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2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8
第三四一章 不知道

    「廷哥,這是我好兄弟阿忠,當年我在九龍城寨偷來狗肉,都分他一隻狗腿,沒想到如今他在大馬混成了大富翁,今次回港探親,居然想起了我這個當年朋友,想讓我帶他來見廷哥你,說起來,阿忠當年也算是和字頭的人。」和安樂的老四九,只剩一條手臂,如今落魄到做報紙佬的蝦毛明,咧著缺了一顆門牙的嘴巴,對蘇文廷笑容燦爛的介紹著旁邊他帶來的大馬富商。

    蘇文廷打量了一下對面的阿忠,面色紅潤,西裝革履,此時坐在茶桌對面笑容內斂,看起來顯然是多年來養尊處優的富貴人物,比起帶他來見自己的蝦毛明,簡直天上地下一般。

    蘇文廷招手叫過自己的貼身小弟:

    「阿德,帶你蝦毛叔去買身新衣服,然後再送他來陪我飲茶,你們這些做小弟的,真是沒規矩,不懂敬老,蝦毛叔當初年輕時也為字頭出過力,如果上了年紀你們要記得多關照嘛。」

    他的小弟阿德馬上走過來,也不等蝦毛明願意與否,半攙半架把蝦毛明帶出了安樂茶樓的包廂,蘇文廷捻著串佛珠,拿起對方的名片看了一眼,對坐在對面的這位大馬富商似笑非笑的說道:「大馬來的孫志忠先生是吧?不知見我有什麼事?明人不講暗話,蝦毛明那種人只懂抽鴉片吹牛皮,還是讓他走遠些的好。」

    對面的孫志忠淡淡一笑:「蝦毛的確愛吹水,不過有句話到是真的,當年的確我同他一起偷雞摸狗,我也知他沒什麼用,可是我離開香港十多年,只找到他一個勉強還算是江湖人的朋友,不請他帶路,怎麼見蘇先生你。」

    「孫先生是做正行的,在大馬做橡膠園,水泥廠生意,怎麼想到來香港見我們這些不入流的江湖人?」蘇文廷自己動手捲了支紙煙,對孫志忠淡淡的問道。

    孫志忠哈哈一笑:「蘇先生,去過大馬未有?在那邊做橡膠園,水泥廠,錫礦三樣生意的中國人,比香港街上跑的狗都多,何況人家都是做了幾代橡膠園生意,我一個才過去十幾年的小角色怎麼同人家爭,勉強餬口而已,我離開香港之前,也算是半個江湖人,我是和六平的藍燈籠,也算是和字頭,不過這次回來,和六平招牌早就倒掉,不然我也不會來見你蘇先生,而且如果我真的做正行,也就不會再來香港,不再同香港字頭有瓜葛,當然是掛羊頭賣狗肉。」

    「哦?不知孫先生除了這兩樣生意,還做什麼行當?」蘇文廷把香菸叼在嘴裡側過臉看了眼孫志忠問道。

    「我四百畝的橡膠園裡,種著兩百畝鴉片,仲有一間加工廠,這次來香港,也是聽說香港的各個字頭現在仍然是開鴉片館,所以準備把鴉片提煉的海洛因賣來香港,而如今香港鴉片生意做的最好的,就是蘇先生的和安樂,說到這裡,蘇先生你該懂我的意思吧?」

    「你手裡有黃砒?」蘇文廷聽到這句話果然來了興致。

    黃砒就是孫志忠口中的海洛因別稱,香港最初只有清幫李裁法懂得提煉鴉片,開了幾處黃砒館子,比起傳統鴉片館,黃砒館簡直就是從菸鬼手裡搶錢,凡是吸過黃砒的菸鬼,對菸槍都再懶的去碰,拋家舍業,典妻賣房也要去黃砒館裡買幾包吸食。

    李裁法一死,他的嗎啡工廠最初先是被十四號搶了,可是負責嗎啡工廠的陳仲英與李裁法同時掛掉,十四號內部又不安穩,嗎啡工廠那些熟練工人趁亂全都跑掉,十四號的人又不懂怎麼提煉,所以搞到香港的黃砒館曇花一現,隨後因為沒有貨源又全都關門大吉。

    「我手裡不止有黃砒,我的工廠也能專門提煉黃砒,不瞞蘇先生,整個大馬新福州的黃砒,都由我供貨,現在我準備把貨賣來香港。」孫志忠說著話打開自己的公文包,從裡面取出一小袋黃砒,推到蘇文廷面前:「這就是我工廠的貨,蘇先生可以找個懂行的人驗驗貨,而且我也可以請和安樂幾位負責鴉片生意的大佬去大馬,到我的橡膠園裡參觀一下工廠和貨源,我知道和安樂在香港鴉片生意做的好,可是蘇先生和安樂堂卻不知道我孫志忠是不是吹牛皮,去大馬參觀一下,互相瞭解,也能證明我合作的誠意。」

    蘇文廷的確有些心動,和安樂能從一干和字頭社團中做大做強,就是當年和安樂大佬蛇王南幫林家銷售鴉片,到他蘇文廷做大時,也是靠幫日本人賣鴉片積累財富,如今香港鴉片館開的最多的也是和安樂,鴉片已經足夠暴利,但是蘇文廷卻知道,鴉片提煉出來的黃砒顯然利潤更高,如果自己堂口的鴉片館全都換成黃砒,足夠把全港其他字頭的鴉片館生意全都搶回來。

    這個大馬來的孫志忠,倒像是有誠意,自己的確可以考慮讓幾個心腹門人去大馬轉一轉,看看這個孫志忠是不是真的有工廠,能持續不斷為香港供貨,如果這個孫志忠的話是真的,那幾乎可以預見,和安樂幾乎一統香港鴉片館生意指日可待。

    ……

    「六叔出事了。」林孝和對林孝洽面無表情的說道:「應該沒有人知道我聯絡過六叔,可是宋天耀在澳門偏偏有了防備,六叔打電話給我,負責安排人做事的那個跟了他幾十年的阿聰已經自盡,宋天耀胸口中槍,生死不知,可是殺宋天耀的槍手卻被宋天耀的保鏢給活捉,很可能把所有事都推到六叔身上,而且宋天耀分明是將計就計引蛇出洞,故意在得知消息後,趁著澳門人心惶惶時去為窮人派米,那些槍手在他派米時出手殺他,不僅僅是仇殺那麼簡單,相反還在這種時候破壞了澳門秩序,槍殺了澳門商會工作人員,讓宋天耀成功站到道德高點,這一局如果不小心,很容易讓他趁機反咬。」

    林孝洽愣了一下,脫口說道:「我馬上安排人接六叔一家回香港。」

    「六叔那裡你不用擔心了,六叔已經自己吞了生鴉片。」林孝和眼神凌厲的掃向此時林孝洽與自己身邊的幾個保鏢,聲音中帶著慍怒:「最重要是宋天耀為什麼會有防備!你們先出去!」

    炳叔在內的林家幾個保鏢退了出去,林孝和看向有些失神的林孝洽:「二哥,查查林家有沒有內鬼,電話公司那裡是不是有宋天耀的朋友,接線時幫忙偷聽我們通話。」

    「六叔……六叔真的是自己吞了生鴉片?」林孝洽在聽到六叔林希元吞生鴉片自盡的消息後,頭腦嗡的一聲,此時顫著嗓音問道。

    林希元為林希振的鴉片生意忠心耿耿,奔波多年,從未有怨言,林希振能擺平各路江湖人物,林希元出力實多,就連林希振死後,有些私心的大夫人對林希元也是認可的,唯一稍有不滿的地方就是林希元在澳門低調偏安,沒有幫林希振復仇的意思。

    林孝和望向自己二哥,猶豫了片刻,輕聲說道:「不止六叔,五叔也一樣……」

    六叔林希元因為事情搞砸,為了保全林家不被牽扯,自己吞鴉片自盡還說得通,在澳門毫不知情的五叔林希申也吞了鴉片,林孝洽再蠢也聽出林孝和話外的意思:「你……」

    「宋天耀生死不知,可是現在六叔做事不乾淨,把事情搞大,我不能讓人抓到一絲機會趁機攀咬我們林家,本來是想讓六叔幫忙安排些生面孔低調做掉宋天耀,可是現在他自己暴露,就算是宋天耀死掉,澳門的羅保卻未死,不能給他這個機會,五叔六叔全都過世,他們就再難從這件事做文章,畢竟明面上,林家與五叔六叔已經分家多年,五叔六叔兩個人,換林家不被動,是值得的。」林孝和望向林孝洽,目光坦然。

    林孝洽揚起手準備給自己的三弟一記耳光!

    可是抬起卻又頹然落下,嘴唇抖動著,對林孝和低聲咆哮道:「你當外交官當昏頭了!五叔六叔不是你在談判桌上隨時可以捨棄的棋子,那是活生生林家的親人!你血是不是冷嘅!你怎麼對得起五叔六叔的家人!」

    口水幾乎都已經噴到林孝和的臉上。

    「你讓我怎麼做!六叔自己做事不小心,把他自己暴露,你想過沒有,整件事最壞的打算是宋天耀未死,又通過六叔這件事與羅保結識!如果六叔五叔不死,那兩個人馬上就能打蛇隨棍上,趁機咬上我們林家!羅保與賀家關係密切,賀家與盧家聯姻,羅保如果憑藉這次六叔的事動了對林家報復的心思,另外兩家多半也會出手,他們如今有身份未必站到台前赤膊上陣,但是還有個宋天耀!如果羅保,賀家,盧家三家合力,再有個表面上的執行人宋天耀,那時才是林家的危局,比起那種局面,死掉五叔六叔你現在仲覺得過分嗎?」林孝和聽到二哥說自己血冷,不甘示弱的朝林孝洽說道:「我是為了避免林家落入群而攻之的局面!一個林家,與五叔六叔兩個人比起來,我該怎麼選!你話知我!」

    「嘭!」林孝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林孝和的話,轉而憤怒的一腳踹翻旁邊的茶几,恨恨的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幾次,停下腳步:

    「五叔六叔去世,他們就不會抓住這件事做文章了?」

    林孝和摘下眼鏡,用手帕擦著鏡片上因為林孝洽激動而不小心噴濺的口水:

    「五叔六叔都去世,在澳門再怎麼抓,都抓不到藉口,就算羅保與未死的宋天耀見面,想與林家過招,也要重新回到香港,我已經讓阿森去聯繫怡和與匯豐,東亞,用地皮抵押,從匯豐和東亞兩間銀行暫時借錢出來,把怡和手裡的希振置業股票回購,這樣,無論股價是漲是跌,希振置業都牢牢握在林家手裡,宋天耀就算是請來財神也無濟於事。」

    林孝洽用頭輕輕碰了碰牆壁,不去看林孝和的臉,他往日總覺得自己打理家族生意最早,見過各種江湖手段,心腸也算是冷硬,可是今日才發現,同林孝和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個白痴。

    宋天耀會怎麼得知有人要殺他的消息?

    那個無頭的小差佬?自己只是讓人去同他說一聲,讓他自己選邊站,沒有透露過任何事情。

    如果真的是那個小差佬,林孝洽突然感覺手腳有些發涼,如果林孝和知道因為自己才可能導致消息走漏,會不會也讓自己同五叔六叔一樣的下場?

    如果在今日之前,林孝洽能肯定的說一句不可能,但是現在,他卻只能說不知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9
第三四二章  道謝

    「林希元死了?」宋天耀聽著黃六帶來的最新消息,有些失神的問道。

    從自己中槍,到聽到林希元死掉的消息,不超過一個半小時,有些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止林希元,不問江湖事多年的林希申也死了,澳門司警現在懷疑是仇殺。」黃六咬著根香菸,對宋天耀說道:「現在外面已經傳言,林希元的手下尋仇殺了商會工作人員,賀先生讓人做了林希元。還有一件事,賀先生的眼線說黑沙環碼頭有三個香港來的江湖人,是搭私船過來的,對船上陳五黑的手下自報家門是香港和字頭的人,三個人分別叫汗巾青,沙皮狗,豬油仔,陳五黑的人說,三人身上帶著短狗,並沒有藏的很隱秘,反而大方的藏在腰間,比大天二看起來還要囂張。」

    宋天耀聽著黃六帶來的消息只覺得頭腦有些發漲,林家安排槍手殺自己,結果自己才剛剛冒險將計就計,釣出背後指使的林希元,林希元就痛快死掉,這已經讓宋天耀感覺到意外,現在,又有三個香港江湖人攜帶槍械在這種時候跑來澳門?

    「幫我找張白紙,再找支鋼筆過來。」宋天耀從沙發上站起身,活動了兩下身體,對黃六說道。

    黃六轉身出了宋天耀休息的臥室,時間不長手裡拿著紙筆走回來,宋天耀接過來坐到臥室的書桌處,用鋼筆在紙上勾勾畫畫,先寫出林希元,蔣明聰,大天二,林孝則,林孝和,林孝洽,林孝森,林孝康,藍剛,羅保,宋天耀,汗巾青等等一系列名字,再好像枝蔓一樣在各個人名之間用事件鏈接。

    最初鏈接時很順利,可是推測到把林希元和藍剛兩個名字該連向林孝和,林孝洽,林孝則時,宋天耀卻卡住了,不知道該把林希元連到林孝和身上還是林孝洽身上,也不知道是林家哪個人聯繫了藍剛。

    判斷林家會對自己在澳門不利,宋天耀就是因為接到了藍剛的電話開始,在這個電話之前,宋天耀沒想到林家準備讓自己徹底死在澳門。

    換位思考一下,宋天耀覺得自己如果是林家決意在澳門徹底解決他宋天耀的策劃人,既然已經聯繫好林希元,絕對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聯絡藍剛,哪怕是不告訴藍剛任何消息,只是單純讓他站隊的話也不會去說。

    事實證明,就是藍剛因為被林家人接觸之後,又告訴了他宋天耀,才讓宋天耀逃過一劫,如果不是穿了防彈衣,胸口中的一槍,此時已經可以通知遠在香港的家屬把自己屍體接回去辦理喪事。

    聯絡林希元,再聯絡藍剛。

    這兩個點推算不通,林希元在澳門殺人,與遠在香港做差佬的藍剛完全關聯不上。

    暫時把這兩個關係拋開,宋天耀又開始望向紙上汗巾青那三個江湖人的名字,他們三人此時出現在澳門,與林希元,藍剛又有什麼可能存在的聯繫。

    三人帶著槍械來澳門?而且沒有把槍械刻意藏好,只是掖在腰間?

    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帶了傢伙?

    來澳門炫耀自己三人有槍,嫌他們自己命活的太長,準備來澳門打出個名堂?

    這三人宋天耀都聽過他們的名字,他們與自己都有些仇怨,汗巾青不用說,和洪順的雙花紅棍,在西貢碼頭差點被顏雄開槍打爆頭,沙皮狗,豬油仔是那個九龍十八虎的成員,九龍十八虎已經因為宋天耀的關係掛掉了四個,老鼠祥,柴花超,師爺譚,黑仔傑。

    他們得知自己來澳門,所以準備來澳門帶槍尋仇,殺了自己為四個結拜兄弟報仇?可是來報仇,也不該讓人知道他們帶了槍才對。

    在聯想藍剛電話裡問自己的那句,他一個小差佬,除了逼供,作偽證,栽贓陷害之外什麼都不懂做,林家找他有什麼用?

    宋天耀突然冒出一個可能,用鋼筆把藍剛與汗巾青三人的名字聯在一起。

    再把汗巾青三人連到自己的名字上,然後又把大天二的名字也聯到自己的名字上,宋天耀突然覺得有些看懂了,這三個江湖人過海澳門,不是真的要來殺人,恐怕是等自己被槍手殺死之後,主動承認是他們三人動手槍殺了自己!藍剛就是那個等他們承認之後,幫他們作偽證的小差佬!

    只要能讓大家都認定宋天耀死於三個香港人的江湖仇殺,就能幫大天二和林希元他們那條線洗清關係。

    這是兩條線,林希元找大天二殺自己是一條線,香港來江湖人做偽證自首是另外一條線,兩條線是並行沒有產生交集的。

    宋天耀把林希元的名字聯到林孝和名字上打了個問號,把汗巾青藍剛的名字聯到林孝和的名字上同樣打了個問號,再看這張紙上的線條,似乎已經能看出了些局面,但是又感覺不對,於是把汗巾青藍剛等人的那條線在林孝和名字上劃掉。

    這兩條線不該是林孝和一個人安排的,林孝和很明顯是要出其不意,沒道理畫蛇添足再搞藍剛汗巾青那條線。

    有沒有可能,林孝和或者林孝則林孝森只是吩咐林希元悄悄在澳門解決自己,但是把這個消息對自己這些兄弟們說了出來,而林孝洽或者其他林家兄弟私下覺得應該更穩妥些,避免林希元被追查,所以又準備臨時偽造一個江湖仇殺的局面幫林希元撇清關係?

    而林家安排林希元殺自己的那個人,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兄弟之中有人又畫蛇添足安排了一個偽造結局。

    宋天耀越想覺得這個可能性越大!

    吩咐林希元的那個人,心狠手辣,出招無形,結合自己在香港借不到錢這件事來看,很大可能是林孝和的吩咐,故意逼自己來澳門借錢,然後在澳門結果自己。

    而聯繫藍剛和汗巾青的這個林家人,家族觀念更強,自以為考慮的比林孝和更縝密,想著要幫林孝和林希元提前料理首尾,處理乾淨痕跡,這個人不是林家老大林孝則,就是林家老二林孝洽。

    只是這個人沒想到想的越多,做的越多,紕漏也就越大,好心辦壞事,藍剛的一個電話讓宋天耀提高了警惕,如果沒有這個電話,宋天耀現在已經下去賣鹹鴨蛋。

    宋天耀把手重重拍在這張紙上:「六哥,聯絡一艘船,我們準備回香港,等賀先生忙完我們再來,我要回去先向林家道個謝,多謝林家人的救命之恩!」

    「老闆,剛剛澳門經濟局局長,澳門鏡湖醫院慈善會顧問羅保博士打來電話,他得知老闆你在澳門出現動盪時第一時間代表香港樂施會向澳門幫民眾派米,幫助澳門政府穩定民眾情緒的消息後,稱讚你是港澳慈善先鋒,準備在綠坉別墅請你一起共進晚餐,代表澳門政府和澳門鏡湖醫院慈善會向你和香港樂施會表示謝意。」黃六聽到宋天耀的吩咐後從門外閃身進來,對宋天耀說道:「他還說,稍後會讓管家親自來送請柬,請你一定賞光。」

    澳門如今這種局面,羅保還有心情見自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9
第三四三章 多慮

    「拎先生,我無意質疑杜史威先生的職業素養和個人能力,也並不想冒犯他。」唐伯琦與林孝森對坐在林苑酒店頂層套房的落地窗前,眺望著著夜色下的香港。

    林孝森對唐伯琦笑笑,身後的侍應幫兩人從套房迷你酒吧處端來兩杯加了冰水的威士忌,林孝傑端起一杯遞給唐伯琦,隨後才說道:「我知道,杜史威先生也沒有認為你冒犯他,我請唐先生一起吃晚餐的原因,就是想聽你聊聊,你是怎麼認為宋天耀會惡意收購希振置業,以及對希振置業接下來如何應對?」

    唐伯琦不知道之前林家還對自己的警告無動於衷,為什麼一天之後就又約自己吃晚餐,是什麼讓林家改變了對他的看法,不過這並不影響唐伯琦對林孝森侃侃而談:

    「從宋天耀假髮工廠第一個月盈利開始,他就把錢放到股票市場,悄悄吸納股市流通的希振置業股票,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中希振置業這支地產類股票,不過現在能看得出來,宋天耀用近乎勒索的方式,搶到了十家工廠八個月的訂單,雖然截止到現在,宋天耀沒有對外公開任何收購建議,而且在所有圍觀的人看起來的確宋天耀與林家實力相差懸殊,但是股票市場是不會看表面的,股票市場是非常現實的存在,金錢是實力的唯一標準,宋天耀此時手上可調用的現金加上能從銀行借錢的資產,已經不比希振置業的市值差多少,按照今天的股價,希振置業1.12港幣每股,代表希振置業如今只價值不足一億港幣,如果是宋天耀沒有吸納股票之前的0.6—0.7港幣每股價格時,希振置業甚至只有四千萬港幣市值,是希振置業真的只價值四千萬嗎?哪怕隨便一個不懂經濟和股票的人,都不會相信,希振置業擁有大量地皮,物業,甚至整條整條的街道,怎麼可能只價值四千萬港幣?這就涉及到環境,局勢和希振置業發展方向的影響,宋天耀就是動了這個心思,他看好香港地產業的未來,而如今市值明顯被股票市場低估的希振置業,就是他的目標,趁低價時把希振置業拿到手,因為等地產業真正興起,他只會與林家的差距越來越大。」

    「我聽阿達說過你與宋天耀之前發生的事,假髮行業的那些事我也有所耳聞,你眼中的宋天耀,是個什麼樣的人?」林孝森對唐伯琦微笑著點點頭,又問了個問題。

    這個問題讓唐伯琦沒有和剛才一樣,馬上就滔滔不絕,而是陷入了沉默,足足四五分鐘之後,他才對林孝森有些艱難的開口,臉上掛著不自然的微笑: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當初他把我逼迫的撤回美國,但是事後我回想,發現自己對他的恨意還不如對我自己濃重,他不是個好人,但是也談不上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壞人,困難就在於,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動了貪念,而他不會提醒你,相反會站在你身邊看著你離貪念深淵越來越近,最後出手輕輕推你一把,你萬劫不復,他功成名就。而且他會讓你不自覺的輕視他,就像現在,我想林先生你也絕對不相信宋天耀他能買下希振置業,因為無論怎麼看,他都沒有這麼大的能量,當初我,我的堂叔堂弟,全都是輸在了輕敵上,當初我不斷提醒自己,不斷提醒堂叔堂弟,不能輕敵,但是人之常情,當我意識到自己擁有了假髮行業的大權之後,宋天耀已經被孤立龜縮,看起來隨時不堪一擊時……」

    唐伯琦停了一下,隨後又開口:「其實我現在說對他不能輕敵,他習慣示敵以弱,但是我覺得等我再一次同他交手,我不敢保證是不是還會犯相同的錯誤,宋天耀極其擅於借勢或者創造機會以小搏大,你不知道他的勢借自哪裡,上次假髮借勢是美國對中國大陸貿易的大環境和美國興起的麥卡錫主義,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香港假髮工廠主,不專心研究生產工藝,卻琢磨著用這種大環境陰掉行業所有人?沒人想的到,但是他就這樣出招,這就是我認識的宋天耀。如果林先生你問我該怎麼對付他,我只能說不知道,我的建議就是兩種。」

    「哪兩種。」林孝森不動聲色的問道。

    唐伯琦嘆了口氣:「第一,林家不斷增持希振置業的股份,提高股權比例,第二,利好消息也好,直接動作也好,持續推高希振置業的股價,加大宋天耀惡意收購的難度和成本,讓他自己知難而退,他手中現在只有6%左右的股票,把股價堆上去,讓他拋出股票賺一筆離場,香港股票市場漲跌幅沒有限制,斷他的念頭就要快,趕在他發力之前,逼他自己退場。」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下午時我見了希振置業其他的大股東,林家準備把他們手中的股票進行回購,完成交易之後,宋天耀應該就沒辦法在股票市場完成他那個蛇吞象的想法。」林孝森喝了一口威士忌說道:「謝謝唐先生賞光,我讓司機送你回住處。」

    他本來以為唐伯琦這個年輕人能說出些讓人耳目一亮的話來,可是聽來聽去,似乎也沒有什麼讓他感覺到眼前一亮的話題。

    林孝森已經知道了澳門的事,本來三哥林孝和乾淨利落想要讓宋天耀閉嘴,結果偏偏六叔一把年紀做事漏風,搞到現在林家有些氣氛緊張,當然不是緊張宋天耀這個小角色,而是緊張羅保那傢伙會通過這件事,與之前不可能有交集的宋天耀勾結到一起。

    今日下午,在得知消息之後,他已經走馬燈一般去見了東亞銀行,匯豐銀行,和怡和幾家持有希振置業股票的公司,已經有了初步接觸,兩日之內應該就足夠把怡和手裡的希振置業股票重新握到林家手中,只要控股權在握,就算此時希振置業估值過低,也不是宋天耀能窺覷的。

    唐伯琦朝門外走去時,卻早想著林孝森的話,林家準備回購大股東手裡的股票,如果大股東待價而沽呢?不過隨即唐伯琦就自嘲一笑,怡和與林家已經合作兩代,就算宋天耀想給出高價收購怡和手裡的希振置業股票,怡和必然也會先通知林家,給足林家轉圜的時間。

    自己實在是有些多慮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9
第三四四章  霸氣的師爺輝

    師爺輝的秘書海倫本名魏美嫻,今年二十六歲,身材高挑,樣貌標誌,香港大學高材生,人生的夢想是能去更高的角度看這個世界,目前最大的希望是老闆高明輝先生能像個老闆,最大的噩夢是她陪高明輝一起出差,就像現在這樣。

    走出日本羽田國際機場的高明輝就像個唯恐會迷路的超大號兒童,一手拎著旅行箱,另一手拽著魏美嫻的胳膊,似乎唯恐魏美嫻消失在人群中,把他自己丟下。

    老實說,魏美嫻之前未入職天明公司時,曾對秘書這個職業充滿幻想,在她看來,秘書是老闆的親信,更容易得到老闆信任,能陪老闆見識到更多高層次人士,汲取自己需要的社會學養分,充實自己的人生閱歷。

    但是自從她成為身邊這位高明輝先生的秘書之後,以上幻想已經全部破滅。

    其實最初見到高明輝時,魏美嫻一直好奇這位高老闆是不是哪個大家族少爺,被家裡打發出來自己學著做生意,因為高明輝出手非常大方,確定魏美嫻願意為天明公司工作後,馬上問清楚魏美嫻的住處,安排電話公司上門幫魏美嫻家裡安裝了電話,電話費用由天明公司支付,並且除了每月一百七十塊月薪之外,還有額外二十塊的車費補貼。

    當時魏美嫻只覺得高明輝實在是懂得關愛下屬,或者對自己這個異性美女是不是有什麼額外想法,所以對自己示好,後來才發現是自己自作多情,這位老闆為自己家裡安裝了電話之後,她就再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常常是剛剛下班回家,電話響起,召她回公司有急事,一個月下來,那二十塊車費補貼完全不夠……

    而且隨著跟隨高明輝時間稍久些,魏美嫻發現師爺輝也完全不大方,可以說是吝嗇無比,簡直是葛朗台一般的人物,比如現在,高明輝在旁邊望著人潮湧動的機場出口:「海倫啊,我們怎樣才能去新瀉縣?」

    「高先生,現在已經中午,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去找一間餐廳吃午餐,稍做休息,然後再從火車站出發前往新瀉縣。」魏美嫻望著機場外的計程車,嘴裡說道。

    師爺輝馬上愣了一下:「午餐?你在飛機上未食飯咩?」

    魏美嫻俏皮的朝上翻了翻眼睛,勉強擠出個笑容,側過臉朝師爺輝笑道:「是啊,我有些暈機,所以一直在睡覺。」

    訂機票本來該訂相鄰的兩個位置,師爺輝的位置靠窗,結果在香港啟德機場準備登機時,有個乘客揮舞著二十塊港幣,希望有人能換個靠窗的位置給他,師爺輝二話不說,為了二十塊港幣,就和她分開就坐。

    「冇關係,還好我留了很多,喂,飛機餐有雞腿飯,有蒜蓉蝦,有水果,仲有甜酒,乘務員讓我隨便食,我自己吃到肚皮都快爆,想了想機票那麼貴,所以我又帶了好……」師爺輝一邊說著話一邊準備去打開旅行箱。

    魏美嫻絕望的看向師爺輝:「高先生,我現在不餓,我們先去火車站好了。」

    「也好,坐上火車慢慢吃。」師爺輝停下動作,繼續拽住魏美嫻的手臂:「我們去火車站。」

    魏美嫻用日語攔下一輛計程車,帶著師爺輝朝東京站趕去,魏美嫻與師爺輝並作在後座上,側頭望著車窗外,欣賞沿路的日本本州島風景,不時向司機用簡單的日語請教一下東京的四季景色,而師爺輝則手裡拿著個筆記本,用鋼筆扭扭斜斜的在上面寫著字,剛寫一個橫,就停下一副埋頭苦思的模樣。

    魏美嫻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師爺輝的動作,高明輝的字跡連端正都談不上,只能說學過寫字,寫的最漂亮的字可能就是他的名字,因為天明公司的賬目單據需要他簽字。

    「老闆,你想寫什麼?我幫你。」看著師爺輝咬牙切齒卻又遲遲不下筆的樣子,魏美嫻開口問道。

    師爺輝搖搖頭,有些鬱悶的說道:「我在想,宋秘書呢般犀利的人,芸姐打電話給我,話他都搞到把生意全都抵押給銀行,那豈不是說把生意低價賣給了銀行,以後再想買回來,就要加利息?宋秘書很厲害嘅,他應該不會不知道銀行要收利息,哪怕只抵押一日,利息也要照付,需要錢早點說,同大家借一借嘛,什麼事要搞到這麼大鑊?」

    宋秘書,芸姐,芬嫂,秀兒,九紋龍是魏美嫻從師爺輝口中聽到提起最多的五個名字,而且按照先後順序,宋秘書被提及的最多,九紋龍提起的比其他四人稍少。

    魏美嫻見過婁鳳芸,芬嫂,秀兒,九紋龍,唯獨還沒有機會見過被自己老闆整天掛在嘴邊的宋天耀,老實說,見識到師爺輝之後,魏美嫻對能被師爺輝奉為神人的宋天耀已經沒什麼憧憬感,能被師爺輝這種吝嗇老闆崇敬的,多半要比師爺輝吝嗇百倍,才能被師爺輝當成學習的對象。

    「向銀行借錢不一定是遇到麻煩,有時候生意需要擴張需要現金時,也會向銀行借款,並不是所有人做生意都能同老闆你這麼犀利,同英國軍隊美國軍隊的關係搞到這麼好,動不動就能先收一半貨款或者全部貨款的。」魏美嫻對師爺輝解釋道,還不著痕跡的誇讚了一下師爺輝的能力與人脈。

    可惜媚眼拋給盲人,師爺輝完全沒聽出魏美嫻對自己的讚美,用鋼筆輕輕敲著自己的額頭,頗有些苦惱的說道:「芸姐會不會怪我?覺得天明公司明明有錢,卻又不肯拿出來給宋秘書。」

    「不是賬面上有錢,就代表那些錢就能隨便支用。」魏美嫻幫師爺輝把記事本和鋼筆取過來收好:「就像今日這樣,等到了新瀉縣,去過工廠如果談好合同,公司賬面上那些錢一大半可能就會歸工廠,你如果之前冒然拿那些錢去借給宋秘書,不夠付貨款,到時真正頭痛的會是你。」

    「不是借給宋秘書,是天明公司本來就是宋秘書嘅,我只是幫忙跑腿,他要用錢不需要同我打招呼,自己去拿都可以,算啦,等過幾日把貨款結清看看賬面上還剩下多少再聯繫宋秘書好啦……」師爺輝煩躁的扭回頭望向窗外,忽然看到一排兒童正排隊在大人的帶領下沿著路邊向前走。

    「這裡是東京,我記得東京有個津……津……」師爺輝想說一個日本單詞,可是卻卡在發音上。

    旁邊的魏美嫻用日語說道:「津井孤兒院。」

    計程車司機已經知道這兩個乘客是中國人,加之他可能具有一些右翼思想,此時聽到魏美嫻用日語說津井孤兒院,理所當然的望著後視鏡裡的兩人,插嘴問了一句:「你們兩位是特意來東京準備向孤兒院捐款,對中國抵抗日本大東亞共榮聖戰表示悔意?我見過其他的……」

    師爺輝聽不懂司機說什麼,但是魏美嫻臉色卻一下變的有些難看,用漢語對師爺輝說道:

    「司機問我們是不是準備去孤兒院捐款,為中國抵抗破壞日本的大東亞共榮聖戰感到後悔。」

    這句話說完,魏美嫻就看到師爺輝兩隻眼睛瞪了起來,怒氣衝衝的瞪向司機,說出了她認識師爺輝以來,這位老闆說出的最霸氣一番話:

    「告訴日本佬,東京,大阪十七家孤兒院,吃的全都是我師爺輝賣給美國軍隊的糧食!我來日本不是為了捐款養大這些小日本佬!我來日本是為了賺你們這些日本佬的錢!我買日本佬的布料,加工成衣服,再賣回給在日本的美國軍隊,美國軍隊最後付給我的,全部由你哋這些日本佬的錢!蒲你阿姆!大東亞共榮聖戰?吔屎啦!再多話,我寧可錢都不賺,餓死那些日本鬼子的孽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09
第三四五章 慢藏誨盜,冶容誨淫

    「羅保博士,晚上好,感謝您的邀請。」宋天耀主動朝羅保伸出手,謙遜的開口問候。

    羅保與宋天耀的手握在一起,用有些灰藍色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宋天耀,熟練的用漢語說道:「宋先生非常年輕,後生可畏。」

    「在羅保博士面前,我可不敢被稱為宋先生,如果羅保博士不覺得我唐突失禮的話,可以稱呼我阿耀,很多長輩都如此稱呼我。」宋天耀對羅保笑著說道。

    羅保邀請宋天耀共進晚餐,並沒有安排其他陪客,而且也沒有大擺宴席,而是把待客地點設在了後花園,正值盛夏,這處花園內綠草如茵,綠葉圓潤,還引了一條活水在花園蜿蜒穿過,水旁兩顆被園丁精緻修剪過的垂柳下,擺放著一張餐桌兩張座椅,只看這種佈置,就讓宋天耀感覺暑氣消了幾分。

    羅保穿著很隨意,普通的襯衫西褲,襯衫也沒有系領帶,松著釘扣,臉色紅潤,聲音洪亮,對宋天耀稱呼他羅保博士而不是羅保局長或者羅保先生,他感到非常滿意。

    羅保擁有葡萄牙里斯本大學的名譽博士學位,是這所葡萄牙大學對羅保為澳門社會,經濟等領域做出的突出貢獻一種表彰和認可。

    兩個人坐到餐桌前後,羅保一邊把餐巾摺疊鋪放在膝蓋上,一邊對對面的宋天耀說道:

    「香港樂施會,我聽他們說起過,是一個香港新興起的慈善機構?它發展怎麼樣?」

    「欣欣向榮,正努力壯大。」宋天耀調整了一下座椅,對羅保說道:「當然,比起羅保博士和賀賢先生在澳門做出的慈善貢獻,香港樂施會如今那些成就完全不值一提。」

    旁邊穿著廚師裝的廚師,戴著雪白手套的侍者開始為兩人上菜,冷盤是淋了檸檬汁的肥嫩生蚝和煙燻魚肉,侍者幫兩人倒了一杯香檳酒,宋天耀舉起酒杯,朝對面的羅保禮貌的說道:「謝謝您的款待。」

    「不客氣。」羅保喝了一口香檳酒,叉起一塊魚肉朝嘴裡送去,但是眼睛始終盯著宋天耀,等食物嚥下去之後,他才開口說道:

    「今天,我聽說阿耀你在做慈善,為青洲區居民派米時遇到了很嚴重的意外。」

    「有個澳門商會幫忙來進行派米的工作人員被槍殺了。」宋天耀對羅保說道。

    羅保輕輕點點頭,語氣輕鬆的繼續問道:「我還聽說,阿耀與香港的林家似乎有些小矛盾?」

    主菜還沒上,羅保就先直入主題?宋天耀有些好奇似乎對整件事有些過於亢奮。

    宋天耀把手裡的餐具放下,擦了擦嘴角對羅保說道:「的確有些矛盾,而且是比較複雜的多重矛盾。」

    「你也該知道,我同林家多年前的矛盾?」羅保把聲音放低,似乎有些唏噓。

    當年他最多比此時對面的宋天耀大幾歲,正值風華正茂,與面前的年輕人一樣對未來充滿野心,覺得整座城市都能被自己掌握,然後,一切都被林希振那個鴉片販子搞到身敗名裂。

    他如今已經垂垂老矣,他可以懺悔所有的罪,對傷害過自己的人表示寬容,林家除外,林家不止傷害過他,而改變了他的後續人生,如果沒有林希振毀了他的名譽,他不該一把年紀仍然只是個澳門經濟局局長,對此,羅保堅信。

    宋天耀輕聲說道:「我聽說過。」

    「雖然賢哥沒有對我說起你,但是我知道,如果沒有爆發關閘事件,他會把你介紹給我,對吧?」羅保自己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繼續說下去:「不用否認或者承認,我知道這種情況下,賢哥的確不方便把你介紹給我,不過我倒是知道你之後,來了興趣,尤其是聽說你去青洲區派米的那件事之後,你肯定不單單只是可憐那些窮人。」

    「我以為靠自己這魚餌能釣到條大魚,不過林家比我想像的更迅速,羅保博士你該已經知道,林希元林希申兩個人已經死於司警認定的仇殺。」宋天耀抿了抿嘴唇,苦笑了一下:「最終我一無所獲。」

    「不不不,不要急著否定自己,你釣到了我這條大魚,我不知道你心中是否想過要靠去青洲派米將計就計引出對方這件事來吸引我的注意力,不過你做到了,不然你也不會今晚和我坐在一起吃晚餐。」羅保望向宋天耀,表情平靜的說道:「說說你的計畫,阿耀,看看我能為你這種年輕人做點什麼?」

    宋天耀猶豫了一下,瞥了一眼遠處的黃六,收回目光望向面前似乎態度過於爽快的羅保:「羅保博士,恕我直言,你想要什麼?」

    「是我的態度讓你懷疑?」羅保笑了起來:「沒關係,很正常,澳門很多人在得到我幫助時都和你一樣的反應,他們和你一樣覺得我這種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說動?你問我想要什麼?」

    羅保把杯中的香檳酒一飲而盡,望向宋天耀,佈滿皺紋的面容在夕陽下棱角分明,冷硬如岩:

    「我不喜歡林家,想找個年輕人,像林希振當年關照年輕的我一樣,關照一下林家。」

    「不止是你,羅保博士,其他人呢?」宋天耀之前沒得到羅保的點頭之前,心中非常平靜,可是現在這個白髮老頭真的答應幫他之後,宋天耀心中反而有些忐忑。

    看似合縱連橫,實際上他宋天耀等於是羅保對林家的那把刀,刀是沒有決定權的。

    羅保慢慢吐出一口氣:「賀家?」

    「還有與賀家聯姻的盧家。」宋天耀補充了一句。

    廚師送上了主菜,是淋了一層醬汁的小牛排,羅保切了一塊牛肉送進嘴裡:「不如說說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鵝頭山那座荒山,這是最基本的。」宋天耀對羅保坦然開口。

    羅保對牛肉的口感似乎很滿意,對著牛排輕輕點頭,然後才抬頭對宋天耀笑道:「阿耀,你是個年輕人,我對年輕人充滿好感,不過有時候年輕人容易犯些小錯誤,比如考慮問題仍然不夠全面,其實你該自己先考慮一下我們會需要什麼?我什麼都不需要,我就想看到林家的結局,至於賀家,你該注意到,賀家這些年沒有擴張發展,在香港的影響力逐漸下降,那是因為賀家不看好香港的未來,賀家現在擁有幾家大報館,甚至與我合作創辦澳門電台,等於是英國人的傳聲筒,他們對地皮樓宇沒有興趣,如果真有一天香港發生戰爭,地皮可搬不去倫敦,至於盧家,他們不需要錢,他們需要的是名望,無論香港未來是英國人作主還是中國人作主,極高的民眾名望都能保證盧家的地位,所以現在你明白了?如果他們肯幫忙,需要什麼?」

    「賀家需要金錢,盧家需要聲望,羅保博士你需要結果。」宋天耀低下頭有些失禮的取出香菸叼了一支點燃,一兩分鐘之後才抬起頭,對羅保肯定的說道:「很困難,不過我能做到。」

    羅保哈的一聲笑了起來,又倒了一杯香檳酒,與宋天耀示意道:「能不畏子彈去做慈善的年輕人,我當然相信這種事難不住你,小子,年輕真好,知道嗎,當年澳督夫婦就是用與今晚一模一樣的食物來招待我,吃起來味道很鮮美對吧?可是二十年來,我再也找不到那一次晚餐時的鮮美口感,知道為什麼嗎?」

    宋天耀切了一塊小牛肉送進嘴裡:「因為你辜負了對方的信任。」

    羅保認真的點點頭:「我想,你如果辜負了今晚我的信任,比我當年的下場可能會更糟糕。」

    宋天耀把食物吃下去,握住刀叉看向羅保,不動聲色的說道:「林家當年,與如今其實沒有不同,仍然犯著相同的錯誤,中國有句話,慢藏誨盜,冶容誨淫,就是說林家這種人,他們都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怎麼會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10
第三四六章 打水圍

    「去隆福新街打水圍?」黃六疑惑的看向宋天耀,又抬頭看看窗外夜空:「真的?」

    宋天耀沒有重複自己剛才交代給黃六的話,而是已經撥通了羅轉坤的電話號碼,對著電話裡說道:「已經談妥了,安排兆豐貿易準備增發新股,增發四千八百萬股,募集兩千七百萬港幣,澳門這邊到時會有人全部吃進,籌到錢後按照時價把希振置業6%分持的股票轉售到兆豐貿易手上。」

    「知道了,宋先生。」電話對面的羅轉坤聲音中有些藏不住的亢奮:「明天我馬上安排增發新股的事宜。」

    兆豐貿易是宋天耀讓他提前備下的一個殼公司,是1948年在香港證券交易所上市的一家貿易公司,主要是靠做本地與香港的貿易生意,這種上市的貿易公司在交易所裡掛著很多,禁運令頒布之後,主做內地生意的香港貿易公司大部分都關門大吉,紛紛宣告破產,一部分僥倖還存在的也都淪為垃圾股,兆豐貿易就是其中之一,宋天耀只用了兩百七十萬港幣就收購了這間上市公司大股東手裡70%的股票,只不過暫時還沒有幫兆豐貿易更名。

    只要對外發佈兆豐貿易持有希振置業6%股份的公告,就算不表明收購希振置業的意向,也已經足夠讓其他股民激動出手,股價迅速上漲,而增發新股有人包銷,則更等於告訴那些人,這是宋天耀為進一步收購希振置業做的前期準備,籌集好大量資金開始強行收購。

    那些上海人也好,本地有興趣炒股的人也好,都會為此而亢奮,準備吃進股票等股價飆升,只要宋天耀在這裡把架勢擺足,羅轉坤彷彿已經看到無數上海人朝他揮舞著鈔票要求開戶炒股的畫面。

    宋天耀握著聽筒笑笑:「我猜林家現在應該正想著把怡和手裡那些股票拿回去,我們要幫怡和把股票賣個好價錢,匯豐那裡的消息你要一直盯緊,多與包約翰通電話,那傢伙在匯豐內消息靈通,除了林家在匯豐抵押貸款的消息之外,還要關注一下他們在中國大陸的消息,匯豐在中國大陸的十幾家分行都處於業務停滯狀態,只出不進,太古,怡和都已經先後召開股東大會,表明態度,只有匯豐的摩爾斯還抱著與中國大陸做生意打交道的希望,他扛不了多久了,等到匯豐壯士斷腕時,在中國大陸損失的那一大筆財富,匯豐必然需要香港這裡有人替他們支付。」

    「我一直注意著,包約翰先生,沈弼先生,我們三人剛剛才一起吃過晚餐。」羅轉坤在電話裡說道。

    「很好,就這樣,辛苦了。」宋天耀說完掛斷了電話。

    黃六還在旁邊懷疑的看向宋天耀:「老闆,真的去隆福新街打水圍?」

    隆福新街最著名的就是街道兩旁的各類妓寨,香港禁娼之後,澳門隆福新街就是港澳真正的尋歡聖地,不止澳門本地人,外來客來澳門,大多也都會去隆福新街見識一下澳門風月。

    所謂打水圍,與上海灘流行的打茶圍大同小異,是隆福新街特有的規矩,澳門有大小妓院一百三十餘家,在冊妓女兩千餘人,唯獨隆福新街大寨二十三家有打水圍的規矩,這二十三家妓寨,並不是客人口袋裡揣足了鈔票,進去選了女人就能進房間顛鸞倒鳳。

    客人進了這些高檔妓寨可以先點一名小娘來作陪喝茶聽曲,期間女人只陪坐著打情罵俏,喝茶聽曲,不陪客人上床,如果想要留宿,不止要看客人金錢多寡,也要看女人願意與否。

    換成他自己老子黃森說要去打水圍,黃六都信,唯獨宋天耀說要去隆福新街打水圍,黃六很懷疑,自己這位老闆說的好聽些不貪女色,說的難聽些,黃六懷疑自己老闆是不是身有隱疾。

    宋天耀身邊大大小小女人也有六七個,每晚睡一個都能睡足一週,可是他一週七晚倒是有六晚獨自入睡。

    而且自己老闆宋天耀從來怕麻煩,怎麼可能會去那種整晚因為爭風吃醋能打到雙方因為一個女人糾結百十人廝殺的場所?

    「晚上羅保博士請吃飯,沒辦法向伯父同權哥以及今日幫忙出力的那些叔伯表示謝意,所以讓伯父幫忙在隆福新街安排了一處酒局,我過去陪他們飲兩杯道謝。」宋天耀對黃六說道:「怎麼,我就不能飲花酒?」

    黃六轉身想去開門,不過轉過去又轉回來,看向宋天耀:「老闆,你是不是講,你要帶我老子去妓院飲花酒?仲讓我站在你背後看他摟著姑娘尋開心?」

    「不會。」宋天耀朝著黃六笑了起來。

    黃六鬆了一口氣:「還好,不然想想真的很尷尬,我老子坐在酒桌前摟著個女人,我做兒子的在旁邊立住……」

    「我幫六哥你也點一個姑娘陪著好了。」宋天耀對黃六笑著說道:「怎麼會有你想的那麼不堪,是權哥在那裡有個相好的粉頭,所以選在那裡,也算幫粉頭捧捧場,你以為我請你父子開無遮大會啊?你腦子裡整日想乜鬼?」

    黃六咧嘴一笑:「那裡價格很高,我又未去嫖過,只知道打水圍飲花酒就是去那裡嫖,但是怎麼嫖我就不清楚。」

    「張嘴閉嘴就是嫖,等返香港,讓熊嫂介紹工廠女工給你認識,免得你出去嫖生花柳。」宋天耀拿起香菸準備朝門外走去。

    其實宋天耀很想躺床上睡覺,胸口中了一槍到現在還在隱約作痛,應該好好休息調養,可是黃森,李權兩人今天幫忙,自己如果不表示一下謝意,很容易給兩人留下年輕人不懂人情的印象。

    黃森還好,有黃六在,關係還算親近,但是李權這種江湖人,宋天耀儘量不想給對方留下壞印象,免得對方心中留下芥蒂,日後找自己麻煩。

    李權,花名過河卒,但是並不是真的就只是個小卒,恰恰相反,在香港,澳門的江湖上,非常有名氣,無論是國民黨潰兵組成的陸上悍匪,海上大天二,還是港澳兩地的江湖人士,提起李權的名字,都要先給三分薄面。

    賀賢之所以與李權結拜做兄弟,就是賀賢還未真正做大之前,澳門賭王馮老榕被一班悍匪綁架,要價九百萬港幣,馮家讓賀賢幫忙營救,賀賢通過五夫人程瓊的伶人朋友,找到了李權面前,李權出面,最終把九百萬談成五十萬,讓綁匪放人。

    賀賢憑藉這次綁架案聲名大振,而之前在江湖上默默無聞的李權,也因此而成為了港澳江湖人士口中的傳奇人物。

    大家都很好奇連港澳各個江湖字頭都查不到綁匪下落,得不到讓這群來歷不明的綁匪鬆口降價的機會,李權是怎麼做到的,後來通過賀賢和馮老榕的口,港澳一帶江湖人才知道,原來其貌不揚的李權,是曾擊斃日本海軍大將大角岑生的國民黨挺進第三縱隊司令袁帶的貼身警衛員。

    海上的大天二,陸上的悍匪,幾乎全都是國民黨潰兵,這些潰兵對江湖人士完全不買賬,可是李權的賬,他們卻不敢不買,別人怕他們,李權不怕。

    綁架案之後,賀賢與李權結拜做了兄弟,馮老榕讓兒子認了李權做乾爹,從那開始,兩人的生意再也沒有潰兵悍匪敢來找麻煩。

    江湖上還有一種傳言,說馮老榕被綁架,其實就是李權主使,並不是為了錢,而是通過這件事告訴港澳的江湖人士他的能量。

    宋天耀不關心李權是不是參與策劃綁架過馮老榕,他只知道,李權是能讓賀賢與馮老榕都當成兄弟的人物,這種人,最好能當成朋友就別當成對頭,不然馮老榕是澳門黑幫大佬有怎麼樣,還不是被人切掉了一隻耳朵?

    自己現在對上林家已經夠累,實在不想因為飲幾杯花酒這種可有可無的小事就再多添些不安分因素。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10
第三四七章 提醒

    林孝康在養和醫院裡,幾乎是在九紋龍,齊瑋文,孟菀青等人的圍觀下匆匆看望過林逾靜和馮允之,經過醫院走廊時,還看到了坐在排椅上閉目養神,換了一身普通汗衫,如同遲暮老人的炳叔,同炳叔打了個招呼之後,林孝康走到停車場準備開車離開。

    剛進停車場,林孝康的腳步就停住,因為二哥林孝洽正靠在車頭處望著某處出神,聽到林孝康的腳步聲,林孝洽回過神來,露出個微笑,朝林孝康招招手。

    林孝康有些畏縮的走過去,立在林孝洽面前叫了一聲二哥。

    「打你的耳光,還痛不痛?」林孝洽伸手輕輕碰了一下林孝康的臉,林孝康輕輕吸了一口冷氣,把頭朝旁邊稍稍偏了一下,有些畏縮的說道:「不痛。」

    林孝洽從車頭前直起身,抬頭望了一下頭頂夜空,對林孝康說道:「打你是二哥不對,不過你做錯事,如果不教你,以後會錯的更多,我打你一耳光,總比你被別人打更重要好,上車,陪二哥去兜兜風。」

    「我剛剛看到炳叔在走廊裡打瞌睡。」林孝康看到林孝洽獨自一人,這才想起自己二哥多年的司機兼保鏢炳叔剛剛就在醫院走廊裡打瞌睡,於是對林孝洽開口問道。

    林孝洽拉開車門上車:「我讓炳叔在醫院裡替我探望一下阿靜。」

    等林孝康也坐上來之後,林孝洽發動汽車,車開出養和醫院,一直開到了港島東區碼頭,天已經徹底黑下來,碼頭上也沒了白天時的熱鬧喧囂,林孝洽帶著林孝康一直走到碼頭一處小棧橋上才停下來,迎著大海深深吸了一口咸腥的空氣,這才扭回頭對不解的林孝康的說道:

    「我打你,你恨不恨我?我讓你丟了汽水工廠的位置,你恨不恨我?」

    「二哥,你怎麼了?」林孝康並沒有違心的去說不恨,而是低頭自嘲一笑,隨後反問道。

    說心中沒有恨和惱是假的,對自己二哥,林孝康也無所謂去假惺惺說不恨。

    在林孝康的印象中,二哥林孝洽很少與其他兄弟談心聊天,大多數時候,林孝洽都是林家幾兄弟中最沉默寡言的那一個,大家坐在一起閒聊時,林孝洽很少會開口,至於私下兩兄弟的接觸,之前更是好像沒有過。

    林孝洽對林孝康笑笑:「澳門五叔六叔的消息你聽到未有?」

    「聽到,五叔六叔被人尋仇過身,大哥得到消息後,馬上安排人送去十萬塊做帛金,五哥和阿傑兩個代替我們過去參加葬禮。」林孝康疑惑的說道。

    他不明白林孝洽提起五叔六叔是做什麼,五叔六叔已經很多年沒有與他們來往,雖然同屬林家,但是分隔香港澳門,大家平日各行各事,就連五叔六叔的子女們,與林孝康他們這些堂兄弟也沒什麼交集,聽到兩人去世的消息,林孝康甚至都沒有什麼難過傷感的心情。

    「阿康,你讀過書,留過學,懂的事情比二哥多很多,你努力在家中討好大夫人,大家都懂你的心思,林家這一代十幾個兄弟姐妹,只有你同阿靜最苦,不過你比阿靜聰明,懂得自己去爭取,不會同阿靜一樣逆來順受,我不知道你心中對大夫人有沒有不滿,對你三哥,四哥有沒有不滿,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心中實在有不爽,就故意找二哥的麻煩,我如今不中用了,同我吵,大夫人也好,阿和,阿森也好,最多痛罵你一頓,你記住呀,一定要把自己那些對其他人不滿的心思收起來,不好被別人知道,知不知道?林家幾兄弟,我最擔心就是你。」林孝洽定定的看著林孝康幾分鐘之後,才認真的說道。

    林孝康滿臉不解:「二哥,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到底怎麼了?」

    「冇事,年紀大了變得囉嗦,自己都不知說些什麼,可能是因為打了你,心中過意不去。」林孝洽走過來拍拍林孝康的肩膀:「走吧,吹過風感覺好多了,回去了。」

    林孝康與林孝洽互相勾著肩膀朝原路走回去,嘴裡笑著回應道:「二哥,二嫂有沒有嫌棄你很囉嗦?我記得小時候,五哥搶我的冰糕,你就走過來幫我教訓他,哇,那時我就想講,二哥你真是很囉嗦,你應該先把冰糕搶回來給我嘛,可是偏偏你就一直在那裡講啊講啊,講到五哥手裡拿著的冰糕都化成水,我同五哥都冇的食。」

    兩個人在碼頭上吹風閒聊了一會兒,林孝洽開車把林孝康又送回了養和醫院停車場,林孝康揮手目送林孝洽離開之後,自己才回到停車場的汽車駕駛席上,等坐上駕駛席車門關閉之後,握著方向盤的兩隻手就開始不自覺的顫抖。

    林孝洽可能擔心他是白痴,把話說的很露骨,可是他林孝康並不是白痴,林孝洽今晚突然找到他,對他講這些話,林孝康明白,二哥是為了他好,而且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提醒他,讓他自己小心些。

    他從林孝洽的話中猜到了,五叔六叔的死,一定不是江湖仇殺,不然林孝洽不會失常的問了他一句。

    在澳門的五叔六叔,當年對林家忠心耿耿,哪怕多年沒有來往,林孝康也一直都知道。

    五叔六叔是被林家除掉了?

    兩個一把年紀的老人,早已經對林家沒有了威脅?為什麼大夫人或者三哥要讓他們徹底閉嘴?

    二哥林孝洽是提醒他,心中對大夫人,三哥林孝和等人不滿最好,如果有,也永遠不要表露出來,實在心中鬱悶,可以與二哥林孝洽找個由頭吵一架,不要搞到最後好像五叔六叔一樣。

    林孝康不知道自己對大夫人有沒有不滿,他只知道林逾靜已經處境淒慘,自己不能再同這個同母姐姐一樣的下場,如果是那種下場,他寧願去死。

    林孝洽把他身邊最信任的炳叔留在了病房外,是他知道了什麼消息嗎?五叔六叔閉嘴之後,難道大夫人或者三哥連靜姐母女都不準備放過?

    林孝康本來有些微顫的雙手用力握緊方向盤,發動汽車,開著汽車駛出了停車場。

    前路一片漆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10
第三四八章 大夫人

    林家大宅內,林孝和正親自送為自己母親定期檢查的英籍保健醫生朗尼出門。

    「醫生,我母親的身體沒問題吧?」林孝和微笑著陪朗尼一起走過前院的草坪,朝著外面的停車場走去。

    朗尼用英語說道:「老夫人的身體還算正常,不過你真的該勸勸她,讓她少吸些香菸,從這次檢查來看,我能肯定老夫人沒有減少每天吸食的香菸數量。」

    「她吃的那些藥品和保健品,你都化驗過?」林孝和不動聲色的問道。

    「沒問題,我都拿過樣品回去做過檢查,全都是正常可以服用的,不會對老夫人的身體造成損傷。」朗尼對林孝和肯定的說道:「不是各種保健藥品和補品吃太多的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該讓老夫人戒菸。」

    林孝和對朗尼笑笑:「謝謝你,醫生,這次換我來親自監督她,老人年紀大了,脾氣反而向小孩子一樣,不是很聽人勸。」

    「我先告辭,林先生。」朗尼轉身上了自己的汽車離開。

    林孝和送走醫生回到大宅的後廳時,如今已經七十二歲,白髮蒼蒼,但是保養的仍然鶴髮童顏,面容紅潤的林家老夫人洪蘭芳正沉著臉對幾個下人生氣:

    「我一把年紀,煙都不能食?不要被鬼佬醫生同阿和嚇到,我身體無事,咳咳……去,拿支菸來給我。」

    下人們都不敢說話,只有坐在洪蘭芳旁邊的林孝則生母,如今也已經六十七歲的林希振妾侍鄭瑞蓮正好聲好氣的哄著洪蘭芳:

    「大姐,醫生也講了,常吃煙對身體不好,我讓他們幫你拿水煙袋來……」

    「吃水煙袋有什麼味道……」洪蘭芳悶悶不樂的看著面前低著頭不語的下人:「早晚把你們都換掉,兒子們不聽我的話,現在連你們一個個也都不聽我的話,還是只有阿森最好,阿森回來沒有。」

    「母親。」林孝和從外面走進來,臉上堆出笑容,坐到自己母親旁邊:「阿森還在忙,找他做什麼?他能做的我也能幫您?」

    洪蘭芳扭過臉去:「你不行,阿森忙,阿康也可以,阿康呢?阿康呢?」

    林孝和輕輕抓起自己母親的手,握在自己身前:「阿康也在忙,你這麼多兒子,就只找阿森同阿康?我們幾個可是會吃醋嘅。」

    看到自己母親不理自己,林孝和把眼睛望向旁邊的鄭瑞蓮,鄭瑞蓮笑著拍拍洪蘭芳的後背,好像哄孩子一樣說道:「大姐,阿和說他要吃醋啦。」

    「不理他,整日就是他同阿則兩個,在我耳邊嘮叨讓我戒菸。」洪蘭芳不理林孝和,但是卻和顏悅色的對鄭瑞蓮說道。

    洪蘭芳是潮商人家的大家閨秀,一輩子心高氣傲,手腕強硬,林希振年輕時也是風流人物,在家中有一妻三妾,風月場上也有幾個紅顏知己的人物,這些女人加起來,全都被洪蘭芳收拾的伏首貼耳。

    而如今身邊這個鄭瑞蓮則是最讓她滿意的其中一個,鄭瑞蓮自從跟了林希振之後,懂得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不會持寵而嬌,林家的長子林孝則就是鄭瑞蓮生下來的,鄭瑞蓮在懷孕之後,沒有先通知林希振,而是先找到洪蘭芳,詢問洪蘭芳是不是要把孩子拿掉,畢竟林家的大房夫人洪蘭芳還沒有子嗣,她一個妾侍卻先有了子女,容易讓大夫人心生芥蒂。

    而林孝則出生之後,洪蘭芳把他抱到自己身前養育,鄭瑞蓮也完全沒有任何不情願,就是鄭瑞蓮這種乖巧的態度,讓洪蘭芳幾乎從沒有與鄭瑞蓮有過不睦。

    丈夫林希振死後,其他兩個妾侍,其中林逾靜,林孝康的母親早早被趕出林家,另一個林孝傑林孝達的生母,則如今住在大宅後院一處小小禪房裡,對世事家事都不聞不問,倒是只有鄭瑞蓮這些年一直陪在洪蘭芳身邊,一如當年。

    「阿和,醫生把那些藥品補品什麼的都驗看過沒有?」看到洪蘭芳似乎同林孝和擺小孩子脾氣,鄭瑞蓮只能自己在旁邊對林孝和問道。

    林孝和對這位姨母也頗為敬重,聽對方問話,禮貌的說道:「醫生說不關藥品補品的事,歸根到底,都是母親她煙吸的太多,年紀也太大,身體機能不比從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戒菸。」

    「沒問題就好,大姐,我去幫你倒水,你把阿森阿洽他們幫你買來的那些補藥繼續吃。」鄭瑞蓮說著話,慢慢站起身,在下人的攙扶下準備親自去幫洪蘭芳倒水。

    洪蘭芳開口說道:「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好了,你早些休息。」

    「不礙事,你都把他們嚇到軟手軟腳,我怕他們心中害怕打翻水瓶。」鄭瑞蓮說著話朝外走去,臨出門之前還扭頭朝林孝和笑笑,示意對方好好哄哄洪蘭芳。

    林孝和等鄭瑞蓮離開之後,朝房間裡的下人擺擺手,把對方也都趕出去,這才對自己母親說道:

    「五叔六叔那裡……」

    洪蘭芳扭著臉沒有去看自己兒子,可是耳朵卻一直聽著,此時聽到林孝和說起林希元林希申,淡淡的截斷林孝和的話頭:

    「我已經知道了,那就是命,讓他們幫你死鬼老豆報仇,他們不肯,交代他們做一點點事又做不好……咳咳……咳咳」

    「二哥知道了之後,很生氣。」林孝和苦笑了一下,輕輕拍著母親的後背,等對方的咳嗽聲停下,才繼續說道:「看二哥的表情,我自己也忍不住想,到底有沒有做錯,這件事分明是林家有內鬼報信給對方,不然五叔不會出問題。知道這件事的,就只有我們幾個……」

    「那你覺得是誰?」洪蘭芳轉過臉望向林孝和,臉上哪裡還有之前的不滿,眼神明亮,不見老態。

    林孝和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已經安排人去慢慢查,總會查出來。」

    「我就不該當初心軟,給他們希望,讓他們一個個如今長大了之後,有些異樣心思。」洪蘭芳淡淡的說了一句,自己端起參茶喝了一口。

    外面,鄭瑞蓮已經端著水和藥品走了進來,親自遞給洪蘭芳:「大姐,該吃藥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11
第三四九章 馬來亞教父傳奇

    「蘇先生,我聽說銀飾闢邪,玉石鎮宅,黃金旺運,桃木吉祥,你這尊龍龜,金銀玉木四種材質居然齊備,難怪你一生行走江湖都如履平地,遇難呈祥。」一身黑色中山裝的廖敬軒用戴著手套的左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客廳多寶閣上的龍龜擺件,扭回頭對立在一旁戰戰兢兢擦拭著冷汗的蘇文廷似笑非笑的說道。

    蘇文廷吞嚥了一口口水,看看茶几上放著的幾枚戒指髮簪,帶著顫音的開口:「廖先生,我……」

    廖敬軒朝對方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語氣輕鬆的說道:「放心,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不關你的事,林先生讓我來見你,只想知道見你的人是誰,讓你做什麼,對你講了什麼,你已經說清楚,我自然不會對蘇先生你亂來。」

    「林孝洽先生見我,讓我幫林家做事,我們安樂堂跟隨林家多年,林孝洽先生開口讓我做事,我當然要盡心,不過我的人絕對沒有在澳門動手,也沒有人走露消息。」蘇文廷用手抹了一下腦門上的汗水:「廖先生,禍不及妻兒,我……」

    「蘇先生放心,讓人去見你的妻兒,是我擅自作主,林先生不知道,是我擔心蘇先生你可能行差踏錯,真的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提前做個防備而已,現在事情查清楚了,的確不關你的事,幾位嫂夫人和幾個孩子,我保證他們平安無事。」廖敬軒轉身面向蘇文廷,朝他張開雙手笑著說道:「你是說,林孝洽林先生見過你,又對你說過,他與宋天耀身邊一個叫無頭的小差佬有過聯繫?」

    蘇文廷到現在,兩條腿都仍然不自覺的顫抖,聽到廖敬軒問話,連連點頭:「是,是,林孝洽林先生對我講的。」

    廖敬軒走到蘇文廷的面前,從自己口袋裡取出登喜路的煙盒,抽出一支香菸遞到蘇文廷的嘴邊,又打著鍍銀的打火機幫對方點燃,自己也叼了一支在嘴裡:「林先生說,之前的事不知者無罪,林家人讓你做事,你沒得選,但是今日以後,你要知道該怎麼做,不是林家隨便一個人吩咐你,你就要做事。」

    蘇文廷嘴裡的香菸抖著,臉上擠著苦笑:「知道,知道,以後不論林家任何人讓我幫手出力,我一定先通知廖先生你,等你給我答覆。」

    「安排幾個替死鬼去澳門的差館自首,就說是他們在澳門賭錢賭輸了,借了林希元先生,林希申先生兩位的錢,被兩位討債,一時無錢付賬,心生歹意,殺了兩人。」廖敬軒低頭把香菸點燃,啪的一聲合攏打火機,抬頭看向蘇文廷說道。

    蘇文廷連聲點頭:「好的,好的。」

    面前的廖敬軒他惹不起,這是林孝和的心腹,據說是林孝和在國民黨做外交官時跟在身邊負責安全保衛工作多年的警衛官,林孝和辭官歸港之後,這位廖敬軒也被林孝和一併帶來香港,比起之前打過交道的林家忠僕炳叔,面前的廖敬軒更讓蘇文廷惶惶不安,至少炳叔從來沒有拿他的家小威脅過他,可是這位廖敬軒今日同自己見面,送上來的見面禮是自己幾個女人的項鏈戒指和幾個子女的隨身物件,似乎只要他蘇文廷一句話說錯,就準備全家死絕。

    這完全不是江湖路術,他蘇文廷能面對諸多江湖人慷慨激昂,面無懼色,可是他卻不敢對這種人多說一句廢話。

    「那就不打擾蘇先生你休息,敬軒先告辭,今天登門魯莽,失了禮數,日後我一定親自向幾位夫人和少爺賠罪。」廖敬軒吐了個煙圈,朝蘇文廷頗為瀟灑的拱拱手,轉身出了客廳。

    蘇文廷都沒有力氣再出門相送,自己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重重喘著粗氣。

    林家現在似乎出了問題?往日江湖事都是林孝洽的手下或者林孝洽本人出面,怎麼今日林孝和讓心腹廖敬軒過來,把林孝洽與自己接觸的話問了個清楚?這種事林孝和直接問林孝洽又能如何?難道林家幾兄弟之間有了些齷齪?

    這段時間香港還是不要呆了,出去躲躲安穩,免得林家內亂波及自己,說來也可憐,自己堂堂安樂堂大佬,江湖上名動一方的人物,可是在這些大人物眼中,不過是呼來喚去的一隻狗,當然在林希振身邊如此,在日本人身邊如此,時至今日,一頭白髮,在林孝和林孝洽面前仍然如此。

    那個大馬的鄭志忠不是說準備邀請和安樂的幾位大佬去大馬看看他的黃砒工廠嗎?正好自己借此機會去大馬避避風頭,順便看看這個鄭志忠的生意,是不是真的有他說的那麼大,遠離是非之地。

    ……

    「春妹……」盧榮芳坐在自家寬大的餐桌前,笑嘻嘻的朝對面位置上的盧元春開口說道:「我用自己的幾棟大屋做抵押,從你的廣益銀行借筆錢給我得不得?」

    盧元春正小口小口的喝著盧榮康盧榮芳兩兄弟半僕半母的老傭人萍嫂親自煮的玉竹百合鵪鶉湯,此時聽到盧榮芳的話,她還沒有開口,餐桌上盧榮芳的大哥盧榮康已經先望向自己兄弟:

    「你搞什麼鬼?你手上不是有二三十萬塊?再說,就算用錢也是同我講,怎麼會開口麻煩元春?」

    盧榮康比盧榮芳年紀大了很多,長兄如父,可以說兩兄弟當年從大馬來香港,完全是盧榮康自己在香港踢打出一番局面,把盧榮芳一手拉扯大,頗為不易,他一開口,盧榮芳本來嬉笑的臉馬上就斂去表情,低下頭小聲說道:

    「借筆錢去股票市場轉一轉,我有內幕消息來的。」

    「你少想些投機取巧的事,能不能專心做些正當生意?」盧榮康皺著眉,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這個跳脫的弟弟:「你看看元春,比你仲小一歲,已經事業有成。」

    盧元春把手裡的調羹放下,朝盧榮康笑著說道:「榮康哥,榮芳哥說的對,他需要錢就該向銀行借錢,何況他又不是空口白牙,是準備拿物業做抵押,這也要被你批評?」

    旁邊的盧榮康聽到盧元春幫自己說話,馬上抬起頭看向自己大哥:「吶,春妹都講我做的對,借錢嘛……」

    話說一半,看到盧榮康瞪自己,他馬上又低下頭,小聲把後面的話說完:「借錢嘛,又不是不還。」

    「我是說你不要整日想著投機取巧佔便宜,如果天下的錢那麼好賺,就不會那麼多窮人,踏實沉穩的做做生意不好嗎?整日想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你如果很閒,就來貿易公司幫我,剛好現在是夏季,我需要人去泰國幫我盯當地的水果生意。」盧榮康對盧榮芳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而且就算是借錢,香港這麼多銀行,你又何必麻煩元春,廣益銀行是在大馬,在香港沒有分行,難道還要等元春去大馬幫你處理?都不知你再想什麼,再多嘴,我安排你去菲律賓幫我做事。」

    這番話中藏著的意思,盧榮芳,盧元春都已經聽出來,盧榮康不想自己兩兄弟與大馬盧家再有任何關聯。

    盧元春低下頭頓了片刻,再抬頭時,臉上仍然帶著淡淡的微笑:「我知道榮康哥這番話講出來,也是想說給我聽,我知道,當年盧家內亂,榮康哥榮芳哥你們兩個被迫跑來香港,獨自謀生,是我父親在內幾位叔伯爭奪盧家家產做下的,不過他們已經有了報應,祖父留下的那麼多產業,如今已經讓他們搞到眼看就要被外人奪走,我這樣講,榮康哥你會不會覺得心裡舒服一些。」

    「祖父的產業,已經與我們兩兄弟無關,我們只想在香港安安穩穩過日子。」盧榮康對盧元春認真的說道:「你這次來香港參加香港大學為祖父建銅像和紀念鐘樓,與我們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已經很好,至於盧家其他的事,我不想問,也沒有能力,沒有心思去插手。」

    盧榮康,盧榮芳,盧元春,三人的祖父是在大馬華人界鼎鼎大名的盧佑,盧佑與程嘉庚,黃文虎,胡仲涵在二十世紀初期,並稱為東南亞華人四大天王。

    但實際上,當其他那三位華人大亨還只是懵懂孩童時,盧佑就已經成為了馬來亞華人教父般的人物,四大天王只是後人傳說,真正嚴格說起來,只說四人在巔峰時期對所在地區的影響力,其他三人,哪怕是程嘉庚,比起盧佑來,都遜色不少。

    盧佑一生頗為傳奇,他本姓黃,出生當年父親病死,五歲時母親也撒手人寰,六歲時相依為命的姐姐也因為體弱多病加上勞累過度去世,只剩盧佑成了孤兒,鄉人可憐盧佑,把盧佑介紹給了當地一位名叫盧顯的地主,簽下賣身契為盧家做工,改黃姓為盧姓,取名盧佑,因為盧佑比起其他同齡兒童伶俐成熟,懂得察言觀色,頗得盧顯喜愛,收了盧佑做奴子,算是盧顯的半個兒子,甚至等盧佑十三歲時,還幫盧佑張羅娶了一個童養媳,不過盧佑在盧家做長工,工錢太少,如今有了個童養媳老婆,更是難以餬口,就在盧佑走投無路,覺得自己要一世受窮時,恰好被販賣華工豬仔的豬仔販子看中,豬仔販子見十四歲的盧佑生的身材健壯,主動提出借錢給盧佑,讓盧佑贖身,然後帶他去馬來亞做礦工賺錢。

    當時英國殖民地政府為了加速開發馬來亞的資源,需要大量的廉價勞工,於是通過香港洋行,船務公司和買辦等等提供豐厚酬勞派遣豬仔販子深入廣州,汕頭,廈門及其附近鄉鎮活動,依靠豬仔販子詭計多端,花言巧語,用誘騙甚至綁架的手段掠取華工前往馬來亞務工。

    六十塊大洋,盧佑把自己賣給了豬仔販子,用二十塊大洋交給了地主盧顯,算是贖了賣身契,留了二十大洋給自己的童養媳老婆做安家費,另外二十塊大洋在付過前往馬來亞的船票路費之後,所剩無幾,盧佑幾乎是在口袋裡只有幾個銅錢的情況下,遠渡重洋,抵達了馬來亞。

    大多數豬仔基本上入了礦山,就很難再脫身,盧佑也算是運氣好,他為人伶俐,頭腦醒目,又自幼做長工,吃的住苦,在礦山努力工作三年,完成了合約年限之後,居然被監工的工頭看中,沒有私下直接更改延長合約把他永遠留在礦山,而是等合約結束之後,介紹盧佑去了工頭家中的一處菸酒商行做工,在菸酒商行做工三年比起礦工三年自然不同,菸酒商行整日與英國人打交道,盧佑趁機學會了些英文,又把自己的可憐工錢全都攢起來,通過結識的英國人,趁機自己和幾個同鄉借錢湊錢,與英國人合股開了一處小小的菸酒商行。

    菸酒商行開了三年,手裡有了兩三千塊叻幣積蓄之後,盧佑又開始動了其他心思,在馬來亞最賺錢的就是礦山生意,他聽說拉律地區礦藏豐富,所以把菸酒商行的股份交給自己的同鄉,帶了一部分現金,獨自前往拉律,尋找入股礦山生意的機會。

    結果等他到了拉律之後,盧佑才發現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拉律的確礦藏豐富,但是華人也眾多,當地華人分成兩大幫派,互相爭奪礦山生意,一方是義興三合會,一方是海山建德堂,來拉律的華人,100%的要選擇站隊,不存在第三種選擇,在這個地區,華人幫派的仇殺不受控制,每天兩大幫派都會因為各種事件發生血腥事件,而且動輒就是數百人的械鬥,如果不加入其中一方,兩大幫派會同時找外來者的麻煩,盧佑無奈之下,選擇加入了義興三合會,也沒有敢說自己是帶著現金來拉律地區想入股礦山生意的,只說是學過廚師,想來這裡找工作。

    當時幫派對自己的成員還算講義氣,盧佑想找工作,幫派幫他找了一份在某處錫礦做廚師兼採購的工作,盧佑入了幫派幾個月後就看清楚,只有兩大華人幫派中的大人物,才有資格在這個地區與英國人合夥做礦山生意,不然外來人就算口袋有錢,也是被當成羊牯搶掉的下場。

    認清現實的盧佑幾乎是豁出命來搏,幫派有事他出頭,工作上也儘可能想辦法通過採購積累財富,在幫派拚殺五年,盧佑憑藉夠狠夠凶,又懂英文與當地英國人交流,成功上位,年僅二十五歲,就成為義興三合會在拉律地區的大佬級人物,手裡的財富也終於勉強夠入股礦山生意,1872年,盧佑的礦場正式開業,可惜好景不長,1873年,義興三合會與海山建德堂爆發了數年間最大的流血衝突,雙方數千人在拉律各個村鎮爆發衝突,盧佑的礦場被海山建德堂近千名成員衝入摧毀,礦山設備房屋全部被縱火焚燒,手下礦工要麼被砍死砍傷,要麼就趁亂逃走。

    這次衝突持續了數個月,拉律地區多個礦場癱瘓,最後英國殖民政府當地的駐紮官親自約談兩大華人幫派進行調停,才告一段落。

    但是爭端雖然停息,但是盧佑生意卻也宣告終結,就在盧佑心灰意冷準備離開拉律地區時,拉律所屬的霹靂州英國駐紮官被馬來亞土著刺殺,英國殖民政府大怒,派遣大批英軍進駐霹靂州彈壓土著,英軍在當地需要糧餉,盧佑抓住機會,憑藉自己懂英語,和自己的幫會身份,拿到了一份替英軍供應糧餉的合同,靠著這份合同,抓住機會的盧佑賺到了第一筆大錢,足足五萬塊叻幣。

    用這筆錢,在因為英軍進駐而安穩下來的霹靂州,盧佑馬上又與人合夥再度開辦礦山,生意紅火,半年時間,財富從五萬塊就膨脹到十五萬,翻了三倍,不過隨後錫價大跌,盧佑的十五萬又損失的所剩無幾。

    好在他有英軍的關係,把自己僅剩的數千塊叻幣打點了霹靂州駐紮官,爭取到了對霹靂州甘丁文地區承包稅捐的合同,之後隨著錫價回漲和承包稅捐,盧佑身家再度暴增,截止1981年,盧佑身家已近五十萬叻幣,時年三十六歲,從十四歲被賣豬仔到馬來亞,整整拚殺二十二個春秋,成為甘丁文地區華人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1982年,盧佑離家二十三年後,把礦山股份撤出換成現金,重返故鄉,當年的童養媳妻子仍然在等著他歸來,盧佑在故鄉停留四年,之後決定重返馬來亞繼續做生意,當時男人出洋,很少有人帶家眷,這四年間妻子未懷孕,擔心妻子孤單,盧佑買了一個嬰兒給妻子,然後又出錢在省城廣州置辦家業商舖,招募一批可靠工人和傭人,又留了一筆錢讓妻子有所依靠,這才又二次前往馬來亞。

    這一次,盧佑沒有去新加坡和甘丁文,而是去了吉隆坡發展,如今他身家頗豐,靠著金錢開道,結識了吉隆坡最具權勢的英國駐紮官,彼時恰逢吉隆坡大火,大半城市付之一炬,百廢待興,急需重建,英國人委託盧佑招募華工來建設吉隆坡,當年的豬仔盧佑,變成了豬仔販子盧佑,至此徹底開始真正發跡。

    憑藉與英國人的良好關係,盧佑不僅涉獵華工生意,鴉片生意,菸酒生意,錫礦生意,更是拿下了四個州的承包稅捐生意,只是四個州的稅捐,每年為盧佑帶來的財富就不低於五百萬叻幣。

    到1896年時,吉隆坡三分之一的住宅樓都是盧佑的,吉隆坡的所有鴉片生意都是盧佑的,馬來亞數個州的賭牌,煙牌,酒牌也都握在盧佑手裡,賭牌煙牌酒牌這些並不是指簡單的鴉片館賭場酒樓營業執照,而是專營權,代表整個州只有盧佑才能合法開設釀酒廠,鴉片工廠,賭場,其他人想要開設鴉片館,賭場,賣酒,就必須徵得盧佑同意,並且盧佑被委任為雪蘭莪州議員,衛生局委員,成為了馬來亞的社會名流,受到殖民地政府英國官員的器重,在雪蘭莪州擁有兩萬英畝的土地,而他在各個地區靠吞併,收購的大量礦場中,為盧佑工作的礦工就有十餘萬人。

    1897年,盧佑與英國殖民政府簽定合約,承建從吉隆坡通往彭亨文冬的道路工程,殖民政府向提供陸佑優惠條件,在文冬撥出四千英畝礦地給他,可免交二十一年礦地稅。

    甚至因為盧佑手下的工人太多,向政府申請之後,盧佑自己發行銀票,用印製的銀票當成鈔票一樣發給工人做薪水,工人用這種銀票,可以在盧佑名下的生意中當成鈔票來購買任何東西,菸酒,鴉片,黃金,糧食,衣服,蔬菜甚至房產,在馬來亞很多地區,盧佑發行的銀票,比政府發行的鈔票更受百姓歡迎。

    截止到盧佑去世時,他在馬來亞的產業包括承包稅捐,錫礦,地產,種植橡膠,椰子,咖啡,煤礦,船務,貿易,工程,金礦,汽車代理,金融,股票等等,幾乎囊括馬來亞各個行業。

    在盧佑的巔峰時期,馬來亞的華人分為三種人,為盧佑工作的人,等著為盧佑工作的人,盧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4 21:11
第三五零章  交易所

    對大部分香港人而言,今天同昨天一樣,仍舊是個普通的上午,辛苦的重複著昨天的工作,等待又一輪夜幕降臨,收工下班。

    但是此時中環的香港證券股票交易所內,卻與持續多日的冷清不同,此時交易所大廳數十個吊扇呼呼啦啦的轉動著,努力為大廳帶來涼風,長長兩列足有上百個電話面前,分散的坐了三十多個股票經紀,其中十幾個正對著電話大聲通話,聲音之大,站在大廳門口,都能聽到最裡面的股票經紀對著電話講什麼,十多個聲音同時響起,簡直讓交易大廳比菜市場更加喧囂。

    並不是這些大聲對著電話講英語的股票經紀不懂禮貌,而是香港證券股票交易所從當初成立時就訂立了規矩,嚴禁股票經紀在進行交易或者報價時輕聲細語,尤其是交頭接耳咬耳朵這種中國傳統商人最習慣的手段,完全不能出現。交易所規定他們的通話聲必須高聲讓大部分同行聽見,防止股票經紀之間串謀作弊。

    羅轉坤的幾個手下此時就在打電話的人群中,握著電話用有些生硬的英文先朝自己之前聯絡過的客戶報著今日的股價,隨後等電話那邊的上海人客戶罵著洋涇濱英語讓他們講人話之後,他們才大聲喊一句,示意告訴身邊的其他交易員,是客戶需要他講中文:「先生,您需要我講中文?好的!我用中文再幫您報一次!」

    今天特意來交易所坐坐的杜史威臉色難看的放下茶水,因為他聽見遠處又有交易員大聲說出一份買單,然後走到交易大廳巨大的報價黑板前,在上面用漂亮的英文寫下,買入希振置業兩百手,1.84。

    股價又漲了。

    杜史威上午在交易所大廳坐了已經快兩個小時,此時交易大廳的黑板上,希振置業的股票買單已經掛了幾十張,加在一起足有四千多手,但是賣單卻到現在寥寥無幾,偶爾有張小賣單也馬上被龐大的買單基數消化掉,按照這個趨勢,等下午交易所收工時,希振置業的股價能被買單輕鬆掛到每股三元以上。

    如果之前希振置業的股價上漲,杜史威會很高興,但是現在他高興不起來,按照林孝森對他講的,試圖惡意收購希振置業的假髮行業老闆宋天耀暫時沒有籌集到資金,可是如果宋天耀暫時沒有拿錢進場,現在黑板上那一連串的買單是怎麼回事?難道有其他神秘客人帶著現金悄悄進場,準備渾水摸魚?總不能是香港人最近突然轉了興致,都開始想要關注股市了吧?

    「買入希振置業五百手!1.85!獲多利證券!」

    在杜史威還為剛才1.84的價格皺眉時,又一名股票經紀大聲說著話,走到黑板前,又掛上一份買單!

    杜史威覺得現在應該壓制一下價格,掛個大賣單把那些瑣碎買單掃空,打擊一下購買者的熱情,不然見到希振置業的股價飆升,很容易會引來更多人關注,當價格高到一個可怕的程度,杜史威擔心的是怡和手裡那些希振置業股票最終不會讓林家用現金加股份或者債券之類的方式回購,而是在股票市場放出,直接套取大量現金。

    怡和不是慈善機構,想指望他們能按照當初收購的價格轉讓給林家,完全不可能,可是如果股價爬升到峰值,林家要去哪籌集大量現金滿足怡和的胃口,怡和現在對地皮,物業都已經沒有興趣,最感興趣的就是現金。

    「賣單!希振置業七千手!財通證券!」一名華人股票經紀嘴裡喊了一聲,起身衝到黑板前,在上面迅速做出記錄,然後開始針對黑板上排列的買單向下橫掃。

    杜史威震驚的站起身,轉身走到一處空閒的電話機前,迅速撥出號碼。

    他希望有大賣單出現來壓制一下股價異常爬升的狀態,可是這個七千手的大賣單出現時,杜史威卻覺得心臟一瞬間差點停跳!

    除了林家和怡和,沒有人能掛出七千手的賣單,一手四百股,七千手就是兩百八十萬股,相當於希振置業近百分之三的股份!按照現在1.85的股價,這七千手,已經價值五百二十萬港幣,除了林家和怡和,沒有其他持股人能拋出這種大賣單!而林家的股票如果有拋售想法,他不可能不知情,難道是怡和?準備先拋出一小部分看看風頭?或者說怡和與林家的股票回購這件事沒有談妥,反而徹底崩裂?

    「林先生,交易所剛剛有一張兩百八十萬股的賣單,林家與怡和談股票回購的問題怎麼樣了?」杜史威努力深呼吸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平靜些,對電話另一端的林孝則說道。

    林孝則在電話那邊似乎也被兩百八十萬股這個數字嚇了一跳,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今天阿森阿和和我正準備與怡和大班約瑟—凱瑟克一起午餐,在沒有正式接觸之前,怡和不可能把手裡的股票放入股票市場,現在交易所是什麼情況。」

    杜史威把上午交易所內希振置業股票買單大量出現的事對電話中的林孝則說了一遍:「無論如何,股價上漲對林家有好處,起碼會增加宋天耀的惡意收購難度,他想要吸納股票,就需要付出越來越多的現金。」

    「可能是其他持有希振置業股票的股東,看到有機會能賺一筆,所以急著賣掉,不是怡和與林家。」林孝則聽完之後說道。

    「好的,希望如此,只要不是怡和就沒有問題。」杜史威對電話裡說道:「那我去調查一下,可能是其他持股超過百分之五的股東。」

    電話還沒有掛斷,唐伯琦就站到了他面前,杜史威把聽筒放好,皺皺眉,看看交易大廳的門口,又看看面前正望向他的唐伯琦:

    「你……你是唐先生?你是怎麼進入交易所的?」

    唐伯琦從襯衫裡拽出一張掛在勃頸上的胸牌:「我早就買了個席位,是這樣,剛剛的七千手賣單,我懷疑是宋天耀放出來的。」

    「唐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記得是你最先開始提醒林先生和我,宋天耀準備惡意收購希振置業,然後現在你又告訴我,股價剛剛開始漲,他就拋了七千手股票出來,他瘋掉了嗎?」杜史威挺直腰背,語氣傲慢的對面前的唐伯琦說道。

    唐伯琦指了一下黑板。

    杜史威扭回頭朝黑板方向望去,馬上就愣住了。

    在他撥號碼時就已經被擦掉,代表完成交易的一連串買單留出的空白處,又一串新買單出現!

    「你打電話時,那七千手的賣單就被迅速吃掉,隨後更多的買單出現,我懷疑是宋天耀做的。」唐伯琦對杜史威說道:「不過我又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杜史威從黑板前把目光收回來,望向面前的唐伯琦,思索了片刻,換了種語氣:「你說的有一點點道理,我仍然懷疑他做空,這張大賣單可能是他放出來的,然後隨後馬上消化掉又再度湧現的買單也是他掛上來的,目的是炒高股價,等股價夠高時,他再把所有股票脫手,套取大量現金離場。」

    唐伯琦在早晨交易所開門之後,就親自來這裡盯著動靜,與杜史威不同,杜史威對一連串買單出現表現的意料之中,唐伯琦卻覺得非常奇怪,宋天耀那種人,既然打了希振置業的主意,就不可能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宋天耀應該會在買單增多,股價增長過快時爆出些負面消息,打壓股價,然後繼續低價吃入,所以唐伯琦在交易所一直等某些消息的出現,可是消息沒等到,卻等到了一個大賣單出現,並且幾乎是眨眼之間,這張七千手賣單就好像一塊肥肉被四分五裂,被那些大小不一的買單好像食人魚一樣吞噬乾淨,這批食人魚吃飽之後銷聲匿跡,但是更多的食人魚聞到了血腥味,開始出現游弋,尋找血食。

    股價沒有因為這張大賣單的出現有一絲停滯,反而比之前漲幅速度更快了些!

    如果大賣單與這些買單是一個人在幕後操縱,那這個人絕對是個證券高手,這種明壓暗抬卻又沒有違反交易所規定,讓人無從指責的股市手段玩的實在是漂亮,如果不是杜史威在交易所大廳裡,唐伯琦都準備相信是林家玩的這一手,自己抬高股價,為宋天耀的收購加深難度。

    「讓林家想辦法籌備現金吧。」唐伯琦沉默片刻之後,對杜史威突然冒出了一句。

    杜史威皺皺眉:「你是說回購怡和的股票?」

    「股價如果是宋天耀在搞鬼,他如果真的只是想做空,那短期內一定不可能回落,林家想要收購怡和手裡的股票難度非常大,想想看,當股價到達過五元,十元之後,哪怕等宋天耀賺到錢離場,股價再度跌落,林家再想等低價時拿回怡和手裡的股票也不可能。而且現在我們不知道這次股價飛漲會持續多久,不過按照宋天耀的胃口和我對他的瞭解,三倍五倍的利潤就想喂飽他讓他離場,就好像天方夜譚,所以林家現在就該考慮,盡快把股票拿回來,時間拖的越久,怡和會越願意等高價。」

    唐伯琦說話的同時,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感覺自己捕捉到了什麼,脫口而出:「林家是不是準備抵押地皮物業,從銀行借錢再加上換股或者債券之類的方式回購股票?」

    「雖然你問的有些失禮,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林家的確是準備這樣。」杜史威望著嘈雜的交易大廳說道。

    唐伯琦抹了一下額頭的微汗:「操縱林家其他不重要的上市公司,利用近期希振置業股價飆升的消息,把另外的上市公司股價也拉起來,然後在股價高漲時林家拋售,套取大量現金出來回購股票,比把地皮物業押在銀行更安全,而且沒有利息。」

    「這種事操作難度很高,需要做的工作也很多,而且需要的時間,也比從銀行借錢更長。」杜史威沒有說唐伯琦大言不慚,能說出這種方法,就說明唐伯琦已經是眼光獨到,不是身邊那些只配在黑板上填寫數字的普通股票經紀能媲美,他壓低聲音說道:「而且你要知道,作為上市公司的董事會主席和大股東,操縱股價被發現……」

    唐伯琦呼出一口氣,眼神銳利,彷彿又回到當日那個曾經的假髮行業話事人模樣:「給我個機會幫您,如果操作得當,兩週到三週時間就足夠,而且完全合法,安全無害。」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loomCaVod

LV:9 元老

追蹤
  • 984

    主題

  • 1008918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