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0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0
第四二三章 講話聲

    姚春孝自己主動坐上了福特49的駕駛位,看到宋天耀望向自己,燒傷嚴重的臉上露出個可怖笑容:

    「是不是擔心我這把老骨頭,開車的技術太差?」

    「沒有,就是想著應該我開車,我年紀輕嘛。」宋天耀笑著搖搖頭,扭頭望向窗外。

    姚春孝發動汽車引擎:「要不要讓阿順阿四他們跟著?」

    「又不是去做見不得人的壞事,何況孝叔你在,約了藍剛,去西環。」宋天耀食指指尖輕輕點著自己的膝蓋,淡淡說道。

    姚春孝沒有再多話,轟下油門,汽車從別墅的車庫裡駛出,消失在遠處的夜幕裡。

    別墅二樓的露台上,並沒有亮著燈,本該已經睡下的安吉—佩莉絲,穿著一套絳紅色絲綢睡衣,外面披著一件風衣,靜靜的立在露台處,左手扶著玉石欄杆,右手端著一杯助眠的紅酒,望著汽車離開。

    「你的男朋友……又讓你擔心了?」在她身後,朱麗安娜—艾貝慢慢的走了過來。

    安吉—佩莉絲朝老婦人禮貌的笑笑:「您還沒有休息?」

    「電話鈴聲響起之後,我就沒能再入睡,年紀大了,睡眠質量在逐漸下降,尤其從事的還是律師這個職業。」朱麗安娜—艾貝用手攏了一下自己的發絲,扭頭朝遠處臥房,有些睡眼惺忪的女傭說道:親愛的卡婭,能幫我也斟一杯紅酒送來嗎?」

    等白俄女傭去酒櫃幫她倒了一杯紅酒送來,朱麗安娜—艾貝上前走了幾步,與安吉—佩莉絲並肩站在露台上,眺望著遠方:「你的男朋友是個很優秀的青年,比起倫敦那些年輕律師更出色,更有野心。我要為之前在倫敦送你離開時,對你說的那些否定他的話而道歉。」

    「我知道。」安吉—佩莉絲微笑著側過臉,對自己的導師說道:「我知道您早晚會對他刮目相看。」

    「我的孩子,我承認他很優秀,不過,你想過一個問題嗎?他為什麼要把所有資產都放到你的名下,他為什麼不擔心你會拋棄他,然後自己帶著無數金錢回倫敦成為個女富翁?」朱麗安娜—艾貝眨了下眼睛,對安吉—佩莉絲問道。

    安吉—佩莉絲把目光重新投向黑沉沉的遠方:「他相信我。」

    「不,因為你是一個英國人,你拿不走他在香港的一切,而你的身份又能讓所有對藏在暗處,對他虎視眈眈的潛在中國對手產生顧慮,順便讓英國人因為他有個英國未婚妻而對他下意識更親近。」朱麗安娜—艾貝喝了一口紅酒:「原諒我把你的男朋友總是想的太壞,到目前為止,他這個年輕人做的一切,已經讓我這個見識過很多手段的老太婆隱隱有些感覺震驚,我以為我來香港,是因為我的能力讓你和他感到重要,需要我,來到香港之後,我意識到,他不需要我的能力,他需要的是我的名譽,他只需要我以林逾靜私人事物律師的身份出現在法庭上,不需要我發言,不需要我辯護。」

    「你想給我什麼建議嗎?夫人?棄他而去,回倫敦找個優秀的青年律師結婚?」安吉—佩莉絲淺淺的笑著。

    朱麗安娜—艾貝認真的說道:「當然是嫁給他,讓他把那些資本拿回去,然後換成枚漂亮的鑽戒戴到你的指尖,我的孩子。有個出色的丈夫打理生意,不用自己辛苦賺錢工作,只需要享受美好生活,這是每個女人都不該拒絕的,如果我丈夫當初和你男朋友這樣,我才不會考慮自己做律師。」

    ……

    「宋先生,請坐。」藍剛臉上還帶著未消的青紫傷痕,招呼著宋天耀與姚春孝進門,嘴裡還對自己那個溫柔的情人說道:「去幫宋先生他們沏茶。」

    「不用了,晚上想吃宵夜,所以來這裡,叫你陪我一起吃宵夜。」宋天耀把手裡拎的幾樣滷菜和一壇雙蒸酒放到桌上。

    藍剛相貌英俊,而且風流多情,年紀輕輕已經養了不少情人,這處西環的唐樓,就是他其中一處外宅,養的女人是個樣貌標緻的窮苦船家妹,性格傳統,單純,不與別的女人爭風吃醋,也不大手大腳花錢,所以藍剛反而有時會覺得這個女人更善解人意,這次受傷出院後,乾脆就住到了這裡養傷。

    女人不敢去看姚春孝的臉,低頭乖乖去廚房燒水沏茶,藍剛則把幾樣滷菜擺好,又取了碗筷酒杯,想要招呼姚春孝,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叫孝叔就可以。」姚春孝沒有入座,而是走到廚房門口,倚著門框,眼睛瞥著廚房裡燒茶的女人。

    「顏雄已經坐上了油麻地探長的位子,他之前那個旺角高級探目的位置是你的了。」宋天耀自己動手倒了杯酒:「等你傷養的差不多,就可以上任。」

    「謝謝宋先生,如果不是宋先生,我現在應該還是個小便衣。」藍剛嘴裡說的客氣,但是臉上卻不見任何輕鬆神色。

    宋天耀才不會深更半夜,因為他一個沙展升任高級探目的小事親自約自己見面,當初第一次見到宋天耀時的傲氣,早已經隨著與宋天耀接觸日久,而消失殆盡。

    宋天耀端起酒杯自己淺酌了一口,然後夾起一塊藕片說道:「記不記得你自己說過,林家曾經讓人去差館找過你?」

    「當然記得。」藍剛沒有去碰筷子與酒杯,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端著酒杯慢慢點頭,停頓了片刻:「也就是說,林家的人去見你,有其他差佬也知道這回事,就算不知道林家找你什麼事,也該對那天有人見你這件事有些隱約印象。」

    「我幾個手下都知道,差館門口值勤的軍裝,應該都還能記得。」

    「林家是誰去差館見的你?」

    藍剛搖搖頭,回憶了一下當天的情形:「沒印象,之前沒有見過,是個中年人,不超過四十歲,其貌不揚,不是很顯眼的人物,在我辦公室裡談的,想讓我幫林家做事,至於做什麼事,沒有提,只說讓我想清楚,宋先生你與林家之間,哪個更可靠,選錯了以後有我後悔的時候。」

    宋天耀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照片遞給藍剛。

    藍剛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望向宋天耀。

    「林家當初想讓你作偽證,陷害我,今晚,我把這招還給他,不管是用鈔票還是講義氣,讓那天見過那個林家人的差佬相信,他們那天見到去差館找你的人名字叫做林孝洽,也就是照片上的這個人,你現在打電話給警隊政治部,就說之前受傷養傷,最近剛剛傷好看到報紙上的新聞,有重要線索可以提供。」宋天耀把筷子夾著的藕片送進嘴裡說道。

    藍剛盯著宋天耀的雙眼:「什麼線索?」

    「林孝洽想讓你為大陸做事,你答應的話,他出錢幫你升職。」

    「啪。」藍剛夾起的一粒羅漢豆掉在桌面上,他怔怔的看著宋天耀一會兒,才有些緊張的說道:「宋先生……宋先生,我……沒人會信我,我也不想和這些事牽扯太深,以後沒的升職……我……」

    「嚇壞了?」宋天耀端起酒杯遞到藍剛沒有碰的那杯酒前,碰了一下:「你就算不牽扯這種事,你也沒可能做到警務處長,最後就算你抬出座金山向鬼佬行賄,也無非是劉福現在的總華探長位置,總華探長這個位置,不會受影響,不過你倒是以後真的沒機會加入政治部,作訓學校之類的部門。」

    藍剛抹了一下剛才瞬間冒出來的汗水,呼出一口氣,急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這才繼續說道:「我是怕被逐出警隊……」

    「不會,英國人自己管不過來整個香港,連呂樂,顏雄這些在日佔時期都做過差人的,如今不一樣繼續為大英帝國服務?何況你又沒有真的受賄,而且還舉報了林孝洽。」宋天耀對藍剛說道。

    「那我該怎麼做?」

    「你只需要說,你當日收了林孝洽十萬塊港幣的好處,現在準備上交。」

    「只有十萬塊?」

    「難道讓鬼佬知道,你一個小沙展收的比總警司還要多?我打點警務處長才只用了八十幾萬,把黎民佑送到港島總探長的位置卻花了一百多萬,不能把鬼佬的胃口養的太大,養大了後,他們只會變本加厲。十萬塊,在鬼佬眼中,你一個沙展能收這麼多,已經不少了。」

    「是讓我準備十萬的現金……」

    沒等藍剛說完,宋天耀從懷裡取出一張早就備好的十萬元匯票,推到藍剛面前:「告訴鬼佬,這就是林孝洽當初給你的,你沒有去碰。」

    「我都不知道我在這個錢莊有十萬塊存款……澳門的錢莊?」藍剛拿起匯票打量了一下,抬頭望向宋天耀:「林家給我一張需要去澳門取款的匯票?」

    「喝完這杯酒,你就去差館,先搞定幫你作證的人,然後去見鬼佬上司,我已經在警隊內打過招呼,你就算講的不夠清楚,也會有人教你怎麼說清楚。」宋天耀慢慢的拈起一隻白灼蝦,輕鬆撥開蝦殼,把鮮嫩蝦肉送進嘴裡:「英國人最虛偽,明明內心貪的要死,可是卻總要擺出一副所謂的紳士模樣,沒辦法,現在英國人在香港講話夠大聲,我不夠,所以我就幫英國人找個由頭吃肉嘍?」

    藍剛深吸一口氣,打定主意豁了出去,反正他現在只能靠著宋天耀,宋天耀就算是真的挖坑害他,他也無可奈何,不如坦然些,所以把匯票小心收起來,端起酒杯陪著宋天耀喝酒,小心的賠笑問道:「雄哥也好,阿業也好,我們幾個私下飲酒閒聊時,說宋先生你應該是最希望大陸永遠不收復香港,這樣你背靠英國人,早晚是香江華人中的大人物,可是剛剛聽你的話……英國鬼佬……也靠不住?以後鬼佬在香港的講話聲可能會小?」

    宋天耀探手拍了一下藍剛的肩膀:「怎麼?英國人在香港殖民了一百年,就讓你覺得英國人在香港靠得住?等我覺得我自己也能在香港夠大聲時,再回答你這個問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1
第四二四章 中國人的真相,對英國人不重要

    林孝洽在病床邊,輕輕抓著自己母親的手,望著母親那張哪怕被注射了助眠鎮定藥物沉沉睡去,仍然帶著驚惶的臉龐。

    林家被宋天耀捅的這一刀,可謂致命,哪怕林孝洽在被羈押時已經想到把責任推到林孝和身上後能產生的後果,可是無論如何卻沒想到,自己母親在得知大哥和自己的情況後,居然下毒送走了讓她一輩子唯唯諾諾,服低做小的大夫人。

    林孝洽不知道自己母親,要鼓起多大的勇氣去抵抗大夫人這一世在她心中留下的威勢。

    病床另一側,旁邊兩名差佬正低聲說著話,看到林孝洽的目光望過來,一名差人放輕聲音說道:

    「林先生,老人家已經穩定下來,不如還是讓她好好休息,我們送你回去,你來醫院已經四個多小時,我們很考慮你的感受,所以也希望林先生不要讓我們太難做。」

    「現在一個替死罪的人頭要多少錢?」林孝洽輕輕點點頭,反問了對方一個問題。

    這兩名差人是警隊政治部警員,不過聽林孝洽問起尋常警隊的外快勾當,顯然並不陌生,警員目光從鄭瑞蓮臉上掃過,笑了一下:「最少也要十幾萬吧?如果是女人,價格可能還要稍高些。」

    「不過二十年,價格就漲了這麼多,我記得我當初皇仁書院沒有讀完,剛剛幫家裡做事時,那時只需要兩千塊,就能讓人爭著搶著去幫人替死。」林孝洽戴著手銬的手朝警員比了一下,示意自己想要吸支菸。

    「這裡是病房,吸菸會不會讓老人家……」警員從口袋裡取出煙盒問道。

    林孝洽嘿了一聲:「我媽吸了幾十年大夫人的二手菸,早就習慣了。」

    警員取出一支香菸點燃,然後遞給了林孝洽,林孝洽叼在嘴裡,俯下身把頭貼在母親的胸口處停了一會兒,然後站直身體,朝病房外走去。

    外面走廊裡還等候著兩名警員和一名律師,除了這三人,香嫂孤伶伶的貼著牆壁立在走廊另一側,手裡抓著手帕塞在唇邊,死死的用牙齒咬著,雙眼紅腫。

    看到林孝洽走出兵鋒,香嫂抬起頭望過來:「二少爺,我……我……不是我,我……我不知道……我不在乎家人,我是因為擔心你和夫人……我……」

    「我知道。」林孝洽走到香嫂面前,把手帕從對方手裡拿過來,疊整齊,用戴著手銬的雙手幫香嫂仔細擦了擦眼睛與臉龐:「如果是你,你也不會還來醫院見我,這麼多年,讓你受苦了,替我留在這裡照顧我母親,等我回來,給你個名分。告訴我大哥,讓他在外面頂住阿森,等我在裡面徹底困住阿和,再出來時,林家就沒事了。」

    說完後,林孝洽對看押自己的幾名警員說道:「走吧,回去。」

    幾個人沿著長長的走廊,朝盡頭走去。

    可是還沒等林孝洽轉過拐角,迎面已經又趕來幾名警員,肩膀上扛的花,最少也是高級警長的銜頭,外放出去最低也是探長級人物。

    「林孝洽先生,我是政治部劉志臣,半小時前接到舉報,你涉嫌行賄警務人員,希望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走在最前面的一名警員,板著臉對林孝洽說道。

    「警官,我的當事人……」林孝洽背後的律師上前一步,準備用話語去搪塞劉志臣。

    林孝洽夾著香菸扭頭朝自己身後的警員笑笑,然後又望向劉志臣,打斷了律師的話:「警官,更嚴重的案子我都已經招供,何必又搞出個行賄警務人員這種不疼不癢的指控?嫌我出來太久,所以急著用這個藉口帶回去?沒必要,反正已經招了那麼多,好,你說行賄,其實是我三弟阿和讓我行賄的。」

    ……

    「有了這張匯票,我們就能理解林家的一系列動作了,林家這些人的想法已經很清楚。」警隊政治部負責人賀利斯用手摸著自己的紳士胡,用標準的英語對面前的幾名政治部官員說道。

    賀利斯本名卡爾—荷拉斯,雖然他和所有在香港工作的英國人一樣,有個中國名字,但是他很少願意被人直呼這個中文名,也不願用中國話與任何人交流。

    「我不是很能理解,林孝和與台灣方面的關係非常親密,為什麼要額外再去……就像這張匯票背後所表明的,親近中國大陸?」

    「因為林家人相信,香港在未來,可能會屬於台灣,也可能屬於中國大陸,但是唯獨不會再屬於英國人,而林家不準備離開香港,那麼他們自然就要為未來做些準備,比如,提前向香港未來的主人示好,簡單來說,就是他們不看好韓戰結束後,香港在英國殖民下的前景,他們覺得韓戰後,香港會被收回去。」賀利斯眯起雙眼,聲音冰冷的說道:「這是對大英帝國赤裸裸的褻瀆,想想看,一個從英國人手裡購買鴉片,然後賣給中國人而暴富起家,與英國曾經非常親密的香港華人家族,居然也對英國治下的香港失去了信心,這讓我感到悲哀,我感覺到大英帝國飄揚在香港上空的旗幟似乎沒有往日那樣鮮豔。」

    「長官,按照目前的情報來分析,其實林家涉嫌參與走私禁運品的罪名有些牽強,這張匯票,如果真正深入調查……」一名政治部行動處負責案件調查的技術官員想要說出自己的疑惑。

    沒等他說完,賀利斯已經傲慢的笑笑,向對方說道:「米洛,如果你要深入調查,就必須前往馬來亞從三十七名香港黑社會幫派成員被作為間諜槍決一案開始查起,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我……」

    賀利斯雙手搭在桌面上:「意味著香港警隊政治部,要向警務處長,保安司,布政司署,港督府逐層申請,委派專員比如米洛先生你去調查駐馬來亞英軍憲警總部軍事特別調查科,調查結束時,只有兩種結局,第一種,沒有查到問題,三十七人全都是罪有應得的間諜,馬來亞駐軍憲警總部無非只是嘲笑一下我們,讓警務處長面上無光,開會狠狠罵我們一番,可是第二種,你查到問題,那三十七個華人不是間諜,你準備怎麼做?為那三十七個中國人翻案?你如果選擇翻案,那就代表著駐馬來亞的憲警總部軍事特別調查科犯下了大錯,你也許會成為正義使者,但是我猜到時港督,司長,處長甚至我,都會恨你,非常恨你,甚至你自己,你家人也會恨你。你去調查他們,他們也能來香港調查我們,軍事特別調查科,隸屬大英帝國軍事情報局,他們想查你,能把你少交了一分錢的稅這種事都翻出來,懂我的意思嗎?」

    「懂,先生。」米洛縮了一下脖子,低聲說道。

    「很好,總之,麥處長打電話聯絡我時,表達的意思是,香港華人中如果有誰急著跳出來唱衰英國,無論他是真的唱衰還是被陷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借此給其他華人一個警告,英國人也許還沒有在韓戰中打贏中國,但是收拾他們這些想要靠向中國的傢伙卻非常輕鬆,不想像林家一樣,就給我乖乖閉嘴,記清楚只要英國人還在香港一天,他們就要哪怕是面對一個英國乞丐也要卑躬屈膝。」賀利斯把握著的雙手鬆開:「我們的麥處長幸運的中了馬票頭等獎,足足七十四萬港幣,他準備過幾日宴請同僚,慶祝一下,米洛先生,你善於挖掘真相,能不能幫我挖掘一下馬會的內幕?」

    「您在開玩笑,先生,馬會……我怎麼可能……」

    「沒錯,記住這句話,你怎麼可能。麥處長說港督最近時常講一句中國話,叫做恩威並重,寬猛相濟。用林家來展示英國在香港的威嚴與兇猛,用為我們提供幫助,對英國充滿信心的中國人來展示英國在香港的恩德與寬厚,把這兩點結合在一起,展示給所有香港的中國人,告訴他們,看衰英國的,會死的很淒慘,堅定站在英國這一邊的,會擁有地位與財富,這是政治手段,別把這種事當成需要追求真相的普通案件,中國人的真相與政治和英國人的利益比起來。當然是後者更重要。」

    「真相……」米洛是個標準的技術性官員,對真相的渴求似乎比其他人更強烈些,所以還想再開口說些

    賀利斯聽到這個呆板的傢伙仍然再開口,煩躁的敲敲桌面:「米洛!聽清楚,我不想說的太粗俗,但是看起來我說了那麼多,你都沒有理解對嗎?我是說,匯豐與怡和現在手裡握著股票,他們需要一個合理的藉口避開一些優先權之類的條件,把股票賣給某個人來換取鈔票,而那個合理的藉口就是,林家TMD很可能與中國有資金往來!無限期凍結他們的財產,讓他們沒有錢去回購股票!懂了嗎?我連麥處長中了馬票這個消息都說了出來,你居然還沒有明白?好吧,下個月,我考慮讓你去支援部做技術支援工作,你實在不適合行動處的工作。」賀利斯說完之後,站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等賀利斯離開了會議室,米洛不解的望向身邊的同伴:「托德,麥處長的馬票是怎麼一回事?」

    同伴靠在椅子上,朝米洛笑笑:「麥處長從來不買馬票,所以,米洛,你準備去調查一下那張馬票的真相嗎?放輕鬆,這裡是香港,中國人的真相,對我們不重要。」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1
第四二五章 兄弟情深

    「這麼晚來見我,又帶著些酒氣,真的是談工作?」江詠恩用手撩了一下額前的頭髮,立在窗前打量了一眼遠處立在街邊宋天耀那輛福特汽車旁的姚春孝,又看向披著風衣,立在自己身邊的宋天耀,輕聲問道。

    宋天耀側過臉定定的望著江詠恩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朝著空無一人的街上繼續看去:「怎麼,不談工作難道來非禮你?你覺得我像是個深更半夜跑出來泡女秘書的色棍?」

    「你不太可能,不然我也不會開門讓你進來,不過如果是褚孝信倒很難說。」江詠恩說著話,把倒好的一杯水遞給宋天耀:「喝杯水,用不用我換上正裝來襯你?」

    宋天耀接過水杯,朝江詠恩笑笑,打量著江詠恩的臥室:「臥室和你這個人一樣無趣,找些代表女人的標誌性裝飾來修飾一下臥室很難呀?搞的好像我剋扣你薪水一樣。」

    江詠恩的臥室非常單調,一個書櫃,一個衣櫃,一張書桌,一張單人床,一個床頭櫃,以及窗檯擺的一盆綠色植物,就是這個臥室的全部。

    「老闆嘛,關心下屬的工作很正常,我休息時間的環境和狀態就不勞關心了吧?」江詠恩白了宋天耀一眼:「你住的酒店和工廠房間我又不是未去過,比我臥室還寒酸。」

    「師爺輝的服裝生意現在是不是也是你幫鬼妹在名義上打理?」宋天耀喝了一口水,換了個問題。

    江詠恩聳聳肩,走回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繼續忙著在記事本上記錄明天需要處理的工作,嘴裡說道:「你讓他把服裝生意全都轉到安吉—佩莉絲小姐名下,無非是走個過場,打理生意當然還是師爺輝和他的人負責,我也只是做做安吉—佩莉絲小姐與師爺輝之間的傳聲筒,目前工作重心仍然放在假髮生意上,現在美國那邊的市場已經不滿足香港這裡只供應黑色假髮,很多委託商希望我們能生產其他顏色的假髮,所以假髮協會最近正考慮組織大家一起去美國考察市場,從美國方面收購其他髮色的原料,回香港加工,然後再賣去美國。」

    「匯豐那邊幾次借款的手續,你都參與了對吧?確定全都是以鬼妹的名義和名下資產做的抵押?」宋天耀摸了一下鼻子,再次問道。

    江詠恩正在書寫的鋼筆頓住,她扭回身,坐在椅子上望著宋天耀:「你是……有些擔心?擔心安吉—佩莉絲小姐?」

    「當然擔心。」宋天耀慢慢的喝著溫熱的茶水:「我不擔心她,畢竟香港的生意沒她我也不會這麼快走到現在,我擔心的是英國人萬一想要釜底抽薪,一石二鳥,連我與林家一起收拾掉怎麼辦,我總要小心些,時局不穩,殺雞取卵的事英國人又不是沒做過。」

    「手續沒問題,都是安吉—佩莉絲小姐的名義,我也都備份了副本,如果你不放心,我明天記得再幫你多備份一份,交給你。」江詠恩轉動著手裡的鋼筆,不解的說道:「說起來,你既然擔心,幹什麼又把所有產業都放到安吉—佩莉絲小姐的名下?」

    宋天耀沒有回答她,從口袋裡摸出香菸,眼睛打量著臥室的環境,像是陷入了思索。

    江詠恩起身打開了臥室房門,轉身從外面取來一個空杯當作菸灰缸放到了宋天耀旁邊的窗檯上,用手指在宋天耀的眼前晃晃:「喂?」

    「師爺輝最近忙著拿到錢後籌備建廠的事,不能再這麼高調下去,不然就該是我被人盯上,他要建三個工廠,第一個工廠讓他去大馬建,避避風頭,反正大馬那邊人工也很便宜。」宋天耀朝著水杯裡彈了一下菸灰,對江詠恩說道。

    江詠恩打量著宋天耀的臉色:「到底在說什麼?」

    「我吃下林家,現在外面所有人看我,都當我是背靠英國人,連英國人自己也這麼想,可是現在英國人自己都看衰香港,我卻吃下林家後急著在香港一副埋頭髮展長遠佈局的模樣,英國人不會懷疑我到底哪來的信心?地皮要倒幾次手之後才會再去開發,不過這件事暫時不要對鬼妹講,我會告訴師爺輝,讓他把第一個工廠選在大馬,然後我帶著錢去日本轉轉,香港現在環境不穩,暫時跑去日本觀望風頭,這符合我這個漢奸的生意態度。」宋天耀夾著香菸,似笑非笑的說道:「等這件事搞定,你去金山莊之類的機構,把你換成英國國籍。」

    「哪有自己說自己是漢奸的……我?英國國籍?」江詠恩愣了一下:「我只是個秘書,而且是黃種人,英國國籍有什麼用。」

    「你信不信我對石智益講,你和我上過床,他一定相信?」宋天耀對江詠恩說道。

    江詠恩皺起眉頭:「你是想讓其他人都知道……」

    「我是個中國人。」宋天耀點點頭:「等幫你解決國籍問題,你去註冊個英國公司。」

    「我不是鬼妹,跟不上你的思路,講清楚些。」

    「等我從日本回來,你就清楚了。」宋天耀對江詠恩說道:「走了,你明天備份一份手續,替我收好,這樣英國人如果真的殺雞取卵,我也能拖的住,以防不測。還有,胸小就不要穿這種凸顯身材的睡衣,不自量力,下個月我私人多發你兩百塊薪水,自己買些木瓜好好補一補。」

    江詠恩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睡衣,朝已經朝著門外走去的宋天耀問道:

    「胸小你還半夜跑來見我?」

    宋天耀朝江詠恩稍稍欠身,笑著走出了臥室的門:「至少比我自己的大,走了,早些睡。」

    ……

    羈押室內,林孝洽在警員的看守下,坐到見客的長桌前,對對面坐在輪椅上望著自己的林孝則說道:「大哥,我該講的,都讓香嫂去告訴你,你何苦再浪費人情特意見我,不過你能見我,說明我的問題不嚴重,應該很快就能出去。」

    林孝則眼睛直直的看著對面的林孝洽,雙手伏在膝蓋上,看起來如同木雕泥塑一樣,面無表情。

    林孝洽的眼睛卻打量著桌面上一些很久之前留下的各種劃痕,笑著繼續說道:「阿森不會是你對手,沒了阿和指點他做事,他就是個白痴,現在一定和你翻臉,阿和今次就算能出去,也要等很久以後,不要再手軟,我猜……」

    「為什麼害死阿康?就讓他一直忍,忍到最後徹底死心有什麼不好?」林孝則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林孝洽的話被打斷,停頓了幾秒鐘,就笑了起來:「阿康不是我害死,算不得我身上,我只不過是勸了勸他,不要讓他忍而已,是阿和做的,何況阿康那點兒心機,你清楚,我清楚,阿和也清楚,他繼續忍下去,也許以後沒機會同阿和去爭,但是如果找到機會,一定會找我的麻煩,他老媽那件事,他只要用心查,總會查到我身上,你看阿康的樣子,是準備忘掉過去是是非非嗎,所以不如乾脆讓他跳出來做由頭,現在機會就很好,我兌上阿和,外面只剩阿森同大哥你,贏定了。」

    「當年廣州避難時,我們全都在外面,你都沒有跳出來謀家產,現在又因為什麼?」林孝則看起來沒有與林孝洽交流的想法,只是古板又冷淡的問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林孝洽說道:「我不想爭,如果……」

    「你在撒謊。」林孝則再次打斷林孝洽的聲音:「你當日在廣州,是為了收買人心,如今林家外面那些生意,幾乎全都是陪著林家當初去廣州避難的忠心老工人在打理,你這些年表現出來的穩重,大氣,讓很多人折服,每年用錢去維繫那些林家忠臣元老的關係,也讓很多人心中為你鳴不平,你現在,是覺得時間到了嗎?這些年,你真的以為我只是無聊時呆在家裡做手工?你幹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阿和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孝洽抬起頭朝林孝則笑笑:「大哥,我頭髮都快白了,查我做什麼?難道和一些幫林家打理生意的老工人聊天敘舊,買些禮物,也算是過錯?我知道,家產我爭不過任何人,我廢人來的,上不得檯面,不像大哥你,運氣好,大夫人能把你送去出國留學,我呢?只配留下來退學,同江湖人打交道,幫父親分銷鴉片,查不查,想要收拾我都很簡單。」

    「最後一件事,為什麼把我撞進醫院?」林孝則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再次問道。

    林孝洽先是射出震驚的目光,隨後在林孝則的目光中逐漸變的平靜:「你怎麼知道的?」

    「阿和不需要這麼做,阿森不會這麼做,阿傑不屑這麼做,宋天耀不該這麼做,把我送進醫院,你是想把我和你捆在一起,這樣你在外面做了什麼,我即便是真的不知情,可是阿和阿森他們卻還會把我和你歸在一起,逼我和他們決裂。」林孝則語氣毫無波動的說道:「現在的結果,你滿意了?你把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所有罪名都扔到了阿和身上,阿森把希振置業賣給了匯豐,林家兄弟翻臉,汽水工廠被查封,大夫人去世,母親謀殺入獄。」

    「阿森把希振置業賣給了匯豐?他賣不出去,只要……」林孝洽聽到林孝則說林孝森把希振置業賣給了匯豐,眼神一閃,肯定的說道:「就算賣出去,只要請……」

    「你只關心阿森賣了什麼?」林孝則逼視著林孝洽:「你難道從沒考慮過整個林家,考慮下其他人?」

    林孝洽毫不示弱的回望開口:「沒考慮過?當初我把……她賣去澳門?難道是因為我想?如果不是考慮母親,我會這麼做?大夫人一句話,讓我從皇仁書院退學幫家裡做事,如果不是我考慮你和母親,我會答應?如果不是考慮林家不能亂,我會帶著林家去廣州安頓,辛辛苦苦等到搬回香港再把大權交給阿和和你?如果不是我自己退讓,我怎麼從當初打理林家所有生意到現在連個正經職位都沒有?這麼多年,大夫人也好,你也好,阿和也好,提起我永遠是識大體,顧大局,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除了母親這次擔心大夫人會除掉你我而下毒之外,有沒有人替我考慮過哪怕一次?我如果不自己考慮,等大夫人真的有一天快要嚥氣時,她會不會像讓我安排那個女人一樣,安排了我?」

    「所以你就自己做了安排,安排你親大哥,替你做這把除掉阿森的刀?等你再出來,乾乾淨淨?」

    「大哥,你現在就算是想與阿森和解,阿森會信你嗎?」林孝洽自信的笑了起來:「你是林家長子,一切都天經地義。」

    「這麼晚,兩位還在這裡上演兄弟情深?」一個聲音從門外的鐵窗處傳來:「林二叔,我來送你一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1
第四二六章 平平淡淡,趕盡殺絕

    林孝則,林孝洽眼睜睜看著鐵門被警察打開,宋天耀施施然從外面走了進來,坐到林孝則的身旁。

    「林先生,腿腳不好就不要走這麼遠的路,林家辦喪事,男丁這麼多,可是居然沒有人為死者守靈,太奇怪了吧?」剛剛落座,宋天耀就對旁邊的林孝則說道:「還是林家的氣氛太糟糕,讓你搖著輪椅也要逃出來喘一口氣?」

    「你與警隊的關係看起來很親密,這種羈押室居然隨意出入,你跟蹤我?」林孝則坐在輪椅上,收拾起複雜的心情,淡淡的對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一副囂張的模樣,從口袋裡甩出煙盒,自己點燃:「英國人現在只講眼前利益,誰知道韓戰結束後,他們還能不能統治香港,所以收錢收的很愉快,鈔票,比起林家往日維繫的關係,在目前看來更有效。至於跟蹤兩個字,對我而言,沒有必要吧?」

    「送我一程?在這裡?」對面的林孝洽對宋天耀說道:「阿耀,我與你……」

    「你與我沒什麼,只不過是有些地方太相像,拋開其他,只說我三嬸老媽這件事,難道不該我出面,替三嬸來送你?」宋天耀把香菸點燃,目光凌厲的對林孝洽說道:「她先被賣去澳門,再被賣去爪哇,最後上了吊,這些都是多虧林二叔你的關照。」

    林孝洽先是沉默,最後嘿的一聲苦笑:「你既然查得出來,就該知道我也是被逼無奈。」

    「你被逼與否我不關心,你說大夫人讓你做的也好,其他人讓你做的也好,總之做事的是你,那我就只找你,我三嬸到現在還在誇林家只有你最有良心,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你真的很有良心。」宋天耀吐了個煙圈,指著林孝洽恨恨說道:「當初我三叔三嬸成親,你居然還能滿面春風去飲杯酒,干的漂亮,賣了對方還能讓他幫忙數錢,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恨也好,怪也好,事情已經發生,難不成你現在殺了我?」林孝洽看到宋天耀沒有緩和的意思,也就乾脆放開,爽快的說道。

    宋天耀拍拍林孝則的肩膀:「林先生,其實你不該來的,你不來,我也不會來,你來這裡,所以我也會在這裡出現。當初林家大夫人活著,你就只是個幌子,現在大夫人死掉,你仍然只準備做個幌子?你的親兄弟,想辦法救救他?還是為了林家,想辦法把林孝和保出來?」

    林孝和木著一張臉,一語不發,宋天耀繼續說道:「本來呢,我是想與林二叔以後多多打交道,所以才針對林孝和,現在偏偏讓我查到了當年的舊事,林孝洽這種人太可怕,這樣看來,還是林孝和和你更好些,林孝和雖然出手狠辣,可是大家之前是對手,無所謂手段如何,而林孝洽對親人都能幹出這種事,我怕我晚上以後做噩夢。」

    「你想說什麼?」林孝則抬起手,把宋天耀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挪開說道。

    宋天耀眼睛盯著逐漸變了臉色的林孝洽,嘴裡說道:「你不知道我想說什麼,林孝洽卻已經知道。」

    林孝洽雙手握成拳頭,壓在桌面上:「宋天耀,我……」

    「你今晚自殺,我讓林孝則活著,他的能力鬥垮林孝森,你母親也能替罪出來,你活過今晚,明天警察會帶你去參加林孝則和你老媽的葬禮,林孝森會是林家新的家主,至於你的下場,仍然是死。」宋天耀咬著香菸,對林孝洽說道:「記不記得我說過,我寧可不買希振置業,把全部身家拿出來買林家所有人的命?當時也許是我吹水,但是現在,我的錢夠了,也花了出來,只不過是買你一條命,還是買你一家命,我讓你選,辛辛苦苦,隱忍蓄勢,到最後卻只能選擇死法,是不是感覺很無奈?」

    「差佬,聽到了,這傢伙在恐嚇我,抓他?」林孝洽扭頭對身後看守自己的兩名差佬說道。

    兩名差佬像是沒有聽到,沒有一絲反應。

    「我說了,錢現在夠了,也已經花了出來。」宋天耀朝林孝洽吐了口煙霧:「我說話算話,你今晚嚥氣,我給三嬸一個交代,換林孝則和你老媽活下來,或者你今晚活下來,等以後死全家。林孝和林孝森我不敢說殺這個字眼,林孝傑我也很難做到,可是你們兩兄弟,死不死已經完全無所謂,大家的關注點已經不在你們兩個身上,他們現在只盯著林孝和,林孝森,林孝傑三人,找機會對林家下刀。」

    林孝洽用雙拳用力砸了一下桌面,對身後兩個警察忍不住吼道:「你們兩個是死人啊!有人威脅我死全家!」

    「不是還沒死嗎,林先生?」一名警察不耐煩的說道:「等死了,自然會有警察幫你查案。」

    林孝洽不敢置信的望向開口的那名警察。

    沉默半響,林孝洽對宋天耀開口說道:「我能不能見見阿靜?見完之後再答應你?」

    「你說呢?」宋天耀咬著煙嘴,拉長聲音說道:「你直接下去見我三嬸他老媽更好些。」

    說著話,他用手指了指屋頂上的吊環:「上次我勸林孝和死掉也許會更好,他不相信,現在,我勸你自殺,你信不信?」

    說完,宋天耀起身拉開椅子,走出了房間。

    房間外面,警隊政治部的劉志臣看了宋天耀一眼,微微點頭。

    「劉警官,出去一起透透氣。」

    劉志臣與宋天耀穿過走廊,去了觀塘軍營的院中。

    姚春孝在遠處倚著牆壁打瞌睡,這裡是觀塘軍營與警隊政治部雙重基地,他不擔心宋天耀在這裡會有危險,所以只是遠遠的立著。

    「聽說宋先生準備向香港警隊捐款三百萬港幣成立一個基金會,還要再出資成立一個什麼警官俱樂部?明天警隊還會特意召開發布會?」劉志臣笑容滿面的對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說道:「當然,警隊這次全港大掃黑行動,實在是讓社會各界拍手稱道,我只不過是因此而收益的一員,各位警官這麼辛苦,我當然要表表心意,而且不止是我,很多人也都準備踴躍捐款。」

    恰好此時,林孝則被人推著輪椅從裡面走了出來,宋天耀看向林孝則:「就好像林先生這種傑出人士,一定也會慷慨解囊。」

    「林先生還是算了,畢竟現在情況有些特殊。」劉志臣恰到好處的說了一句。

    林孝則由助理推著輪椅慢慢走遠,宋天耀與劉志臣吸了兩支菸後,裡面一名警員走過來,壓低聲音對劉志臣說道:「長官,林孝洽趁我們輪值時畏罪上吊自殺了,我們發現並搶救時,人已經斷氣。」

    「哦,回頭我會交一份報告給上面,誰知道林孝則對他這個兄弟說了什麼串通好的話,想讓他犧牲自己保住更大那條魚。」劉志臣把手裡的煙蒂丟掉,朝手下襬擺手:「把屍體先送去冷藏,對上面講,懷疑林孝則對林孝洽說了什麼話,所以才導致嫌犯畏罪自殺,很可能嫌犯自殺的原因是為了幫林孝和掩蓋更大罪行,建議把之前的筆錄與口供重新審查一遍。」

    「YesSir!」

    交代完手下,劉志臣看向宋天耀:「宋先生,你看?」

    「今晚輪值的所有警官,每人應得的那份已經準備好,幫各位開了美林銀行的賬戶,隨時去支取。」宋天耀對劉志臣說道:「辛苦各位警官,不會讓各位太麻煩吧。」

    「只是個小嘍囉,沒問題,何況我們也是上面有吩咐才敢答應,說到底,還是宋先生你手眼通天。」

    宋天耀緊了緊風衣,與劉志臣握了一下手:「那就不打擾劉警官,夜深了,我回去休息。」

    等宋天耀由姚春孝陪著離開觀塘軍營,劉志臣才仰頭吸了口氣,搖搖頭朝著辦公區走去:「宋天耀這種人應該考警察,再緊的牙關都能撬開。平平淡淡的問對方,要麼死一個,要麼死全家,殺人都不用髒自己的手,這算不算是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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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七章 最重要是整整齊齊

    龍津義學的魁星閣內,林逾靜心臟砰砰的跳著,哪怕外面是已經天光大亮的上午,可是宋天耀說出的話卻讓她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不可能是二哥……他怎麼會……」

    宋天耀接過紀文明遞來的那張登記表,遞給林逾靜:「這是我託了人去澳門查來的。」

    馮允之的傷已經好了,已經回拔萃女書院讀書,林逾靜母女從醫院出院後,被宋天耀安置到了九龍城寨附近的住處,一是允之一直想要與自己的祖父宋成蹊住到一起,二則是這附近是福義興的地頭,有任何風吹草動,福義興的人都能迅速照應。

    「是……是我娘。」林逾靜臉色煞白的打量著登記表上的女人照片,她認識這張表格的字,除了母親的照片,上面的文字已經告訴她,母親被趕出林家後的下場。

    「老人家已經在爪哇故去,林家大夫人昨天也去世,辦這件事的林孝洽聽說昨晚也已經畏罪自殺,至於那些江湖人,也都已經被該抓的抓,運氣不好的,也早就已經橫屍街頭,也算是因果報應,三嬸,節哀。」

    林逾靜的手緊緊抓著這張紙,這張紙是她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與自己母親拉近距離,只不過照片在眼前,人卻已經辭世。

    宋天耀後面說的話,她完全沒有聽進去,只想著是林孝洽親自經手安排的這件事,再想想林孝洽往日對自己母女的和善親近,林逾靜忍不住後心生寒。

    「二哥……林孝洽他自殺了?」過了良久,林逾靜才茫然的抬起頭,對宋天耀問道。

    宋天耀點點頭:「昨晚自殺的,用腰帶吊死了自己。」

    「林家……林家……」林逾靜嘴裡輕輕說了兩聲林家,卻都沒有繼續說下去。

    宋天耀語氣有些唏噓的說道:「林家還在,林孝則是聰明人,最終沒有被林孝洽牽著鼻子走,我看林家很可能會去台灣定居,三嬸如果想見見林家的什麼人,我可以幫你安排,畢竟如果真的林家以後去了台灣,以後山高水遠,再想見就很難了。」

    「阿康死了,林孝洽也死了,剩下的往日又沒有來往,我這個林家的女兒,都不知道去林家該見誰。」林逾靜把母親的照片從登記表上小心的揭下來:「何況,我娘如果活著,應該也不希望我再與林家有瓜葛。」

    「我想求三嬸一件事。」宋天耀等林逾靜把她母親的照片小心收起來之後,這才對林逾靜說道。

    林逾靜望向宋天耀:「怎麼了,阿耀?」

    「林家現在手中有八千萬港幣,是我在銀行借來的錢,我想讓三嬸幫我在法庭提訴,分林家的家產。」宋天耀幫林逾靜倒了杯熱水,開口說道。

    「你……你借了那麼多錢?」林逾靜聽到這個數字有些慌,林家寄人籬下的生活,一萬塊就能讓她們母女輾轉反側,求之不得:「我去提訴,然後爭取分到錢,讓你去還給銀行?」

    「分到多少,都留著幫允之做嫁妝好了。」宋天耀拍拍林逾靜的手背:「不用擔心,三嬸,錢的確借了不少,不過賺了也不少,我只不過是想,林家可以人去台灣,但是錢沒那麼容易離開香港,只要三嬸你提訴,後面的事全部可以委託律師處理。」

    林逾靜雖然聽不太明白宋天耀說什麼,但是她卻知道整件事不會是說的這麼簡單,她出面提訴控告林家?

    尋常人家家人吵架還能引來街坊圍觀,林家如果把家事吵上法庭,會有多少人看林家的笑話?

    想拒絕宋天耀,卻又擔心宋天耀欠銀行的那一大筆錢在林家手裡,自己如果提訴打贏官司,分得一部分錢財,宋天耀或許就能暫解燃眉之急。

    想想女兒脖頸處的一刀,再看看桌面上那張已經泛黃髮脆的登記表,林逾靜苦澀笑笑:「三嬸答應你。」

    得到林逾靜的同意後,宋天耀長身而起,向樓梯的方向叫道:

    「九紋龍,你收拾一下,和四叔一起陪著我三嬸和紀律師出門,照顧好我三嬸和紀律師。」

    ……

    宋春忠神色匆匆的帶著幾名和安樂成員趕到了香港大酒店的套房,套房內,蘇文庭的遺孀常月娥正等著他們的消息。

    「阿嫂……」蘇文庭悵然若失的對女人張了張嘴,最終頹然說道:「讓阿震同你講吧。」

    他身後的年輕壯漢,正是昨晚動不動就要揮動斧頭劈了他的阿震,看到常月娥把目光投到他身上,阿震有些緊張的低著頭:「我找了當差的兄弟問過,水房九個堂口全都被差佬掃了,汽水工廠裡安穩做工的兄弟聽說也都被拉了進去,更不用說鴉片館,妓寨那些,現在外面都在傳,水房是鐵了心靠向大陸做義士,所以鬼佬才準備殺雞儆猴,把水房在香港趕盡殺絕。不止抓人,很多堂口大佬正當放出去收租的店面也都被查封,連銀行裡的存款據說也會被凍結。」

    常月娥當然不可能蠢到只聽宋春忠他們帶回來的一面之詞,之前也安排了其他人去打聽消息,此時把各種來源的消息相對比,說的並無大差錯。

    看起來鬼佬這次對水房掃黑,是玩真的。

    「阿嫂,這處房間是用我的名字開的,我是大馬人,差佬暫時不會查這裡,房費我也付的起,就算住三年五年也無所謂,可是這裡不是長久之地,阿震也講了,現在連銀行存款都要快凍結,鬼知道會不會牽連家屬,我性子直,不妨直說,各位家屬哪個未做過些見不得光的事?所以不如還是早做打算,離開香港,我這個外國人的身份趁現在還勉強得用,可以幫忙訂郵輪船票之類,最多我出錢包下幾個包廂,買通水手偷偷放各位上船,只要大家偷偷上了船,船離開碼頭,就算再發現有問題,到時一大筆小費也能解決,阿嫂你吩咐一句,我馬上就去安排。」宋春忠等常月娥思索了一會兒後,主動開口。

    仍然是一副義薄雲天,大義凜然的模樣。

    常月娥對宋春忠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懷疑,如今香港的局勢,不是宋春忠一個馬來人能搞出來的,現在看來,水房只不過是受林家的影響,被英國人拿出來殺雞儆猴,廷爺的死,怎麼也算不到這個宋春忠頭上。

    「跑路急什麼,最要緊是銀行裡的存款!」一個圓臉富態的中年女人尖著嗓子在旁邊說道。

    她是廷爺的大女兒,之前與這位年齡相仿的繼母井水不犯河水,也很少來往,蘇文庭死後,這個女兒卻急著跳了出來,在常月娥身邊打轉,對她那點心思,常月娥很清楚,無非就是為了蘇文庭留下的錢財。

    「存款……」宋春忠咋著舌,面容泛苦的朝常月娥說道:「阿嫂,打探消息跑腿的活我能勉強幫手,可是我在香港沒有銀行方面的門路,不如還是先走吧,錢財身外物……」

    「沒錢能去哪裡!身外物,沒有這些身外物,早就餓死啦!錢不能便宜鬼佬和差佬!」蘇文庭的大女兒在旁邊不耐煩的說道。

    她靠著蘇文庭的名頭,在九龍地區開了幾處妓寨,結果昨晚被差佬查抄,連自己在現場的丈夫都被拉進了差館,她運氣好才逃過一劫。

    常月娥其實也舍不得銀行存著的那筆錢,那筆錢總數大概有兩三百萬,真的就白白丟在香港,只靠此時身上這些金飾,現金就遠逃海外避風頭,終究不如帶著巨款心中感覺踏實,何況很多地產,物業單位都已經帶不走,如果連存款都帶不走,就算去了大馬也不好立足……

    常月娥面容平靜的開口:「孫先生,你一向四處做生意,這種事應該遇到過,幫忙想想辦法?等水房過了這次的關口,以後少不了回報。」

    宋春忠撓撓頭,半天才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有個方法,不過我說出來阿嫂你們不要以為我有二心,只不過是事急從權。」

    「說來聽聽。」

    「大筆資金取現要提前好久申請,現在已經來不及,所以不如趁差佬還沒凍結,搶在前面把所有存款轉到同銀行我的賬戶內,這樣不涉及現金,只不過是走一下賬目的問題,非常快捷,而且我是外國人,香港警隊就算是想凍結我的帳號沒那麼容易,要先向大馬調查我的資料,文書資料在兩地間來來回回總要有一段時間,利用這段時間,我們趕去大馬,從大馬的分行裡取出這筆存款。」宋春忠雙眼坦然的平視常月娥:「只不過我擔心阿嫂你們,懷疑我講這番話的目的。」

    「把錢存到你名下,到了大馬你再取出錢給我?」常月娥琢磨著宋春忠說出的這個方法。

    蘇文庭的女兒開口說道:「你到時不想拿出來怎麼辦?」

    「所以說,阿嫂問我辦法,我就只想出這一個,這就講究個信字,我說我一定會拿出來,可是你們又都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所以不如乾脆舍掉存款,直接……」

    「我當然信孫先生,錢轉到你名下可以,不過你的人,這段時間可就要在我們的眼皮下。」常月娥說道:「如果孫先生到了大馬真的說話算話,我願意拿出一成當謝禮,可是如果孫先生別有懷抱,水房雖然被差佬掃了……」

    「阿嫂,我懂你意思,到時你就知道,我這個人真的是最講江湖道義,錢財對我而言是身外物,我此刻想的是……」宋春忠嘆了口氣說道:「最重要是讓廷爺一家整整齊齊,平安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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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八章 做人,說話一定要算話

    婁鳳芸把宋天耀的頭抵在自己的胸前,用雙手幫他輕輕揉按著額頭,旁邊的傅妡娘則把剝好皮的葡萄珠一粒一粒遞到宋天耀的唇邊,雙胞胎書妍詩茵兩姐妹則幫宋天耀慢慢的敲著腿。

    倚在軟香美人之中的宋天耀,有一瞬間覺得做個褚孝信那樣的風流大少其實也是人生樂事。

    倚紅偎翠,鶯鶯燕燕圍繞身前,任君採擷,小意溫柔,委婉承歡。

    連師爺輝都已經有女秘書了,自己身邊養著一群女人,卻忙的連正眼都沒空瞧一眼,宋天耀把手搭在婁鳳芸旗袍下的玉腿上,輕輕撫摸著,心中想著是不是今晚是不是顛鸞倒鳳,可是嘴裡卻又忍不住說起了正事:

    「我捐給了警隊兩百萬,搞了個基金會,警隊全港大掃黑出來,我作為一個正當商人,對這種事當然要表表態。」

    婁鳳芸動作未停,力道適中的幫宋天耀揉著似乎隨時都會微微皺起的眉心,嘴裡輕聲說道:

    「全香港那麼多正當商人,只有你一個想著給差佬捐錢,差佬用你捐錢嗎?上次隔壁一家工廠遭賊,報警讓差佬去拍照入檔,都要給上門的三個差佬每人一個紅包,不然差佬都不會登門,只靠收規費都讓那些差佬賺鼓了荷包。」

    「當然不能做虧本生意,除了捐兩百萬,我還準備買一塊地皮,然後幫警隊建一處警官俱樂部,酒吧,餐廳,會議室,室內高爾夫,游泳池,射擊場,棋牌室應有盡有,其實就是一處專門為警隊服務的夜總會,會建在灣仔四方街那裡,到時你把假髮工廠的生意交給身邊得力的工人打理,去俱樂部做老闆娘。」宋天耀嚥下嘴裡的葡萄,閉著眼睛如同地主老財一樣指指旁邊的茶盞,嘴裡說道。

    婁鳳芸把宋天耀的頭慢慢扶起來,傅妡娘已經小口吹著茶水,把茶盞小心的遞過來。

    「不是警隊俱樂部嗎?是警隊說了算,我怎麼去做老闆娘。」婁鳳芸等宋天耀喝完水之後,開口問道。

    宋天耀笑了一下,把頭再度靠回去,享受著女人酥胸帶來的舒爽擠壓感:「俱樂部是會員制,而且分AB區,A區只對鬼佬開放,而且家屬也享受會員身份,除了必要的小費之外,所有消費費用全免,華人中,探長和探長以上級別的,去B區與鬼佬一樣,探長以下的差佬,一應消費打七折,警隊只負責享受俱樂部帶來的福利,俱樂部管理和運營,當然是我來安排,難道你讓警務處長不去抓賊來打理俱樂部,讓差佬全都來客串賣酒的酒保?以後再有華人差佬想要買個探長的位置,最合適的方式,就是通過俱樂部來完成,你這位俱樂部老闆娘,以後不僅是幫鬼佬警官派薪水的那個人,還是一萬多名差佬名副其實的老闆娘,顏雄也好,藍剛也好,以後也可以通過俱樂部去統合警隊勢力,用俱樂部這層關係去淡化警隊中各個地區派系。」

    「聽不懂這個虧本做生意的俱樂部怎麼賺錢?」

    「已經賺了一部分,而且以後的收入當然是抽賣官鬻爵的佣金,難道靠賣酒,賣粥粉面飯啊?除了擁有警察身份的正式會員,還會有名譽會員,臨時會員,那些有時會比鈔票更之前,慢慢你就懂了。」

    「已經賺了?捐出去兩百萬,還要再建個俱樂部……」婁鳳芸疑惑的開口。

    宋天耀摩挲著自己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四方街那塊廢地,按照市價大概值兩百萬,我幫警隊建俱樂部,算是慈善公益性質,政府按照市價的三成轉讓給我,也就是只收了六十萬,俱樂部的運營合同則十年一簽,買通律師特意留了很多細節方面的漏洞,如果換了港督或者新的警務處長,大家合作愉快就繼續開,如果談不妥,就一拍兩散,地皮歸我,市價兩百萬的一塊地皮,我就算這個俱樂部虧足十年也無所謂。而且那塊地現在是垃圾區,到處都是流民和垃圾堆,政府要給我的是一塊平整好的土地,我讓師爺輝註冊了個公司,接了幫政府清理地皮的生意。」

    「聽起來都頭疼,你的腦袋大概和普通人生的不一樣。」婁鳳芸眼睛裡彷彿溢出水來,望著懷中的宋天耀,感慨的說道。

    如今她做假髮生意,接觸的有錢人也不少,保良局成員也不是沒見過,可是見到的人中,做生意就做生意,捐錢就捐錢,有規有矩,偏偏宋天耀,捐錢也能搞的好像做生意,可能那兩百萬還沒捐出手,他就已經想著怎麼把這筆錢翻倍的賺回來。

    「今天我得閒,連六哥那個電燈泡都不在,不用擔心那混蛋聽牆角,晚上芸姐你跟我去……」宋天耀被婁鳳芸的酥胸頂的有些心猿意馬,所以笑嘻嘻的準備約婁鳳芸共度良宵。

    可是話沒說一半,外面虎背熊腰的熊嫂已經衝進來:「老闆,有人來工廠追債!」

    ……

    「噗咚!」和安樂的青年壯漢阿震被五花大綁,與兩塊石頭一起塞進了麻袋,然後整個麻袋被兩個水手抬起來,丟進了黑沉沉的海水裡。

    宋春忠一手握著手槍,另一隻手大大咧咧撓了撓褲襠,然後把手湊到鼻孔前嗅了嗅,對臉色煞白的常月娥等人笑道:

    「現在我包下的這艘船已經出了香港海,阿嫂你們不用緊張,各個都輪的上,下一個!」

    握著手槍的幾名水手沖上去,抓起蘇文庭不過十四歲的小兒子,凶神惡煞一樣把對方攢蹄捆起,嘴巴上又補了一塊膏藥堵死,熟練的套上麻袋,塞進去石頭,紮緊袋口,咚的一聲,扔下了水。

    前後不過三十幾秒。

    「孫先生,猛虎不食喪家犬,暴雨不打落難人,你要錢,存款已經到你賬戶上,我們身上這些金銀細軟你也可以全部拿去,都是江湖人,你如果與廷爺有仇,禍不及妻兒,放我們這些人一條生路。」常月娥也算是在江湖上打過滾的女人,此時此刻,比旁邊幾個嚇到慌手慌腳,啞口無言的男人反而更鎮定,朝宋春忠開口求道。

    宋春忠此時臉上滿是得意和貪婪,把手槍扔給旁邊的一名手下,自己走到常月娥身邊,伸手托起常月娥的下巴,淫笑道:「阿嫂,我這個人呢,最鍾意寡婦,尤其你是江湖大佬廷爺的女人,老實講,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想嘗嘗味道,放心,你把我服侍好,我沒有妻兒,以後在大馬和你雙宿雙飛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話,手也放肆起來,慢慢解開了常月娥旗袍領口的扣袢,露出胸前一片白皙與鎖骨。

    「孫先生,謀人財產,淫人妻女這種事……你……你倒是……」常月娥青白著一張臉,想要再說場面話,宋春忠已經探手把對方橫抱起來:「哎,話不能這麼講,廷爺與水房當年做過多少這種事?我也只是效仿廷爺而已,阿嫂,咱們去床上說話好啦?」

    說著話,宋春忠抱著常月娥朝客輪的艙房內走去,在甲板上上束手待死的眾人和看管他們的水手,都能聽到客艙內衣服被撕裂與女人強忍而發出的悶哼喘息聲……

    半個小時後,宋春忠才志滿意得的提著褲子從客艙內走出來,此時甲板上,隨常月娥登船的男人已經全部被下海送去游水,還立在甲板上瑟瑟發抖的只剩下女人,宋春忠掃了一眼,朝旁邊的水手們說道:

    「這些女人是你們的了,記得替她們在大馬選個夠僻靜的礦山,十幾個女人,夠抵這次的船費了吧,老規矩,房產地契我拿走,金銀細軟留下便宜你們,這些女人的老子或者丈夫,逼良為娼,她們也沒少為虎作倀,我也算是替天行道。」

    宋春忠咂咂嘴,似乎對剛剛半推半就屈服在自己胯下的常月娥頗為回味:「尤其裡面那個寡婦,功夫很好,難怪蘇文庭那個老傢伙娶了她,她可以掛頭牌嘅。」

    「陳先生,多謝多謝。」十幾名做慣這種水上活計的水手眉開眼笑,一名頭目湊過來對宋春忠說道:「陳老闆,是不是現在……」

    「讓接我的船過來,我回香港,你們這一路去大馬,慢慢玩。」宋春忠從口袋裡取出香菸點燃,舒爽的說道:「我得把房產地契,存款之類的變現,回去告訴你們馬先生,讓我知道他如果憐香惜玉……」

    「陳先生,你知啦,我們老闆從來不會憐香惜玉,只會辣手摧花,進了我們老闆的手,想死都難。」那名頭目說著話,舉起手槍,朝天鳴了三槍。

    遠處一艘小貨輪湊了過來,宋春忠收拾整理了一下衣服,在貨輪水手的幫助下上了貨船,扭頭對客輪上穿著破碎衣服,頭髮凌亂,臉色潮紅,掙扎衝出客艙望過來的常月娥笑笑說道:「阿嫂,以後山長水遠,不必再見。」

    說完,扭頭對親自來接他的雷疍仔說道:「辛苦你,開船,返香港。」

    「不辛苦,阿耀特意拜託我來跟住阿叔,我當然要盡心,阿叔這邊請。」雷英東披著黑膠雨衣,領著宋春忠進了船艙,貨船緩緩開動,朝著香港駛去。

    雷英東幫宋春忠打開一罐啤酒,欲言又止,最後開口只是淡淡說道:「阿叔,四個小時就能到碼頭。」

    「有話對我講?」宋春忠接過啤酒沒有喝,而是對雷英東笑著問道。

    雷英東猶豫一下:「禍不及妻兒,那些女人也是……」

    「禍不及妻兒這種鬼話呢,是那些恨意不夠強烈的人講出來的,你如果真的恨一個人恨到發狂,不要說妻兒老小,祖墳都會刨掉。」宋春忠微笑著對雷英東說道:「何況蘇文庭當年跟在日本人背後為虎作倀,開慰安所,逼良為娼,欺男霸女,走私販毒賺來的錢,這些女人沒有少花一分,既然享受過大富大貴,那麼受的報應也不能少一分,而且我答應過蘇文庭那些人,要讓他們在九泉之下看著自己妻女,幫他們戴頂鮮豔的綠帽,做人,說話一定要算話。」

    雷英東呆呆的看著宋春忠半響,才開口問道:「阿叔,你到底什麼人?」

    「我?良心早就喂了狗,準備收山養老的一個下九流江湖人。」宋春忠喝了一口啤酒,笑眯眯的對雷英東說道,然後把啤酒還給雷英東,自己敲著後背朝船艙深處的床板走去:「年紀大了,這種年輕時最中意的寡婦,如今都快吃不消,回香港要補補身體。」

    雷英東手裡端著啤酒,望著宋春忠的背影,心中有些發寒。

    水手稱呼這個人陳先生,蘇文庭老婆稱呼他孫先生,自己知道他姓宋,這個人到底有多少個身份?多少張面孔?說出的話,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2
第四二九章 陰差陽錯的陳泰

    熊嫂大著嗓門壞了宋天耀的興致,說工廠來了人討債。

    宋天耀直起身體看向婁鳳芸:「工廠欠了債?」

    婁鳳芸也有些茫然,假髮工廠除了由宋天耀抵押給匯豐銀行借款之外,沒有任何債務糾紛,資金鏈良好。

    「去看看。」宋天耀把上衣整理一下,跟在熊嫂背後出了辦公室的門。

    外面,熊哥手裡死死的牽著三條猛犬,立在工廠大門處,三條狗不斷朝前做出撕撲沖跳的動作,嘴裡不斷吠叫,而工廠大門外,十幾個江湖人打扮的青年立著,臉色都有些陰晴不定,看這些人的臉色和打扮,都有些狼狽,為首是個光頭青年,正對牽著狗的熊哥喊話:

    「阿叔,這家工廠的老闆欠了陳泰一百萬,現在阿泰和他的人被抓,需要錢擔保,我們是和他一起被抓的兄弟,剛剛從裡面出來就趕來替他討債!等著救急!」

    「你們昏頭啦?這處工廠是鬼佬開的!」熊哥牽著三條狗有些緊張的說道:「趕緊走,討債去老闆家裡討債,你們再不走,我就放狗!」

    「放狗!放呀!我剛好宰了做狗肉火鍋!」光頭青年旁邊的大眼同伴瞪著眼睛,目光不善的說道:「宋天耀答應給泰哥一百萬,現在泰哥不在就想賴掉?當我們白痴呀,話俾你聽……」

    一個文質彬彬,樣貌斯文,穿著件勉強還算乾淨的白襯衫的青年從人群裡上前一步,打斷了同伴的話,對著熊哥滔滔不絕的講了一大串英文,說到熊哥目瞪口呆後,才又用漢語說道:

    「先生,我是樂富律師行的見習律師金壽康,是陳泰先生的委託律師,是這樣,陳泰先生……」

    對這些人畜無害的童子軍,旁邊靠著牆壁打哈欠的姚春孝連開口趕人的興致都沒有。

    宋天耀此時正好因為被熊嫂壞了興致,揉著鼻子滿臉鬱悶的走出來,聽到那個金壽康對熊哥飆英文,剛想沒好氣的罵粗口,一旁正復盤棋子的寧子坤已經開口說道:「後生仔,你的英語是同英國啞巴學的?除了Hello之外,沒有一句話是人能聽懂的,難得你還能說的和真的一樣,騙人也要下點本錢吧,腳上的布鞋都已經髒兮兮,你見哪個律師出門是穿布鞋的?不過你倒是有些急智,看阿熊是個粗人就懂冒充律師來嚇人。」

    「陳泰讓你們來工廠討債?」宋天耀不耐煩的朝前面走了幾步,打量了一下幾個人:「走吧,等陳泰出來,讓他自己來見我。」

    「你以為你是……」豹頭環眼的青年抬手就想指著宋天耀罵髒話,被光頭青年一把扯住,自己向宋天耀穩重的說道:「宋先生,我們是不入流的小角色,可是泰哥如今被關在差館,他手下兄弟死傷幾十個,泰哥讓我們幾兄弟幫他來向宋先生取這筆錢,擔保他兄弟出來,分送安家費,湯藥費,這筆錢對您是小數字,可是卻很可能是泰哥那些兄弟用血和命換來的最後一筆錢,我們幾兄弟答應泰哥幫他做好這件事,就一定要說到做到,我們沒有關係去見顏探長,只好用這個蠢方法來工廠直接登門,只要宋先生把錢交給泰哥,我這條命留給宋先生發落……」

    宋天耀皺著眉,目光犀利的盯著這個光頭青年,直盯到對方額頭見汗,宋天耀才轉身對辦公室門口望過來的婁鳳芸說道:「打電話給顏雄,讓他以後在工廠附近多安排幾個軍裝巡邏,別再讓這種傻乎乎的白痴跑來工廠幫我講江湖道義,我是個正當商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這裡開了堂口。」

    對婁鳳芸說完,宋天耀不耐煩的對光頭說道:「去油麻地差館堵大門,顏雄會出來見你,給你個交代,走吧,陳泰也是白痴,剛進去不足二十四小時,就想擔保出來?當全港大掃黑是玩過家家?告訴他,讓他在裡面先忍個十天半月,如果能多關一年半載讓他改邪歸正,那就再好不過。」

    「謝謝宋先生。」光頭青年重重鬆了口氣,急忙招呼同伴轉身想要離開。

    宋天耀突然在背後叫住對方:「喂,光頭仔?」

    光頭青年急忙轉身:「宋先生,有什麼事?」

    「你年紀這麼輕就禿頭?當心討不到老婆,不如在我這裡買頂假髮,算你九折?」宋天耀低頭點了支香菸,笑著問道。

    寧子坤目光爍爍的夾著棋盤,繞過熊哥和三條狗,走出大門追到那個冒充律師的青年,把他拉扯到一旁,低聲說道:「後生仔,我見你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奇才,這麼年輕就懂胡說八道冒充律師,你缺不缺祖父贍養,你如果願意對我生養死葬,我教你些騙人出千的伎倆,也算收個徒弟不算絕了香火……」

    宋天耀沒去看大老千寧子坤去愛才收徒,轉身想要去和婁鳳芸親密一下,那邊婁鳳芸已經說道:

    「紀律師剛剛打電話來,林孝傑想和阿耀你見面聊聊汽水工廠的事。」

    「告訴林孝傑,汽水工廠一天不賣給匯豐,就一天不解封,到時訂單違約金,賠都賠死他。褚二少的鈔票都已經準備好,只等從匯豐手裡買下汽水工廠,到時還要讓匯豐再賺一筆,這麼大塊肥肉歸了盧家,我哪有心情和他聊天!」

    ……

    「陳泰!」一名差佬立在監房外喊道。

    正背對著監門,赤著上身朝牆壁揮拳的陳泰轉過身答應一聲:「到!」

    「有人擔保,收拾一下出來!」外面的差佬一邊開門,一邊說道。

    陳泰抓起自己的上衣,對同監的十幾個和群英成員說道:「等我出去,馬上想辦法把你們保出去。」

    是一名律師出面幫陳泰辦的手續,陳泰被保出來後,律師又開始辦陳泰手下的手續,示意陳泰先離開,陳泰走出監獄大門,望向街道對面停著的一輛雪佛蘭轎車,汗巾青正坐在副駕駛上朝他示意。

    「是你讓律師來的?」陳泰立在街邊對汗巾青笑了一下,開口問道。

    「當然是我讓他來的,不然你以為誰會好心保你出來?宋天耀?」汗巾青從街道另一側的汽車上下來,抱著雙臂對陳泰說道。

    陳泰用手搓了搓傷口的結痂:「你昨晚不是和我一起被抓了?"

    「第二天就出來了,畢竟我字頭還在,擔保個人還是很輕鬆,反倒是群英現在群龍無首,你一進去,外面就更沒了主心骨。」汗巾青走過來,取出香菸遞給陳泰一支。

    陳泰咬著香菸,等汗巾青幫他點燃才說道:「你不來,宋天耀也會想辦法接我出去,他還欠著我一百萬,我讓我朋友去向他取錢了。」

    「一百萬那麼多?是不是真的?」汽車的後座上又下來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用手扣著西裝的紐扣,笑容爽朗的開口說道。

    陳泰愣了一下:「樂哥?」

    來人是西貢警署的探目呂樂,和字頭大佬鷓鴣菜的乘龍快婿。

    「阿泰,你現在厲害了,搞的水房元氣大傷,死走逃亡,沒被抓的全都跑路,就算不跑路也絕對不敢再提自己是水房的人。」呂樂溫和的笑著,走過來拍拍陳泰的肩膀:「這次全港大掃黑,幾十個水房的大底被送去了鯊魚點心坊,沒個三五年,水房不用想喘過這口氣來,走,上車,先帶你去接風洗塵,去去晦氣,你的兄弟出來時,我手下小安會招呼他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2
第四三零章 是把好刀

    盧榮芳雙手抱著頭,好像個鵪鶉一樣把腦袋垂下去躲避盧元春望向自己的目光,期冀旁邊的死黨潘國洋能幫忙開口救急,可是潘國洋此時雙手支在桌面上,托著下巴一副鹹濕相,恨不得對著盧元春把口水都淌出來,完全沒有注意到盧榮芳的情況。

    死黨見死不救,盧榮芳只能自己悶著頭開口:「春妹……我當初也想不到林家會這麼不堪一擊,如果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勸你收手,我想林家家大業大,尤其林家那幾兄弟各個人脈深厚……」

    當初他細心謹慎,發現宋天耀可能沒了羅保的支持卻又與林家正面對上後,果斷的抽身離場,而且不止自己離場,更是憑藉他對雙方的瞭解程度遠超盧元春這一點,勸阻盧元春,打消了盧元春準備押注宋天耀的舉動。

    結果一天一夜之間,局面天翻地覆,林家大夫人去世,二夫人謀殺入獄,林孝和被囚,林孝洽自殺,汽水工廠被封,希振置業股票轉讓給匯豐銀行……林家在一系列事件之後,乾脆徹底認輸,交出希振置業,套取現金,盧榮芳已經收到消息,林孝則如今正坐著輪椅,安排林家家眷離開香港。

    盧榮芳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匯豐銀行為什麼會幫宋天耀出一次頭,八千萬港幣買希振置業的股票。

    讓盧榮芳相信是匯豐銀行出了錢,完全不可能,八千萬隻可能是匯豐銀行借給宋天耀,然後宋天耀再用匯豐銀行的名義完成了這次交易,沒了羅保,宋天耀的臉面怎麼可能從匯豐銀行刷出來八千萬額度?

    而且如果知道一晚上能發生這麼多事,打死盧榮芳也不會做出勸阻盧元春上前吃肉的念頭,結果現在因為自己的話,盧元春不僅沒機會再吃肉,連喝湯都沒可能,敢再探一下頭,宋天耀百分百對他與盧元春出手,何況現在宋天耀與英國人站在一路,英國人也不希望看到有人再冒出來爭食。

    「宋天耀這個撲街……」盧榮芳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打量對面的盧元春,嘴裡喃喃說了一句。

    盧元春端起面前泡好的普洱茶,淺嘗了一口:「芳哥,這件事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其實我自己心中也對當時宋天耀的情況不確定,不然不會聽你的話。」

    聽到盧元春說不怪自己,盧榮芳抬起頭:「真的?」

    盧元春輕輕點點頭:「真的,芳哥,不如你對我講講,宋天耀已經解決林家,下一步會做什麼?」

    「做地產。」盧榮芳肯定的說道,把自己記錄在記事本上的種種關於銅鑼灣鳥咀口填海造地和鵝頭山開發的事項如實說了出來。

    盧榮芳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勸阻讓這位春妹少賺很多,所以此時很想補報一下,甚至把自己隨身攜帶的記事本遞給盧元春,讓她自己去看,來證明自己的看法應該不會再錯。

    盧元春笑容溫和的接過記事本,自己輕輕翻看著,這也讓盧榮芳能得到機會近距離觀察自己這位堂妹,越觀察越覺得盧元春不是自己身邊的潘國洋這種有些閒錢,勉強算個闊少的人物所能理解和品位的,明明俏臉上帶著笑容,可是溫和的笑容卻能讓人感覺到她對其他人的漠然,如果一定要讓盧榮芳去描述盧元春,盧榮芳覺得這個堂妹不像當年的祖父盧佑,她沒有祖父那種心念一定便是不擇手段勇往直前,遇神殺神捨我其誰的霸氣,更像是外柔內剛,體纖心雄,以圓納方的人物。

    不過能力必然是不缺的,不然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能接手盧家的廣益銀行,單槍匹馬來香港準備在這個城市安營紮寨。

    如果盧元春準備接下來找機會與宋天耀合作做地產生意,盧榮芳絕對不會再勸阻,他一直想要避開的,是與林家的正面衝突,擔心自己與盧元春白白做了宋天耀的殺人刀或者炮灰。

    可是開發地產這種正當生意,沒了真正意義上的對手和敵人,盧榮芳反而覺得如果盧元春不去想辦法分一杯羹,才是腦袋壞掉。

    「我覺得宋天耀不會急著介入地產生意,至少半年內都不會有這方面的動作。」盧元春把記事本合攏,還給盧榮芳:「不過芳哥你做的筆記很漂亮,宋天耀做地產生意是一定的,只是時間上還有待商榷。」

    「不做地產,難道他繼續做假髮?」

    「他這次可以暫時囤積地皮,並不急於開發,等地價上升以後再開發,可以又一次漂亮的空手套白狼。」盧元春說道:「所以,能不能約他再見一面,我很想知道,他最近這段時間會有什麼新的想法。」

    ……

    「盧爵士。」宋天耀在褚孝信,紀文明的陪同下,規規矩矩的站在盧文錦的背後,禮貌開口向背對自己的老人打招呼。

    身材高大如白人的盧文錦做了個噓的動作,用戴著手套的手把一團蠕動的血蟲餌料放入了面前足有一米大小的水族缸內,直到那團血蟲慢慢沉到了缸底的泥沙之上,盧文錦這才微笑著轉過身,對宋天耀笑笑:「連文惠都對我講,說除了我這個大哥的當年之外,宋天耀是他見過的香港最亮眼的後生仔,今天看到阿耀,我反而覺得,你比當年的我可要厲害太多。」

    宋天耀把目光從盧文錦背後那個搶眼的水族缸中收回來,香港雖然最近幾年開始有錢人家效仿洋人,在家中流行養觀賞魚,但是往往是一個瓷質或者玻璃魚缸,隨便裝幾條金魚湊湊趣就了事,這種尺寸,佈景別緻,造型考究的水族缸,極為罕見,最主要是,這麼大的水族缸內,除了水生植物與底沙之外,就只有那一大團在水底掙扎蠕動的血蟲,沒有見到任何一條觀賞魚,更像是個觀景缸。

    「我怎麼夠資格與當年拿下大英帝國律師會考第一名的盧爵士相提並論,數萬實習律師,最終由盧先生一個香港來留學的中國青年力壓群雄,脫穎而出,佔據魁首,您是香港人盡皆知的英國華人狀元郎。」宋天耀沒有半點兒傲氣,客氣的說道。

    宋天耀並不是謙虛,盧文惠誇他宋天耀是除了盧文錦之外,在是他見過的最出色的年輕人也絕不是自誇兄長,而是面前這個樣貌清癯,身材高大的華人爵士,盧家家主,當年成就足夠秒殺所有同齡人。

    盧文錦13歲孤身一人去英國留學,17歲攻讀英國特有的學徒制五年法學課程,成為英國皇家御用大律師喬納—道蒂唯一的一名華人學徒,修完五年法學參加全英律師會考,獲得第一名,正式成為執業律師,還沒有脫掉學士服,英國五大律師行,三所大學的法學院已經紛紛伸出橄欖枝,邀請他入職,甚至導師喬納—道蒂開口挽留他,希望他能加入英國高等法院大法官庭,直接踏入倫敦上流社會,彼時,盧文錦才剛剛二十二歲。

    按照中國人的傳統觀念,英國全國的律師會考,盧文錦能力壓群雄獨佔鰲頭,放在中國那就是清朝時候的狀元郎,也正是這個英國律師狀元郎的頭銜,讓盧文錦的父親能出面去見香港第一華人大族的家長賀東,為盧文錦求娶到了賀東愛若珍寶,漂亮迷人,連英國青年都愛慕不已的長女賀瑾姿。

    盧文錦與賀瑾姿的婚姻,使賀家與盧家的關係從盧文錦父親那一輩的旁系聯姻,變成了與賀家嫡系聯姻,憑藉岳父賀東在香港的地位與實力,加上盧文錦自身的能力與眼光,盧家從他正式接掌開始,短短十餘年間就一躍成為與賀家幾乎並肩的華人大族,一商一政,相輔相成。

    盧文錦從英國回港時,時任港督梅軒利甚至邀請二十二歲的盧文錦前往港督府做客,特意見了見這個讓英國法學俊彥面上無光的華人青年。

    十三歲離開香港,二十二歲甫一踏足故土,盧文錦就已然名動香江。

    盧文惠用自己兄長與宋天耀相提並論,宋天耀覺得對方是高看自己,自己無非是靠著左右逢源,落井下石種種取巧手段賺了些錢財,商場上勉強有了些凶名,和當年憑藉在英國奪下第一名,讓整個香港所有華人都似乎一吐胸中二等公民的悶氣,狀元名頭家喻戶曉的盧文錦完全沒有可比性。

    「為林逾靜女士服務的盧文錦律師樓,向我發出書面邀請,希望聘請我為林逾靜小姐出庭負責辯護提訴的工作,林逾靜女士的私人律師朱麗安娜—艾貝女士,我們也已經通過電話,聘書我也簽了名字,可是還是沒能按耐住好奇心,見見阿耀你。」盧文錦抬起手指了一下沙發:「坐,阿信和阿明也坐。」

    宋天耀,褚孝信,紀文明三人全都如同乖寶寶一樣並排坐好,盧文錦則好像老師一樣,動作優雅大方的坐到三人對面的沙發上:「阿耀,提訴工作已經準備就緒,你接下來……」

    「盧爵士,我訂了明天飛去日本的機票。」宋天耀朝盧文錦會意的說道:「林家的家事我不會好奇,至於其他未竟生意,也由我的未婚妻安吉—佩莉絲負責,我只是個閒人,這時節,剛好準備去日本賞賞秋楓,附庸風雅。」

    就在宋天耀說完時,四人側面的那個巨大的水族缸裡,突然一條三四十釐米長的黑影如同一把鋒利黑刀,極快的劃過水底,眨眼不見,底沙中那一大團血蟲,隨著黑影掠過,也一起不見了蹤影,只剩水草和泥沙留在原地起伏沉澱。

    「該吃肉的時候不會遲疑,該潛蹤的時候也不會猶豫,是把好刀。」

    盧文錦望著水族缸,不知道是誇自己養的這條如同幽靈的魔鬼黑刀魚,還是在對宋天耀剛剛說的那番話給出了回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3
第四三一章 日本的樣子

    「宋先生,不是說要來日本考察,是準備做生意?」師爺輝的秘書魏美嫻不解的看向穿著和服的下女服侍下脫掉鞋子,催促自己用日語詢問這家旅館是否有藝伎表演的宋天耀,開口問道。

    等下女在前方引路,領著一行人進入了客房,這處客房擁有一個獨立的小庭院,此時庭院中央就有一泊煙霧裊裊的溫泉,鵝卵石鋪滿池底,四周點綴著楓葉與竹子,片片楓葉或紅或黃或綠,色彩斑斕,幾可入畫,旁邊一處悉心修建過的竹叢下,擺著幾把配有三葉葵花式的椅子和一架小小茶台。

    讓旅館的下女把自己等人帶來的行李等東西送去房內,宋天耀走到茶台前坐下,伸直雙腿,舒服的朝後靠在椅背上,這才對魏美嫻懶散的說道:「你剛才問什麼?」

    「多事,宋先生要做咩需要你來問?」師爺輝在旁邊拉了一下自己的秘書,然後朝宋天耀露出個笑臉:「生意幾時做都得,宋先生在香港忙了那麼久,得閒來日本當然是要先休息。」

    「你不是忙著籌辦新工廠去大馬選址,怎麼聽到我來日本就急匆匆跟了過來,怎麼,怕我拐了你的秘書私奔呀?」宋天耀注意到師爺輝拉扯魏美嫻的動作,笑著問道:「你對這位魏小姐倒是滿重視。」

    旁邊的九紋龍把最後一口炭燒蛤肉嚥下去:「宋先生,我幾時能有秘書?」

    黃六受了些傷,雖然那傢伙得知宋天耀來日本時,堅持表示帶傷陪宋天耀來日本,隨時保證宋天耀在日本的安全,不過宋天耀卻不打算讓這貨帶傷來日本嫖妓,留下他在澳門養傷,等傷好的徹底些再來見識日本妹,所以臨時帶了九紋龍來客串跟班。

    「你?你也想要秘書?」宋天耀從口袋裡取出手帕丟給對方:「先擦擦嘴巴,師爺輝最多把秘書搞到大肚子,你這種吃貨,恐怕如果餓了能把秘書吃下去搞大自己肚子。我賺點錢都未必夠喂飽你,哪敢幫你再找個秘書。」

    最旁邊的羅轉坤則始終一語不發,只是面帶微笑看著宋天耀與師爺輝,九紋龍說笑。

    「魏小姐是覺得,我來日本考察,就該去那些日本遍地開花的工廠轉一轉,或者去沖繩美軍基地走走,看看能不能靠香港人工廉價這個優勢,從日本本土工廠手中搶一些美國訂單?」宋天耀把褲管挽起來,直接把兩隻腳泡進了面前的溫泉池內,池水溫熱,雙腳入水後,感覺一股熱流從腳底由下至上,沿著脊柱直衝天靈,讓宋天耀忍不住舒爽的呼了口氣,這才對魏美嫻問道。

    雖然師爺輝一再對她打眼色,拉扯衣角,不過魏美嫻卻並沒有順著這位老闆的意思乖乖閉嘴,聽到宋天耀回應自己,點點頭說道:「對,我覺得如果宋先生想要考察,應該去東京,名古屋,大阪這些城市走一走,這幾個城市現在可以說是日本經濟的領頭羊,而不是來熱海這處小小的旅遊城市,這裡除了酒館,旅館和溫泉,沒有一間工廠,而且即便您想要泡溫泉,其他那幾個大城市也能找到溫泉旅館。」

    「熱海的確是個小城市,也的確是魏小姐當初給了我啟示,讓我想到來日本轉一轉,不過我做的功課,與魏小姐做的不太一樣,據我所知,熱海雖然小,但是這裡卻是全日本消費最高的城市,從熱海車站下車,到我們進入這家旅館,我們見到了多少遊客,有家族旅行,也有公司旅行,情侶旅行,東京,靜岡甚至名古屋的日本人都要來熱海這裡度假觀光,這裡街邊賣的小吃,價格都是東京的兩倍,而遊客們卻仍然趨之若鶩,這說明什麼?」宋天耀稍稍揚起臉,對立在師爺輝旁邊的魏美嫻問道。

    魏美嫻說道:「說明日本人富有了?」

    「說明日本大多數普通人不僅富有了,而且也開始通過富有這個條件,來激發並去滿足心中各種慾望,日本是個狹小的過度,日本民族在某些方面而言,也是狹小的民族,我看過兩本關於日本的書籍,美國人寫的《菊與刀》,與中國人寫的《日本論》,這兩本書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說日本人恭謙明禮的表象下,其實骨子深處有一種瘋狂凶戾的特質。」宋天耀指著剛剛從客房內走出來,在遠處朝自己幾人躬身行禮的兩名下女:「現在看到的日本人,彬彬有禮,一絲不苟 ……算了,說的有些遠,其實我們的目的很簡單,日本人現在平均月薪高達1.5萬日元,日本人有了錢,自然也需要消費,我們應該在日本大部分人忙著賺美元時,負責滿足他們的各種消費慾望,換取他們手中的鈔票。而且其實我來熱海,不止是為了看看日本消費水平最高的城市是什麼樣子和泡泡溫泉,還有一件事。」

    對日本,宋天耀的確做過些功課,一些是為褚二少擔任秘書時,閱讀的《菊與刀》和一些日本的時政新聞,還有一些則是面前的魏美嫻與師爺輝拿下衝繩美軍基地訂單後,又深入瞭解了一下,這次的瞭解,比起上一世那種回憶錄或者歷史書中的資料,要更為詳實,也更讓宋天耀感覺到作為一個知道未來走向,又重生這個時代的中國人,對此時日本的隱隱擔憂。

    此時的日本,已經不是戰後初期那兩年的日本,朝鮮戰爭一爆發,美國就向日本下派了大量戰爭特需物資訂單,不止如此,二戰結束後被充作戰爭賠償,由美國接管的日本本土850餘家軍工廠,美國全部無償還給了日本,這些工廠中有大部分是二戰時期由民用企業轉為軍工代工的工廠,僅僅是這八百餘家軍工廠還給日本並且迅速接取訂單開工,就為朝鮮戰爭期間日本工業復甦與發展提供了厚實的基礎,而且美國向日本提供各種先進工業設備與技術,朝鮮戰爭開戰至今不足兩年,日本的工業化進程已經走到亞洲前列。

    這是個甘於屈服於強者,善於模仿,虛心好學的民族,古時學中國,維新學西洋,二戰後學美國,如今的日本就在努力模仿美國,手裡握著美國人支援的鈔票,舉國發展工業,迅速壯大,並且努力達成美國對它的期望,在亞洲儘可能遏制中國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至於兩顆原子彈的仇恨,暫時被日本深埋。

    「到了熱海親眼看過之後,才知道日本《讀賣新聞》上能喊出『全日本再無一個失業者!』這種口號,不是自大。」宋天耀揚起頭,望著片片楓葉,有些唏噓的說道:「一串墨魚燒,比東京那種大城市的價錢貴兩倍,仍然還有遊客排隊購買,一個服侍我們更衣換鞋的旅館女侍者,都能賺到8000日元的月薪,日本戰敗投降到現在還不到十年啊。」

    魏美嫻不解的望向宋天耀,她作為這次被抓壯丁來日本的翻譯,可是卻並不知道宋天耀在日本有什麼商業方面的計畫。

    「您在熱海除了泡溫泉之外,還有什麼事嗎?需要我幫您提前安排嗎?」

    「報紙上講,四天後,熱海箱根鎮邀請幾個日本與美國的知名財經學家,經濟學家舉辦一個經營研討會,我想來聽聽課,瞭解一下美國,日本與香港商業經營上的區別,到時恐怕魏小姐會翻譯的很累。」宋天耀用腳輕輕撥動著溫泉的水面說道。

    旁邊的九紋龍托著下巴,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表面彬彬有禮,骨子裡很凶狠,那日本到底是乜鬼模樣?」

    宋天耀把雙腳抬出水面,給出了一個答案:「我看的那本書上說,中國強,則日本為妾,中國弱,則日本為賊,我想,那就該是中國人眼中,日本的樣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3:13
第四三二章 懦夫

    宋天耀閉著雙眼,赤身裸體坐在溫泉池內,一名年輕貌美的下女立在他身邊,用木勺舀著熱湯水幫宋天耀輕輕澆頭。

    九紋龍在香港雖然時常跑去鄉下水塘幫芬嫂和秀兒摸鱔魚,天氣熱時也會去水塘裡洗澡沖個涼,不過大多數洗澡都是避開女人的,讓他在女人面前赤身裸體,他顯然還不太習慣,此時用毛巾遮擋著重要部分,縮在溫泉池的角落裡,眼睛偷偷摸摸的打量著服侍宋天耀的日本女人,心中又為他剛剛拒絕了下女助浴的行為略微感到後悔,如果沒有拒絕,此時他身邊也會有個漂亮的女人幾乎全裸的幫他淋水。

    被木勺澆了十幾次頭之後,下女停下動作,把木勺放下,拿起池邊準備好的毛巾,幫宋天耀把頭髮與臉孔擦乾,禮貌的說道:「先生,您請先休息下,我去幫您備茶,稍後會幫您繼續服務。」

    只裹著一小塊浴巾,大部分身體都暴露在空氣中的下女,大方的走出溫泉池,去為宋天耀準備茶水。

    宋天耀身體靠在池邊,望向對面打量下女,目光中毫不掩飾心中慾望的羅轉坤,笑著說道:「你的心思又不再溫泉上,何必半夜跑來和我一起泡溫泉,回房間揾女人尋開心好啦?」

    「一年多時間沒有碰女人,這次陪宋先生來日本偷閒,的確有些衝動。」羅轉坤雙手輕輕拍了一下水面,對宋天耀笑著說道:「不過也沒有急色到那種地步,忍了一年多,再忍一忍也無所謂。」

    安吉—佩莉絲,褚孝信甚至婁鳳芸都沒想到宋天耀這次來日本,沒有帶江詠恩,而是帶了這個樣貌如狼的上海男人羅轉坤。

    羅轉坤之前一直幫宋天耀打理幾家持牌證券公司,配合宋天耀請來的喬納森—戈爾一起在股市裡興波作浪,憑藉做多融券等手段,套了一大筆股民的錢,絕對是宋天耀身邊的得力幫手,不過就親密程度而言,安吉—佩莉絲覺得羅轉坤不如江詠恩,而且也不清楚宋天耀為什麼要帶羅轉坤來日本,如果是考察,帶專業秘書出身的江詠恩在身邊,顯然更合適。

    「倫敦一年,紐約一年,你去親自看看,什麼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金融市場,看看那裡與上海灘和香港的不同,其實有個叫比利仔的傢伙,我一直勸他去華爾街見識下,如果他肯聽我的,大家說不定以後還能成為好朋友,可是那傢伙腦子是壞的,而且以後也不會再出現,最終還是要靠你。」宋天耀用毛巾抹了一下臉上的水霧,語氣淡淡的說道:「我給你兩年時間和一筆錢,帶著你的人去倫敦和紐約轉轉。」

    羅轉坤目光爍爍,聽到宋天耀說起讓他心動的這件事,連身邊女人都不再瞥一眼:「是不是回來就可以……」

    「當然不是,韜光隱晦,香港現在還是英國人的,如果上來就搞大動作,當然不可能,回來之後,找個合適的時機,要求增加交易所會員牌照,慢慢來,摻海砂,如果不讓我們摻,我們才好去推動。」宋天耀搖搖頭。

    羅轉坤隨後追問道:「可是如果英國人同意增加呢?」

    「如果英國人到時真的同意,那就看你們的手段,在規則內能不能把鬼佬鬥輸。」宋天耀說著話,朝九紋龍望了一眼:「喂,師爺輝拉你去看藝伎表演,你這麼急著回來陪我泡溫泉,眼神又躲躲閃閃,是不是看上了替我澆頭的日本妹?」

    九紋龍聽到宋天耀說起藝伎表演,臉部表情扭曲了一下:「都不知有乜鬼好看,一個老太婆臉上塗抹麵粉,好似鬼一樣,在那裡咿咿呀呀唱的人雞皮疙瘩都冒出來。」

    「Hello,小妞兒,想賺富蘭克林嗎?」一個醉醺醺的聲音用英語在外面淫笑著叫道:「我喜歡這個妞兒!過來,小妞!」

    然後是師爺輝與魏美嫻有些惶急的聲音,宋天耀聽到那個男聲之後愣了一下,隨後整個人從池內站起身,一躍跳出溫泉,腰間圍著浴巾走了出去,溫泉區外面的走廊上,兩個穿著迷彩軍服的黑人正擋住剛剛看完藝伎表演,準備更衣泡溫泉的師爺輝與魏美嫻。

    「把你那可憐的鈔票收回去,她可不是廉價的日本女人。」宋天耀赤著雙腳走過去,撥開其中一個抓著兩張零鈔美元的黑人手臂,目光凌厲的掃了一下對方左胸處的銘牌標識,用英語說道。

    黑人被宋天耀撥開手臂,似乎有些驚訝,在熱海這地方的日本男人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們這些穿著軍服的美國軍人做出這種動作。

    「你最好向我道歉,這樣我打你時可能還會輕……好吧……需要我把車上的機槍拿出來教你們這些日本人什麼叫做禮貌嗎?你們這些雜種,我從美國扛著槍跑來這裡就是為了保護你們這些雜種!」那名黑人最開始還想活動著拳頭準備對宋天耀出手,可是九紋龍與羅轉坤也已經從溫泉池裡走了出來,把師爺輝與魏美嫻讓到背後,主動站到宋天耀身邊。

    九紋龍的賣相不用說,肌肉健壯,身材高大,而且身上傷疤無數,看起來就讓人觸目驚心,而羅轉坤如果不知底細的話,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也絕對會認為這傢伙是個暴力分子,臉型瘦長,眼神如狼。

    所以黑人看到這兩人冒出來後,果斷改口換了威脅方式。

    「你搞錯了,我們不是日本人,我們是……」羅轉坤用英語盯著兩人說道,說到一半卻猶豫停口,顯然意識到如果說自己一方是中國人,很可能不僅不會起到威懾作用,更大可能是火上澆油。

    宋天耀馬上接口說道:

    「我們是英國人。」

    「比爾,夥計,你們兩個跑來這裡幹什麼,我們才不想泡溫泉,來吧,我們去挑選女人,這處酒店的老闆為我們準備了很多……出了什麼事?」又一名美國棕色人種的軍人從外面走進來,聽語氣似乎想招呼自己的同伴離開,看到同伴與宋天耀等人對峙,他快步走了過來。

    宋天耀盯著黑人,開口對後來者冷冷說道:「你的同伴準備把我身後的英國華裔女士強行拉走,我則正準備告訴他,試圖強姦一個英國人與試圖強姦一個日本人,產生的後果完全不同,想看看我的護照嗎。還是想讓英國駐日本的使館官員深夜去神奈川厚木美軍基地質問你們的長官?」

    「呃……聽著,我的同伴可能喝的有些醉了,我很抱歉他的一些舉動讓各位感到不舒服,我這就帶他離開。」後來的白人士兵聽到宋天耀亮明身份,不是日本人之後,有些尷尬的開口解釋,同時拉扯著那個與宋天耀對峙的黑人朝後走去:「比爾,你最好和我走,別惹麻煩,還有很多日本女人可以供我們開心!別讓你一個人毀了我們的假期!」

    三個美國軍人朝走廊原路走去,而剛好為宋天耀服務的下女,此時裹著浴巾,手裡捧著茶盞從走廊另一端走過來,那個醉酒的黑人順勢粗暴的拉扯著那名下女的頭髮,挑釁一樣扭頭對宋天耀叫道:「我要XX這個X子!你這個黃皮膚的英國人,要讓英國大使館去見我的長官嗎?」

    「乖乖跟我走,小妞兒!快點!你這個小婊子,看你的這身衣服,我就知道你是該死的日本人!你也想去找個大使館投訴我嗎?我才不在乎!」

    那名下女被拉扯的茶托落地,茶盞碎裂,連浴巾也被黑人扯掉,赤裸著掙扎呼叫,卻無濟於事,被黑人士兵強行拖走,消失在走廊拐角。

    宋天耀面無表情的轉身想要回溫泉池,發現身邊的九紋龍咬牙切齒:「宋先生,我幫你把那個女……」

    拍拍九紋龍的肩膀,宋天耀說道:「我不需要你幫我把她搶回來,我知道你想救她,可是我們救不了那麼多,而且也救不了,這種事在日本很常見,這是這個國家依靠美國所需要付出的一些常規代價,走吧,回去繼續泡溫泉,讓老闆換新的下女來服侍,還好我們的溫泉是家族式,不需要與其他賓客共用。」

    「宋秘書,謝謝,多謝。」師爺輝抹在額頭的汗水,朝宋天耀道謝,可能情緒還有些緊張,一時嘴裡叫出了對宋天耀的舊稱。

    宋天耀語氣有些唏噓的邁步朝溫泉走去:「不用謝我,我反而覺得很羞愧,因為我覺得剛才的我像個懦夫,不敢站在日本,對美國軍人說清楚,自己是個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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