉,對齊瑋文說道。

    齊瑋文打量著這棟別墅,對黃六說道:「阿耀不在,你現在倒好像別墅主人一樣。」

    「當然,老闆收藏的幾瓶紅酒我都已經替他嘗過,我腿傷未癒就逼我跑回來做事,當然要佔些便宜。」

    齊瑋文把手裡拎著的一個紙袋交給黃六:「你不是查阿耀大伯的消息,六天前他把這個紙袋交到我手裡,說用來給宋師爺養老。」

    黃六打開紙袋取出裡面一沓文件,足足十幾張地契。

    「他有沒有講要去哪裡?」旁邊的高佬成說道:「那些地契之前全都是水房一些大佬名下的,聽說有十幾個水房女眷,如今已經被賣去南亞,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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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二章 青年顧天成

    「成哥!成哥!」

    顧天成正坐在老舊不堪的書桌前練字,魁星閣外已經響起了連串的腳步聲,然後就是一個有些急促的聲音不等進門,就叫嚷了起來。顧天成把手裡的毛筆放下,看看紙上自己只寫了半闕的宋詞《一剪梅》,似乎有些不滿意,他放下毛筆的同時,外面叫嚷的人已經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衝了進來,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身上穿著汗衫長褲

    ,似乎跑的有些累,此時扶住門框對連喘了幾口氣,用手臂朝身後的門外擺了擺:

    「差佬……差佬……端假檔!祥叔讓你去準備。」

    「你跑的這麼急,我仲以為你來報喪,話港督死掉。」顧天成對進門的青年笑罵了一句,拿起手邊的茶壺朝茶碗裡倒了大半碗茶水:「喝些涼茶,你都說是端假檔,那就是祥叔配合差佬演戲的嘛,不用急。」青年喘勻了氣,走過來端起茶碗,把大半碗涼茶一口飲盡,痛快的抹了下嘴角:「大佬,你停工都已經足足六天,搞乜鬼呀?今晚你又要過海和石塘咀那些撲街談判,你不提前同檔口裡的兄弟們講一聲,飲

    幾杯,他們怎麼會幫你撐場面?祥叔說今天有差佬端假檔要見你,我特意才急著來見你,搞掂賬目的事之後,你剛好有機會叫檔口裡的兄弟出來食個飯。」

    說著話,青年就準備坐到顧天成書桌對面的位置上,可是屁股還沒等落下去,就看到籐椅上那厚厚一疊的中英文報紙,好奇的對顧天成問道:

    「你上次不是講顧阿爺去竹姑那裡幫幾日忙?怎麼?他老人家返來了?不然點會多了這麼多英文報紙。」

    顧天成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當然是我買來睇下有沒有什麼發財門路用嘅。」「不~會~吧,成哥?」青年瞪著顧天成:「就算你是祥順麻雀學校的銀頭,懂寫幾個字和記賬,祥叔也的確讚過你,話你若是出嚟撈,絕對是夠醒目的白紙扇人才,但是要不要拿一堆你自己絕對看不懂的英

    文報紙出來嚇人,我英文字母都識的比你多,我識得七個,你只記得四個。」「我不甘墮落髮奮圖強行不行?休息夠了?夠就走了,那麼多話,想去電台學人家講古咩。」顧天成說著話,從籐椅上站起身,也不去收拾書桌,帶著青年朝魁星閣外走去,兩人出了門,顧天成把木門在外

    面上了鎖,與青年朝著祥順麻雀學校的方向走去。顧天成今年二十歲,他頭腦快,眼力足,又懂識字和算學,如今不過十八歲,就已經是九龍城寨祥順麻雀學校這處江湖賭場的銀頭,按照江湖人開賭場的規矩,講究大檔十三層,銀頭排在第五層,已經是

    賭場中的中高層人物。

    顧天成身邊跑來傳消息的青年叫做黎昂駒,是他自幼一起在九龍城寨長大的玩伴。不過黎昂駒與顧天成一樣,從九龍城寨這種地方自小混到大,沒有長成千里之駒,但是害群之馬實至名歸,他沒有顧天成那樣嚴厲又在江湖上有地位的祖父,父母忙於生計疏於管教,所以十五歲時,就已

    經是江湖社團和勇義的四九仔,跟在自己拜門大佬身後衝鋒陷陣喊打喊殺,花名開山駒,如今已經拜門三年,正是一心上竄下跳想要扎職上位的心思。

    兩個人從住處走出來,七拐八拐的穿行在九龍城寨裡各種私搭亂建的石屋,木屋,鐵皮屋等等建築之間滿是腥臊惡臭的巷弄裡,熟門熟路的進了一處三層木樓建築,也就是祥順麻雀學校的後門。

    香港雖然把麻將館都稱為麻雀學校,但是並非特為麻將界培養新秀,桃李滿園,主要是為精於賭道的高手提供場地,讓他們進去切磋深造,精益術精,順便賭場發財得利。

    在麻雀學校後門專職負責把風的兩個青年看到顧天成和黎昂駒出現,笑著開口打招呼:「喂,成哥,不是吧?六日不開工?什麼病這麼重?我都想買個果籃去探你的病。」「收聲啦!臭口柱。我指望你去探我?我怕我活不到那一天,你這撲街出名的吝嗇。」顧天成把開口的臭口柱剛點燃的香菸接過來叼在自己嘴裡,然後看向另一個青年:「阿毛,裡面現在什麼情況?差佬端假

    檔一向不問賬目的嘛?更何況銀頭又不是只有我一個。」

    「我們兩個扮天文台的點會知道,成哥,你還是進去問祥叔。」阿毛對顧天成客氣的說道。大檔十三層,顧天成是第五層專司賬目的銀頭,而這兩個青年則是第十一層負責放哨通風的天文台,無論是在賭場裡的地位還是收入,都差的太多,所以兩個青年哪怕比顧天成年紀還大兩歲,但是卻都開

    口對顧天成叫一聲成哥。

    顧天成也不再多問,叼著香菸邁步朝賭場裡走去,黎昂駒跟在顧天成背後拍拍兩個望風的青年:「今晚午夜收工之後,鳳如酒樓,成哥請客,記得提前換班,帶好傢伙。」賭場一層是麻將枱,不過一百多平米的地方開了四十多張台,顯得非常擁擠,而且因為客人吸菸太多,煙霧繚繞,更夾雜著興奮的叫胡聲,怒罵的點炮聲,甚至是吐痰摳腳,三缺一等等,各種聲音一起湧

    來,吵的顧天成快步踩著樓梯朝二樓走去。二樓比起一樓的環境要好了些,同樣大的面積,只開了三張牌九枱,兩個番攤,四個十三張,還能在四周空出些位置擺十幾把籐椅,置放些廉價點心和茶水,供賭客休息,不過那些已經賭紅眼的賭客,往往茶水點心擺了一天都沒人去碰,全部都全神貫注的盯著自己手裡的牌和桌上的賭注,倒是十幾個紋龍繡鳳的大漢此時坐在籐椅上搓著老皮閒聊,看到顧天成和黎昂駒上二樓,為首的一名年紀不過二十七

    八歲的大漢手裡捧個一把紫砂壺,對顧天成咧嘴一笑:「阿成,聽說你病了幾日?好了未有?祥叔在三樓等你。」

    「多謝山哥關心,我先去見祥叔,等下我忙完返來陪你飲茶。」顧天成對叫山哥的大漢禮貌的說了一句,轉身繼續朝三樓走去。這十幾名大漢是賭檔十三層人物中第四層專司秩序的巡檔,也就是賭場的打手,無論是賭客出千搗亂,還是其他賭場或者對頭登門找麻煩,只要涉及到武力械鬥,就全部由這些人出面解決,被顧天成叫做

    山哥的,就是這些巡檔大漢們的頭目,和勇義紅棍扯旗山。

    顧天成上三樓走去,黎昂駒卻諂笑著朝山哥等人走過去,手從口袋裡取出四盒好彩香菸,疊在一起恭恭敬敬的碼在了山哥面前的小桌上:「山哥,東哥,文哥幾位大佬,食支菸,食支菸。」山哥似笑非笑的望著黎昂駒:「喂,阿駒,阿成生病這幾日,你就泡在檔口裡,最少兩百塊都灑了出來,上午請我們茶點,下午又送煙,阿成都未急,你急咩呀?你不如學學阿成,遇事好像冇事發生過一樣

    ,不知幾鎮定。」「成哥現在不知腦子是不是鏽住,祥叔讓我去義學裡叫他來檔口時,他正在看英文報紙,他發昏我當然要替他跑跑腿,今晚收工,各位大佬,旺角鳳如酒樓,成哥請客,一定捧場,你們不過去,阿成就糗大

    了。」黎昂駒扯開一盒香菸,依次為這十幾個大漢遞煙點著,嘴裡客氣的說道。「行啦行啦,你這幾日又跑前又跑後,把這份心思用在做工上,早就和阿成一樣做銀頭,你又能打又有義氣幫兄弟,一定能出頭,就是可惜你拜門大佬現在關在小橄監獄。」山哥叼著香菸,吐出片煙霧對黎

    昂駒說道:「讓阿成放心,你們兩兄弟一向乖巧,請我食飯我當然要去,雖然阿成還沒拜過大佬,但是我們這些人一直當他是自己人,石塘咀那些傢伙,如果話不投機,我們不會手軟。」

    「多謝山哥,多謝各位大佬。」黎昂駒幫所有人把香菸都點著之後,笑容滿面的道謝。賭場的三樓比起二樓又更豪華了幾分,不止有籐椅點心茶水這些供賭客休息的地方,還設了幾張煙榻,煙燈菸槍煙膏等等一應俱全,每張煙榻旁都有個低眉順眼的姑娘伺候著,幫客人打燈滾煙泡,而三樓

    也沒有那麼多張台,只有兩張二十一點的賭檯,用大型屏風隔成兩個包廂。顧天成沒有進包廂,而是去了三樓角落處的一處隔斷房間,雖然不過二十平大小,但是裡面卻滿是富貴氣象,古董字畫,老式紫檀木的桌椅,此時裡面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件綢緞長衫,把已經微禿的頭

    發用髮蠟特意梳的一絲不苟的中年人,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翹著腿,聽著手邊桌上的老式收音機。

    這個中年人就是祥順麻雀學校十三層人物中第二層的交際,和勇義老資格白紙扇笑面祥,按照輩分來算,黎昂駒這個四九仔算是笑面祥的徒孫。所謂江湖人口中的大檔十三層,大檔就是指賭檔,但是並不是所有賭檔都稱為大檔,被稱為大檔的賭檔,雖然沒有硬性規矩,但是江湖人也都知道,要滿足五大條件,資本大,人面大,背景大,場所大,

    注碼大,只有佔了這五大之後,這間賭檔才被夠資格稱為大檔。至於十三層,則是代指大檔內各司其職的不同人物,第一層,是股東,也就是賭場老闆,賭場規矩,非江湖人不開,非江湖人不用,在四五十年代香港開賭場的,一定是各個字頭的知名人物。祥順麻雀學

    校的老闆,就是和勇義上一任坐館,咕哩強。第二層,就是交際,也就是此時顧天成面前的笑面祥,賭場老闆不可能整天盯著生意,自然需要有人打理,負責替他出面打理賭場的,就是交際,在整個賭檔裡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做交際這個位置的人,必然頭腦敏銳,八面玲瓏,交遊廣闊,面子十足,實力雄厚,賭檔裡無論是有警察登門查檔,還是江湖人來打秋風,甚至是逢年過節打點上下,賭檔人員安排調遣,全都由交際負責,而且交際也不需要整

    日呆在賭場裡看著生意,在他下面,還有第三層。

    第三層則稱之為總管,其實就是交際的執行人,整日呆在賭場裡負責執行交際交代的事宜,打理賭場生意,一般都是由交際的心腹來坐這個位置。

    第四層就是二樓那些隨時準備拚殺械鬥的巡場,第五層則是銀頭,也就是顧天成的位置,相當於一個賭場的財務主管,一般有三到五名銀頭。一間賭場,這五層算是高層,把握大檔權財,之後還有諸如六層負責各個賭檯的正荷,七層幫正荷催客人下注的幫荷,八層負責跑腿傳遞消息的執小,九層負責看門的司閘,十層負責沏茶倒水操持雜物的

    女雜,十一層負責放哨望風的天文台,十二層負責介紹客人來賭錢的進客,以及十三層負責賭檔出事背黑鍋的替死鬼。

    林林總總一個大檔的十三層職務加在一起人數要過百,比起一家香港公司的規模亦不遑多讓,不過比起公司來,那就是大檔的所有開工者,無論男女,全都是社團中人,也就是他們口中的自己人。

    「祥叔,你揾我?」顧天成從門外走進來,朝門內走了兩步就站定,對裡面閉目聽著收音機裡粵劇的笑面祥恭順的開口。

    笑面祥聽到顧天成的聲音,沒有急著睜開眼,而是臉上先帶起了笑容,仍舊保持姿勢不動,溫和的開口:「阿成,聽阿駒說你發瘟?」

    「發瘟倒不至於,發昏了幾日,多謝祥叔關心,已經好多了。」顧天成垂著頭,規規矩矩的站在原位開口說道。

    笑面祥慢慢端起手裡的紫砂茶壺,朝嘴裡送了口水,等廣播裡粵劇《郎歸晚》最後一句綿長的曲調唱完,這才睜開眼,看著面前穿的乾淨整潔的顧天成,滿意的點點頭。賭場這麼多年輕人,文也好,武也好,笑面祥最鍾意的就是面前這個被賭場其他賭客和小弟們戲稱為靚仔成的顧天成,雖然他不是自己社團的人,但是顧天成頭腦醒目,為人四海,知情識趣而且足夠年輕

    ,讓笑面祥覺得顧天成就是自己年輕時的翻版。其他在開工的年輕一代小弟,也有相貌生的俊俏的,可是卻沒有顧天成這麼幹淨,永遠是白襯衫和西褲乾乾淨淨的穿在身上,頭髮也修剪的整齊利落,皮鞋雖然樣式有些舊,但是也擦拭的鋥亮,只是站在

    那裡,就給人一種精幹得力的印象。「本來你再休息幾日也無所謂,不過剛剛差佬雄打來電話,話警隊有人搞事,鬼佬幫辦收到線報,一口咬死這裡有人聚眾賭博,賭資巨大,親自點名要讓他傍晚五時帶隊來端檔拉人,得演出好戲,替死鬼不

    用說,照舊,但是這次端假檔難度高些,賬目爆出多少,賭資爆出多少,需要特意安排一下,其他兩個銀頭只懂算賬,不懂變通,不得用,這種事還是你來做。」笑面祥對顧天成微笑著說道。顧天成微微點頭,卻沒有急著答應,而是猶豫了一下:「祥叔,治標不治本,端假檔這種事做的多了,對顏Sir也沒有好處,是不是只有我們這間檔口要被端?如果是,年節數冇出過問題,會不會是膊頭數的

    事,得罪了一些警隊小鬼?」

    「我說完你就想到這些,所以我才會特意叫你返來,一個軍裝探目兩日前孤身一個人來拿膊頭數,頂替你開工的阿發按照老規矩五十塊打發他走路。」笑面祥對顧天成滿意的說道。

    自己只說今天要端假檔演戲,顧天成就能馬上反應過來,是不是得罪了警隊裡的差佬,而且說出治標不治本這種話來,在粗鄙不文,只懂揮刀染血的江湖人中,這種醒目,已然非常難得。顧天成聽完笑面祥的話,思索了兩秒鐘後開口:「知道了,如果祥叔沒有吩咐,那我按老規矩來做,把一處銀庫報出來,報現金四萬,桌上賭金九千,四萬九千塊,一個中型白粉檔的價錢,應該可以說的過

    去。」「替死鬼今次頂強哥,四萬九千塊巨額賭資,聚眾賭博,六個月刑期,你頂我的位置,等昌哥帶著鬼佬幫辦上門端檔,你就是賭場交際,罪名是認繳五百塊罰金,悔過態度良好免打藤當場開釋。」笑面祥轉

    動著手指上套著的翡翠扳指,笑紋多了幾分,一副欣賞後輩子侄的架勢對顧天成說道。顧天成從口袋裡取出自己的好彩香菸,走過去幫笑面祥點著,有些顧慮的開口:「祥叔,要不要這麼照顧我一個外姓人,當心下面的其他兄弟心中不服,就算是阿駒頂你的位置,也好過我來頂,免得大家說

    你做事不公。」「現在和字頭天下大亂,年輕人的天下,報紙上講,有個姓宋的後生仔,同你年紀差不多大,已經是大水喉,仲有群英的傻仔泰,現在也背靠呂樂做事,你努力多用些心思。在檔口這些人眼中,你和他們沒什麼區別,他們不服,讓他們來見我。而且我聽說你晚上不是仲有靚女要去爭?剛好用這件事幫你漲漲威風,也免得叫對面石塘咀那些同門小弟欺你一個冇門冇戶的外姓人,笑我們九龍城無人。這樣好了

    ,晚上招待顏雄手下和那個軍裝探目的事,也由你出面,等下你去銀庫時,自己支一千塊用來招待打點,算在膊頭數的賬目上。」笑面祥吸了一口顧天成遞給他的香菸說道。

    「多謝祥叔給我機會,我去做事,一定做的漂亮。」顧天成對笑面祥說完,轉身朝外走去。

    笑面祥問道:「哪個靚女讓你去爭?」

    「十四號一個靚女,陳燕妮,花名叫乜鬼十二金釵大姐頭。」笑面祥點點頭,夾著香菸再度閉上眼睛,房間裡又安靜下來只剩下廣播裡講書人在活靈活現的講著粵語評書《滿堂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6
第四四三章 宋天耀不在香港的日子(一)

    等走出了那扇門,顧天成就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沿著樓梯不急不躁的走到二樓,黎昂駒早就在樓梯旁候著,只不過他輩分低,在賭檔裡又沒身份,不敢隨便上去見算是他阿公輩分的笑面祥。

    「怎麼樣?成哥?」看到顧天成從樓梯上下來,黎昂駒開口問道。

    顧天成搖搖頭:「冇事,等下顏雄顏探長帶鬼佬幫辦來演戲,祥叔讓我出面打理。」

    這種事是黃賭毒三個行當中最常見不過的事,因為一些原因,可能是警隊要破案率或者曝光率,也可能是得罪了什麼人物,警隊需要賭檔方面幫忙配合演一出警隊重拳出擊,破獲賭博大案的戲。但是一般過程都比較簡單,甚至都不需要停業,無非是來幾個便衣登門,收繳些賭檔方面早就準備好的賭具,賭資和賬目等等回去應付,只有涉及到英國人時,比如像今天這樣,才會著重設計一下,既不

    能讓賭場真的傷筋動骨,又不能讓英國鬼佬感覺收穫太少,也不能讓昌哥這種警隊黑警探長難堪。

    「祥叔什麼吩咐,阿成?是不是我們幫忙清場,請客人去附近茶樓飲杯茶?等差佬走了之後再過來光顧生意?」等顧天成下了樓梯朝自己這裡走來,和勇義紅棍扯旗山開口問道。扯旗山其實是太平山的原名,最初是座無名山,一百多年前,海盜張保仔佔據香港做老巢時,利用這座山做了望台,看到海上有商船經過,就從山頂扯動旗號通知山下的營寨出動船隊去打劫,久而久之,

    無名山就被稱為扯旗山,英國人佔領香港之後,又把扯旗山改稱為維多利亞山。和勇義這個紅棍本名叫張春山,扯旗有兩種意思,一是男人的小弟弟硬了起來,叫做扯旗,另一個就是聚眾械鬥,也叫做扯旗。張春山在和勇義十幾年,聚眾械鬥每次都衝在前,江湖地位是靠拳頭打下來

    的,再硬不過,所以得了一個花名,扯旗山。「五點鐘差佬才過來端檔,現在剛剛三點四十分,不急,我先來混一杯山哥的茶飲,等半個小時後,就麻煩山哥幾位配合梅嬸那些女工一起幫忙清場,別嚇到客人,一樓客人,男客奉送好彩香菸兩包,女客奉送飲茶的茶資兩元,二樓客人無論男女,無論是否下注,一律奉送檔口籌碼一百塊,三樓客人,送籌碼五百塊,再奉送五十塊現金飲茶。」顧天成自己倒了杯紅茶,對扯旗山說道:「清完場,山哥和你們的人分三組去三個銀庫休息下食支菸,爆月庫出來應付鬼佬,仲有,清場後安排幾個兄弟去月庫,讓庫裡的兄弟留出四萬塊的現金和賬目,把其餘的錢款賬目先轉去汪號銀庫,等差佬走後,我讓阿駒通知

    你們返來。」

    「好。」扯旗山開口答應下來。祥順麻雀學校,除了賭場這處供賭客一擲千金的地方之外,還有四個銀庫專門用來存放現金,賭客如果贏錢想離場,只需要把籌碼交給賭場的人,賭場的人會安排專人去銀庫取現金送來賭場,交給賭客。

    賭場這裡,只有一樓的麻將枱是用現金結賬,二樓三樓的生意,全都是客人在入座之前提前由進客幫忙買好的籌碼。

    四個銀庫,每個銀庫現金二十五萬港幣,同時還有四個銀行,每個銀行裡還存著隨時能提出來的二十五港幣,加在一起,賭場的總賭本高達兩百萬港幣,這已經是數額非常巨大的一筆財富。

    這就是賭場大檔的第一大,資本大。賭檔開在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環境中,又有四個銀庫的現金存放在附近,就好像一塊肥肉放在桌上,桌邊圍坐的人都想把這塊肉吞進自己的肚裡,藉機與賭檔產生些摩擦,想要鬧事佔些好處者大有人在

    ,與九龍城寨附近這些字頭不同的江湖人物周旋應付,不能與那些心懷鬼胎的其他幫派傷了表面上的和氣。

    這考校的就是賭場大檔的第二大,人面大。有人眼紅賭檔日進斗金,在隔壁也開了一間賭檔,背後也有江湖背景,兩個賭檔老闆談不妥,幾次械鬥又難分勝負,那就需要比比各自背後除了江湖勢力之外的東西,比如警隊勢力,誰的警隊勢力大,就

    能趕絕另一方,警方天天端他的賭檔,抓他的客人,最多一個月就能讓賭檔關門大吉。

    這是賭場大檔的第三大,背景大。祥順麻雀學校早就在顏雄是旺角警署高級探目時就已經打點了關係,不然這種地盤,和勇義與福義興早就打的不可開交,怎麼可能安安穩穩的在潮幫老字頭福義興的地盤開這種豪華賭檔,不是顏雄與福義

    興金牙雷打過招呼,這間賭檔早就被「天降神火」燒掉了。與扯旗山閒坐喝了一陣茶,看看時間將近,顧天成才起身忙碌,有人送笑面祥去茶樓飲茶,有人負責去清退客人,有人去幫客人把籌碼換成現金,安排人把桌上賭具都換成破爛點的,再叫些和勇義的小弟們裝成賭客,在賭檔裡大呼小叫的下注賭錢,讓氛圍看起來熱絡一點兒,表面功夫做完之後,顧天成去了月號銀庫,盯著裡面的人把現金和賬目轉移,只留下四萬塊港幣,顧天成提起筆,刷刷點點寫了個

    賭本共計四萬元的假賬目,又支領了一千塊港幣,準備用來事後招待顏雄手下小鬼。

    果然,五點鐘一到,十幾名便衣就簇擁著一個鬼佬差人,外帶著二十多名軍裝迅速殺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顏雄穿著一件花格汗衫,胸前難得別了自己的警官證,此時一馬當先衝入了祥順麻雀學校,對著正熱火朝天打麻將的一樓眾人亮出自己的警官證,嘴裡吼道:「差人端檔!突擊檢查!全部雙手抱頭,把頭壓

    在檯面上!老闆是邊個?有人舉報你這間麻雀館涉嫌聚眾賭博,私設賭場!」

    而他身後,則有其他差佬迅速衝進去,咚咚的踩著樓梯朝二樓和三樓撲去,很快,二樓和三樓就響起了同樣的呼喝聲。

    既然是端假檔自然就是演戲,此時的所有賭客都是和勇義的小弟們假扮的,自然乖乖聽話,一副被警方凌厲突擊震懾住的樣子。顧天成在賭場一樓的服務台處,等顏雄吼完,賭客們都抱頭把腦袋壓在檯面上,那名英國差佬等裡面局面穩定之後帶著幾名保護他的軍裝警員也走了進來,才急忙在臉上擠出一副有些焦慮的笑容,朝著顏

    雄迎上去:

    「各位長官,各位長官~我們麻將館有執照嘅!絕對是合法的娛樂場所!」

    顏雄瞥了顧天成一眼,他是這間賭檔的保護傘,這間賭檔的利潤有他一份,平時見到對方,可能還會打個招呼表示一下親熱,但是此時卻板著臉,把頭扭過去:

    「合法?老闆是邊個?如果檢查之後證明你們是合法經營的麻將館,自然會還你們清白。」

    而這時,二樓三樓的便衣們已經有人拿著發現的賭具下樓報告:「報告長官,二樓和三樓發現牌九,番攤等賭具,還有大量籌碼,但是沒有找到賭資。」

    顏雄頓時勃然大怒,對已經變了臉色的顧天成大聲逼問道:「合法?掛著麻將館的招牌做牌九,番攤的生意!讓這家麻將館的老闆馬上站出來見我!不然把你們在場所有人全部都拉回去!」

    顧天成唯唯諾諾的退開,很快,替死鬼穿著一身長衫,面容愁苦的從樓上跑下來。

    顏雄要展示正義形象,等便衣和軍裝們把賭具,籌碼從樓下搬下來時,顏雄正在正氣凜然的質問賭檔的替死鬼老闆良心何在。

    「長官,清點過,二樓三樓的籌碼面額加在一起是兩萬塊,一樓麻將台上抄繳的賭資有八千多塊。」一個負責清點籌碼的便衣抬起頭,對顏雄說道。

    顏雄轉過頭,對一直沉默不語的英國鬼佬用粵語彙報。雖然英國皇室曾經下過一道命令,要求任職香港殖民政府的英國高官都要會講粵語,就是香港港督來履職之前,也要通過三級粵語考試,處理華人事物的理民司署長官,更必須是中國通。但是這條命令顯

    然沒有得到良好的執行,除了理民司署的一些英國官員之外,大多數香港殖民政府的英國官員,不止說不出粵語,連聽懂都困難,極少數的勉強能硬著舌頭說幾句你好我好天氣好之類的中國話。

    此時顏雄面前的鬼佬就是如此,茫然的瞪著一雙眼睛等顏雄說完,就看向旁邊一個年輕的軍裝警員。

    看到鬼佬望向自己,這名軍裝用熟練的英語把顏雄的話翻譯了一遍。

    「籌碼兩萬,賭資八千?」鬼佬聽的微微點頭,兩萬八千塊賭資的數目,他已經非常滿意,覺得向上級報八千賭資上去,自己留下兩萬是一筆意外之財。

    「但是我覺得不太像,這麼大一間賭場,籌碼和賭資只抄……」

    可能是覺得在場的其他人,無論警察也好,江湖人也好,全都聽不懂英文,那個軍裝警員用英語繼續開口說道。

    不等他說完,顧天成就馬上上前一步,用結結巴巴的英語開口截下了對方的話頭:「這位幫辦先生,我舉報!」

    顧天成的語速又快又急又大,壓下了那個軍裝警員的聲音,讓英國人馬上望向顧天成,好奇的問道:「你居然懂英文?你舉報什麼?」

    「我舉報,二樓一處抽屜裡還有兩箱藏起來的鴉片膏,用來供客人提神。」顧天成嘴裡用英文說著,眼睛卻玩味的望向那個軍裝警員。

    聽到才有兩箱鴉片,英國人頓時沒了興趣,轉而繼續對軍裝警員開口問道:「你剛才說了一半,是想說什麼?」

    這名軍裝警員此時卻直直的盯著顧天成,就連賭場裡的其他便衣和賭客都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兩個人表情嚴肅,中間隔著顏雄和英國人一動不動,只是眼神交鋒。

    幾秒鐘之後,那名軍裝調轉視線,對英國幫辦若無其事的說道:「長官,我是說,我覺得這麼大一間賭場,應該讓劉探長好好審訊一下賭場老闆,看看他是不是會藏匿賭資。」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英國鬼佬開口說道:「你現在就告訴顏雄,讓他把人,賭資,賭具全都帶回去,嚴加審訊。」

    這一次,那名軍裝乖乖把鬼佬的話翻譯給顏雄。

    顏雄雖然不懂英文,但是顧天成是賭場的銀頭,頭腦醒目,眼力十足,如果不是有緊急問題,剛才那種場合他不會貿然開口,此時軍裝開口重複鬼佬的話,顏雄就看向顧天成,顧天成點點頭。「按照之前查抄賭檔的規律,籌碼兩萬,賭本最少就有四萬!要先找到銀庫再把人都帶回警局,不然等回到警局再審,銀庫裡的賭資早就被人轉走。」顏雄深吸一口氣,繼續對著賭場替死鬼老闆說道:「老實

    交代,銀庫在哪?」

    之後的劇本,總算重回正軌,在顏雄的質問下,替死鬼老闆老實交代出銀庫位置,由英國鬼佬幫辦在便衣的帶領下親自突襲,繳獲賭資四萬港幣,賬簿一本,結局皆大歡喜。

    鬼佬對四萬九千塊港幣的賭資喜上眉梢,對能逼問出銀庫下落的顏雄讚不絕口,然後就由鬼佬親自帶二十多名軍裝押送賭場替死鬼老闆以及賭資賭具先回警署,留下顏雄等手下便衣善後。

    那個差點壞了顏雄與賭場這場戲的軍裝扭頭看看顧天成,哼了一聲,轉身隨著大隊而去。

    遠處街邊,宋春忠從水果檔拿起一顆蘋果,在衣服上蹭蹭,咬了一口。

    打量著這個叫顧天成的青年,他沒料到這個青年懂英文,耽誤了他自己的事。不過也無所謂,他並不等錢急用,晚一段時間再入賬也一樣,到是這個後生仔,讓他很有興趣接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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