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1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4
第三六九章  騙盡殺絕

    「蘇先生,幾位安樂堂的大佬,這裡就是我的橡膠園,看起來還不錯吧?」鄭志忠從前面兩個車輪,後面一個車輪,大馬獨特的倒騎三輪人力車上下來,對正從其他三輪車上紛紛下車的和安樂一行人介紹著面前的橡膠園。

    說話的同時,他從錢包裡抽出兩張鈔票扔到三輪車的車座上,讓皮膚黝黑的馬來土著車伕拿錢走路。

    蘇文廷這次帶了和安樂一半的堂口大佬,外加二十多個安樂堂的精銳紅棍來到馬來亞沙撈越的新福州,一是來看看鄭志忠是不是在馬來亞真的有黃砒工廠,雙方坐下談談生意,二則是來大馬避避風頭,免得香港林家那幾兄弟內鬥,無辜波及到自己。

    去古晉的港口接他們下船的鄭志忠非常熱情,先陪著一行人在沙撈越的首府古晉休息遊玩了兩日之後,這才趕來他位於新福州的橡膠園,鄭志忠表現的出手闊綽,為人仗義,爽朗大方,唯一讓蘇文廷好奇的是,鄭志忠到了新福州之後,居然是讓他們搭人力車來橡膠園,這傢伙連幾輛汽車都拿不出手?

    「鄭老大,幾百畝的橡膠園,這麼大生意,居然也要坐人力車?我一把年紀,腰都坐的痛了。」這種話蘇文廷當然不會問,身邊一個頭腦發達的叔伯此時已經裝作閒聊一般,把疑惑問了出來。

    鄭志忠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哈哈笑了起來,嘴裡連聲抱歉:「是我疏忽,是我疏忽,蘇先生,各位大佬,不要怪我安排的這些人力車寒酸,如果想要用汽車接送,一句話而已,這些車伕都是馬來人,中國人眼中的番鬼,我是想讓各位體驗一下有番鬼幫忙拉車的感覺,畢竟在香港,不可能有鬼佬幫中國人拉黃包車,是我疏忽,各位多多包涵,蔡先生的腰不舒服?等見完了工廠,我帶你去新福州市區,找個師傅幫你推拿。」

    蘇文廷掃了一下這些車伕,果然全都是馬來人,隨即笑著朝自己的手下瞥了一眼:「在香港,你坐過鬼佬的黃包車?鄭先生有心了。」

    「蘇先生,各位,同我進去看看工廠,如今正在生產,各位見過了工廠,也就對我的誠意應該放心了。」鄭志忠夾著公文包,走在前面帶路。

    一行人散步一樣穿行在橡膠園內,聽著鄭志忠對他們介紹橡膠園的規模和生意,一路上的割膠工人,貨車司機,幾乎全都是馬來人,整個橡膠園倒像只有鄭志忠一個中國人一般。

    「鄭先生,怎麼你的橡膠園,請的都是番鬼做工?不是說中國人在大馬,都喜歡關照同鄉?」蘇文廷不急不慢的問了一句。

    鄭志忠扭回頭,朝蘇文廷苦笑著說道:「關照同鄉?我不是不關照,也關照過,可是關照個三五年,那些同鄉一個個就攢夠本錢開始自立門戶,搶我的生意了,其實中國人都一樣,我當初也是在同鄉的橡膠園裡做事,賺些錢之後就想著自己出來做,這種事也算不上錯,可是流動性太快,人手出現空缺耽誤生意,所以還是番鬼好些,番鬼雖然腦子蠢,人又懶,但是沒有太多心思,做的長遠,所以現在大多數中國人的橡膠園都同我的橡膠園差不多,全都僱傭番鬼做工,越來越少用同鄉做事。」

    「穿過前面的膠林就是工廠。」

    聽到工廠馬上要到了,和安樂一行人馬上把其他事拋開,這次來大馬,目的主要就是想見識下這個鄭志忠的黃砒工廠,以後大家合作,把這裡生產出來的黃砒賣到香港去發財?

    穿過膠林,一處小小的廠房出現在眾人眼前,還沒等靠近,就聞到了刺鼻的味道,蘇文廷和幾個年紀大的大佬都取出手帕摀住口鼻,紛紛看向他們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叫尖頭郎的堂口大佬。

    尖頭郎之前與十四號陳仲英負責打理黃砒工廠的嫡傳弟子是黃紙兄弟,多次去過黃砒工廠,雖然不懂提煉技術,但是已經算是和安樂如今最瞭解黃砒提煉的人,此時看到蘇文廷和其他人都看向自己,他輕輕的點了下頭,示意這種刺鼻味道與當初十四號的黃砒工廠生產時發出的味道一樣。

    之前進入橡膠園時,沒有人把守,不過此時這處工廠卻戒備森嚴,而且之前橡膠園裡沒有看到的中國人,似乎此時全都集中在這個工廠附近,二十多個華人青年,手裡或是握著老式步槍,或是提著鋒利的巴冷刀,在這處小小的工廠外遊走巡視,一些馬來割膠工人稍稍靠近工廠,那些青年馬上就從嘴裡發出好像轟趕動物一樣的「嗤嗤」聲,把對方驅離。

    「橡膠園裡私藏槍械……」和安樂幾個大佬對視一眼,最終還是蘇文廷開口感慨了一句。

    鄭志忠引著眾人朝工廠內走去,嘴裡隨意的說道:「如今在大馬,超過五十畝規模的橡膠園,哪個裡面不藏著十幾把槍,不然很容易引得番鬼打著抓捕馬共的旗號,衝進橡膠園裡燒殺搶掠。」

    「那你們持槍不是更給了他們藉口?不是馬共也變成了馬共?」

    「能到現在還繼續安穩做生意的華人,自然不可能與馬共有關係,英國人那裡也都已經把門路走通,番鬼其實也知道這裡沒有馬共,只不過是想找到機會和藉口趁機搶劫而已,如果沒有槍械防備,被他們搶了就白搶,可是如果有槍,他們敢衝進來,我們開槍殺了他們,最後無非是向英國人賠些錢,總不至於把生意全都毀掉。」鄭志忠對幾個人解釋道:「這些人是我的手下,不是工人。」

    說話的同時,一群人已經進了工廠車間的大門,車間裡忙碌的工人並不多,只有十幾個,清一色華人,比他們三十多人的參觀隊伍還要少將近一半。

    此時車間裡的工人分工有序,五個大號搪瓷盆正在被猛火加熱,此時兩個工人手裡托著一疊灰白色磚塊,正小心的把它們放入加熱的盆內,而旁邊兩個戴著口罩的工人則從兩個鐵皮桶內倒出很多好似清水一樣的液體,放到稱上稱重之後,也倒入盆內。

    「這些就是煙坯。」鄭志忠從旁邊拿起一塊灰白色磚塊,對和安樂的眾人介紹道:「鴉片裡提煉出來的,十斤生鴉片,才能搞出兩塊煙坯,把這玩意與醋酸和其他一些原料按比例放到一起,再足足加熱熬煮八個小時,才算是完成第一步。」

    和安樂的眾人都好奇的接過那塊煙坯打量著,雖然和安樂在香港的鴉片館眾多,但是黃砒對他們來說卻還是新鮮事物。

    「鄭老闆,你這處工廠也太小了吧,還沒有我們安樂堂下面幾家高檔的鴉片館氣派,生產一個月的黃砒未必夠我們安樂堂那些鴉片館一天的量。」尖頭郎吸了吸鼻子,對鄭志忠問道。

    鄭志忠哼了一聲,有些不爽的說道:「小?」

    他快步走到車間盡頭一處櫥櫃前,打開櫥櫃的門之後,從裡面碼放整齊的黃砒裡取出一包,用小拇指的指甲蓋挑起一點,朝尖頭郎說道:「我指甲上這些,就足夠一個菸鬼一天的量!這一包,就足夠一個黃砒館子一天內喂飽兩百人,我的工廠,一天加工出來的黃砒,有六十斤,你就算讓香港所有菸鬼都改吸黃砒,我都供的起,而且工廠也可以越做越大嘛,你需要的多,我隨時可以擴大規模……」

    「老闆,有英國人帶著軍警進了橡膠園!」鄭志忠正在這裡對蘇文廷等人介紹時,外面一個鄭志忠的手下快步進來,開口說道。

    看到蘇文廷等人臉色一變,幾個貼身小弟甚至去摸身上藏的武器,鄭志忠淡定的把指尖的黃砒放回去:「小事,小事,英國人不管這種事,無非是登門想要收些規費,各位放心,我去去就來。」

    鄭志忠說話就朝外面走去,不用蘇文廷吩咐,有四個和安樂的紅棍馬上跟在鄭志忠身後朝外走去,防止鄭志忠搞鬼。

    蘇文廷這次帶來的手下,幾乎每人身上都在沙撈越首府古晉配上了一把短狗(手槍),畢竟大馬不是和安樂的地頭,而且也算不上太平,一切都要小心謹慎,所以蘇文廷早就吩咐過,一旦鄭志忠這裡有問題,馬上就讓手下持槍挾持鄭志忠,撤回古晉,他們和安樂在古晉還有些人脈,能隨時安排登船回港。

    其他人留在車間裡繼續看著工人們加工,時間不長,鄭志忠就陰著臉回到了車間,四個跟著他的紅棍,悄悄朝蘇文廷搖頭,示意外面沒有問題。

    「他媽的,對不起,蘇先生,各位大佬,出了些事,我們這幾日還是回古晉先找找樂子,等過了風聲再回來。」鄭志忠罵了句粗口,對車間內的眾人說道。

    蘇文廷不動聲色的開口:「鄭先生這裡出了什麼事?」

    「英國人說最近新福州的禁吸鴉片協會又出來搞事,向他們反應說我的橡膠園裡種植鴉片,提煉毒品,所以英國人來向我報信,讓我先停工,等軍警與禁吸鴉片協會的人過來調查,找不到證據之後,再開工生產。」鄭志忠似乎對這個消息頗為不滿:「本來還想直接與蘇先生直接談妥生意,現在看來,還是去古晉或者山打根談的好,新福州的禁吸鴉片協會很難搞,雖然是華人搞出來的協會,可是連英國人現在都要給些面子。」

    聽到要回古晉,蘇文廷等人稍稍鬆了一口氣,工廠已經見識過,鄭志忠確實懂得生產黃砒,不管他每天能生產出多少,只要能保證及時供貨就可以,而且貨到香港再付款,不擔心他能騙到和安樂的錢。

    「工廠已經見識過,回古晉談生意也沒問題。」

    「小安,把用來送給客戶的新福州特產,按照這些客人的數目,每人一份。」鄭志忠鬱鬱的吐了口氣,轉頭吩咐自己的手下。

    那名報信的手下答應一聲,轉身出去安排。

    鄭志忠對蘇文廷等人說道:「新福州這裡沒什麼特產,無非是西米,橡子,椰肉乾這些干果,還有就是燕窩,勉強能拿回去帶給香港的朋友,也算是各位來我的地頭沒能盡興,我聊表的一點歉意,這些特產不值錢,不過古晉那裡倒是很少能見到正宗新福州的乾果,各位不要嫌寒酸。」

    「怎麼會,燕窩都寒酸?鄭先生真的是有錢人。」蘇文廷聽到鄭志忠幫他們準備土特產致歉,笑著說了一句。

    這班人來的快,走的也快,走馬觀花一樣參觀過工廠,現在就又被安排急著回古晉休息,因為鄭志忠這裡要安排手下先把工廠裡的設備轉移藏好,免得被軍警查出來。

    這些和安樂的大佬雖然稍有怨言,不過鄭志忠表示等到了古晉之後一應吃喝玩樂全都由他付賬,所以也就沒有表示不滿。

    而且每人離開橡膠園時都得到了一份土特產,有和安樂的成員把每一份都打開仔細檢查過,裡面都是些大包小包的乾果,椰肉乾,燕窩之類的東西,沒有異常。

    等回到新福州,準備搭火車回古晉時,眾人在火車站發現幾個英國軍警正在那裡依次檢查乘客的隨身物品和車票,而且檢查之後還要登記簽字,比起在古晉坐火車來新福州時,顯的更嚴格。

    「全都是禁吸鴉片協會搞的鬼,他媽的,唯恐我用火車運貨。」鄭志忠遠遠就看到了那些英國人,對蘇文廷等人說道:「沒關係,只是檢查隨身物品和車票,做個登記,只要身上沒有鴉片之類的東西,軍警不會管其他事,我包了一整節車廂,登記之後直接登車就可以,跟著我,看我怎麼做,各位就怎麼做。」

    說完,鄭志忠一馬當先朝鬼佬走去,把隨身的公文包和車票交給對方,鬼佬檢查了一下,還給鄭志忠,鄭志忠又走到旁邊的登記處簽了名字,隨後就被放進了車站。

    蘇文廷一班人也學著鄭志忠的樣子排隊登記,他們沒有攜帶太多物品,除了手上這些土特產,把土特產交給鬼佬,鬼佬每一樣都仔細檢查之後,又讓他們依次登記,隨後也把他們放進了車站,甚至連他們身上攜帶槍支都沒有被發現。

    鄭志忠果然包下了一整節車廂,和安樂的人進了車廂之後,鄭志忠又開始安排餐車送食物和酒水,眼看火車要開動時,他才起身說道:「我去廁所放個水。」

    說著話,他起身進了車廂盡頭的廁所,把門從裡面反鎖。

    鄭志忠進入廁所之後卻並沒有解開皮帶方便,而是把手腕抬起來,盯著上面的時間,嘴裡輕輕的倒數:「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等他數到一的時候,車輛前後兩端突然衝入幾十名全副武裝的英國軍警,手裡端著衝鋒槍,如臨大敵一樣用槍口對準車廂內和安樂眾人,顯然這些軍警早就在前後兩個車廂裡潛伏等候!

    「全部坐在原位不要動!雙手放在腦後!快點!」一名看起來像是軍官的英國人用有些生硬的中國話對蘇文廷等人叫道:「快點!」

    和安樂眾人還沒有回過神來,有兩個反應過激的紅棍想要去摸腰間的槍械,手剛碰到衣襟,「砰砰!」

    槍聲已經響起。

    那兩個和安樂的紅棍被準確的命中頭部,甚至子彈在穿過頭顱之後,又打進了一個倒霉的同伴肩膀處。

    蘇文廷被槍聲差點嚇的心臟病發,忙不迭把手放到腦後,喘氣都不敢放粗,唯恐子彈射到自己頭上。

    軍警隨後從車廂內二十多個人身上搜出匕首,手槍之類的武器,確定這些人在槍口下不具備威脅之後,又把那些土特產全都收繳了上來,那名軍官抓著一把橡子打量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道:

    「按照沙撈越州的法律,證據充分的情況下,無需審判,帶這些中國間諜離開車站,去最近的刑場直接執行死刑。」

    死刑!

    聽到這兩個字的和安樂眾人抬起頭望向這名軍官,蘇文廷顫著嗓音說道:「長官,就算是私藏槍械也罪不至死……我們不是間諜,我們是香港來觀光的,我們可以交罰金,多少都無所謂……」

    「在沙撈越甚至整個大馬,私藏槍械,鴉片沒有問題,不過有一樣東西,最近兩年華人不能隨便攜帶,一旦發現攜帶該物乘坐交通工具,尤其是外籍人士攜帶這種東西準備離開大馬,格殺勿論,恭喜各位,你們走運。」鄭志忠從廁所裡走出來,用手帕擦著手指,臉上掛著燦爛的微笑,對車廂裡的眾人說道:「那個東西叫做,優質橡膠原種,中國大陸急缺的優質橡膠原種,由聯合國頒布,大馬執行的對中國大陸封鎖的禁運令中,排名第一大類第一小類,是嚴禁偷運攜帶的四種高危戰略物資之一,超過一千克就可以無需審判,就地處以死刑。」

    「長官,就是他們在我的橡膠園購買了三十七斤優質橡膠原種,買完之後把種子混入橡子等乾果內,想要攜帶這些原種轉道香港,運回中國大陸。」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們這些中國間諜來大馬購買橡膠原種準備偷運回國這件事,是我警惕性強,發現後及時通知威利上尉的。」鄭志忠對蘇文廷等人揮揮手,做了個再見的動作,轉身朝車廂外擠去:「我是大馬公民,當然要遵守大馬法律。」

    蘇文廷震驚的朝鄭志忠叫道:「鄭志忠!為什麼!和安樂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這麼做,和安樂以後不會放過你,早晚會來大馬揾你報仇!」

    「想知道?下去找我弟弟問清楚吧。」鄭志忠轉過身看向在衝鋒槍槍口下已經手足無措的蘇文廷,笑容比寒冰還要冷酷:「揾我報仇?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怎麼揾我報仇,沒時間和各位說太多訣別的話,我親眼看著你們被槍決之後,還要急著去香港幫你們安排後事,畢竟各位都應該還有存款,而且各位的老婆女兒之類,我也要安排妥當,免得各位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放心,大馬的礦山,橡膠園眾多,工人也多,很多工人的老婆都在故鄉,所以大馬這裡急需妓女,我保證各位的老母老婆女兒之類的女眷,不論美醜老幼,被我帶來大馬之後全都有工開,各位大佬就請戴著綠帽子安心上路,咱們下輩子見。」

    說完之後,宋春忠走下了火車,站在站台上呼出一口氣,不屑的笑笑:「騙這種蠢貨,連腦子都不用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5
第三七零章  誘惑,貪婪

    「羅先生,福興橡膠的股價漲到了多少?」喬納森—戈爾哪怕與羅轉坤的辦公室相鄰,可是仍然選擇用辦公桌上的電話打給對方。

    羅轉坤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異樣:「這支股票現在已經漲到1.38,按照這種速度,再有三天就能破兩元,如果他們準備在兩元時拋售,能捲走四五千萬,現在很多傻瓜看到這支股票漲,紛紛在掛買單。」

    「你吃進了多少?」喬納森—戈爾靜靜的聽羅轉坤說完,才開口問道。

    羅轉坤猶豫了一下:「百分之七。」

    「我記得我三天前說過,兩天內你就該吸納到8%到10%左右,為什麼?」喬納森—戈爾語氣完全沒有波動,仍然輕描淡寫,似乎對羅轉坤沒有執行自己交代的命令而動怒。

    羅轉坤似乎有些激動:「我們的現金有限,用有限的現金……」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別再做些會惹我生氣的蠢事,我無意搶走你的工作,我完成這一單工作就回倫敦,所以現在按照我說的,我要看到今天你手裡持有12%的福興橡膠股票,然後在明日收市之前,用我們的錢把福興橡膠的股價幫林家拉到2.2元,後天開市後,再把福興橡膠的股票給我統統拋出去。」喬納森—戈爾說完就乾脆的掛斷了電話,然後抬頭望向對面坐著翻看英文報紙的宋天耀:「宋先生,羅先生似乎不是很喜歡我。」

    「你否定了他的計畫,說他的機會是小孩子的把戲。」宋天耀把報紙放下,對喬納森—戈爾說道:「換成你,你也不會喜歡你自己。」

    「說的有道理。」

    羅轉坤的動作很快,第二天交易所收市時,福興橡膠股價達到了2.21,福興橡膠一躍成為希振置業之外,最熱門的股票,購買希振置業股票無果的股民,紛紛把目光投向這支橡膠類股票。

    與股民一樣興奮的是杜史威與唐伯琦,因為兩個人決定明天在股價達到2.3時,先拋售六百八十萬股,套現一千五百萬港幣現金,杜史威在英國註冊了一家橡膠貿易公司,套現的一千五百萬港幣現金會流入這家貿易公司的賬戶,再從英國返回香港,掃空福興橡膠的貨物庫存,一千五百萬港幣,本年度香港轉口貿易最大的一筆訂單,這筆真實存在的訂單不僅能讓香港的紙面經濟數字變的更漂亮,讓香港殖民政府看起來沒有那麼不堪,也能大大刺激那些股民,吸引他們繼續把錢投進來。

    「我感覺福興橡膠的股價似乎增長的太快。」杜史威坐在餐桌前端起香檳嘗了一口,對對面正鋪開餐巾的唐伯琦說道。

    唐伯琦把餐巾整理好,目光疑惑的看向杜史威:「杜史威先生,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用錢引導那些股民,把股價抬起來,就像是希振置業的股價一樣,本來按照我們之前的預測與分析,要在明天才可能股價達到兩元的位置。」杜史威凝視著手中琥珀色的香檳,淡淡的說道。

    唐伯琦對著杜史威笑了笑:「上海來香港的有錢人多如牛毛,有一兩個有錢人拿出幾百萬,隨意玩玩,就能讓福興橡膠輕鬆漲上來,最近交易所裡活躍的,全都是上海資金。」

    「說的也是,比起上海人,香港本地華人就好像是膽小的老鼠,他們把股市當成詐騙機構,彷彿錢放入股市,馬上就會被騙的一乾二淨。」杜史威身體稍稍後仰,悠悠的說道。

    唐伯琦沉吟了一下,微笑著反問杜史威:「難道不是嗎?」

    「唐,我知道你最近心理有些不舒服,因為幾位林先生對你有些不以為然,甚至沒有認真約談過你,問你對整件事的看法,但是放心,等我們在股市內籌集夠資金,他們就會認可你的能力,林家的產業很多,他們需要人才,我老了,我的大女兒都已經懷孕,我最小的兒子也已經在利物浦讀大學,我想回英國養老,種種花草,也許會買一塊葡萄園,總之,我說真的,看到你,我感覺我老了,香港是個糟糕的小城市,與世界脫節,我這種老傢伙如果去倫敦金融市場轉一轉,也許會被騙的分文不剩,我會在這階段的工作結束之後,推薦你接手我的位置,如果你願意的話。」杜史威慢慢回味著香檳的味道,對唐伯琦微笑著說道。

    面前這個美籍年輕華人,是個能力出眾的傢伙,至少杜史威不會想到用貨真價實的一千五百萬港幣,丟進大海,來刺激福興橡膠的股價。

    一千五百萬港幣是什麼概念,足夠林家能馬上興建五棟商業大廈。

    唐伯琦敢想,林孝森也敢點頭同意,這讓杜史威覺得唐伯琦該在能給他機會的林孝森身邊工作。

    「我對幫林家工作沒什麼興趣,整件事結束之後,我準備自己做些小生意,我習慣了自由。」唐伯琦灑脫的說道:「我幫林家,其實也是幫我自己。」

    杜史威理解的點點頭:「我知道,你想要擊敗那個叫宋天耀的年輕人。」

    「是啊。」唐伯琦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一句,然後低下頭用低到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但不是現在。」

    ……

    昨晚杜史威與唐伯琦晚餐時的輕鬆閒適與信心十足,在第二天開市後就被一盆冷水潑醒!

    一連串的大單拋售,開市就讓福興橡膠的股價迅速下滑,杜史威與唐伯琦根本不可能在這時慢慢拋售套現,只能第一時間拿錢出來托盤,不讓股價出現大幅度下跌,從而導致股民對這支股票失去信心。

    整整一天,杜史威與唐伯琦都在消化這些賣單,即便是他們盡了最大努力,動用了可用的所有現金,截止收市,福興橡膠的股價仍然跌回到兩元以下,如果不是他們托盤的動作足夠迅速,沒有絲毫猶豫,讓股民並沒有被全都嚇跑,今天一連串的大單拋售就能夠讓福興橡膠重回谷底。

    「我……」唐伯琦站在洗手間裡,擰開水喉,用冷水潑著臉,突然狠狠揮拳打了一下牆壁,想罵一句髒話卻最終沒有罵出口。

    旁邊的杜史威甩著手上的水漬:「沒關係,人生總會遇到各種意外,情況並沒有太糟糕,不是嗎?」

    「資金,需要新的資金注入,明天開市一定還會有沉不住氣的股民拋售手裡股票,我們必須吃下去穩住股價。」唐伯琦望著鏡中的自己與杜史威說道:「一定是宋天耀搞的鬼,知道我們要用這支股票籌集現金,他就先跳出來賺了一筆,今天他大概賺到了五百萬,那本該是由我們用來套現的錢。」

    杜史威微微皺眉:「唐,今天的你似乎有些反常,平時遇到事情你很少會激動,股市是公開市場,誰都可以進場交易,至於暫缺的資金,我還可以從銀行方面暫時想想辦法,資金缺口並不是很多,畢竟股民們的熱情還沒有迅速冷卻,機會還很多,如果宋天耀等我們把一千五百萬訂單的消息公佈出來後再拋售,那時比現在會更讓我們難熬,樂觀點兒,小子,沒什麼大不了。」

    「可能是想到宋天耀這個名字,讓我有些難以平復心中怨氣,抱歉杜史威先生,今晚不能與你一起吃晚餐,我想去散散心。」唐伯琦擦乾淨手指,對杜史威勉強露出個笑紋,轉身走出了衛生間。

    杜史威在洗手間裡停留了片刻,所有所思。

    比起杜史威的調整自我心態,準備重新佈置繼續拉升股價,尋求高價套現,唐伯琦則已經因為今天福興橡膠突然被狙擊而心生警惕,宋天耀購入福興橡膠準備趁機賺一筆,唐伯琦能猜的到,而且也不奇怪,讓他震驚的是,今天對方出貨的價格,2.21,這幾乎可以說是宋天耀準確的捏住他與杜史威的脖子出手。

    杜史威與他不拿錢出來托盤,福興橡膠股價崩潰,前功盡棄,可是如果拿錢出來托盤,宋天耀不僅能輕鬆捲走大批本該屬於他們的現金,而且還讓他們手中沒有了繼續可操作的資金,需要新的資金注入。

    這個時間點,這個價位,宋天耀這個行外人不可能判斷的這麼準確,他身邊應該有個眼光非常銳利的操盤手替他操盤這一局。

    現在林家想要從福興橡膠繼續套取現金,就要先繼續拿資金出來,可是誰又能保證,林家準備好新的資金,已經賺到一筆的宋天耀會不會再與他們繼續來下一輪?

    杜史威有句話說的話,股票是公開市場。自己想要套取其他人金錢的同時,也允許別人套取自己的金錢。

    福興橡膠現在已經因為宋天耀判斷準確的一次大規模拋售,陷入兩難地步,要麼繼續籌錢想辦法拉升,要麼就乾脆壯士斷腕,舍掉福興橡膠,現在能套現多少就套現多少。

    想到這裡時,已經從公司走到街上的唐伯琦伸手摸了下額頭,發現額頭居然有層冷汗,他突然想到了宋天耀的心思,宋天耀在股票市場對林家的手段,與在假髮生意中對自己和其他工廠主時的手段大同小異!

    兩個單詞足以概括:誘惑,貪婪。

    宋天耀極其善於誘惑對手,並挖掘擴大對手心中的貪婪,林家在見識過有機會不需銀行借款,從股票市場白白套現數千萬的可能性之後,真的還能狠下心壯士斷腕嗎?

    如果繼續籌錢……林家會被拖入無盡的泥沼,宋天耀手中的錢越來越多,林家需要注入的資金也越來越多,最終所有產業就算沒有落到宋天耀的手中,也會成為銀行手裡的抵押物,最後回到林家手中的,恐怕只是希振置業一堆不值錢的股票。

    最可怕的就是,宋天耀個撲街不會讓林家與杜史威看起來毫無還手之力,讓他們始終相信自己只是偶遇小挫,並沒有真正失敗,吸引他們繼續前行,就像杜史威在洗手間裡說的那樣,杜史威到現在還認定需要注入的資金數目並不多,還有很大機會把福興橡膠的股價拉上去完成既定計畫。

    此刻覺得自己想清楚宋天耀套路的唐伯琦,後背都有些發潮,攔下一輛計程車,對司機說道。

    「計程車,送我去久光假髮工廠。」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5
第三七一章 工會代表

    「你怎麼樣?」宋天耀微笑著對臥在病床上,被一名漂亮女人喂湯水的藍剛開口。

    藍剛十根手指被包紮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十根小棒槌,頭上也包裹著紗布,看到宋天耀,他勉強把身體稍稍躺平:「蒲他老母的黎民佑,這個撲街下手真是狠……」

    服侍藍剛的女人識趣的朝宋天耀欠欠身,先行離開了病房,房間裡只剩下藍剛,宋天耀和黃六。

    「今天上午,黎民佑的家裡和幾處外宅,全都被人丟了燃燒瓶,他的假髮工廠也被我一句話搞到關門大吉,外面都知道他收拾了你,都在傳說是我讓人丟他的燃燒瓶。」宋天耀對藍剛說道:「仲有,顏雄在差館幫你出氣,旺角地區所有東莞人的生意全都被差佬連同消防局,衛生局等等突擊檢查,現在劉福正在鬼佬面前死保黎民佑,東莞商會的人也正與褚會長聊天,對了,你老豆也被請了過去,我看多半最後會和解。」

    藍剛望著宋天耀,沒有開口,但是目光卻非常熱烈。

    「上次你中了一槍,這次又被黎民佑搞成這個樣子,我當然要給你個交代,顏雄在旺角那個高級探目的位置給你,他去坐油麻地差館探長的位置,讓黎民佑坐一任港島區總探長,我會讓顏雄最近約姚木出來聊聊,下一任想辦法把姚木在灣仔差館做探長的心腹梁沛捧上去過渡一下,然後是顏雄,你接顏雄探長的位置,最遲二十八歲,讓你掛上探長的銜頭。」

    聽到這次宋天耀總算張口給了自己切實的好處,藍剛臉上露出個笑容,可是等聽到黎民佑居然要成為港島區總探長,愣了一下,隨後罵道:「撲街,打我呢般慘,居然仲讓他有機會升職?」

    「我讓他打的,李就勝是他幫我出面做掉的。」宋天耀挨著床邊坐下,對藍剛說道。

    藍剛嘶的一聲吸了口冷氣,不敢置信的望向宋天耀:「……用總探長的位置?」

    看到宋天耀點頭,藍剛重重呼出一口氣:「那豈不是說以後我都沒機會找回被他打的臉面?」

    「你出去之後,就同顏雄一起與他做對就好啦,假亦真時真亦假嘛,難道讓所有人都知道,黎民佑這次是幫我做事?」宋天耀嘴裡說話的同時,看了黃六一眼,黃六把手裡的一個檔案袋遞過來,宋天耀放到藍剛的身邊:「這裡是三十萬,你用來做湯藥費也好,還是留著去旺角上任拉攏同僚感情也好,隨你,不夠用的話就告訴六哥,我幫你再準備,我聽顏雄說,你在中環開俱樂部,每月都要虧幾千塊,把你老豆幫你買的那輛福特車都虧了進去?以後每個月十五號,我讓人每個月向你老豆的銀行賬戶存一萬塊,當作法律諮詢費,沒錢用記得同我講,不用自己那麼辛苦,要知道,顏雄是褚先生的人,你無頭才是我宋天耀的人,同自己的老闆伸手拿錢,天經地義。就這樣,我還有事要做,等你傷好,我幫你安排幾個靚女在夜總會開Party慶祝出院。」

    宋天耀放下錢之後,與黃六離開了病房,藍剛望著身邊的三十萬港幣微微皺眉:

    「顏雄是褚先生的人,我是宋先生的人,這句話是乜鬼意思?是想說以後,我同雄哥……」

    ……

    宋天耀離開醫院,趕在傍晚時回到了久光假髮工廠,他同黃六一回來,工廠裡頓時人喊狗吠。

    幾條猛犬見到久不露面的宋天耀,一個個在籠子裡上竄下跳,發出親暱的叫聲,而工廠大姐頭熊嫂,則大呼小叫,恨不得通知全廠女工,大老闆回廠視察,趕緊賣力開工。

    看她膀大腰圓的叉著手站在車間門口,一隻眼睛盯著逗弄幾條狗的宋天耀,另一隻眼盯著車間裡的女工,頗有些舊時老鴇讓姑娘們梳洗整齊準備見客的架勢。

    熊哥與寧子坤萬年不動的對坐下棋,見到宋天耀回來,熊哥起身笑著迎過來打招呼,寧子坤則摸著鬍子朝宋天耀笑笑,黃六已經湊過去看兩人的殘局。

    「老闆,這麼晚才回來,今晚是不是準備住下?我同你講,芸姐來了月事,現在還強撐著在辦公室裡算賬,你還是自己一個人住的好,要不就讓妡娘她們陪你。」熊嫂對宋天耀說話向來生冷不忌,此時走到宋天耀身邊,壓低聲音叮囑了一句。

    她以為宋天耀天色將黑時才回工廠,一定是準備與婁鳳芸來過夜,所以才過來詢問。

    「熊嫂,芸姐來月事這種事你都知道?我現在難道看起來就像是個急色的鹹濕佬?」宋天耀朝熊嫂尷尬的笑笑:「我不是來見芸姐,我是來見你。」

    熊嫂瞪圓眼睛:「見我?我你都有興趣,我對我男人很忠……」

    「停!你是廚娘,你不是鴇娘啊阿嫂。」宋天耀抓狂的撓撓頭:「有正經事,進廚房聊幾句。」

    熊嫂把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狐疑的打量著宋天耀:「你這種大老闆能同我聊什麼正經事,我又不懂做生意。」

    不過嘴裡說著話,還是和宋天耀一起進了油煙味濃烈的廚房裡,宋天耀從菜盆裡拈了一塊炒豬皮送進嘴裡,不住點頭:「晚餐我還未吃,等下讓熊哥幫我留一份,味道不錯。」

    「到底什麼事?神神秘秘?」熊嫂此時被正經事三個字吸引著,催促宋天耀說道。

    宋天耀這個老闆,對他們這些工人平日總是和和氣氣,不過心思也重,什麼事都不會同他們講,如今難得有正經事,居然不對婁鳳芸講,特意來對她說,熊嫂覺得自己此時在工廠內的地位得到了進一步提升。

    「工廠這些女工,有多少加入了工會?」宋天耀把豬皮嚥下去之後,望向熊嫂,語氣認真的問道。

    熊嫂撓了撓自己肥碩的臉:「算上我……三十四個。」

    「你?」宋天耀微微瞪圓眼睛:「大姐你廚娘來的,你加入工會做咩呀?」

    熊嫂不滿的拍拍胸口,渾身肥肉爛顫,語氣驕傲的說道:「廚娘難道不是工廠工人呀?話俾你聽,我現在是香港工聯會製造業總工會的假髮業工人代表,假髮業一共十個工人代表,我就是其中之一,哪個假髮工廠老闆敢剋扣工人的工錢,我就幫忙出頭。」

    這讓宋天耀有些出乎意料,自家工廠這位胖廚娘在工廠裡是大姐頭,德高望重,一呼百應,這些宋天耀是知道的,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混成了工會代表?不想當幹部的代表不是好廚師?

    「真的?」宋天耀仍然有些懷疑。

    熊嫂轉頭朝外面扯開嗓子喊了一句:「死鬼,老娘是不是工會代表?」

    「工會代表又不能領薪水,整天掛在嘴邊吹牛,難道你沒錢時,工會發薪水給你咩?當個代表有什麼了不起。」外面下棋的熊哥口氣不屑的說道。

    不過所有人都能聽到他話中帶著的酸味。

    「真的是工會代表?」宋天耀呼出一口氣:「你怎麼選上的工會代表?」

    「當然是附近幾家假髮工廠的姐妹推舉我做代表的。」熊嫂得意洋洋的說道:「不過老闆你放心,你做老闆有良心,工會有工人敢指責你,我第一個跳出來罵他!都是些混賬老闆,我才會幫忙出頭,有的老闆的兒子,搞大了女工的肚子,有的老闆呢?幾個月不發薪水?還有的甚至工人受傷,不要說湯藥費,還要扣工人薪水說誤工費,那些工廠才是工會要投訴的,你的工廠,一直被工廠做工的姐妹表揚,都說你是假髮業最講良心的老闆,如果你再招工,肯定人山人海,大家都來幫你開工。」

    宋天耀朝熊嫂放低聲音說道:「以後你每個月領雙份薪水,賬目上一份,私下我會讓芸姐用現金再付給你一份。」

    「不是吧?」熊嫂瞪圓眼睛:「我沒聽人講過,當了工會代表就能領雙份薪水?」

    「領雙份薪水的人,當然不會告訴別人他領雙薪。本來想讓你介紹廠內的工會成員,現在你就是工會代表,那就容易多了,能不能介紹製造業總工會的主席給我認識?我今晚想請他吃飯,仲有,你認不認識聯合汽水工廠的工人代表?我也想給他們開雙薪。」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狗吠,黃六在廚房門外沉聲說道:「老闆,姓唐的那個傢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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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二章 林家不能亂

    姚春孝穿的好像個拾荒的流浪漢一般,髒兮兮的衣服上補丁幾乎連成了片,背後還背著個破麻袋,手裡杵著一根樹杈,走在街上毫不起眼,因為香港如今有很多窮人都是這幅模樣。

    他把髒兮兮的半場頭髮披散開,遮住兩邊的臉頰,倚坐在一處燈柱前,似乎正在打盹,身邊還放著幾根吸了半支就被人丟掉的煙蒂,渾身散發著一陣酸臭,偶爾有些乞丐剛想要靠近,把他身前的煙蒂撿走,就被他一撩開頭髮露出的半張燒傷嚴重的臉嚇的摔個跟頭,忙不迭跳開,剩下姚春孝咧著嘴嘿嘿發笑。

    看到林孝康,林孝達從聖佐治大廈裡走出來,姚春孝杵著樹杈站起身快步湊過去,垂著頭連聲哀求:「兩位少爺,可憐可憐我……」

    「滾遠點,拿錢去洗個澡!」林孝達屏住呼吸,從錢包裡摸出幾個零幣丟在地上,然後就急忙甩脫姚春孝的糾纏,與林孝康朝街邊的汽車走去。

    自始至終,林孝康都沒正眼看身邊這個乞丐一眼。

    姚春孝把零幣都撿起來,扭回頭朝遠處望了一眼,拉著一輛黃包車,車伕打扮,綽號矮屠子的阿四已經停下,穿的好像個小生意人的阿根則順勢上了這輛黃包車。

    林孝康的汽車發動之後,阿四的黃包車就已經急忙跟了上去,遠遠的綴著汽車後面,消失在街道中。

    姚春孝慢慢走回到燈柱桿下,摸了半根菸蒂,劃著火柴點燃吸了一口。

    宋天耀讓他們幾個人幫忙在最近幾日盯著這個叫林孝康的傢伙,盯梢摸線算是他們幾個泰山隊悍匪的拿手本事,雖然扮不了什麼大人物登堂入室,但是乞丐,車伕這些小人物卻沒有問題。

    不過看這個傢伙這兩日的氣色,不太可能出現宋天耀交代給他的局面。

    眼看天色又要黑了,姚春孝鑽進一處無人的小巷,換上早就藏好的乾淨衣服準備回太和街,他們五個人,四個人出來幫宋天耀盯著林孝康,只剩一個照顧家中,比起跟蹤林孝康,姚春孝可能是做慣了土匪,感覺把太和街看顧好更重要。

    剛回到英德西藥行,還沒等與正準備關門上板的宋春良打招呼,留下看家,斷了條手臂的阿達就已經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

    「阿根剛剛才打電話回來,說情況不對,林孝康兩個人被人半路攔下,換了車,如今看方向,車去了銅鑼灣,阿四讓阿根下車打電話,自己拉著車跟了下去,沿途會留暗號,阿根問孝哥你怎麼做。」

    姚春孝拍了一下大腿:「阿耀猜對了?他說林孝康活不過這幾日!告訴阿根,追著阿四留下的暗號摸過去,等對方處理了姓林的,他與阿四把屍首搞到手,然後打給那個叫顏雄的傢伙!阿耀說了,他不要活人,只要姓林的這具屍首!」

    ……

    林孝康,林孝達好像囚犯一樣,嘴裡塞著麻核封口,雙手被反捆著,推到了在銅鑼灣夜色中望著海浪波濤的林孝和面前。

    林孝和可能是因為夜風過重,中山裝外面披了一件風衣,此時慢慢轉過身,面無表情的望著被廖敬軒的人帶來的兩個弟弟,林孝達臉上表情非常惶急,林孝康卻面無表情,毫不畏懼的與林孝和對視。

    被林孝康的目光似乎逗笑,林孝和走過去,親自伸手把林孝康的嘴巴鬆開,又示意廖敬軒把林孝康的雙手鬆開,這才語氣淡淡的開口:「你今天賺了最少有三百萬港幣,開不開心?」

    「你怎麼這麼快查到我的?」林孝康的嘴巴恢復自由後,並沒有回答林孝和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林孝和雙手用力的搓了搓臉:「我這個做哥哥的,真的是很失敗,不過你這個做弟弟的,就更加失敗,賺了三百萬港幣,一日暴富,開不開心?」

    「到底怎麼查到的我,看在大家是一個老豆生出來,讓我做個明白鬼。」林孝康活動著雙手關節,從口袋裡取出香菸,無所謂的說道。

    林孝和把自己的鎦金打火機取出來,啪的一下點燃火苗,朝林孝康的面前遞過去,林孝康猶豫了一下,把香菸湊過去點燃,滿足的吸了一口,舒爽的從鼻腔裡噴出兩道煙柱,對林孝和說道:「多謝三哥。」

    「從我要動宋天耀那天開始,我就讓人在電話公司買通了接線員,幫忙聽電話,澳門失手之後,把電話公司的人手加到了四個,二十四小時。」林孝和把自己的打火機收起來,對林孝康說道。

    林孝康不屑的哼了一聲:「我都要被你沉海,仲對我扯謊?我在電話裡沒有講過任何事。」

    「電話的確無關緊要,最主要是你被宋天耀賣掉了。」林孝和轉回身望向黑漆漆的海面:「你不是當你三哥真的是白痴,不懂股票這種把戲吧?我幫國民黨打理通商銀行時,你還在讀ABC呢,今天福興橡膠開市被拋售,最開始是宋天耀方面牽頭,可是隨後的大筆訂單卻不是宋天耀方面,而是你融券操作,宋天耀甚至在收市時吸納股票,特意托住了福興橡膠的股價,不然只靠杜史威手中那些錢,維持不住現在的價位,你被宋天耀當棋子耍了,他不是想與你聯手搞垮福興橡膠大賺一筆,林家需要壯士斷腕,他卻想要用福興橡膠繼續困住林家,懂了?」

    「懂不懂反正都已經現在這種局面,認賊做母,欺姐罵女的滋味嘗了這麼多年,不想再忍,有機會就搏一搏嘍?」林孝康望著林孝和的背影咧嘴笑了起來:「我老媽被趕出林家時,我年紀還小,被傭人抱著裝睡,大家都覺得我少不更事更兼睡著,就算聽到也沒有關係,但是我永遠都記得,四哥那時好奇的問大夫人,為什麼把我姐姐趕走,把我老媽趕走,卻不把我趕走……」

    「你四哥那時也是年少無知,童言無忌,之後他對你不是很好?你讀書,留學,林家有對不住你嗎?我母親都對你偏愛有加,讓你打理汽水工廠。」林孝和沒有回頭,仍然望著前方的海水說道。

    林孝康哈的笑了一聲:「真的偏愛我,會故意讓我一次次去刺激我那個住在林家卻好像寄人籬下般的親姐姐?真的偏愛我,會連我想找個有錢人家的女朋友都反對?五哥做了東亞銀行吉家的女婿,為什麼可以?因為五哥與阿達的老媽現在還在林家,我不一樣,我如果找了有錢有勢的岳父,轉回頭對付林家怎麼辦?林家不想養我,但是怕外人說林希振死掉,大夫人就對庶出子女趕盡殺絕,所以要顧忌她的名聲,何況養大我無非就像是養條聽話的狗,只不過林家的人當年殺了我這條狗的老媽,這條狗一直記得,有機會就會想著咬林家人的喉嚨。」

    「那些仇怨,是你母親與我母親的上輩恩怨,這一輩,我也好,阿森也好,有沒有對不起你?」林孝和再次轉身,走到笑聲張狂的林孝康面前,認真的問道。

    林孝康的笑聲不停,極快的開口說道:「你們沒有對不起我,不過我也未對不起你們,至少沒有讓你母親生死不明,對不對?」

    「但是你對不起林家,林家稍稍有些亂局,你就跳出來準備連同外人合謀林家家業,你下去怎麼見父親?」林孝和始終是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語氣與林孝康對話。

    林孝康看看手裡的香菸,抬起頭對林孝和笑笑:「我倒是想下去問問他,一輩子拈花惹草,卻沒想過管教好自己女人,他剛閉眼,自己小老婆連同女兒就被大房收拾掉,他是怎麼做家主的?」

    「裝傻很難嗎?幾兄弟和和氣氣的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跳出來,你都忍了這麼久,應該再忍一忍,哪怕是為了等更好的機會。」林孝和一雙眼眸猶如幽潭,盯著林孝康的雙眼說道。

    林孝康看看旁邊的廖敬軒與幾個精幹手下,哼了一聲:「怎麼等?等到和五叔六叔一樣,被你安排人做掉?」

    「五叔與六叔的事,讓你怕了?二哥告訴你的?抽完了這支菸安心上路,林家不能亂的,你既然知道三哥能對五叔六叔下手,就知道也能狠下心對你下手,林家不能亂的,誰敢趁亂動心思,我就會對他下手。」林孝和連續說了兩句林家不能亂:「我就不再問融券做多牟利這件事,是姓唐的教你仲是你自己想到,反正姓唐的等這件事結束,也會下去陪你。」

    林孝康看看手中已經燃燒三分之二的香菸,最後深深吸了一口,隨後把煙蒂彈飛:「沒什麼安心不安心,就是沒機會同我姐姐與允之她們,用現在這個林孝康的身份講一句,弟弟對不起她,舅舅對不起她。」

    林孝和見到林孝康扔掉香菸,身體朝後退了一步,林孝和身旁的廖敬軒見狀,面無表情的擺擺手,兩個手下馬上過來,把林孝康五花大綁,嘴巴再次封死,身上捆死幾塊岩石。

    林孝和對著被兩人抬起來朝著海邊岩石上走去的林孝康說道:「阿康,如果恨我,記得給我託夢,替我向父親與你母親問好。」

    「咚!」黑漆漆的水面翻起一陣浪花,被丟下海的林孝康沒有一絲掙扎與浮沉的動作,直直的被岩石壓著沉向了水底。

    林孝和扭回頭看向旁邊褲襠處已經泛出水漬,驚恐到淚流滿面的林孝達:「林家今日已經死了一個兄弟,不能再死一個,如果你出事,阿傑和他岳家的東亞銀行有什麼反應,我不能不考慮,所以這段時間,你去小橄精神病院住一段時間,等整件事塵埃落定你再回林家,願不願意?」

    林孝達用力的點點頭。

    「帶他先去見朗尼醫生,然後送他去小橄。」林孝和吩咐了一句。

    剛剛扔林孝康下海的兩名廖敬軒手下,推搡著林孝達朝車上走去,林孝和站在海邊的岩石上,迎著海浪與夜風,輕輕咳嗽了一聲:

    「我母親講的對,就不能給這些人希望,敬軒啊,讓朗尼醫生給阿達腦袋打幾針麻醉劑,這樣他以後回家時,會變得懂事聽話些。」

    「知道了,林先生。」廖敬軒在林孝和的背後答應一聲。

    林孝和低頭看看已經恢復如常的水面,喃喃自語:「委員長當年講得對,攘外必先安內,林家不能亂。」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6
第三七三章  揀條命的唐伯琦?

    「告訴他我不在。」宋天耀聽到黃六說唐伯琦夜幕降臨時趕來假髮工廠,語氣淡淡的開口說道:「我又不是慈善家,我等著他去死,又不是等著見他。」

    黃六在門外答應一聲:「知道了,我讓他離開。」

    宋天耀說完就繼續看向熊嫂:「製造業總工會的主席,認不認識?他是哪個工廠的工人,是哪裡人?」

    「認識,好像是會德豐紡織廠的工人。」

    「鬼佬的人……」聽到這個答案,宋天耀嘴角泛出抹苦笑,他以為會是潮州,東莞,五邑三方其中一方的人,沒想到居然是會德豐紗廠。

    熊嫂連忙糾正宋天耀說出的話:「不是鬼佬,中國人來的,只不過是在紗廠做工,為人最正值,大家都很信服他,就算不是紗廠的工人,有問題去找他幫手,他也從來不會推辭。」

    宋天耀對熊嫂的話不置可否,香港也好,日本也好,甚至整個東南亞的其他國家也好,工會是個很特別的存在,尤其以日本與香港尤甚,工會存在的目的是為勞工爭取合法權益,是與資方是因盤剝與利益而處於對立的存在,資方為了把錢裝進自己口袋,自然需要從其他方面壓榨工人的利益,勞工與資方的矛盾由此產生,這時,工會會代表勞工與資方談判,向資方施加壓力。

    而資方擺平工會,在日本與香港最常見的方法就是宋天耀對熊嫂做的那樣,由他私下用現金額外支付給工人代表和工會幹部一份報酬,雙方私下聯手合作,但是表面上,工會會用一些與資方的小矛盾來為工人出頭,資方也會特意配合,這樣維持這些收雙薪的代表或者幹部的聲望,而一些真正切身傷害到工人利益的大麻煩出現時,工人代表和幹部則投桃報李,儘可能用拖字訣或者謹慎行事來拖延敷衍,給出足夠多的時間讓資方轉圜。

    會德豐紗廠有個製造業總工會主席,鬼佬會不懂幫這個主席開雙薪拉攏?宋天耀不相信,鬼佬對買辦制度,以華制華這些玩的可謂得心應手,當然會做的很漂亮。

    「辛苦熊嫂你一趟,幫我去見見那位製造業總工會的主席,就說宋天耀想請他食宵夜,想聽聽他給我一些關於工人福利方面的意見,我十點鐘會在九龍飯店等他。」宋天耀想了想,從錢包裡取出二十塊遞給熊嫂說道:「拿去坐車,然後再見見聯合汽水工廠的工人代表,把他們的住址問清楚,回來告訴我。」

    熊嫂接過這二十塊之後,瞪著一雙牛眼打量著宋天耀,眼神盯得宋天耀有些發毛,讓他渾身都感覺不自在:「怎麼了?這種眼神打量我,你不是對你男人很忠心?打消你心中對我的所有不該有的幻想。」

    「老闆,你是不是要讓工人罷工,同鬼佬做對?安穩茶飯才剛吃到口,不要同鬼佬做對……」熊嫂沒理會宋天耀的調侃,而是猶豫了一下才說道。

    「你想太多了,我看你廚娘也好,鴇娘也好,都不要做啦,不如去華民司做司長,我當然不是要讓工人罷工,我自己都有工廠,難道有錢不賺咩?」聽到熊嫂的話,宋天耀笑著說道:「想的這麼深遠,如果有一日華人能做港府高官,我一定投你神聖一票。」

    聽到宋天耀說不是準備教唆工人罷工,熊嫂鬆了口氣,拍拍胸脯說道:「那就好,其實好多工人都只是想找份長久工,安安穩穩的揾錢餬口……」

    她把圍裙脫掉朝廚房外走,推開廚房的門,宋天耀看到正對的工廠大門處,唐伯琦修長挺拔的身影正穩穩的立在那裡,熊嫂一推開廚房的門,兩個人就完成了一次目光上的碰撞。

    宋天耀慢慢走出廚房門,低頭看看旁邊黃六居然還在看熊哥與寧子坤下棋,鬱悶的探腳輕輕踢了黃六的屁股一下:「不是讓六哥你告訴他我不在?」

    黃六頭也不抬的蹲在地上,嘴裡說道:「我講啦,那傢伙說他站在門外等,老闆你又不准我隨便動手打人,要不要我現在把他拖去外面打一頓……」

    「比利仔,這麼晚跑來我的工廠參觀?想重回假髮行業東山再起?」宋天耀看到熊嫂推了一輛自行車出門後,丟下黃六繼續看棋,自己對大門外的唐伯琦招招手,笑著問道。

    唐伯琦盯著宋天耀,一步一步慢慢走過來:「你那一晚講的等著我,是想等著我死?」

    「喂,大家這麼熟,你不要講這種話出來嚇我,上次都讓你平安回美國,說明我拿你當朋友。」宋天耀從取出香菸,分給唐伯琦一支,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唐伯琦沒有去接宋天耀的香菸,而是冷冷的盯著宋天耀,一字一句的說道:

    「杜史威知道,林家知道,你知道,今天的股價有問題,跌中有升,是有人大幅拋售的同時與杜史威和我一起托市,是你做的,可是杜史威沒有對我講真話,林家也沒有人告訴我,而且杜史威還準備繼續拿錢出來讓我操作,這分明是想在最後他們套現離場時,讓我承擔一切後果。」

    「啪啪啪。」宋天耀把香菸收回煙盒後,鼓了鼓掌:「犀利呀,比利仔,看來上次讓你輸的刻骨銘心,果然吃一塹長一智這種話不是騙人的,你看你,上次輸過一次之後,如今有人再想害你,已經很難,不過關我咩事,林家想讓你背黑鍋,你去同林家算賬好了。」

    宋天耀嘴上不以為意,心中卻頗為遺憾,唐伯琦這種陽光開朗的傢伙都已經開竅,看起來白痴以後會越來越少,經驗這東西果然很重要,林孝康估計就沒有唐伯琦這麼高的警覺性,說起來,林孝康也好,唐伯琦也好,其實都是年輕人的人才,只不過輸在人心狠辣程度與經驗閱歷之上。

    年輕氣盛時,只覺得自己胸中氣吞萬里如虎,不自覺就會無意間輕視對手,可是卻又偏偏喜歡捲進他們本身玩不起的牌局中,也許把兩個人放到稍低的層面,他們會被稱為年輕俊傑,十幾年後也是新晉富翁,可是如今這一局中,唐伯琦,林孝康兩人只配得到一個形容詞,志大才疏。

    宋天耀籌劃這麼久,甚至得到了羅保的首肯,到現在也只是稍稍在股票市場上表現出一些態度,並沒有真的急著大張旗鼓赤膊下場,更多時都是在靠慢慢推動事態發展,向林家施加壓力,希望林家被壓到極致驟然反彈時出現紕漏,好讓自己捕捉到合適的出手機會。

    唐伯琦與林孝康這兩個傢伙卻冒然出手,不撲街才怪。

    本來宋天耀想著最好是唐伯琦,林孝康兩個人一起撲街,如果唐伯琦死掉,他的美國身份可以做很多文章,現在看來,這種希望已經沒可能發生了。

    「我猜我如果今晚不來見你,明天就該是杜史威突然拋售套現,留下我一個人承擔股民的怒火,把操縱股價的黑鍋扣在我頭上。」唐伯琦冷著一張臉說道。

    「比那個更慘,你會跳樓,林家會讓你的跳樓看起來絕對合情合理,到時所有事都推到你一個死人身上。」確定面前這個小白臉沒可能死在林家手中之後,宋天耀也不再嬉笑,朝唐伯琦不屑的笑笑說道。

    唐伯琦愣了一下,他與宋天耀過招也好,如今與林家打交道也好,明刀暗箭見識不少,不過都是商業手段,此時宋天耀說他如果不是見機得快,會連命都丟掉,有些不相信:「我是美國人,林家……」

    「林家如果不做,我也會幫他們做,這裡是香港,不是美國。」宋天耀彈了一下菸灰,淡淡的說道:「吃沒吃飯……不如一起吃晚餐?然後我讓六哥送你回美國領事館,或者去見你那個凶巴巴的女朋友?」

    婁鳳芸此時從遠處的辦公室推開門,攏著耳邊髮絲,先看了看唐伯琦,朝對方笑笑,這才對宋天耀說道:「阿耀,太和街的孝叔打來電話,說你交代給他的事做完了。」

    宋天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朝婁鳳芸說道:「知道了,替我對孝叔他們講一聲辛苦了,讓妡娘幫你沖一杯薑糖水。」

    婁鳳芸俏臉稍稍泛紅,嗔怪的瞪了一眼宋天耀,轉身回了辦公室,有外人在場,他卻在說正事時夾雜一句閒話讓別人看笑話。

    等婁鳳芸回辦公室之後,宋天耀朝唐伯琦走近兩步,把嘴巴湊到唐伯琦的耳邊:「你運氣好,在今晚之前揀了一條命,林孝康就沒你這麼好的運氣,你要感謝我當初給你上了一課,不然我那晚講的不止是等著你死,是林家不讓你死,我就等著出手讓你死。」

    唐伯琦不敢置信的朝後退了一步,雙眼瞪起,震驚的看向宋天耀:「你出賣……你背叛……」

    他嘴裡連說幾個詞語,卻都覺得不夠恰當,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他心中此時的想法。

    「你該說是我設計的,比利仔,你只是警惕性比之前強了些,不過你仍然與當初的假髮生意一樣,不掀開最後一張牌,都猜不到我在想什麼。」宋天耀看看身邊的位置:「林家你回不去了,你如果想回美國,我讓人把你送上飛機,絕對平平安安,林家不會去美國找你麻煩,如果想留在香港看這場球,如今只有我身邊還有前排的位置,你想看球,我給個位置俾你看清楚。」

    在夜風中,唐伯琦的頭髮卻被汗水打濕,他喘著粗氣反問宋天耀:「你不怕我出賣你?」

    「就算你敢賣,林家敢收嗎?再退一步講,你連我宋天耀如今想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拿什麼出來賣?實在想賣,我倒是可以介紹個夜總會讓你去做牛郎。」宋天耀語氣平靜,卻有一種極強的自信在其中,話說完之後,他轉身朝熊哥與寧子坤的棋局走去,對熊哥叫道:「從我同熊嫂聊天開始到現在,你都已經連輸兩盤,仲能沉住氣繼續下?幫我盛份菜出來,我餓了,今晚胃口好!」

    熊哥從座位上站起身,搶先進廚房幫宋天耀準備晚餐,宋天耀坐到熊哥空出來的座位上,抬手走了一步跳馬:「雙馬飲泉只是開始,小心呀寧先生,很少有人能看懂我的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6
第三七八章  水房

    「老闆,你真的要讓那個靚仔以後跟著你?」黃六與宋天耀前往九龍飯店時,先把唐伯琦送去了一處酒店,等唐伯琦下車進了酒店之後,黃六握著方向盤發動汽車問道。

    宋天耀閉著眼睛靠在後座上微笑著說道:「怎麼,嫌棄他比你靚仔,搶了你風頭呀?」

    「擺明十足廢柴嘛,同那晚林家的兩兄弟一種貨色,就好像我,蠢就是蠢,不懂就是不懂,就不要攪在裡面讓自己頭痛啦,你都講讓他滾回美國,他卻傻乎乎選擇留下來,這種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傢伙跟在身邊,早晚會出事。」黃六向宋天耀說出自己對唐伯琦的看法。

    其實黃六沒有他自己說的那麼蠢,他很聰明,他的聰明在於他的眼力和判斷,某件事,他看不懂就不會讓自己想的頭痛而又不得其解,乾脆就直接朝宋天耀問答案,比起自己胡思亂想直接有效,反正宋天耀什麼事也不會瞞著他。

    但是黃六不會認為自己眼力和判斷力出色,就覺得自己能做些超出自己本身能力的事。

    在他看來,唐伯琦就是蠢,一個美國來的華人後生仔,跟腳全無,卻直直撞進這種不是他能左右的漩渦中,好不容易走狗屎運,想清楚再留在林家身邊會死,提前逃出一劫,宋天耀都說讓他回美國,這傢伙居然還選擇留下來?

    白痴都知道現在該選回美國啦?

    什麼都沒有,兩邊對陣的人任意一方都人強馬壯,他有什麼資本同這些人來玩?

    「對呀,我都好心讓他返美國不好再回來,可是他不聽我的話怎麼辦?他自己選的路,走盡時也就不好怪別人。」宋天耀睜開眼睛望向窗外的夜色:「蠢與好奇這兩種病都是無藥醫嘅。」

    「不止這兩種,九紋龍那傢伙的胃可能也無藥醫。」黃六不知怎麼,想起九紋龍那嚇人的食量,補了一句。

    車開到九龍飯店外,宋天耀下車進了飯店,已經過了飯點,桌位都空了出來,齊瑋文立在櫃檯後撥打著算盤,計算今天的收入,十幾個在酒樓裡幫工的孩子,此時正圍在一張大桌前正笑鬧成一團,宋成蹊與幾個年紀大的老人正幫他們盛飯布菜,沒人注意宋天耀走了進來,這時,突兀的一聲叫喊:

    「老闆!老闆這裡!」

    角落處一張小桌前,熊嫂正站起身朝著進門的宋天耀舉起壯碩的手臂招手。

    「阿耀?這麼晚過來?」聽到聲音的齊瑋文抬起頭,看向進門的宋天耀,又看看熊嫂:「原來這位阿嫂說的老闆是你?早知道多送他們一壺茶和一籠點心。」

    「約了人在這裡吃宵夜,讓廚房辛苦些,就算沒有燕鮑翅,也要搞條石斑魚。」宋天耀對齊瑋文笑笑,又走到大桌前畢恭畢敬對自己祖父宋成蹊打招呼:「阿爺。」

    「嗯。」宋成蹊對宋天耀點點頭,把手裡盛好的飯遞給身邊一個孩子,嘴裡說道:「你兩隻眼睛快要有眼袋了,一看就知道是最近很傷神,有時間去跑跑步,鍛鍊身體,早睡早起。」

    「知道。」

    「去見你客人吧。」

    宋成蹊開口之後,宋天耀才朝著熊嫂的方向走去,黃六則拎著從車上取下來的一些水果與糖果大搖大擺的走過來,把東西放到桌上,對那些被吸引目光的孩子們搞怪的笑道:「吶,我叫六哥,講些中聽的話出來我就把這些東西分給你們,嘴巴夠甜,哄的我開心的那個,可以多拿兩粒糖果。」

    桌上的幾個老人與宋成蹊一起看著十幾個孩子微笑不語。

    這些孩子在酒樓幫工,整日在樓上樓下奔走應付各類客人,嘴巴和眼力早就比其他同齡孩子強出太多,此時各個都堆出燦爛笑容,想要開口朝黃六問好,卻不想旁邊一個老人懷中抱著的個嬰兒,此時最先哇的一聲開口,搶在所有人之前出聲,老人急忙用手拈起兩個米粒放在對方嘴邊裡,哄著他安靜下來。

    「哇……你都仲不懂講話,卻都先急著學他們搶糖果?仲搶到第一名?」黃六笑了起來,指著其他那些孩子說道:「瞧瞧你們,都爭不過這個小傢伙,說話算話,你叫咩名呀?」

    黃六嘴裡說著話,從帶來的一堆食物中翻出幾包特意帶來給這些安老院棄嬰的英國奶粉,放到抱著嬰兒的老人旁邊。

    「他叫宋十一。」齊瑋文手裡端著一碗潤喉的梨湯剛好走過來,聽到黃六的問話,適時接口說道。

    她本來想讓宋天耀聽見,可是扭頭去看宋天耀,卻發現宋天耀早已經去了那處小桌前見客人,這讓齊瑋文頗為遺憾不能欣賞到宋天耀得知他如今有八個嗷嗷待哺的叔叔的精彩表情。

    黃六不清楚這件事,只知道這些大小孩子都是宋天耀祖父收留的棄嬰,此時把奶粉放到老人面前,伸手逗了逗這個搶在其他人之前對自己開口的男嬰:「宋十一,你嘴巴最甜,等你懂開口講話之後,記得拜我做契爺,以後我……」

    「噗……咳咳咳……」齊瑋文剛喝了口梨湯,還沒有入喉,就聽到黃六的話,被梨湯頓時嗆到,一連串咳嗽。

    黃六回頭看向旁邊俏臉都被嗆紅,此時低著頭不斷咳嗽的齊瑋文,滿臉不解:「我關照個小傢伙,文姐你不用這麼激動吧?」

    齊瑋文示意其他孩子開始吃飯,然後帶著笑意壓低聲音對黃六說了幾句話,聽的黃六眉飛色舞:「哇,那豈不是說,這個小傢伙如果拜我做契爺,我就是我老闆的阿爺?」

    「當不得真的。」齊瑋文笑笑說道。

    「假的也好呀。」黃六馬上興致上來,指著那個嘴邊沾著米粒的宋十一說道:「契爺就算啦,我怕被老闆打死,我見這個小傢伙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以後呢,我就是他師傅,我收他做徒弟,回頭就叫九紋龍那幾伙等他長大些幫他打根基,然後等我閒暇時同我學功夫,師傅就沒問題啦對不對?我是他師傅,老闆按照輩分來講,就該朝我叫阿公來的。」

    這邊黃六在一群孩子中間沒大沒小的鬼扯,另一邊,宋天耀自己去到角落的小桌前,熊嫂向宋天耀介紹此時已經起身的一個四十幾歲,滿臉皺紋,穿著身簡樸工裝的滄桑中年男人,她可能第一次在酒樓裡幫忙客串中人,略有些激動,所以說話有些不利索:「老闆,這個就是工會的梅家盛梅主席,梅主席,這個就是久光假髮工廠的宋天耀宋老闆。」

    「梅主席你好,早就聽熊嫂說起過你一直為工人出頭,在工人中很有威望,所以我才特意讓熊嫂幫我介紹梅主席給我認識。」宋天耀朝梅家盛伸出手握了一下。

    梅家盛則站起身,用雙手握住宋天耀伸來的左手,笑容滿面的說道:「宋老闆的久光工廠,讓工會很多工人都讚不絕口,每次工會工人集會批判某些工廠老闆拖欠工錢或者剋扣薪水時,都有工人提宋老闆的工廠舉例,宋老闆工廠開辦以來,從來都只有多付工錢,提前付工錢,沒有過一次拖欠,工會最喜歡就是香港像宋老闆這樣的中國工廠主越來越多,我連續做了五年的製藥業工會主席,說起來,現在看到的卻是鬼佬的工廠現在都不如很多我們中國工廠主盤剝工人凶狠,真希望把宋老闆介紹給那些剛愎蠻橫,欺壓工人的資本家認識認識。」

    宋天耀注意到梅家盛雙手的確有硬硬的繭,不過表皮卻光滑,顯然已經不用親自辛苦做工很久。

    雖然礙於熊嫂在場,兩人只是客氣寒暄的閒聊,不過兩個人都已經從見面握手這兩句對話隱晦提了一下,梅家盛說的很清楚,只要不讓他帶工人搞鬼佬,只要有好處,一切都可以談,也用五年這個時間,點破了他的立場。

    因為如果真是一心幫工人出頭的工會主席,不要說做五年的工會主席,用不了五個月就會被利益受損的資方想辦法處理掉,香港這種英國殖民地,死個中國工人的頭目,還不如死個英國乞丐引人注目。

    齊瑋文讓廚房送來了一條清蒸石斑,又配了幾道名貴菜色,說是宵夜,比起正餐也不遑多讓,等熊嫂被齊瑋文請去前面的位置喝茶閒聊,把這桌酒菜留給兩個男人,宋天耀與梅家盛兩個人飲了幾杯酒之後,宋天耀開出價碼,從自己的假髮工廠許諾留出五個工人的位置,留給梅家盛用來安排親戚朋友,而且一律雙薪,其中一份薪水每月單獨交給梅家盛。

    這讓梅家盛非常滿意,每個月獨得五份薪水,只要宋天耀不讓他帶工人罷英國人的工,而且有確實的把柄,他都可以想辦法讓工會工人向宋天耀的對頭方面施加些壓力,手段無非是罷工,堵門或者去華民司外集會等等。

    等兩個人在酒桌上熱絡的稱兄道弟之後,宋天耀才像是語氣輕鬆的閒聊般問起:

    「盛哥,我聽說聯合汽水工廠的夜班工人,最近似乎加班費被暫停發放,薪水好像也被壓了兩個月。」

    梅家盛端著酒杯正朝嘴裡送去,聽到宋天耀的話,酒杯稍稍一頓,隨後對宋天耀說道:「是嗎?這個倒是未聽說,因為汽水工廠那邊……嘿嘿……阿耀,你可能不瞭解,不瞞你講,汽水工廠的工人幾乎清一色都是水房的人。」

    看到宋天耀聽到水房兩個字沒有反應,梅家盛又解釋了一句:「就是全都是江湖上一個叫做和安樂的字頭成員,因為在汽水工廠做工的和安樂成員夠多,所以和安樂這個江湖社團又被叫做水房,汽水工廠是林家的生意,而和安樂呢從當初林希振搞鴉片生意,就一直幫林家做事,汽水工廠需要工人做工,和安樂就把自己字頭那些老實些的人打發進工廠做工……所以就算林家停兩個月薪水,有那些江湖大佬壓服,那些工人也不會生事,反而會讓工會難做,畢竟人家工廠的工人都沒有怨言,工會怎麼好去強出頭。」

    宋天耀之前還真沒想到過林家與江湖人的羈絆這麼深,自己家的汽水工廠工人居然全都清一色掛著和安樂的招牌。

    「瞭解,汽水工廠這件事就先拋開不提,盛哥,你是製造業總工會的主席,建造業總工會那裡有沒有熟識的朋友?」宋天耀沉吟片刻,對梅家盛問道。

    梅家盛咂了咂嘴裡的酒,先吃了一塊魚肉,這才說道:「認識,不過阿耀,我同你一見如故,先對你講清楚,建造業總工會如今那班人是餓死鬼,一心想著獅子大開口,想他們幫忙做事,要先喂飽他們的肚子。」

    宋天耀舉起酒杯與梅家盛碰了一下:「我這個人呢?最鍾意讓工人吃飽飯,這樣他們才有力氣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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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九章  夜幕下

    「別整日再在背後講我吝嗇,不向我大哥那樣關照你們。」盧榮芳耍寶一樣取出一疊紅封,為家裡的幾個傭人司機之類的工人派過去,嘴裡還得意洋洋的說道:「人人有份。」

    「謝謝二少爺。」

    收到紅封的傭人都朝盧榮芳道謝,不過互相對視時卻頗為疑惑。

    盧榮康,盧榮芳這兩兄弟算是待下人極好的人家,家中傭人該有的薪水福利從來不會虧欠,有工人臨時家中出了急事需要錢救急,更是毫不吝嗇,往往預支薪水同時,還要多賞些賞錢讓下人度過難關,逢年過節的紅封也不會像是有些吝嗇人家,只肯裝一元兩元就敷衍了事,最少也會裝二十元,足夠讓工人幫家裡買下些年節肉食。

    不過今日非年非節,這位二少爺怎麼想起來為他們派紅封?

    盧榮芳把下人打賞的千恩萬謝之後,自己志滿氣驕的帶著死黨兼狗腿潘國洋回到餐廳,盧榮康與妻子正陪著盧元春在餐桌前閒聊,看到盧榮芳挺胸昂首,整張臉恨不得刻著「我發財了」的表情走進來,盧榮康皺皺眉,沉穩的說道:

    「阿芳,你年紀已經不小,能不能學著穩重些?」

    盧榮芳背後的潘國洋手裡拎著一個大號公文包,看到盧榮芳朝自己打個眼色,潘國洋上前一步,把公文包放到餐桌上。

    「還有你,阿洋,你在政府部門上班就安心上班,整日同阿芳兩個人搞東搞西,你再陪他一起發癲,當心我同你老豆講,讓他收拾你。」盧榮康對自己弟弟的死黨潘國洋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當潘國洋與盧榮芳一樣是自己的弟弟,此時開口教訓也毫無顧忌。

    盧榮芳得意洋洋的把公文包打開,放慢動作,從裡面取出一沓沓的鈔票擺到自己座位前的桌面上,共有十五沓,全都是五百元面值的新鈔,加在一起足足七十五萬。

    這一筆巨款擺在桌面上,讓餐桌前的三人都安靜下來。

    盧榮芳先分出五沓,推到面帶微笑的盧元春面前:「這是是春妹借給我嘅,連本帶利先還給春妹。」

    又取出五沓,推到已經愣住的大嫂面前:「這些是我拍大哥大嫂馬屁用的。」

    面前還剩下五沓,盧榮芳拿起一沓湊到鼻孔前吸了吸油墨的味道,閉上雙眼,表情陶醉的說道:「剩下的……」

    他還沒炫耀性的陶醉完,旁邊傳來的一陣大口咀嚼食物的聲音讓他的闊佬扮相破功,盧榮芳睜開眼才發現,潘國洋已經坐到他旁邊的座位上,正對著一盤鹵牛舌頻頻下筷,嘴裡塞滿著食物,還不忘朝旁邊的盧家老傭人紅嬸露出個笑臉,含糊的說著:「紅嬸,好好味……」

    「認識快二十年,就從來沒有過默契……你未見到我正準備裝下高人來的咩?」盧榮芳狠狠的瞪了潘國洋一眼,不滿的說道。

    「你哪來的這麼多錢?去搶錢呀?」盧榮康看看盧元春面前的那份鈔票,又看看自己老婆和弟弟面前的兩份鈔票,臉色沉了下來,開口問道。

    自己弟弟口袋裡的錢他清楚,大概有一二十萬港幣左右,他性子跳脫,不想按部就班做生意,所以在金錢方面的需求並不大,而且最主要是盧榮芳不講清楚他為什麼需要錢,盧榮康也不會給他金錢方面的支持。

    「當然不會是搶錢,雖然賺少少,四天才只賺了七十萬。」

    「乜鬼?七十萬?」盧榮康瞪圓眼睛:「仲話不是去搶錢?搶錢的那些賊四天都搶不到七十萬!」

    「如果一定要講搶,芳姑娘其實也算是搶錢,只不過是在股票市場裡合法搶了七十萬港幣,買股票賺到嘛,康哥,我作證,芳姑娘真的只是炒股票賺到這些錢,最近有支福興橡膠的股票,漲的很快。」潘國洋把食物嚥下去,擦擦嘴角對盧榮康解釋道。

    聽到盧榮芳是去股票市場裡賺來了這些錢,盧榮康表情稍稍平復,不過仍然恨鐵不成鋼的指了指自己這個習慣我行我素的弟弟:「整日不務正業,投機取巧,游手好閒,就不能沉下心學學如何做正當生意?仲有,下次需要錢不准再麻煩元春,難道我不會給你?」

    「哇,又訓我,你鍾意訓人就同大嫂多生幾個孩子嘛,然後教訓他們就好啦?虧我賺到錢仲想拍你同大嫂的馬屁,結果這麼多錢只換來你一頓教訓,不拍了,把錢還給我。」盧榮芳作勢起身要去抓回大嫂面前的鈔票。

    盧榮康用筷子輕輕點了一下弟弟伸出來的手,板著臉,但是眼中卻帶著笑意說道:「訓你的話你最好記清楚,股票市場靠不住的,做生意仍舊是靠腳踏實地,仲有,你大嫂剛對我講準備明日去百貨公司買鑽石手鏈,剛好你拿錢出來,我就不用自己再付賬,這樣好了,你的馬屁呢,我就笑納,不過錢財概不退回,」

    餐桌前的人全都笑了起來,盧元春望向盧榮康,盧榮芳兩兄弟的眼睛裡,藏著一絲羨慕,這對兄弟脫離盧家最早,如今與大馬盧家已經算是毫無瓜葛,兩兄弟在香港白手起家,雖然也許錢財不如其他盧家人,可是這份兄弟之間相依為命的深厚親情,也是盧元春在如今家中體會不到的。

    「芳哥,給你股市消息的那個人,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下,你也知道,銀行一向喜歡同這種人有生意往來。」羨慕的心思一閃而過,盧元春隨後向盧榮芳開口問道。

    盧榮芳清清嗓音,一本正經的說道:「怎麼可能有人給我消息?全都是我自己依靠敏銳的判斷和分析能力推斷出來的,我從……」

    「春妹,給他消息的其實是我,我叫潘國洋……」潘國洋舉起一個餐盤擋在盧榮芳的面前,認真的對盧元春說道:「我很專一,又……」

    「專一?你不是話前天才約了大胸妹一起看電影?」盧榮芳慢慢撥開潘國洋擋住自己臉的餐盤,滿臉殺氣,似乎已經在爆發邊緣,準備衝進廚房抄起餐刀砍死這個屢次破壞自己高人扮相的撲街。

    盧元春把潘國洋的話當成玩笑,始終保持得體的微笑,等盧榮芳與潘國洋互相詆毀笑鬧結束,她才繼續問道:「是宋天耀還是林家的希振置業給了芳哥你這些內幕消息?」

    「你怎麼知道的?」盧榮芳微微睜大眼睛,看向彷彿永遠都不溫不火不冷不熱的盧元春,驚愕問道。

    ……

    黑夜中的銅鑼灣鳥咀口,顏雄帶著阿偉,阿躍等四個心腹手下立在海邊的岩石前,除了他們四個差人,另外還單獨帶了三名福義興的成員,其中最初跟在宋天耀身邊做事的高佬成赫然在列。

    顏雄臉色慎重的望向對面精赤條條頭髮還濕著的阿四:

    「林孝康真的死了?」

    阿四吐了幾口腥鹹的口水,用手抹著頭髮臉上的水漬:「剛剛我下去摸過,還在水底泡著,都已經沉了快一個鐘頭,就算是老水鬼也早就死透了,我只負責確定對方是不是嚥氣,阿耀同孝哥都吩咐說剩下的事讓你作主,你怎麼講,如果想把屍體撈上來,要再來兩個人,下去幫我鬆開那些壓在他身上的石頭。」

    此時阿四一絲不掛,他才剛剛從水下爬上來沒多久,藉著月光,能看到他矮壯的身體幾乎佈滿大大小小諸如刀傷,槍傷傷癒後留下的傷疤,這些傷疤看的顏雄身邊的阿偉阿躍等人忍不住暗吸一口冷氣,不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矮壯漢子之前都經歷過什麼。

    尤其是剛才自己這班人還沒趕到時,在這處荒涼偏僻的地方,這傢伙居然自己脫光潛下水去摸屍體確定位置?

    人活著時,再凶惡的人,對大部分人來說都談不上恐怖,可是哪怕只是個普通人,一旦死掉後馬上就有了讓人生畏的那種恐懼與神秘感,反正阿偉阿躍他們覺得,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打死也不會去做這種事,讓他們去開槍殺人,丟人下海,他們駕輕就熟,可是孤身一個人去面對屍體是另外一件事,尤其還是深更半夜的海水中。

    「阿叔,你怎麼稱呼?」顏雄遞了一支香菸給阿四,又幫阿四點燃,客氣的問道。

    宋天耀身邊最近突然冒出了幾個人手,他之前沒有打過交道,今晚這是第一次,只看對方表現出來的膽量和這身傷疤,就讓顏雄服氣,這絕對是積年老水賊或者悍匪才有的狀態,手上的人命不可能低於十個,早已經到了無論是人是鬼都已經無所謂的地步。

    「我叫阿四,你幫阿耀做事,就是自己人,叫我一聲四叔就可以。」阿四接過煙吸了一口,看身上海水已經被風吹的差不多干掉,開始朝身上穿衣服,聲音隨意的說了一句。

    顏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四叔,這裡不需要你再幫手,我帶來的人就可以做事,我讓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幫手?那就好,我走了,不用送我。」阿四把髒兮兮的汗衫穿在身上,仔細打量了一下顏雄帶來的七個人,對顏雄笑笑,轉身就朝遠處走去。

    動作非常乾脆,一句話都沒有多問。

    姚春孝交代讓他確定水下的林孝康徹底死透,死在哪裡,他就只負責這些事,剩下的事既然有人接手,他也絕對不會多伸一下手。

    「走了,阿達,他們沒問題。」顏雄他們看著阿四都已經走出幾十米,身形幾乎快要看不見時,阿四突然回頭開口說了一句。

    還沒等顏雄他們反應過來,海邊一處懸出突起的岩石下突然翻身躍上來一個人,嚇得顏雄幾個人把腰間的手槍瞬間拔出舉了起來,高佬成也已經眨眼之間把兩柄斧頭握在手裡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把斧頭朝對方拋去!

    水下沉著一具屍體,又是夜黑風高,這時候突然身邊有了異常動靜,自己沒有當場嚇的開槍走火,手下沒有第一時間尿濕褲子,顏雄都覺得自己這班人心理素質足夠優秀。

    「不用怕,自己人,叫我達叔就可以,我負責幫阿四望風的。」阿達迎著幾柄迎向自己的手槍,慢慢撩起上衣,露出左右腰間藏著的兩把槍械:「如果要是對頭,就不會用嘴巴同你們打招呼啦。」

    他腳步微瘸的朝著遠處阿四的方向走去,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等兩個人徹底都不見人之後,顏雄親自帶著眾人又仔細檢查了一下附近,確定沒有人再藏著,這才松口氣,望向高佬成三人,主要把目光放到兩個四十歲左右,滿臉水鏽瘢痕,一身魚腥味的漢子身上:「榮哥,水哥,你們自己能不能榮華富貴,老福能不能揸住一支大水喉,就看你們接下來的表現,我對你們講的話,報紙上剪下來的照片,今晚這裡發生了什麼,一切一切來龍去脈,都記得清楚了?」

    被顏雄叫做榮哥的漢子點點頭:「記清楚了。」

    「那就好,放心,我保證你們不會出事,這次做的好,你們一定扎職。」顏雄聽到對方的肯定答覆,臉上表情卻也不見變得輕鬆。

    「我不怕出事,出事也無所謂,反正都已經收了社團的安家費,老婆孩子都有了交代,打著社團旗號這麼多年,幫社團做些事也應該的。」水哥平靜的說道。

    「那就記清楚,這一刻開始,你們兩個就是這宗謀殺案的目擊證人,按照我交代的那些來講,不准多講一句,如果有人問你們不懂怎麼回答的問題,推到律師身上,警方一旦幫你們準備律師,我馬上就能幫你們安排好,不會讓你們在裡面很難熬。」顏雄深呼吸一口氣,對兩人做完最後的叮囑後擺擺手:「先下去把屍體手上的表,戒指之類全都摘下來,藏在自己身上。」

    榮哥和水哥連衣服都沒脫,從旁邊一處低矮處慢慢下水潛了下去,岸上的顏雄則對阿偉說道:「給銅鑼灣差館的尹探長送消息,告訴尹探長,就說我老福的兩個兄弟白天去東龍洲打漁,遇到風暴回來晚了,深夜經過這裡時恰好看到有人被丟下海,兩個人覺得被丟下海的人西裝革履,像是有錢人,所以準備佔些便宜,等幾個凶手離開之後,他們兩個下水摘了屍體上的腕錶錢包戒指等等,回賭檔賭錢時被我的人偶然得知這個消息,所以我特意趕來看看有沒有功勞可撈,如果真的是有錢人被綁票後撕票,到時推兩個替死鬼出來,大家一起分功勞也好,說不定還能從死者家屬那裡再小小賺一筆。」

    「知道,雄哥。」阿偉利落的帶著個同伴轉身,朝遠處停著的汽車快步跑去,準備趕去銅鑼灣差館送信。

    顏雄立在海邊林孝和立過的位置上,低頭看著黑漆漆的海水不時浮起小串氣泡,表情有些緊張,宋天耀對林家做的其他安排顏雄不清楚,不過只是宋天耀吩咐給他的這些安排,哪怕他站在宋天耀一方作為執行者,想起來都覺得後心生寒,整件事中,只要林孝康一死,後面無論林家針對這件事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都已經沒有作用,林家的所有後續反應幾乎都被宋天耀提前猜到,並且交代給了自己。

    今晚這件事,就好像林家人遇到一條蟒蛇,被纏上一匝之後,就不可能再掙脫開,只能一匝匝被越纏越緊,最後困死蟒懷。

    看到別人被宋天耀坑,顏雄覺得自己應該覺得痛快才對,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幸災樂禍的感覺,只覺得林孝康和林家倒霉,與當初自己一樣倒霉,他很想問問死去的林孝康,是不是也和當初自己一樣,完全沒有招惹宋天耀,平白無辜就被他突然陰掉。

    夜幕下荒涼的鳥咀口,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只有冷風伴著濤聲在他身邊呼嘯掠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7
第三八零章 洪門義士

    已經過了十二點,宋天耀才剛剛送走喝到盡興的梅家盛,還沒等轉身朝齊瑋文和其他幾個半大的孩子們說聲謝謝,就看到通往九龍城寨的龍津道上走來個身影,藉著路邊的燈柱與月光,能看到對方手裡拖著一個拉桿箱,西裝革履,腳步頗為輕快。

    宋天耀一眼就認出對方是他的大伯,寧子坤嘴中曾經叱咤上海灘的一代千門巨騙宋春忠。

    顯然宋春忠是剛從龍津義學裡出來,一邊走還一邊摸著自己的臉頰。

    「看到你就好啦,阿耀。」宋春忠遠遠看到宋天耀,就開口親熱的打招呼:「想不到我這麼快就又返香港吧?」

    宋天耀在看到宋春忠的一瞬間,露出的表情是稍顯緊張,左手不自覺的握了下拳頭又馬上鬆開。

    他對自己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動機不明的大伯始終心懷戒心,宋天耀並不是六親不認,只是宋春忠兩次出現的時機都非常蹊蹺,第一次出現時,是宋天耀剛剛參加過一次六人晚餐,盧榮芳,愛麗絲,林家再加上宋春忠,短時間內輪番登場,讓他猜不透這些人之間有沒有關係。

    今晚,宋春忠又一次冒了出來,今晚是林孝康被丟下海的死期,也是他想要不動聲色咬林家一口,逼林家做出一些反應的開始。

    「大伯。」宋天耀朝越走越近的宋春忠露出個笑容:「這麼晚仲有航班降落?你的臉……」

    等宋春忠走到面前,宋天耀才發現自己這位大伯的左臉與上次見面時一樣,高高腫起,難怪他用手一直捂著。

    「不讓你阿爺打兩下,自己總感覺少了些什麼。」宋春忠率先從宋天耀身邊邁步走進酒樓:「找個安靜的包廂,陪我吃些東西,下午五點鐘下飛機到現在,一直餓著肚子。」

    齊瑋文知道這個男人是宋成蹊的大兒子,聽到他的話,在旁邊對宋天耀說道:「我讓廚房煮些雲吞出來。」

    說完齊瑋文就朝已經準備熄火打烊的廚房走去,她是個聰明女人,知道這時候不適合在旁邊聽這叔侄二人的聊天。

    陪著宋春忠上了二樓一處包廂,已經過了十二點,九龍地區已經開始停電,黃六幫忙點了兩盞油燈,齊瑋文送過來一壺茶水,看看坐到餐桌前沉默不語的宋春忠宋天耀兩人,慢慢退了出去。

    等包廂內只剩下坐到對面的宋天耀,宋春忠取出香菸藉著油燈的燈火點燃,吸了一口,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侄子:

    「是不是覺得我好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深夜突然冒出來,讓你心中不安?」

    「有一些,上次雖然也是晚上見到大伯你,不過至少知道你是下午趕到香港,今晚卻完全沒有收到消息,有些意外。」宋天耀沒有否認,眼睛盯著宋春忠說道。

    宋春忠輕輕點點頭,打量著包廂的環境,嘴裡說道:「我前段時間隨手設了個局,幫你死掉的三叔出出氣,順便幫你個小忙,算是一舉兩得。」

    宋天耀沒有接口出聲,靜靜的聽著。

    「上次回來香港,已經知道你要同販鴉片的林家對上,我是你大伯,按道理該站在你面前替你撐場面,不過我向來上不得檯面,都是些江湖手段,而且我沒有本錢陪你一起同林家玩,上次也就沒有開口對你講,雖然我在大馬的確有些產業,可是那些是留著給你繼承,或者說等你輸給林家,不能在香港存身後,留著為我們宋家一家人做退路用的。沒有本錢入場,但是你是我侄子,我當然不能看人強馬壯的林家欺負宋家的獨苗,所以就搞了些手段。」宋春忠彈了一下菸灰,聲音懶散的說道:「招數有些不入流,但是應該很有效,三天前,在沙撈越新福州,被我騙過去的香港和安樂元老蘇文廷和十幾個和安樂堂口大佬級人物,被當地軍警發現他們攜帶槍械秘密從事極為嚴重的間諜行為,已經被執行槍決。」

    宋天耀的眼睛微微瞪起:「和安樂那些撲街會做間諜?」

    「真的做了間諜,罪名是幫中國大陸偷運優質橡膠原種,馬來亞被禁運的戰略物資排名第一類,我親眼看到軍警宣讀判決書,也親眼看到他們被一個個打爆腦袋之後,才回來香港。」宋春忠笑了起來:「林家與和安樂的關係,你該知道,和安樂幫大陸走私橡膠樹種,搞到社團大佬都親自上陣,這麼大場面,林家不可能不知情,就算他們再怎麼解釋,英國人也不會相信,只會認為……」

    「只會認為,人都死了,死無對證,林家推諉責任。」宋天耀呼吸的聲音都略略加重,接口說道。

    宋春忠笑了起來:「這算不算幫你一個小忙?」

    「當然不能算是小忙,我剛剛盯上林家的汽水工廠,林家的汽水工廠裡僱傭的工人清一色都是和安樂成員,如果這個消息爆出來,林家的錢袋不可能再抓的緊。」宋天耀開口說道:「不過,你幫三叔報仇,怎麼搞到又被阿爺打了耳光?」

    宋春忠自己倒了杯茶,摸著紅腫的臉頰嘿嘿笑著:「故意氣你阿爺兩句,讓他打我幾下,臉上疼得越重,心裡會舒服些,這麼多年不能盡孝,他不打我我自己都不適應。」

    「和安樂的人在大馬從事間諜活動的事,大馬方面……」宋天耀聽宋春忠說他故意去討打,愣了一下,隨後把關注重新放回剛才的事中。

    宋春忠端著茶盅舉在唇邊:「做局就要做完整,我與我的橡膠園都得到了表揚與感謝信,參與的軍警也都得到了嘉獎,大馬的英國人第一時間就登報紙說大馬方面破獲一起中國間諜案件,已經把整件事都定死,我在事發三日後才來香港,就是先用錢打點各個大馬的知名報館,給你看看這些報紙。」

    他把茶盅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後打開身邊的箱包,從裡面取出十幾份報紙遞給宋天耀。

    宋天耀接過來翻看著,有五份英文報紙,剩下的三份都是中文報紙,英文報紙把間諜案都放到頭條位置,用來抨擊中國的意味不言自明,而中文報紙刊登的位置則沒有那麼明顯,而且也語焉不詳,只是簡略的一帶而過,顯然不想重點報導這種新聞。

    把所有報紙關於間諜案的文字都看了一遍,宋天耀發現了共通點,這些報紙中全都沒有說明間諜來自哪裡,只說是軍警抓獲了一批偽裝成來大馬觀光遊客,意圖偷運數量巨大的優質橡膠原種的中國間諜。

    「沒有點破和安樂這班人的身份。」宋天耀看完報紙之後,對宋春忠說道。

    宋春忠點點頭,吐了一個煙圈,語氣輕鬆的說道:「我幫你拖的,不過拖不了太久,大馬破獲中國間諜案,英國本土那邊急著用這個消息在國際輿論來指責中國,倫敦那邊的報紙登出來時一定會足夠詳細,我只能暫時拖一拖大馬那裡,讓他們先講的含糊些,為你留出些時間,不然這個消息突然爆出來,林家雖然會感覺到非常突然,你也一樣會感覺到意外,不像現在,能讓你靜下來想想如何用這件事針對林家。」

    「大伯,同你比起來。」宋天耀身前攤著一堆報紙,定定的思考了十分鐘,直到齊瑋文送進來宵夜時才回過神,才對宋春忠誠心實意的說道:「我覺得自己簡直不值一提,林家這次如果真的垮掉,一定是因為你,你慢慢吃,我要現在先去做些事,這次大伯一定要在香港多留幾日,等我忙完,陪你在香港轉一轉。」

    不等宋春忠答覆,他抓起這堆報紙起身,腳步匆匆的朝外走去,門外的黃六跟在宋天耀身後下樓前,探頭朝包廂裡看了一眼,這位臉頰高腫的宋家大伯毫無高人氣質,正對著面前的一碗雲吞麵狼吞虎嚥。

    「老闆,你這位大伯吃飯時眼睛直直的盯著碗中食物,那吃相簡直與你一樣。」黃六走在宋天耀身後的樓梯上,輕聲說道。

    宋天耀手裡抓著這些來自大馬的報紙:「開車,我要現在去見康利修。」

    「那傢伙現在說不定剛剛忙完,才爬上床摟著女朋友休息,老闆,宋師爺也勸你讓你早點睡,不如……」黃六聽到宋天耀已經凌晨仍然還要去見人,故意誇張的打了個哈欠,開口勸道。

    「我每個月開一千兩百塊的薪水給他,是因為他對我講他愛國,現在就是他向我證明他是否愛國的時候,就算睡死過去也把他用冷水淋醒。」走出九龍飯店的宋天耀,話語中帶著一絲難掩的亢奮。

    ……

    康利修與他女朋友徐敏君已經正式從香港大學畢業,徐敏君如今也加入了《中國香港商情週刊》報館工作,被康利修厚顏無恥的任命為自己的專職秘書,宋天耀對康利修任人唯親的行為沒有絲毫不滿,甚至還給徐敏君開出每個月一百八十塊的薪水。

    等徐敏君正式進入報館工作之後,才發現沒有之前想像中與戀人一起工作,休息,喝茶,忙碌的浪漫畫面,她被康利修每天指使忙碌,快要累成死狗。

    後來徐敏君乾脆也不再每天下班回家,在報館裡隔出一個小間,安置了張簡易雙人床算是臥室,與康利修兩人都住在了報館這裡。

    今晚難得康利修沒有應酬,工作也早早處理完,兩個人早早就上床休息,覺得今晚能睡的舒服些,一覺到天明。

    結果半夜,報館門外響起重重的砸門聲,被驚醒的徐敏君擁著被子坐起來,看看旁邊還在好夢正酣的康利修,有些緊張的把對方推醒:「修哥,有人砸門。」

    康利修揉了揉眼睛,沒有急著做起來,而是用手探向床下,摸起一根棒球棍,嘴裡大叫道:「邊個?」

    香港竊賊很多,有些賊會在晚上用敲門的方法來確定店舖裡是否有人留宿,如果沒有,他們會撬開門闖進去盜竊,所以康利修第一反應是有賊想偷東西。

    所以他才開口喊了一聲。

    一般外面的賊聽到裡面有動靜,都會離去。

    可是外面的敲門聲不知道是因為沒有聽到他的回應還是不在乎裡面有人留宿,並沒有停止,康利修穿著內衣褲下地,手裡握著棒球棒,走到外間的辦公室裡打開電燈,對著外面用力大聲叫嚷道:「這裡有電話,再搞事我即刻報警!滾啦!」

    「修哥,我是阿耀。」這一次,外面的敲門聲停下,宋天耀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開門,我有急事見你。」

    康利修聽到宋天耀的聲音先是鬆了口氣,隨後看向牆上掛著的鐘錶,凌晨一點四十三分,剛落下去的心有馬上提了起來,這個時間,如果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宋天耀怎麼會來見自己?

    他單手抓著球棒上前把門打開,門外,宋天耀與黃六兩個人衣衫整齊的走了進來。

    康利修等他們進門後,邊關門邊問道:「阿耀?這麼晚來揾我?出了什麼事?」

    「在大馬,有批愛國的中國人被英國人殘忍殺害。」宋天耀把手裡捲成一卷的報紙遞給關好門走過來的康利修:「現在想辦法聯絡其他與你交好的大報館,請他們幫忙查詢一下,大馬是不是真的發生了這些報紙上登的消息,如果真的發生,那就不能讓他們這麼冷清的離開世界,要讓他們走的轟轟烈烈,讓香港這些作威作福的英國人看清楚,什麼叫做洪門義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7
第三八一章  愛國可以,送死不行

    康利修有些茫然的望向慷慨激昂的宋天耀,感覺此刻的他與宋天耀兩人性格似乎翻轉了過來,之前大多數時候,兩人見面閒聊時,慷慨激昂的總是他康利修,宋天耀只會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的做個聆聽者,今晚是出了什麼事?讓宋天耀這麼亢奮?

    宋天耀感慨激昂的話剛說完就突然愣住,隨後把報紙先塞到康利修的手中,轉身朝著辦公桌前走去,手裡抓起電話,撥著九龍飯店的號碼,嘴裡還說道:

    「你先看報紙上的消息,我先打個電話。」

    他是見到康利修之後,突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片刻後,電話另一端被人接通:「喂?」

    聽筒裡傳來的直接就是宋春忠帶著笑意的聲音:「是不是急著走,忘記同我聊一件事?」

    「不對,我找文姐,你讓文姐聽電話。」宋天耀話到嘴邊,突然改口說道。

    電話那邊的宋春忠有些不明所以:「沒道理,你一定是想要找我才對,我都知道你打過來想同我……」

    「讓文姐聽電話,我找你個賭鬼有什麼好聊。」宋天耀語氣不耐煩的說道。

    宋春忠聽出自己侄子話語中的異樣,乾脆的把電話交給旁邊的齊瑋文:「他讓你聽電話,怪我爛賭,我爛賭又沒有輸他的錢。」

    「讓他在酒樓等我,我準備一會兒趕過去吃宵夜,多煮幾份雲吞,等下我同朋友過去吃宵夜。」宋天耀握著電話聽筒,眼睛盯著旁邊的康利修翻看報紙,嘴裡咬字清楚的對接過電話的齊瑋文說道。

    齊瑋文嗯了一聲:「我讓廚房幫你煮。」

    掛斷電話,宋天耀呼出一口氣,他話到嘴邊才想起要慎重些,今晚林孝康被收拾掉,林孝和如果還想繼續平復林家內部的波瀾,說不定這段時間會在電話公司安排人手竊聽電話,這種事林孝和不是干不出來,林家不是章家那種只有金錢沒有人脈暴發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電話裡稍稍走漏些風聲被林家翻盤,那會讓宋天耀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的大意。

    何況香港老牌華商如今大多還都保持著見面密談的習慣,極少會在電話裡談正題,因為他們被英國人搞怕了,當初在發生華人在面包房投毒毒殺英國人一案後,英國人為了查找凶手,在電話公司裡監聽幾乎所有電話線路,這件事被曝光後,大多數華商才意識到電話交談似乎非常不可靠。

    宋天耀覺得如果自己有電話公司的關係,一定不會不用,可惜的是他沒有,而且這種事與讓工會幹部教唆工人向資方鬧事,許諾好處就能動手完全不同,這種關係是需要之前早早就進行維繫,雙方彼此之間的信任與關係已經深厚到某種程度才行,不然就算他宋天耀捧著再多的錢,直接登門用錢想買通電話公司內部接線員幫忙竊聽消息,也沒有人肯搭理他。

    「你先聯繫那些大報館的朋友,讓他們幫你聯繫大馬那邊的華文報紙,驗證清楚這個消息的真假,如果是真的,打電話到九龍飯店通知我,只說真或假就可以,其他的話不需要談,打電話與其他朋友打探消息時,也不要把案件說的過於詳細,免得走漏消息。如果消息是真的,我會再趕過來,我現在先走。」宋天耀說完就朝外走去。

    徐敏君剛把衣服整理整齊,準備出來幫三人倒茶,走出小間卻只看到宋天耀與黃六的身影消失在報館門外。

    「出了什麼事了?」她不解的望向盯著報紙仍舊在出神的康利修問道。

    ……

    宋天耀坐在汽車後座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感覺皮膚下的神經線似乎在一下下跳動,提醒他該讓自己放鬆下來,早點休息,已經凌晨兩點鐘。

    黃六坐在駕駛席上摸出煙盒,自己低頭從煙盒裡咬出一支叼在嘴裡,又騰出單手把煙盒拋給宋天耀,沒有再勸宋天耀早點休息,一語不發的又開車趕回九龍飯店。

    九龍飯店已經打烊,窗上都已經上了板,正門的門板也上了半塊,只留下半扇門,齊瑋文帶著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女孩,兩個人並排坐在門檻上,看那樣子,似乎齊瑋文正在講故事給小女孩聽。

    宋天耀從車上走下來:「我大伯呢?」

    「還在包廂裡。」齊瑋文拉著小女孩站起身讓出門口的位置說道:「我要帶囡囡回去休息了,等下你們聊完離開時,睡在廚房裡的小順他們會關門上板。」

    宋天耀朝齊瑋文勉強笑笑:「辛苦了,文姐,等我過幾日再向你道謝。」

    帶著黃六宋天耀直入包廂,包廂內,宋春忠百無聊賴的坐在座位上,正一下下的打著瞌睡,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才睜開眼睛,等冬天要進來時,宋春忠臉上掛著笑容:「走的那麼急,話都沒有講完,現在想起來了?是不是想問我,還能不能再幫你個小忙?」

    「大伯,我如果搞和安樂,就等於把髒水潑給中國大陸,我認識一些與大陸關係不錯的朋友,但是……」宋天耀重重呼出一口氣,就看自己大伯開口這句話,宋天耀都相信他是自己親大伯,能猜到他宋天耀想什麼的人,真的不多:「想讓大陸……」

    「你乾脆就直接對我講,能不能真的搞到一批優質橡膠樹種交給大陸就好啦?這樣,無論和安樂那些人是什麼身份,大陸都切實得到了好處,想要讓他們咬定不承認和安樂那些人的間諜身份,反擊英國鬼佬那些污衊,不要怪罪你我,對不對?」宋春忠打了個哈欠說道:「擔心這種話不能在電話裡面講,怕被林家買通電話公司的人,所以特意又趕回來?」

    宋天耀點點頭。

    他是見到康利修之後才意識到整件事中最重要的一點他忽略掉,那就是中國對這件事的態度,這相當於他宋天耀潑了髒水,和安樂那些人是什麼貨色,宋天耀一清二楚,戰亂時期投靠日本人的貨色,怎麼會愛國去幫忙偷運橡膠樹種?尤其現在是敏感事件,澳門關閘炮擊事件還沒徹底過去,再被自己這裡爆出香港社團成員是大陸間諜的消息,讓英國人乃至西方國家有機會抨擊中國,中國萬一把他當成為虎作倀,惡意攻擊祖國的英國走狗漢奸清理掉,不是沒可能。

    愛國的名譽可以給和安樂那些漢奸撲街,但是愛國這件事,宋天耀必須自己想辦法做成,中國真正有了急需的物資,再讓雷英東,賀賢之類幫忙傳傳消息,不求自己與雷英東那樣得到中國的信任,只求保證在這件事上,中國收到樹種之後不針對自己,宋天耀就已經非常知足。

    所以關鍵的一點就是,大陸的態度。

    雖然現在英美聯軍在朝鮮戰爭與中國志願軍打的火熱,制裁禁運之類也已經愈發嚴苛,媒體上的指責多一條少一條已經無所謂,但是宋天耀一個中國人,總不好讓自己的祖國白白被誣陷一次。

    宋春忠伸了個懶腰:「我離開大馬之前,安排好了一件事,購買了批鴉片從泰國已經出發正朝著香港運來,就看你有沒有門路,在四天後趕在那批生鴉片入港之前,在海上把船上兩百公斤的種子與一百棵橡膠樹苗提前轉移,直接運去深圳。」

    「你不是說把大馬那裡留作宋家的退路?要是被查出來,你……」宋天耀聽到宋春忠也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有些錯愕。

    「你大伯我做了幾十年老千還能活著,靠的就是做事周密,這種掉腦袋的事怎麼可能用自己的名義,如果真的走漏風聲,我不會出事,不過泰國有個種植橡膠的華僑死的很慘倒是真的。」宋春忠從座位上直起腰:「畢竟這種事,讓我愛國可以,但是讓我因為愛國送死,不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2:58
第三八二章 左撲右殺

    「差佬雄,有羊牯等你下口,你會捨得便宜我?」銅鑼灣差館的探長尹國濤從車上走下來,把身上的乾濕僂風衣裹緊,遠遠就朝著顏雄咧嘴笑著打招呼。

    顏雄也露出個笑臉,雖然顏雄在九龍,尹國濤在港島,平日井水不犯河水,沒什麼太多交集,不過顏雄在旺角搞的有聲有色,手面又大,往日在夜總會或者酒簾裡與其他地區的探長便衣遇到,往往都會主動幫對方會賬。

    也正是如此,很多環頭的探目,探長都與顏雄在表面上看起來交情不錯,至少算是表面上的酒肉兄弟,尹國濤就是這些人其中之一,而且尹國濤與顏雄當初都在姚木身邊做事,也算是相識多年,不過當年尹國濤在姚木身邊,比顏雄的地位要高得多。

    他今年剛滿四十歲,是香港戰後第一任總華探長姚木身邊的嫡系,姚木因病退休安排故舊親信時,手下合稱五虎將的五名手下,幾乎全都被他安排成了各個差館探目,高級探目等等職務,灣仔差館梁沛,銅鑼灣差館尹國濤則是五人中最先嶄露頭角,榮升探長職務的兩人。

    「濤哥,如果不是剛好在你的地頭發現,破案時避免你尷尬,我才不會通知你,吶……」顏雄說著話把手裡的一塊手錶舉起來:「百年靈鑽石手錶,有英國皇家空軍的標誌,如果不是在你的地頭,為這塊表我都一定會獨吞。」

    尹國濤帶著幾名手下走過來,先打量了一下顏雄旁邊三個福義興的成員,這才接過顏雄手裡的名表,打開打火機,在火光下仔細端詳著:「真的是名表,隨便拿去當鋪按照賊贓脫手,也能當出幾百塊。」

    「還有這些。」顏雄又把濕漉漉的錢包遞過來:「裡面有四百多塊港幣,就是這兩樣東西讓我肯定被沉到水下的一定是個有錢人,我看多半是綁架後撕票。」

    尹國濤指了指頭髮還有些濕漉漉的福義興水哥榮哥:「就是他們兩個發現的?」

    「嗯,他們兩個是老福的老四九,入字頭十幾年,一直靠打漁販魚為生,安分守己。」顏雄說起兩個人安分守己時,眼都不眨一下。

    「如果是綁票,撕票時難道不把這傢伙身上的鑽石手錶和錢包翻出去?」尹國濤對顏雄說道:「我看多半是仇殺,人還在水下?」

    顏雄點點頭:「這是你濤哥的地頭,你不開口,我怎麼好擅自做主,怎麼樣?看隨身的東西,水下的死鬼多半像是肥羊,要不要撈出來?撈人之前先講清楚,功勞平分,如果以後找替死鬼頂罪宣告破案,到時死者家屬有額外的心意或者花紅,也要對半。」

    「挑,你現在在旺角簡直肥到流油,這種小錢也要同我算清楚?」尹國濤瞥了顏雄一眼,不爽的說道:「我的地頭當然是我的人做事,通知死者家屬,調查案件,找替死鬼等等都是交給銅鑼灣這邊我的兄弟來做,你只是有目擊證人而已,這樣就要開口拿走一半好處?兩成好啦?」

    顏雄撓撓臉腮,對尹國濤說出的兩成顯然不認可::「我也可以幫忙揾替死鬼,邊個知道是哪個有錢的白痴被人殺掉,萬一家中只有孤兒寡母,沒什麼背景,隨便動動嘴就能搞出幾萬塊花紅,用些心思手段,再多也沒問題,對不對?大家五五分賬,最公道。」

    兩個人在夜色下的鳥咀口,好像做生意一樣討論著撈起屍體之後的好處。

    最後兩人爭論的結果是,銅鑼灣這邊算是尹國濤的地盤,一切與案件有關的事物都由尹國濤負責,需要尋找替死鬼兼扮次大龍鳳之類的錢財開支,顏雄出兩成,如果家屬額外給出花紅督促破案,這筆花紅則兩人三七分賬,如果上級鬼佬有嘉獎,尹國濤與顏雄平分功勞。

    「榮哥,水哥,濤哥與我都已經講清楚,那就麻煩你們兩個再下一次水,把屍體搞上來,放心,該有的錢不會少分你們一份。」

    與尹國濤爭論完,得到了足夠多的好處之後,顏雄這才開口對福義興的兩個老水鬼吩咐道。

    在尹國濤,顏雄等人的目光中,兩人脫去濕漉漉的衣服,再度跳下水。

    ……

    「嚯」的一下,林孝和從夢中驚醒,整個人大汗淋漓的坐了起來,睜大雙眼,重重的喘著氣。

    旁邊的妻子盧豔群也被他的動作驚喜,睡眼朦朧的探手打亮了床頭燈,擁著被做起來,輕輕拍著林孝和的後背,另一手則從床頭櫃上把睡前預備下,防止夜間口渴的涼茶端過來,柔聲說道:「又發噩夢?今晚已經連續兩次。」

    林孝和藉著燈光看了一下鬧鐘,凌晨兩點二十分,自己睡下才不過三個小時。

    他喘息了幾次,平復一下心情,接過涼茶喝了一口:「是啊,可能最近瑣事太多,睡眠質量有些差,你不用管我,自己先休息,我去上個洗手間,然後去客廳吸支香菸。」

    說完,他穿著睡衣下地,走出了臥室。

    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拿起登喜路香菸點燃,林孝和面色有些陰鬱,他睡了三個小時,卻連續被噩夢驚醒兩次,一次是夢到父親林希振罵他不孝,第二次是夢到被沉入水下的林孝康突然睜開了雙眼。

    神鬼之說,林孝和是不信的,無非是自己做的這件事,在自己內心產生的波動通過夢境來轉進,不要說是做夢,就算是林孝康真的睜開眼出現在他面前,林孝和也會讓人再把他捆好沉進海裡。

    只不過此時因為這個夢,林孝和感覺自己似乎還存在一些疏漏,他處理掉林孝康沒有問題,讓他感覺到有問題的是林孝康被宋天耀這一次出賣的過於乾脆。

    讓林孝康這麼早就暴露出來,遠不如他隱忍活著,與宋天耀保持聯手,在林家真正緊急時刻突然出招來的凶狠。

    宋天耀這麼幹脆的出賣了他在林家的幫手,是想讓他林孝和覺得林孝康跳出來非常突兀?林家還有其他人別有懷抱?想讓他繼續對其他兄弟下手?

    林孝則,林孝洽,林孝傑,這三個當中就算是真的有人另有心思,林孝和也不準備再查下去,一個林孝康人間蒸發就應該能讓他們收斂不該有的心思,而且這三個兄弟,頭腦,能力都不是林孝康那種人能媲美的,他們應該知道這種時候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而且就算收拾他們,也不可能用收拾林孝康的手段。

    林孝則,林家目前的幌子,無論是忠是奸,此刻都需要他站在林家台前,不能動。

    林孝洽,在林家一干老工人之中非常得人心,而且林孝洽沒有野心,如果真的別有心思,當初全家避難廣州時,其他兄弟全都星散各地,他是那時林家唯一主事之人,想搞事輕而易舉,不過很難說因為五叔六叔這件事後,他是不是會心生不滿。

    林孝傑,東亞銀行吉家的乘龍快婿,年富力強,之前一直沒有急著進入林家家族生意,而是幫岳家在銀行做事,最大的可能反而是這位五弟,此時雖然看似對林家生意不感興趣,可是如果林家真的一旦出現大麻煩,他背靠東亞銀行,絕對是最有能力在第一時間憑藉岳家財勢完成鵲巢鳩佔的人。

    宋天耀乾脆的舍了林孝康,難道是因為背後還有林孝傑和他關聯?

    「嘶~」林孝和思索太久,手裡夾著的香菸不知不覺已經燒到盡頭,突然被煙蒂燙了下手指,把煙蒂掉到了地毯上,等他急忙撿起來時,名貴的羊絨地毯已經被燙出個小小的瑕疵,把煙蒂丟進茶几上的菸灰缸裡時,林孝和的雙眼恰好掃到了茶几下層擺放的一套玉石像棋子,看到那副棋子時,他目光一凝,終於知道自己心中的擔憂來自哪裡。

    宋天耀在股市內雖然擺開陣仗,但是卻並沒有急著出招,反而只是造勢,從約見怡和大班開出一億六千萬的價碼收購希振置業股票,再到拉升打壓股價,這些手段都只是想增加林家壓力,而並不是急著與林家刀兵相見。

    他一定是在施壓給林家的同時,另外在籌劃其他方面的招數,彼時雙管齊下,同時發動。

    象棋戰術中稱之為,雙馬飲泉!

    迴環進擊,左撲右殺!撲明殺暗,盤旋連環!

    如今看來,股市中的手段,只是宋天耀的左撲,而對方真正的右殺,則是在股市之外!

    林家如今除了股市之外,林孝和能想到的第一個紕漏,林逾靜母女。

    無論林逾靜是不是宋天耀要落的棋子,林孝和都準備先封住他這步棋,想到這裡,他開口朝從他走進客廳時,就安靜的從某個小臥室裡走出來,坐在角落小椅上打瞌睡的司機兼保鏢說道:

    「潤生,幫我去通知陳律師,讓他現在就來這裡見我,我有些事交代他去做。」

    話音剛落!還沒等司機開口答應。

    「鈴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突然在安靜的客廳裡驟然響起!

    讓林孝和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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