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奸雄天下 作者:大羅羅 (已完成)

 
regn13 2017-12-26 18:01: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77506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2
第689章 殖民者文天祥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朗朗的讀書聲,就從扎馬城的瑪雅沿海制置司中的文廟中傳出就是那座建在懸崖上的大神殿,原來也不知道是供什麼神的?不過現在這裡供奉的是至聖文宣王,就是孔子他老人家。在如今的扎馬城內,孔子的大名已經無人不知了。無論是瑪雅人還是阿茲特克人,人人都知道孔子是個很厲害的神,比什麼太陽神、月亮神、老虎神都厲害!

    因為整個扎馬城最凶悍的一夥人,從墨西卡谷地過來的阿茲特克綠營兵,都已經成了孔子的信徒!誰要是敢說孔子的壞話,就很有可能被他們捉了去血祭!這個阿茲特克人的血祭可厲害,不是放點血了事,而是要剝皮挖心的……

    而這個瑪雅沿海制置司中的文廟,不僅是祭祀孔子的地方,而且還是扎馬州官學的所在。

    文天祥讓自己的好朋友,臨安靈隱寺的儒僧九燈當了扎馬州官學學正,負責管理官學和文廟,傳授儒學。學生主要是阿茲特克綠營兵和扎馬城內瑪雅貴族的子弟阿茲特克綠營兵們人人都要進學讀書。瑪雅貴族之家則一家出個娃,要麼入扎馬州官學,要麼就去當小沙彌學佛。

    當小沙彌的地方也在這片懸崖上。文廟邊上的另一座瑪雅寺廟給改成了少林寺瑪雅下院。由永心大和尚權任主持,隔三差五就會舉行法會,由永興大和尚或是跟隨他來明洲的棍僧們登台說法當然是用誰都聽不懂的瑪雅語說的。

    在說法講經的同時,少林寺瑪雅下院也招收小沙彌,先剃個光頭,跟著學佛學武學漢話,也不收學費。這個少林寺瑪雅下院的花銷自然是由制置司提供的,每個月都能領到幾大筐的可可豆。

    前文說過,扎馬城是個瑪雅港口城市,也是貿易中心。通過海路和附近的許多島嶼,還有南方的一些沿海城邦保持著貿易往來,是個相當富庶的城邦。文天祥當了扎馬知州後,順手就在扎馬州設了市舶司,還在市舶司下開設了酒務、鹽務和金銀務,酒務自然負責釀酒、賣酒,用的是玉米、蕃薯、土豆什麼的。明洲這裡的土著都不大會釀酒。又特別的好酒,開始酒務自然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鹽務則是製鹽、賣鹽。用的是曬鹽加煮鹽的方法因為沒有鐵器,只能先用陶器煮海水,燒乾一些後再用日照的方法蒸發水分。這個是瑪雅人發明的製鹽之法,文天祥只是讓鹽務接管了扎馬州境內的所有鹽場,改由官營專賣。

    金銀務則是收集和尋找金銀的部門,在這方面,文天祥可比蒙起文明多了。他可不會把阿茲特克綠營兵派出去搶神的大便,他是用酒換大便的……100斤扎馬燒酒換1斤大便(必須是神拉出來的)或10斤銀塊。此外也可以用可可豆換金銀,價格和扎馬燒酒一樣。

    同時,文天祥還派人在扎馬州的地盤上到處尋找金礦、銀礦,目前還沒有任何發現。

    除了市舶司之外,扎馬州衙之下還設立了一個製作司。製作司下有造船務和作院務,前者負責造船扎馬城本來就有造船的作坊,不過瑪雅人只會造小船,就是刳木為舟,剡木為楫。瑪雅人就靠這種船隻做海貿的。不過要靠它們渡大西洋卻是不行的。因此文天祥就從銀山港請來了漢人船匠(是第二明洲探險隊上的工匠,並不是軍籍,因此可以招募)擔任提舉造船務,主持仿造大三角帆船的工作。

    後者則是個手工作坊的大雜燴,有製作兵器的,有製作甲冑的。有做衣服的,有造紙的,有造陶器、木器的,還有印書的,各種各樣的作坊有上百之數。絕大部分的工匠都是扎馬城的瑪雅土著,只有提舉製作司是從銀山城請來的漢人。

    現在扎馬州官學生身上的儒服,手中的《論語》。還有他們使用的文房四寶和書桌座椅,都是這個製作司提供的。

    再過一陣子,等到明洲開拓隊大批到達後,扎馬州甚至還會有管理農田和畜牧的農牧司衙門出現。

    這種照搬宋朝的官辦官營模式,雖然效率難免低下,在大明本土基本上逐漸被拋棄不用,然而在明洲殖民地卻有其存在的價值。

    這座由文天祥用「宋制」經營起來的扎馬州,在後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變成了整個明洲最繁華的工商和貿易城市。而這種用專業人士(並不儒生)充當官員管理生產的。並且由總督或是國王,或是大公,或是君侯,或是制置使什麼的全權治理的「扎馬模式」,也被覆制到了幾乎所有的明洲殖民城市之中,成了大明開拓明洲的標準模式了。

    當然,用官學教化土著士兵和貴族子弟,培養代理人的辦法。同樣是「扎馬模式」的重要組成部分,後來不僅被用在了明洲,還被用到了全世界其他地方的華夏殖民地。

    因此在後世正式的歷史書上,周小七被稱為「發現者」,蒙起被稱為「征服者」,而文天祥則毫無疑問是「殖民者」。

    ……

    就在明洲開拓船隊浩浩蕩蕩駛出定海港揚帆東行,漢人大舉對外殖民的時代即將開始的時候。

    殖民者文天祥正和九燈和尚一起,在文廟大堂中主持一場考試。諾大的殿堂中都是席地而坐的阿茲特克書生,每人面前都有一張矮桌子,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張文天祥其中出題的卷子。考得是儒學,主要是《百家姓》、《千字文》和《三字經》上的內容,一道大題目是《論語》釋義一部《論語》當然沒有那麼快教完,現在只是教了其中的幾條。

    而扎馬州官學的課本就是《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經》和《論語》,天道三經什麼的,文天祥是不鳥的,自然也不會拿來教阿茲特克書生。

    他的理想,還是用儒家的道理教化明洲的野蠻人,在明洲傳下孔孟的道統。然後再飄洋過海去弗林,也就什麼歐羅巴洲,去向那裡的讀書人傳播孔子的真理當然,還要帶上幾千個全副武裝的阿茲特克綠營兵一塊兒去!

    「老師,弟子已經做好了。」

    已經有人交卷子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阿茲特克書生雖然所有的阿茲特克綠營兵都要學儒,但這些人大多笨頭笨腦的,學了半天連半部三字經都背不出來,只是勉強會說點漢話罷了。不過其中也有些聰明學生,這位第一個交卷子的就是。

    「原來是特斯文啊,又是第一個交卷子。」九燈和尚溫和地笑著,接過卷子掃了眼,所有的題目都答了,字跡雖然歪歪扭扭,但還能勉強看懂。這真的很不容易!畢竟扎馬州官學開張還不到一年呢。

    「先回位子上坐著,等大家都考完了才能一起放課。」和尚柔聲說著,又抬手虛指了一下。

    特斯文拱手行了一禮,「學生知道了。」然後又向坐在九燈和尚身邊的文天祥行了禮,才輕手輕腳走回了自己的位子,端端正正跪坐在等候,,很有些書生士子的風度。

    文天祥捋著鬍子,滿意的點頭。這些阿茲特克人雖然野蠻,喜歡剝人皮放人血,但是教化起來卻比金山印第安人容易多了,在課堂上也守規矩……這是因為阿茲特克人的社會比金山印第安人進步,他們已經進入了階級社會,形成了城邦,而且還有自己的教育體系在戰場上把人打暈和剝人皮、放人血什麼的其實很不容易,需要長時間的學習才能掌握!

    此外,阿茲特克的平民也要接受教育,學習種地,飼養,手工等技藝。用後世的話說,阿茲特克是一個有全民免費義務教育的城邦國家!雖然阿茲特克人的教育體系傳授的知識都非常落後。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阿茲特克人還有自己的象形文字,雖然只有祭司能看懂,但總比沒有文字的文明要進步多了。

    「文山兄,卷子改好了,你也看看。」九燈和尚將這位名叫特斯文(當然是九燈給起的)的學生做好的卷子遞給了文天祥,臉上還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卷子做得不錯,就是錯別字有點多,不過不考慮錯別字的話,這位特斯文還做對了幾道題目的。

    「的確不錯。」文天祥看了卷子,也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短短不到一年,居然能學到這個程度。這個特斯文還真是個人才,如果生在大宋,從小有名師教導,應該有那麼一兩成的希望考上進士的。

    文天祥點了點頭,放下了卷子,「看來明洲這裡還是有希望的,咱們只要悉心教化,不出數年,就能讓扎馬州大治了。到時候,你我便能揚帆東行,往弗林一遊了。」歡迎您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2
第690章 會十死其九嗎?
    蒙起這輩子恐怕都沒有這麼焦慮過。早在兩個月前他就不在神州城呆著,帶著一大堆印第安八旗兵進駐銀山港,伸長著脖子就等周小七返回。

    今天終於看見五艘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大船進了港,就知道是大明來客。咱們這位靠幾百個人征服了半個大陸,在墨西卡谷地和瑪雅說一不二的征服者蒙起,只帶了幾個從人,也不坐轎子,跑著就到了碼頭上。「新大陸」號上的吊橋剛一放下,他就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去。他身上雖然是正式的官服,還帶著范陽笠。可是並不平整慰貼,帽子下面的頭髮也不整齊,亂糟糟的垂下不少髮絲。更不用說是難看的臉色和黑黑的眼圈了。

    這位征服者,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靠幾百個人打下如今這份足夠立國的基業,這在華夏近三百年的歷史上,彷彿不是什麼好事吧?這功勞是大大的,但是……離國萬餘里,擁兵數萬人,據地幾千里,治民幾百萬!

    這是帝王之基啊!

    自古有哪個華夏皇帝能容得下自己的臣屬擁有這樣的實力?說不定從大明開來的艦船會帶來處死自己的聖旨……如果真有這樣的聖旨,蒙起可沒有辦法對抗!

    別看他在墨西卡谷地和瑪雅這裡說一不二,手裡還有幾萬人的印第安八旗兵。但是蒙起心裡很明白,他的幾萬八旗兵欺負一下明洲這裡土著還行,如果大明派一個旅的遠征軍過來就能把他們都收拾了。

    而且,在這兩三萬八旗兵中擔任軍官的明軍士爵兵效忠的對象,始終是萬里之外的陳德興!征服明洲的功勞有他們一封,他們如果選擇回國,也足以封個男爵、子爵。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貴族了,蒙起的幾個主要的副手,都有伯爵資格。如果他們想成為大明天子的封臣。也可以在明洲得到小塊的封地,還可以擔任一城一地的總督。跟著蒙起。他們又能得到多少好處?

    其實就是蒙起本人,也沒有想過造反當墨西卡和瑪雅的皇帝,弄個富裕的侯國傳給子孫才是比較現實的選擇。一個帝國……就是給他也治理不了。而且墨西卡人和瑪雅人,現在只是在容忍他的統治,可沒有幾個人真正心服口服。蒙起不是文天祥,他行事苛烈,就知道用鎮壓和討伐的辦法,不會搞教化。因而墨西卡谷地中的氣氛這非常緊張。不少奇奇梅克城邦都是暗自串聯。大規模的反抗,隨時會爆發出來!如果沒有大明母國的大軍前來,蒙起可沒有把握一定能鎮壓下去。

    而且這些日子,蒙起已經派人對墨西卡谷地和瑪雅進行了一番戶口調查。發現這兩地的人口是相當密集的,總數當在1500萬人以上!而且在瑪雅以南的森林地帶中還有許多城邦部落,在瑪雅以東的海上更有不少人口密集的島嶼。

    整個明洲的土著,保守估計也該有幾千萬之多!恁般多的人口,不是區區幾百個漢人就能長久壓制的,哪怕有幾萬人印第安八旗兵,也一樣不夠用。況且那些最可靠的印第安八旗兵。其實也是明洲土著。

    非我族類,其志必異啊!

    而且隨著華夏殖民者的到來,墨西卡谷地的土著和瑪雅人的生產力也在提高許多先進的技術。比如製造輪子和大車,比如製造長木弓,比如打造青銅器等等,都在向明洲土著擴散!

    恐怕用不了多久,明洲土著的生產就能達到商周古人的地步了,到時候恐怕更難統治!

    各種各樣的心思,一遍遍的在蒙起腦子裡面轉著,直到上了船,見到了身穿紫袍。頭戴烏紗,身邊還圍著老婆孩子和一堆官員的周小七。蒙起才大鬆口氣,然後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周小七的手,「「七哥七哥,你可算回來了!那邊如何,那邊到底如何?快給小弟說說,事情怎麼樣了,明王他……」

    周小七看到蒙起一副失魂的樣子,就是一愣,還以為明洲這裡出了什麼狀況。反問道:「蒙兄弟,明洲這裡……一切都好吧?」

    「都好,都好,太平無事……」蒙起看了看周圍,彷彿有些人多耳雜。於是拉著周小七就往跳板走去,到了碼頭上面,才低聲問道:「怎麼樣?明王可封咱們當侯了?」

    看到蒙起如此,周小七哈哈大笑,伸手指著自己的紫袍,「看見沒有,這是君侯的公服啊!七哥兒現在是扎馬侯國國君了!」他又伸出又粗又黑的手指,在蒙起身上戳了下,「你現在也上去了,奇伊侯國的君侯啊!還是中明洲總督,墨西卡谷地和瑪雅諸國都由你節制監督,總督府還設在神州城。」

    根據陳德興的規劃,陳明將會盡快在明洲設立西明洲總督府、中明洲總督府、瑪雅海總督府等三個總督府,統管明洲開拓事宜。其中西明洲總督府管理北明洲西海岸,總督府設在金山城;中明洲總督府主管明洲最富庶人口也最密集的中明洲,總督府設在神州城;瑪雅海總督府設在扎馬城,主要負責開拓瑪雅海中的島嶼和沿岸地區。

    這三大總督府,除了西明洲總督府會另外委派官員,剩下的中明洲總督和瑪雅海總督都交給了蒙起、周小七。

    蒙起哈的一聲,忍不住就是放聲大笑,「哈哈……哈哈……真是一國之君了,看來《陳禮》不虛,明王果然是華夏兩千年未有的開拓之君!」

    「不止兩個君侯,楊道長和文狀元也封了君侯,在中明洲除了銀山港和神州城之外,任他們自選一個方圓百里之國!」

    周小七這時突然想起什麼,大笑著道:「對了,咱們大明已經一統天下了!咱們的明王現在是大明皇帝,大明聖人,已經收拾了殘宋,現在全天下都是大明的啦!接下去,咱們大明就要全力開拓明洲啦!」

    其實大明的開拓方向很多,明洲甚至不是發力的重點。不過周小七並不知情,在他看來,明洲這塊富庶到了極點,遼闊到了無限,其土著又弱小到了誇張的大陸,完全就是太一神賜給華夏的寶地。只要拿下明洲,大明就什麼都不缺了。

    因此開拓明洲才是重中之重,也一定是重中之重!

    周小七拉了一把滿臉喜色的蒙起,笑道:「走,跟我上船去見見大夥兒,這次可來了不少人,還運來了不少好東西!」

    因為周小七和蒙起在碼頭上說話,新大陸號上的船員乘客都很自覺的沒有下船,更談不上卸貨。

    「哦?來了多少軍兵?」蒙起想到的就是軍兵,他現在是用明洲土著打明洲土著,基本盤是金山印第安,僅僅只有一萬多人。而且武器裝備也不算精良,就是皮盾、木弓、銅矛。蒙起就靠這樣的軍隊東征西討,維持一個不敗的神話,壓制住一千多萬明洲土著。

    雖然眼下還能維持,但是蒙起總有些心虛潛在的敵人實在太多了!沒有個幾萬士爵兵,怎麼都不保險。

    「來了八十五家士爵,三百一二家軍戶,還有不少採金客,大多安置在金山城了。」

    「什麼,什麼?才這麼點兒人!?」蒙起的眉頭一下就擰緊了,「怎麼夠用?這點人頂什麼用?七哥兒,你怎麼就不多要點兒兵?這麼大的船,總能運個幾百人吧?若是有兩三千鋼甲兵,中明洲就安穩了……」

    周小七搖搖頭,苦笑道:「你以為我不想要軍隊過來?可是上面要……要舉家遷徙,至少要帶女人過來!對了,我還給你帶了兩個女人,是在日本國買來的……」

    在日本買女人……這不是因為周小七知道後世日本是av國,主要是因為《陳禮》規定了漢人不為奴。不為奴就不能買賣,周小七當然沒有辦法買幾個漢女帶來給蒙起做妾了。

    「女人……」蒙起搖搖頭,他這個層次,當然不會缺女人了。「這個不談,現在的問題是咱們的人太少,他們的人太多!」

    兩人說話的時候,已經上了「新大陸」號的甲板,甲板上面已經有不少等待下船的乘客,都是貴人……還有些不是人,是牛羊豬馬,精神都不大好,這一路顛簸的,人沒有死幾個,動物卻死了不少。

    「怎麼還有牛羊豬?有什麼用?殺了吃肉嗎?」蒙起還沒有去和楊阿過他們寒暄,就一眼看到這些無精打采的動物。馬是他想要的,牛羊豬有什麼用?殺了吃肉?明洲這裡有大雞(火雞)和狗。足夠給少量漢人提供肉食了。有運動物的地方,還不如多運幾個兵呢。

    「這些不是用來吃肉的,而是取痘痂的。」周小七解釋道,「就是牛痘、豬痘、羊痘什麼的,據說和天花是同種。可以種在人身上,預防天花……」

    「預防天花!」蒙起愣了又愣,「明洲沒有天花啊。」

    楊阿過這時已經湊了上來,聽到他們的談話,笑著解釋:「聖人說明洲沒有天花,因此明洲人對天花沒有抵抗之力,非常容易染病,一旦染病,就是十死其九……」

    「十死其九!」蒙起猛吸口氣,再看看那群無精打采的動物,突然大聲嚷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真是好手段啊!」(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2
第691章 信天道,避瘟疫
    「信天道,避瘟疫!?這什麼胡話啊?哼,裝神弄鬼,本官才不相信呢!」

    在明洲這裡,敢如此質疑陳大活神仙的人,恐怕也只有大宋權瑪雅沿海制置使兼知扎馬州的文天祥了。

    瑪雅沿海制置司衙門之內,幾盞巧克脫裡飲料,正飄散著濃郁的焦香。文天祥穿著一身儒衫,也沒有帶幞頭。正怒氣衝衝地坐在上守,看著剛剛從神州城趕來的吳逸軒。

    陳德興什麼的,我們的文大狀元才不懼呢!你壓服了宋國又怎麼樣?你把自己老婆扶上宋國女王的位置又怎麼樣?老子就是不怕你,不服你……扎馬州現在可是俺文天祥的天下。幾千阿茲特克綠營兵都已經教化過了,他們現在信的是孔孟之道,不是什麼天道教!

    「君侯……」

    被周小七派來扎馬州的是總醫官吳逸軒。周小七雖然是扎馬君侯和瑪雅沿海總督,但是銀山港和金山城兩邊還有不少事情要他料理,他一時分不出身來接管扎馬州的事情。所以就打發吳逸軒帶著幾頭染上痘症的牛羊到扎馬州來給信奉天道教的瑪雅人種痘。

    這段時間,在墨西卡谷地和瑪雅地區傳教的天道教道人,正在大肆宣揚什麼「信天道,避瘟疫」的邪說。說什麼墨西卡人和瑪雅人因為血跡殺人,惹怒了太一神,因此將有大疫傳播,墨西卡人和瑪雅人要十死其九,只有信奉天道教,真心悔過。才有可能活下去。

    這不是胡扯是什麼?這不是邪教又是什麼?

    文天祥非常惱火,又聽到吳逸軒喊自己「君侯」。更是惱怒。這「君侯」是陳德興封的……他文天祥怎麼能接受?他文天祥可是以碧血丹心大忠臣賈似道為榜樣的大宋朝的海外孤忠!現在和大明的總督、君侯們混在一起,只是為了積蓄力量。可不等於已經投降陳明了,更不會接受陳明的冊封在明洲當什麼君侯。

    「誰是君侯?本官生是大宋之臣,死是大宋之鬼!」文天猛地祥一抖袍袖,厲聲道,「吳醫官,你去告訴蒙起,本官不會相信他那套胡話的!」

    吳逸軒皺了皺眉,他知道陳德興說的明洲將有大瘟疫的話不是開玩笑。

    他雖然是天道書院畢業的,不過卻不是神棍。而是醫士他原本是慶元府定海港某個藥店裡的學徒,通些藥理醫理,後來不幸被陳德興裹挾去了高麗,為了謀生只能入行伍當個醫官。到了遼東後沒多久就封了士爵,封士後他就沒有興趣繼續從軍,恰好遇上天道書院開張,於是就考入了醫士院,成了書院的第一批學生。之後就一直在天道書院的醫士院從事教學和研究,主要研究方向就是防疫。你要他去把脈問診肯定不行。但是說起瘟疫防治,他自認為是比較精通的。

    對於陳德興提出的「明洲沒有天花,因此明洲人更容易染上天花」的理論,明都醫士院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也不難!只要有專門的人才真正做研究。很快就會發現許多瘟疫在其高發區對本地人的殺傷力並不大,而對外來者幾乎就是殺手。在所謂的「瘴疫之鄉」,大多有本地之人生存。而且大多活得很好。彷彿這「瘴疫」只對外來者有害。

    而明洲本土沒有天花,明洲之人自然抗不了天花。天花一旦傳入,恐怕就不是十死其三(在中原。感染天花的死亡率大約是三成,不過幼兒染病的死亡率更高),而是十死五六,甚至真的會有十死其九!

    那些抵達舟山的印第安人集體傷風,還死了幾個,彷彿就是明洲大疫的預兆!

    而在所有的疫病之中,最可怕,最致命,最容易傳染的,無疑就是天花。

    至於天花是不是會傳入明洲,在吳逸軒看來,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因為明洲發現了金礦、銀礦,必定會吸引大量的淘金客和商人前來。其中只要有染上了天花,在明洲發病,並且傳給土著,就有可能引發大疫……

    這不是什麼邪教在蠱惑人心,這是科學!

    而想要阻止災難發生,方法只有兩個,一是給明洲土著普遍種痘;二是嚴格控制人口流入明洲,所有進入明洲的外來者都必須種痘。

    前者是根本做不到的,光是在大明本土推廣牛痘接種,恐怕就得花上十幾年甚至二十年的時間!這還得是朝廷捨得往裡面砸錢!

    至於後者……彷彿很容易辦到,但是陳大聖人卻毫不作為。

    看來,這天花之疫在明洲氾濫是早晚之事了。

    現在天道教明洲大教方又在宣傳什麼「信天道,避瘟疫」,這意味著什麼,吳逸軒又如何想像不出?

    只是這話兒可不能點破了說,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

    過了好半晌,吳逸軒的目光只是在文天祥身上打量,室內安靜已極,到了最後,才聽見他咳嗽一聲兒,朝文天祥點點頭,笑道:「文山丈夫,聽說您想要遠行歐羅巴洲,然後再去天竺一遊?」

    聽到他岔開了話題,文天祥也沒有再扮什麼海外孤忠,只是點點頭道:「本官正有此意,扎馬州製作司的造船務如今正在造船,準備打造大三角帆船50艘。待所有的帆船造好,本官就要橫渡大洋了。」

    在明洲呆了幾年,文天祥已經懂得了刀把子上面出真理的道理,可不敢兩手空空去歐羅巴洲傳播孔孟之道,怎麼都得有幾千阿茲特克綠營兵跟著一塊兒去,遇到歐羅巴的秀才就講理,遇到不講理的就讓阿茲特克人上。

    50艘大三角帆船!?吳逸軒心說,這文天祥什麼路子?是去歐羅巴洲一遊還是去歐羅巴洲打仗?50艘大三角帆船,上萬人都裝得下了……

    「文山丈夫,據下官所知,這歐羅巴洲和天竺都是疫病叢生之地。」

    吳逸軒臉上閃過一絲擔憂,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巧克脫裡,微微蹙眉。這種看似泥漿的飲料,是真心難喝啊!

    「疫病叢生?」文天祥也皺起眉頭。

    「正是疫病叢生!特別是天花……」吳逸軒道,「此種惡疾,極有可能是源自天竺的。」

    「竟有此事?」文天祥蹙緊眉頭,彷彿擔心起來,「吳醫官,可以辦法能化解防治?」

    吳逸軒道:「種痘,給扎馬城的阿茲特克綠營兵種痘。」

    這其實是蒙起的命令,阿茲特克綠營兵是扎馬城的守衛力量,自然都要種痘免疫了,否則一場瘟疫襲來,扎馬城搞不好就要換主人了。

    ……

    「50艘大三角帆船!?扎馬城的造船務能造那麼多船?」

    吳逸軒帶領的醫官隊很快就完成了種痘的工作這非常簡單,只要有牛羊豬馬的痘痂,用小刀刺破痘痂,再用刀尖沾上一點漿液,然後在人的皮膚上輕輕扎一下就行了。

    完成種痘之後,吳逸軒並沒有在扎馬久留,而是立即返回了神州城,還帶回了文天祥在扎馬大搞儒家教化,推行宋制,還有大造帆船的事情。

    其中傳孔孟之道和推行宋制,蒙起早就知道,只是睜一眼閉一眼。他現在忙於壓制墨西卡谷地中的奇奇梅克城邦,連自己的封地奇伊城(就是奇琴伊察)都沒有功夫去管理,哪兒能管得了扎馬城的文天祥?

    不過文天祥要造50艘大三角帆船的消息,還是讓他大吃一驚。

    「回稟君侯,屬下去扎馬城的造船務看過了,規模倒是不小,堆放的木料也極多,工匠民伕更多達數千。」

    扎馬本就是瑪雅的海邊大城市,而且又是海貿重鎮,造船場是一直存在的。不過沒有建造大船的能力,如今文天祥著人從銀山港請了工匠,倒是提高了那裡的技術水平。

    「不過那裡的工具很差,鐵器很少,瑪雅工匠使用的都是石木之器。這50艘船……只怕夠他們忙上10年了。」

    「10年?」蒙起一笑,回頭看看剛剛從銀山港回來的周小七,「如何啊?」

    「太久了。」周小七搖搖頭,微笑著說,「不如給文文山一些鐵器,再送幾個真懂造船的大匠過去……給文天祥一年時間……再讓海軍送幾百名軍官和水手過來,最好再送些大炮過來,這樣我就能有一支西洋艦隊,要在瑪雅海沿岸建立據點便容易多了。」

    「只怕到時候文文山不肯把扎馬城和船隊交出來!」已經穿上白衣,成為天道使和大教方主持的楊阿過插話道。

    周小七看著蒙起,蒙起哈的一笑,「文文山會交出來的,他的那些阿茲特克兵的家眷都在神州城呢。」

    蒙起會把幾千阿茲特克人交給文天祥,當然是留了後手的……要不然那些阿茲特克人會乖乖的讓文天祥教化?他們的家眷,現在都在神州城當人質呢!所以這幾千人的武力,對蒙起根本不是個事兒。

    蒙起頓了一下,又道:「而且……他是真心要去歐羅巴洲的,去天竺的。他的宋國,不是要被分封到西天竺去了嗎?那裡彷彿離歐羅巴不遠啊。」(未完待續……)

    第691章信天道,避瘟疫: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3
第692章 興,百姓苦
    臨海江上,帆影連綿,高桅大船在江上絡繹不絕,來往相錯,其間還夾雜著瘦小的渡船漁船,在大船間隙裡見縫插針般的穿行著。

    隨著明宋戰爭的大幕落下,台州商港,似乎已經恢復了昔日的繁華。

    江岸邊,田壟密佈,也是一派興隆氣象。現在正是豐收的季節,金黃色的稻田中,農民們正揮動鐮刀,將沉甸甸的稻子,一片片割倒。偶見數十戶家聚為一村,青磚灰瓦,茅草屋頂,跟繁鬧的江上風景動靜相襯,好一派詩情畫意的景象。

    彷彿一個太平盛世,已經隨著大明王朝的建立降臨人間了。

    自靖康之恥以來的百年戰爭,已經終結於大明帝國了。雖然中原的西邊兒還有蒙古人和吐蕃人盤踞,小規模的戰爭連綿不絕。但是這和東南沿海的富庶之土,又有什麼關係呢?大不了用點歲賜安撫一下就是了。

    反正如今的大明朝國庫充盈,根本不缺這幾個小錢。難道不應該花點小錢,買來一個與民休息的大局嗎?

    畢竟中土的百姓,已經苦於戰爭一百多年了!就算要出什麼窮兵黷武的漢武唐玄,是不是也該先讓老百姓喘口氣兒呢?

    可惜,世事總是沒有那麼如意的……

    在臨海江畔的一個小村子裡,這會兒正有人用昂揚腔調讀著文章,卻不是四書五經,也不是天道三經,而是小報上的各種消息文章。

    如果說陳德興建立的大明朝和前朝南宋有什麼地方是一脈相承的話,大概就是寬鬆的輿論管制了。宋朝是和士大夫共天下,自然管不住士大夫的口。陳明則是貴族民主的根基,自然也管不了國人議政。

    除了天道教和陳聖人不得妄議,其他的什麼不僅可以隨便議論,還能在小報上發表出來。

    「……朝廷欲對四方用兵,江南軍戶兵將作為屯田兵被運用於遼中、遼北、漠南蒙古、西域等地方。動員之令已下,凡是得到軍令者,皆須在十一月底之前。往臨海軍戶旅部所在之地報導。可攜帶家眷、僕役同往,違令不往者,軍法必定嚴懲!」

    「朝廷用兵遼地之法乃是屯田長戍,非數十年不得還。每兵皆可於遼地得荒田50畝。耕馬一匹,農具種子若干。以田充餉,平時種田開墾,戰時充軍上陣。凡是大明百姓,皆可自願報名前往。一併分配土地,入籍軍戶,每人可得土地150畝,另給開拔購械之資三百貫,耕馬一匹,農具種子若干……」

    村子中間的平壩裡,一個中年儒衫之人正得意洋洋地讀著,滿臉都是說不出來的快意。他臨海義門方的子弟,這個村子裡的居民曾經都是義門方的客戶。幾代人受方家的恩惠,因此在方家大難臨頭的時候。他們也保護了不少落難的方家子。這位名叫方克思,人稱方四秀才的儒生便是其中之一。

    現在隨著戰爭結束,抓捕義門子弟的風頭也已經過去,之前屠殺義門子弟的傳聞,現在也被證明是虛假的。陳聖人給義門子弟最重的懲罰,不過是流放邊境和海外殖民之地而已。

    因此那些東躲**的義門子,現在也都出來活動了。要回土地繼續當地主是不可能的,他們的土地都有了新的主人,不是北方來的士爵貴族,就是本地的軍戶兵。這些人可不是破落義門子能招惹的。

    所以漏網的義門子們,只得想辦法自力更生了。有些人改名換姓去考大明的底層官吏,雖然薪俸不高,彷彿也沒有多少上升的空間。但總歸能混個溫飽。有些人則開個私塾收徒授課大明雖然廢了科舉,但是卻有官考,雖然只是下層的小吏,但是總比當個農民要強,而且還比較容易考上,因此農民們讓子弟讀書的動力比之前宋彷彿更強了一些。各地雨後春筍般開設出來的私塾。也總是能招到學生的。

    方四秀才現在就是個私塾先生。實際上他是有點本事的,不僅有文采還懂一些武藝,完全可以去考個小官來做。陳明的地方財政比較有錢,工商發達的臨海縣的財政更是個富的流油,所以開給官吏的薪水也高,足夠讓孑然一身的方四秀才成家立業,過上體面的生活。

    但是方四秀才是有志氣的,讀了半輩子孔孟,怎麼肯去當天道教的官?雖然他的私塾裡面一樣要教天道三經(不學這個考不上官啊),但是他本人是說什麼都不會去當大明官的。

    農人們這時紛紛嚷嚷的議論起來了,神色也和方四秀才一樣,都有些幸災樂禍。

    「果然是惡人無好報,叫那些軍戶子再得意啊!這下好了,要去北面的苦寒之地呆一輩子了。」

    「是啊,俺就知道天上沒有白掉餡餅的好事,一百畝水澆地啊,好幾千貫的家產,怎麼可能白得呢?陳皇帝會那麼好心?」

    「哼哼,都是些好吃懶做的無賴子,這下可有的他們苦了!」

    「最好是死在北面,永遠都別回來,這樣咱們的日子才會好過一些……」

    「死在北面又如何?聖人又不會把所有的軍戶兵都拉去北面,況且還有士爵,有他們在,咱們還是回不到以前的。」

    農人們顯然在懷念義門方,義門方是發達了幾百年的望族,雖然一樣要剝削佃戶來養肥自己。但是一個幾百年的望族必然是有些手腕和規矩的,他們知道要如何精心偽裝,知道必須約束子弟,不能讓他們胡作非為,也知道如何在給農人留條活路的前提下,壓榨出最多的財富。

    一言蔽之,義門對佃戶的剝削是立足於長遠,要的是細水長流,不大會殺雞取卵。

    可是陳德興封的軍戶地主,卻大多是窮凶之輩,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地主富農,自然要窮凶極惡地搜刮一下,好讓自己和家人盡快過上體面的日子。

    還有一些軍戶家裡人多,本也是租地耕種的佃戶。現在有了土地當然要自己耕種。一百畝水澆地,有兩個壯勞力,家裡的女人孩子再搭把手,農忙的時候再臨時雇工,最多再養兩頭水牛,就足夠應付了。而且陳明不禁屠宰耕牛,耕牛老了還可以出售給屠戶。

    這樣的「富農經營」,比起租地給農民可划算多了。由義門租地給小農的生產模式,往往意味著對土地的投入不足。有財力的義門不會投資農業,而佃戶又無力投資。而新興的「軍戶富農」既有土地,也能借到資本,而且還有一定的政治上的庇護,不會被誰壓迫搜刮軍戶雖然不是貴族,但也是預備貴族,隨時可以變成士爵,所以地方官吏是不敢欺負他們的。

    因此有不少軍戶在得到土地之後選擇了最遭人恨的退佃!而陳明的朝廷和官府同前宋不一樣,根本不採取任何措施阻止退佃,甚至隱約還在鼓勵退佃。天道莊在江南各縣開設的分號,都在用低息貸款給有土地的軍戶之家,以幫助他們購買耕牛、農具,自己經營土地。

    而失去土地的佃戶,也就沒有了生活保障。出路無非就是進城做工,出海謀生,北上務農北方地廣人稀,招佃不易,許多得賜土地的貴族現在都在江南招佃,開出的條件比較優越,或者乾脆心一橫也去投軍當軍戶!

    但是無論何種選擇,都要離開家鄉,去未知之地闖蕩,說不定就死在外面了,總歸不如原來那樣安逸。

    所以祖祖輩輩都在江南,靠著租種土地艱難生活的佃戶們,在被人退佃之後的第一選項,還是去租種別家的土地。哪怕條件再苛刻,只要能租到土地,總有一條活路……

    因此這些日子,江南各地的租子非但沒有降低,反而變得更高了。

    除了租子高,現在的要借錢也比過去難多了。這已經不是利息高低,而是很難借到的問題了!

    雖然向佃戶放債一直是義門獲得收益的重頭,這放債自然是放高利貸!但是對江南的佃戶們來說,借高利貸也是一條生活下去的路子。遇到災年要借,遇到婚喪嫁娶要借,家裡面有人得病吃藥時還得咬著牙借。能借到高利貸,才有可能繁衍生息下去。雖然代價很可能是子子孫孫都還不清的利息。

    但是如今江南的義門遭了重創,沒有能力也沒有財力繼續放高利貸了,而取代他們的軍戶和士爵地主也沒有多少餘錢可以放債。這沒有人放高利貸,對於想借高利貸的人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當然,江南農村的高利貸市場還是會吸引到一些資本的。只是填補進來的資本大多來自商業。商人們在農村沒有什麼根基,也控制不了農民的人身,這就意味著他們放高利貸的風險比義門要大,因此索取的利息也更高了。而且現在又有「漢人不為奴」的天條,想迫窮人賣兒賣女還債也有很大的風險……(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3
第693章 地主富農也苦
    想到以前的安穩日子,眾人都唉聲嘆氣。以前的日子,苦是苦,可是大家心裡都有底,苦哈哈的日子總能熬下去。

    而現在,機會彷彿是多了。

    可以投軍當軍戶,一個軍戶可以在長江以南得到100畝土地,或者在兩淮、京湖、四川得到120畝土地,或者在北地得到150畝土地。

    也可以去什麼明洲大陸的金山、銀山挖金銀,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大商行得到了開採許可,正在招募人手來去路費由商行全包,在明洲挖到的金銀和商行分成,自己留三成,商行得七成(商行要再拿出其中的一部分交礦稅)。

    還可以去投福王當兵,去征伐天竺,立即就能拿到一筆不菲的安家費,等拿下天竺後人人都是貴人。

    哪怕最不濟的,去北面當個佃戶,彷彿也比在江南要好些。北地人少,佃戶難招,地租自然便宜,而且一家佃戶能夠租到的土地也更多。

    但是這些出路,無疑都伴隨著風險,除了去北方當佃戶還稍微安穩些,其他的路子,都是在拿命搏富貴啊!

    眾人嘆氣的時候,幾個佩長刀的漢子走了過來,都是村子裡面的軍戶,個個臉色鐵青。沒有辦法不鐵青,他們幾個都已經得到了軍令,要去當屯田兵了↖!村子裡面的佃戶現在還能勒緊褲腰帶苦熬,可他們這些軍戶兵卻連苦熬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們已經拿了100畝上好的水澆地,這可是他們的「賣身錢」啊!他們的命,他們這輩子都已經賣給陳聖人了。現在敢不去當屯田兵。抓到肯定軍法從事……逃兵自然是砍頭!而且家裡面的100畝田也要沒收,家人和自己才過上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能咬著牙去當屯田兵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下場,就不該一時貪心去當什麼軍戶兵。

    看到這些臉色鐵青的軍戶兵。平壩裡的人們都下意識地縮了縮頭,這些軍戶兵都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他們腰帶上掛著的可是軍隊裡面用的大橫刀!

    幾個軍戶兵中領頭的是李三發,就是那位潑皮李。他的臉色最是難看,他是混子出身,這種人在軍中最不受歡迎,屬於壞了一鍋湯的老鼠屎。這次上面的徵調令一下,他立馬就被點了將,直接發配去西北河套當屯田兵!聽說那地方還在蒙古人手裡。去那裡屯田,少不得和蒙古人開仗,這擺明了是要潑皮李有去無回啊!

    潑皮李自然不甘心死在外面,就讓家裡面湊了些錢去賄賂上官。結果遇上個認死理的子爵,直接把他發送到了大義教官那裡,判了個當眾鞭撻30下。潑皮李還要充好漢,咬牙熬刑,愣是一聲不吭!不過打完以後卻在床上躺了10天,前天才下地走動。立即就和幾個同樣被發送到苦寒之地的軍戶兵一塊回鄉弄錢了這回可是萬里遠征,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怎麼都得多帶財物,以備不時之需!

    而這財物。自然只能從佃戶身上刮了。

    潑皮李和幾個同樣倒霉的軍戶兵停住了腳步,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掃,發現自家的幾個佃戶都在。當下就是一聲冷哼:「都在呢?好啊,正好和大傢伙兒講講租子和押金的事情。」

    「押金?怎麼還有押金啊?」潑皮李的佃戶劉老三聽到押金。頓時就急叫起來了。

    佃戶是租種他人田土,和後世租房子一樣。也是要付押金的。一般來說,就是一年的租子。臨海縣的租子向來很高,上好的水田一年要交一石半穀子,差不多是收成的六成多(江南水澆地的收成高,一般的旱地能收一石半就不錯了)。如果要押一年的租子,那就是一畝水田田押一石半穀子,還要再交一石半的租子。這可真是要人命啦!

    「劉老三,你租我的田,可給過押金了?」潑皮李一瞪眼,「你家租了我十二畝田,都是上好的水田,該交十八石租再加十八石押金,一共三十六石穀子……得是曬乾去水,能糶給米行的穀子!」

    「三十六石!?」劉老三滿是皺紋的面皮上頓時都是委屈和悲憤。「李大官人,您還讓不讓人活?今年的收成雖然不錯,可是十二畝田一年也收不上三十六石穀子啊!」

    潑皮李哼聲道:「那就退佃好了,交完十八石穀子就滾蛋!老子正好招新佃,現在什麼市面你也知道,那麼好的田根本不愁找不到下家。」

    他說的篤定,實際上也不是在唬人,下家真的已經有了。就是賴蛤蟆家,賴蛤蟆家兄弟仨還有一個五十來歲卻壯的跟頭牛似的老爹。賴蛤蟆在外面當軍戶兵,兩個兄弟和一個爹在家裡種那一百畝水田,又向天道莊借了100貫的低息(年息10%)貸款,買了耕牛、農具、種子,還修了灌溉的水渠和水井,還買了不少大糞(呃,這個在宋朝是可以買賣的肥料)當肥料,還買了些豬仔、雞仔,還雇了個長工。

    一年下來,賴蛤蟆一家竟把土地經營的頗有聲色,不僅還上了貸款,替賴蛤蟆娶了房媳婦,還有了近200貫積蓄。所以今年就計畫做大,買田是買不起的,就想要租潑皮李的田潑皮李的田正好和賴蛤蟆的田相連,如果能並在一起經營是可以降低不少成本的。至於150石穀子(差不多就是110石白米,在臨海縣的市價大約220貫)的押金,對賴蛤蟆家也不是什麼問題。大不了再向縣裡面的天道莊貸點款子就是了。

    「李大官人,你這是要逼死劉老三一家嗎?」方四秀才看不下去了。退佃這種事情,在前宋是很少有的,義門方家也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情。

    當然,在南宋也沒有富農生存的空間。如果沒有一個官身,光是一個和買就能扼殺所有的富農了。而有了官身,誰還會去種田?

    而如今,陳明根本沒有「和買」這回事兒,而且田賦之外並無雜派雜派的陋規其實也不完全因為貪污**,而是中央和地方財政安排的必然結果。中央財權過大,收光了地方的財權,地方的胥吏就沒有什麼薪水了,自然要靠壓榨下面的農人過日子。這雜派就是這麼來的。

    而且大明還有士紳牌這回事情,富農做大了也可以花點錢去捐個士紳牌,這樣就和原來的士大夫一樣,不怕地方官府乒了。

    因此富農這個本來並不存在於南宋的階級,在大明奪取江南後迅速地成長起來了。

    說點題外話,所謂「富農」,按照後世馬列的理論,屬於農村資產階級。後世西歐那些經營家庭農場的農民都是所謂富農,他們是將土地和農業當成一門生意在做的資本家。他們是農業生產的主力,也是農村資本主義化的基礎。因而實現農村資本主義化,就必須扶植富農,而不是消滅富農平分土地。平分土地只是一部分底層貧困農民的訴求,滿足他們的訴求和發展資本主義並無關係……

    看到潑皮李和幾個軍戶地主都不說話,方四秀才頓時就有了底氣,接著道:「你這樣做,真要逼死人命,就不怕一村的農人鬧起來?到時候他們抬屍告狀,州裡的判官少不得拿你一顆腦袋平民憤!」

    潑皮李嗤笑道:「你個措大,都什麼時候了,還拿官老爺壓人?如今是大明聖人當朝,某家是堂堂軍戶,馬上要去替天子屯田戍邊的,現在索些押金,也是為了添置些衣衫盔甲,免得壞了天子的大事。就算有人想不開,那也和某家無關,告到州裡去某家也不怕……如今在州裡面話事的,都是軍功上來的貴人,沒有爾這種窮酸煽動的份兒。」

    有軍戶兵幫腔道:「又不是沒有出路,一家出一個丁男去投軍,北地就有150畝田了。若是怕死不敢投軍,還有膽自殺麼?投軍可不是必死,就算替聖人捐了命,撫卹也夠一家老小吃上十年八年的啦,若是再有些微功,給子頓難蔭一個士爵都有可能!」

    方四秀才梗著脖子道:「去北地?且不說苦寒,便是那些蒙古韃子,九死一生!這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這等隨時丟命的富貴,便是前朝也有的是,上山入海(指當山賊和海盜)都比去和韃子搏命自在快活。」

    可不是嘛!幾個軍戶心裡面也悔啊,早知道會這樣,他們就老老實實當佃戶當混子了,苦是苦,但是日子總能過。現在這樣,真不知有沒有命再回家鄉。

    潑皮李還在硬撐,哼了一聲,對劉老三道:「劉老三,臨海江沒有蓋蓋子!要跳就趕緊!不跳的話……交完租子就滾!租給你的十二畝田,老子收回了!」

    聽了他的話,劉老三人就是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沒有活路了,沒有活路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3
第694章 沒有活路了
    劉老三真的沒有活路了!

    他被退佃了!

    這真的很不公道,世道不公,老天彷彿也不開眼,不給老實人活路啊!

    現在屬於潑皮李的十二畝水澆地,其實是他老劉家的祖宗辛辛苦苦開墾出來的。在宋室南遷之前,這十二畝水澆地還有週遭的二十幾畝地,都是老劉家的產業。

    但是後來的田賦越來越高,雜派越來越多,又有了「和買」之法。祖祖輩輩只會種田,不會讀書的劉家也就越來越窮,最後守不住土地,一點一點的都典給了義門方家。

    但是典田的時候都說好的,劉老三還有他的兩個哥哥耕種的一共36畝水澆地,是世世代代讓劉家子孫種的,除非劉家子孫自己不種,否則方家決不能趕人。實際上就是永佃,而且也不要交什麼押金的。

    另外,劉家的子孫只要有讀書的苗子,都能進方家的望江書院,和方家子弟一樣讀書。

    而這幾十年來,義門方一直都遵守約定。哪怕劉家欠了租子繳不出,義門方也從不輦人,劉家的子弟也一樣可以入方家的蒙學讀書,其中比較出色的幾個孩子都入瞭望江書院。可惜沒有人能過台州解試台州這個地方學霸地主太多,解試非常難考。

    所以這個劉老三,別看他黑不溜秋滿臉皺紋的一個老農民。其實也讀過兩年蒙學,會背《百家姓》和《千字文》的。只是他的書也就讀到這個層次了,在方家蒙學裡面就是常年倒數第一的存在。但是他依舊沒有放棄讀書上進的幻想,自己不行,就寄希望於後代。

    他的幼子劉升在他看來就是讀書的苗子,在陳德興入主江南之前,已經入了方家的望江書院,雖然還是陪公子讀書的料子,但是在劉老三看來,還是有那麼一絲過解試的希望(其實是沒有的,台州解試的難度和春闈大比也差不多)。只要能過解試。哪怕沒有機會當大官的門客,也能在台州有名的書院裡面謀個教席的差事。

    能到這一步,老劉家就能攀上書香門第的邊角了,若是將來再出幾個讀書種子……可惜。這個不知道有多少江南農人在做的夢,被陳明的代宋而起,給徹底破滅了。

    讀書上進的路子,彷彿已經斷了……其實對方四秀才這種會點武功的學霸地主來說,考個芝麻綠豆官並不困難。但是劉家這樣的貧家根本沒有條件讓子弟文武雙修。就算他能過筆試,也過不了擊劍。而且現在大明已經擁有了整個江南,要考大明芝麻官的人多了去啦,入取的難度自然水漲船高。

    現在不僅是兒子讀書上進的路子沒有了,連祖祖輩輩耕種的土地也要沒有了。

    劉老三隻覺得天大地大,卻沒有自己一條活路,也沒有他老劉家的活路了。

    「要是大宋還在多好啊,要是陳逆沒有奪到天下多好啊,要是大宋還在多好啊,要是陳逆沒有奪到大宋天下該多好啊……」

    就在潑皮李宣佈退佃的當晚。劉老三就這樣反反覆覆說著這兩句話,一步步的走向了臨海江的深處。

    ……

    「來來來,潑皮你淺著點兒,蛤蟆我深著點兒,咱哥倆一醉方休!」

    劉老三投水自殺的當晚,潑皮李卻在賴蛤蟆家裡,一對難兄難弟在喝悶酒。

    沒錯,真是難兄難弟!賴蛤蟆也被點了兵,「發配」遼東省濱海府(海參崴一帶)當屯田兵陳德興的100畝水田,的確不大好拿。賴家由貧下中農翻身成了富農。自然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同時,也只有這些軍戶地主人人都付出了代價,他們才會真正擁有那一百畝、一百五十畝的土地。

    「你是河套,我是遼東濱海……看來咱哥倆這一別。就是永訣了。」

    這話說得有些不大吉利,不過也是事實。他們倆這一去,這輩子都難回臨海了。不是永訣,又是什麼?

    潑皮李長嘆口氣,「還是以前的日子好,在杜橋當個混子。吃喝不愁,女人也不愁,好人家的閨女娶不上,青樓裡面的姐兒想睡就睡……」

    賴蛤蟆搖搖頭,「以前的日子也不好過,除了可以時常見到杜家的十三娘子……」

    潑皮李嗤地一笑,「還想杜十三呢?人家何等人物,哪兒輪得到你?」

    賴蛤蟆哼哼道:「怎麼就輪不到?我要是在遼東立了功,說不定就能封爵……」

    「打住,打住,別胡思亂想了。」潑皮李有些神秘地一笑,湊到賴蛤蟆跟前,低聲道,「你還不知道吧,杜家其實沒有滅門,是被押上桃花島了。」

    潑皮李別的不行,和人搭訕,打聽消息什麼的絕對在行,居然讓他打聽到了杜家人的下落。

    「沒有滅門……真的嗎?桃花島在哪裡?」賴蛤蟆瞪圓了醉眼,注視著潑皮李,彷彿要殺上桃花島救美。可惜他不是郭大俠,更沒有一個丐幫幫主當師傅,就算有那心思也沒這本事。

    「你就別想這天鵝肉了……」潑皮李看著蛤蟆灼灼的眼神,嘆了口氣,「那隻天鵝搞不好飛去天竺了!」

    「天竺!?」蛤蟆忙問,「怎麼回事兒?」

    潑皮李道:「只知道福王殿下在桃花島招了許多門客,杜家的許多人物都跟了福王。福王又被聖人派去開拓天竺,杜家的人多半都要跟去的。」

    「那我也得去天竺!」賴蛤蟆接著酒意,大聲嚷嚷,很有一點黑臉情聖的意思。「我要去天竺立功……旅部不是說軍戶都可以自己報名去福王帳下聽用的嗎?我不去遼東種地了,我去天竺打仗!」

    潑皮李哈哈大笑,滿嘴酒氣地道:「沒想到蛤蟆你還是個情種,也罷,也罷,潑皮李我這次捨命陪君子,和你一塊兒去闖天竺……」

    ……

    這對哥們滿嘴酒氣說著醉話的時候,臨海江邊上,正有不知道多少農人打著火把,口中呼喚著「劉老三」在四下尋找著什麼。其中領頭的正是方四秀才,四秀才身邊還有一個約莫十六七歲,身材瘦削,眼珠子微微凸出的年輕人,正是劉老三的小兒子劉升。

    劉老三今日回家後就好像發了瘋一樣又哭又鬧,還拿了繩子要上吊,結果被他的兩個兒子還有婆娘搶下來。可是轉眼就沒了蹤影!劉升就知道事情不對頭,趕忙去敲方四秀才的門,請他出面號召鄉鄰一起尋找劉老三別看現在方家破落,可是臨海鄉下,義門方的號召力還是遠遠高於那些新來的士爵貴族之家的。

    方秀才的反應更加沉著,立即召集的鄉鄰,然後讓一部分人去樹林裡看看,一部分人去村子裡的水井瞧瞧,剩下的人則去臨海江邊上沿著江水向下游搜尋。

    「怎麼辦,怎麼辦……方四先生,我爹爹會不會真的投了江?」

    劉升抖著聲發問。他已經預料到了最壞的結果!他爹爹劉老三回家宣佈李三發李大官人要收回劉家的十二畝水澆地的時候,劉升就知道這個家要毀了。這十二畝地,雖然早就不姓劉了,但卻是劉家的命根子。每年都能給劉家提供十石穀子(扣除租子、利息、免役錢和來年的種糧之後),一家人省吃儉用就能活下去了。還能幻想著考自己讀書來讓家裡面翻身。可是現在,這十二畝水澆地一去,劉家真就要走投無路了。

    「莫著急,莫著急,三哥兒不會有事的。」方秀才低聲安慰著劉升。

    夜色下,他的眉頭緊緊皺著,他可不認為劉老三會沒事兒。因為自殺的念頭,他其實也動過,是在明進攻佔臨安,賈似道殉國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當時他甚至已經站在臨海江邊上,要不是那個時候天冷水涼,他方秀才就已經追隨賈大忠臣殉了大宋朝了。

    但是劉老三的處境,比方秀才更絕望。方秀才並不是沒有活路,他是可以出仕的。可以去做小官,更可以去福王藩邸當門客。他不出仕只是因為讀書人的氣節,不願意為五斗米折腰。而且他也沒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但是劉老三彷彿已經沒有活路了……

    而且沒有活路的,還不只是劉老三一人!臨海縣週遭鄉鎮,那裡不是民不聊生?沒有了幾大義門的庇護,又多了那些士爵、軍戶的欺壓,百姓們的日子真是苦到極點了。

    這或許,就是一個機會!

    人死了,就是一個鬧事的機會!如果台州的判官能殺了潑皮李平民憤便罷了。

    若是不殺潑皮李,這民心就可用了。

    方四秀才想到這裡,身子突然就是一抖,猛地站住了腳步。

    「先生,您怎麼不走了?」劉升發現方四秀才站住不動,也不前進了,而是回頭髮問。

    「沒,沒有什麼,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夜色的掩護下,方四秀才的臉色煞白,胸脯更是不住起伏。剛才的想法太可怕了,實在太可怕了。以至於把方秀才自己都給嚇著了!

    不過這可怕的念頭,卻牢牢盤踞在他的腦海當中,怎麼也驅除不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3
第695章 風波將起
    劉老三死了。

    因為被田主退佃,走投無路,跳了臨海江,送掉了一條性命,也惹來了一場風波。

    佃戶落魄自殺的事情,在江南本算不得大事。佃戶本就掙紮在社會的最底層,大部分人勞苦一生,最後也是上無片瓦,下無寸土,只得裹上一張草蓆,埋到無主的山林裡去,往往還有留下永遠都還不完的高利貸給子孫後代。如果,他們曾經娶妻生子,又把孩子拉扯長大的話。

    因而,忍受不了漫長而沒有希望的苦難煎熬,選擇一死了之的佃戶貧戶,在什麼時候都不會少的。

    但是死個把佃戶,在以往大宋朝還在的時候,卻很少會鬧出亂子來。別說是佃戶想不開自殺,就是真的讓世家大戶的族丁打殺了,多半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時的農村真是被如義門方、義門杜這樣的世家大族牢牢把持著。這些大族對付不了蒙古人,但是維持地方,控制底層貧戶還是很有力的。

    另外,這種控制之所以非常有效,也是因為沒有強大的對手。南宋的世家大族多以「義門」的模式存在,由於「不分家」和公平的受教育機會這兩個因素的存在,義門的凝聚力非常強大。而被他們控制的佃戶或是鄉村的少數寒門地主,又都是一盤散沙,根本無法與之對抗。

    如果陳德興能夠承認義門的特權,維護科舉制度,繼續讓他們把持江南的人口土地,江南地方也就能太平無事下去。可是陳德興卻偏偏廢除了科舉。又利用戰爭最大限度剝奪了江南義門手中的土地和佃戶。可以說是觸犯到了江南義門最核心的利益。而在將江南義門勢力砸碎的同時,也破壞了大宋三百年來形成了農村統治秩序。

    至於陳德興一手扶植起來的士爵加軍戶的地方勢力。至少在目前的江南還是非常脆弱的,他們畢竟才剛剛起來。根本不能和原先存在了幾百年的義門大族相比。

    好在世家大族在被陳德興砸碎之後,也出現了分化。相當一部分人迎合了新的時代,或者成為福藩門客預備去印度當特級婆羅門;或者考取了天道書院讀書;或是當個地方小吏混日子;或者被陳明的教育部門或天道教招募,現在正在接受訓練,將來會成為教師或道人出路其實還是蠻多的,至少不比原來三年五六百個進士的出路差。

    但還是有一部分人,同台州臨海縣的方四秀才方克思一樣,選擇了對抗!而他們對抗的方式,當然是煽動民眾了。

    他們是秀才嘛。首先當然是動口不動手的君子。

    ……

    台州臨海縣城,台州判官衙門的大門外,擺放著一具被江水泡得有些發白的屍體,就是劉老三的屍首。這具屍首週圍,還黑壓壓跪著一群莊稼漢打扮的人物。最前排還有幾個披麻戴孝之人,也都跪在地上。他們是劉老三的親屬,包括兩個哥哥,兩個兒子,三個侄子。還有劉老三的妻子,都跪在那裡嚎啕大哭。

    方四秀才也來了台州判官衙門,不過他並沒有跪著,而是上前去敲響了一架擺在衙門口的皮鼓這是給人鳴冤告狀時候敲的。此處的這個判官衙門。實際上就是個法院。陳明的審判體系和行政體系已經實現了分離,審判裁決是個比較專業的工作,需要有進過專門訓練。熟知大明律法的判官負責。

    而在台州判官廳當判官的正是徐子元。他原本是陳德興的秘書,大明的各項法律在制定過程中都要多次送達御前。讓陳德興過目。徐子元這個大秘自然要先細細看上幾遍,找出重點和關鍵內容標註好了。再送去給陳德興看。有時候下面送上來的法律條款是半文言半白話的,徐子元還要將它們改成全白話,註上標點符號,再送給陳德興看。

    倒不是陳德興不懂文言文,而是陳德興要求陳明所有的法律條款、文件、命令、通告,都必須是白話,而且不得有任何歧義。得讓老百姓和沒有什麼文化的大頭兵們一聽就能明白,不要寫得文采華麗意思糊塗,更不要引經據典好像考進士做文章一樣。

    由於這樣的經歷,所以徐子元對大明的各項法律、條例,包括《刑法》、《商法》、《民法》,和《審判條例》、《巡捕偵緝條例》等等都非常熟悉。

    所以他在台州判官廳成立之後,就當上了主判官,主官台州一州的司法審判。

    不過和後世法院的繁忙不同,徐子元主管道台州判官廳是個異常清閒的衙門,大部分時間一整天都不會有一件案子要審。因為老百姓還不習慣上衙門請官老爺做主,有什麼糾紛情願找那些隱居鄉里的義門秀才做主說句公道話。而商業上的往來,又都靠信譽維持,奸商個個一諾千金,合同都不大簽,更不會找官府裁決了。除非是有人命官司,否則判官廳門口的那面大鼓是不會被人敲響的。

    ……

    「草民劉升狀告臨海縣軍戶田主李三發為富不仁,逼死家父劉得財(劉老三),請青天大老爺替草民做主!」

    判官廳衙門大開,正堂之內劉老三的屍體之側跪著一大堆披麻戴孝的苦主,還站著一個穿著儒衫的方四秀才。他是來幫苦主劉家說話的依據《審判條例》,被告原告都可以請訟師替自己說話,而且訟師眼下也不執牌的,就是說什麼人都可以干。

    一個判官廳的差官接過方四秀才寫的狀紙,雙手遞給了端坐在公案後面的徐子元。

    徐子元接過狀紙細細看了一遍,字跡工整,文筆也好,引經據典,頭頭是道,如果拿去考科舉多半能過解試。可是打官司不是比文章啊,得講道理……哦,也不是講道理,得**律!

    為富不仁這個……這個不犯法啊!大明律法沒有規定有錢就一定得仁義。而且逼死這個……大明律法上面沒有這一條啊。大明刑法上只有謀殺、誤殺、協助自殺三個人命官司,沒有逼殺這回事兒。如果那個李三發是捉了劉老三的老婆孩子逼他自殺,那可以算謀殺。如果李三發騙光或搶光了劉老三的家產,劉老三一時想不開自殺了,這就按照詐騙罪和搶劫罪入刑,再加一個情節特別嚴重。

    可是退佃……這個行為完全合法啊!田主可以退佃,房主也可以把房子從租客那裡收回,債主也可以收賬要債。就算出了人命,只要不是田主、房主、債主動手或雇凶打殺的,也就和田主、房主、債主無關。

    所以根據大明律法,這個劉老三死了也白死!

    不過那麼多人聚集到衙門口……看上去個個義憤,恐怕不給那個李三發一點苦頭,這事兒很難平啊!

    原來這徐子元還是個挺懂政治的官,知道大明在台州的根基不深,現在要求太平,儘量不要鬧出什麼民變。

    「劉升,」徐子元思索了一下,皺著眉頭問,「你父親是自己投水的?」

    這位徐大青天居然想把案子往殺人上引!他知道現在最好讓這些苦哈哈的農戶順一下氣兒。所以只能委屈一下李三發,按個誤殺的罪,判個流放新大陸就是了。

    「是叫李三發逼死的!」劉升咬著牙道。

    徐子元一聽,彷彿有戲,忙追問道:「本官問的是劉老三是自己投的水,還是叫人給扔下水的!」

    「這個……」劉升緊緊皺眉,他沒見到父親投水的場面,這問題不好答啊。

    「官人,劉老三是因為所耕之田被田主收回,走投無路才投江的。」一旁的「大訟師」方克思這時候卻替劉升回話了。

    徐子元看了看劉升,柔聲問:「是這樣的嗎?」

    「應該是這樣的……」

    徐子元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衙門外面黑壓壓一片的農人,咬咬牙又問:「那麼……劉老三和李三發往日可有冤仇?」

    「並無冤仇。」方克思又插話道。

    劉升也如實回答:「並無冤仇……那李三發平日多在軍營,他在村子上也沒有宅子,他家住在杜橋鎮上,往日同我家沒有什麼交往。」

    沒有冤仇,連交往都沒有多少……這就是說李三發沒有殺人動機。

    徐子元又看了看地上的死人,衙門裡的仵作已經驗看過了。身上沒有傷痕,衣服也沒有被撕扯的痕跡。看著也不像是他殺。這案子很清楚啊,李三發為富不仁,劉老三破產投水。李三發不是好人,但沒有犯法。劉老三腦子抽筋,死了也是白死,雖然令人同情,但是身為判官,徐子元不能因為李三發為富不仁就定罪啊,他就是判李三發有罪,到了浙東省判官廳也得否了。

    「既然如此……」徐子元搖了搖頭,「既然如此,本官就依法宣判……劉升訴李三發為富不仁,逼死劉和一案,因劉和確係自殺,李三發退佃亦合乎律法,因此……此案不予受理。」

    不予受理?

    劉升還有跪在堂上的劉家人頓時就懵了,人都死了,官府居然不理,這還有沒有天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3
第696章 咱們一起鬧
    又一個年關將近,在剛剛經歷了戰爭的江南各地,舊的秩序已經被打破,而新的秩序還在匆忙地建立當中,處處都湧動著不安和迷茫。

    臨海江邊,一群農人翻耕完冬閒田,聚在一起聊天。自然都是些牢騷話和抱怨話。

    「這聖人的心裡彷彿沒有裝著咱們這些升斗小民啊,還是以前好,有義門方、義門杜庇護著,大家總有一條活路。」

    「是啊,現在那些軍戶、士爵,都是些粗人,就曉得打打殺殺,根本不管咱們這些小民。」

    「現在的官也不好,都鬧出人命了他們也不理,只曉得撈錢,最近還派人下鄉查戶口查田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還能為什麼?自是要多收稅唄!這稅無論按田收按人收,最後總是咱們這樣的客戶來承擔……現在誰還能指望那些士爵、軍戶幫著咱們擔待?」

    「指望他們?哼,你當他們是義門方啊!」

    義門方當然也不會替老百姓承擔稅賦,但是他們會幫著客戶隱匿人口。

    南宋的人口,歷史在理宗朝末年,賬面上只有一千多萬,而到了元朝平定江南後大約十年時進行的人口統計,全國人口卻多達七八千萬其中絕大部分在南宋故土之上。考慮到蒙古滅宋過程中的屠殺,南宋在理宗朝末年的人口起碼有七八千萬之多!

    由此可見,南宋末年戶口隱匿問題是極其嚴重的。這也是陳明朝廷現在開始調查全國戶口的原因南宋戶部的賬冊實在沒法看啊,全國才一千多萬人,說出去誰會相信?光一個臨安府就有一百多萬人口了!

    同時,這次清查戶口也是在為「攤丁入畝」做準備。現在陳明在農村的稅收種類大致上沿習宋制。大體上分為田稅和役稅,其中田稅就是和土地掛鉤的各種稅收。役稅則是和人口掛鉤的稅收,這種稅收最開始時是「差役」,就是讓老百姓當免費勞動力替國家做工。理論上,宋朝的大部分胥吏也是「差役」,應該是不支餉的。不過在實行過程中。這種「差役」開始逐漸演變為了「免役錢」、「免夫錢」之類的稅收。

    但是這一類稅收的徵收非常麻煩,要先給民戶劃等級,按照不同等級來徵稅,而這劃分民戶等級又是個良心活兒。怎麼劃分全看地方官和胥吏的良心。

    而那些地方官和胥吏在對上江南義門的時候,都是特別有良心的。因此托庇於義門的佃戶,基本上都是被隱匿起來的人口這些佃戶不用繳納「免役錢」、「免夫錢」,自然就能負擔更重的田租和償還更多的高利貸了。

    可是現在,江南義門已經被砸碎砸爛。再也庇護不了下面的佃戶了。

    一想到很快就要繳納「免役錢」、「免夫錢」,一張張面有菜色的樸實面孔上浮滿了怨色。

    「光是一個租子咱們已經交不起了,如果再多一份免役錢,只怕咱們都要去跳臨海江了!」

    「跳臨海江也沒有用,劉老三不就白死了嗎?人死了,租子還得交,田也不能再種了。潑皮李前日還帶著十幾個軍戶兵上劉家去了,拉走了十八石穀子,就給劉家留下了十六石穀子……」

    「十六石穀子……發送完劉老三也不知道還剩多少?劉家娘仨的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喲!」

    「不能過的又不止是劉家,老於頭。王老拐,丁一口,張大,周阿根他們五家也都被退佃了!」

    說到退佃,眾人都唉聲嘆氣,租子高、役錢重、高利貸沒處借,這些難關還能熬過去。但是退佃……可就真的絕了莊稼漢的活路了。

    「實在不行,還是挪地方吧。」有人建議道,「去北邊碰碰運氣,聽說北邊地多人少。租子很輕,就算用田主的農具、耕馬,地租也不過佔收成的三成。」

    「可是去北邊需要路費啊!一家老小,遠行千里。怎麼都要幾十貫吧?」

    「是啊,萬一到了北面租不到田怎麼辦?那不是挺著餓死嗎?」

    「那就當軍戶吧,去臨海縣裡報個名,自有官府給路費,到了北面還有免費的田可以拿,而且還免稅五年。」

    「就怕有田沒命種……」

    「可是不去只有餓死!」

    佃戶也是要隨行就市的。江南人多地少,就是佃戶多土地少,租子當然重了。去到北面就是人少地多,佃戶不好招,租子自然輕了。要是去了遼西、遼東,交兩成地租足夠了。要是再往北,也不用當什麼佃戶了,直接報個軍戶就能分150畝地,還有幾百貫的路費、裝備費可以拿。

    可是陳聖人的土地和錢財都不好拿,那是要用性命去搏的。現在江南農村裡面,敢拿性命搏富貴的人,都已經是軍戶了。每個縣都有好幾千家。剩下的農人,自然都是比較保守,比較膽小的那一類。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們是不肯離開家鄉的。

    眾人正感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方四秀才剛走過來,正聽到這話,大聲道:「當軍戶可是要上陣殺敵的?還要和韃子去戰,你們能有這本事?」

    方四秀才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肩膀上還背著個包袱,手上還拄著根木棍,顯然是剛剛外出回來。

    「四秀才,慶元府那邊怎麼樣?狀子可遞上去了?」

    原來方四秀才是配劉升去浙東省省會慶元府告狀的。慶元府那邊有浙西省判官廳,比台州判官廳大一級,台州判官管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找浙西判官。

    「唉!」方四秀才只是搖搖頭,也不講什麼。

    「還是不受理?省裡怎麼都不管,難道真沒有我們窮人一條活路了?」

    「這個官府根本就不講理!」

    「是啊,田主退佃,逼死人命,官府問都不問,這等官府要來做甚?」

    佃戶們怨氣更重,群起抱怨,話也說得出了格,不過這出格的話才出口,眾人卻已經被自己嚇著了,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四下張望起來,沒有發現有軍戶家的人在附近,才大鬆口氣。

    如今臨海一縣就有三千多家軍戶,一百幾十家士爵貴族,還有拿著士紳牌的商戶好幾百。

    真要鬧起來,一旅精銳隨時可以集中起來。就算能臨海這邊有幾萬個佃戶,人家也能輕輕鬆鬆推平的。況且,大明在江南的駐軍很多,又不是只有臨海才有軍隊,到時還會有大軍源源不斷從外地趕來的。

    方四秀才也是一嘆,說起了他在慶元府的見聞,「如今的江南也不止是咱們這裡在鬧退佃,別處也都一個樣。寧海、天台、仙居、黃岩、象山、奉化、新昌、定海……各處都在鬧,各處都有人死,各處的官府都不管,苦主們都到慶元府告狀。省判官廳門口熱鬧的好像個菜市場一樣,還有不少人把屍體都抬過去了!」

    退佃這事兒在如今的江南,其實是挺普遍的現象!起因就是義門的瓦解和軍戶地主的出現和醉心科舉,取得政治特權後再謀求更大的經濟利益的義門不同。新興的軍戶地主階級沒有那樣的雄心,也沒有一考試上升的道路可以給他們去走。而且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本就是農民。在得到了大量的土地,又能用抵押土地的辦法得到低息貸款的的情況下,他們自然而然就選擇了經營土地。

    另外,陳明奉行的國策是非常有利於商業經營的。

    首先,陳明的朝廷有新大陸黃金,又控制了海貿航路,因此具有強大的財力,不需要像宋朝那樣大搞國有經濟,到處插手商業活動,以擾亂正常的商業秩序為代價去聚斂錢財。

    其次,有了新大陸黃金做後盾,天道莊作為一家擁有中央銀行職能的超級銀行,也在迅速壯大。使得大明擁有了一個強有力的金融心臟,這又進一步促使了商業的繁榮。

    再次,天道莊發行了大量有新大陸黃金、白銀做保證的紙幣。雖然保證充足,但是仍然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通貨膨脹。

    最後,陳明政權的基礎是軍功地主家商業士紳。因此商人的政治地位較高,他們的私人財產也比較有保障。

    這幾個原因疊加在一起,讓陳明國內的商業活動在戰爭結束後陡然活躍起來,各種生意都相對好做。把農業當成一門生意來做的部分軍戶富農,在過去一年,大多獲利豐厚。不少人想要擴大經營,因而也造成了土地使用權的集中,大量的小農成了受害者。

    「那咱們怎麼辦?」大家聽到鬧事的人很多,頓時就覺得有些機會。人多力量大嘛!說不定浙東省的大官,就會出來為民做主了。

    方四秀才一笑,「自然要鬧!鬧得越大越好!鬧大了……咱們才有活路啊!」

    「對,一定要鬧大!」旁邊立即有人附和,「鬧大了,浙東的官也怕丟了烏紗帽,一准就會拿潑皮李的腦袋平民憤了!」

    「潑皮李的腦袋砍不砍無所謂,」又有人道,「要緊的是不能隨便退佃!」(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3
第697章 引蛇出洞 求保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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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隨便退佃大概就是13世紀中國貧農的最後堅持了。因為土地永遠都是農人的命根子,哪怕失去了土地的所有權,他們也要千方百計守住土地的使用權。

    而歷朝歷代的皇帝和官府,也都儘可能滿足農人的這點最後的堅持,退佃歷來是朝廷所反對的事情。南宋時期出現的佃戶隨田買賣現象,既是農人漸漸淪為農奴的標誌,同樣也是農人們自己的要求。

    自由,永遠都不如一塊可以給自己和家人帶來溫飽的土地可貴,哪怕這土地並不屬於自己。自由,永遠都不如一間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要緊,哪怕這屋子是蓋在屬於別人的土地上的。哪怕要為了這溫飽和這間屋子世世代代做奴隸,彷彿也是值得的。

    而現在,陳德興這尊大神卻偏偏容不得老實巴交的江南貧下中農穩穩當當的當奴隸。

    正在興建中的江都城,現在是大明南京,是大明帝國在秋冬兩季中的首都。

    剛剛南下江都的大明內閣丞相黃智深最近有點心情不佳。天下雖然已經給大明一統了,可是他這位相爺要應付的局面卻更讓人頭疼了。

    這回倒不是為錢發愁,平了江南。又有了個遍地黃金的明洲大陸,陳明朝廷一下變成了土豪。窮得只剩下錢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錢能解決的。現在黃大丞相錢是不缺了,可是卻開始缺人了。這都怪陳德興不好。韃虜也驅除了,朝代也更迭了,天下也基本上被他擺平了。

    照理也應該要讓老百姓休養生息了吧?可是緊接著,各種折騰就來了。

    首先是開拓四方!好嘛,有一個地球要征服啊!一幫子功臣倒是高興了,不用擔心什麼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一整個地球上有多少鳥啊兔子啊的,打都打不完,弓只會不夠。沒有藏起來的道理,狗狗更不能煮了吃掉。

    可是,大明的軍隊彷彿也太多了些吧?平江南之前,明軍就是四個軍,八個旗,十幾個都督府和兩洋艦隊。攏共三十多萬人。可是現在,軍已經擴充到了六個,八旗兵也增加到了六萬,都督府有二十幾個。而且還多處一百幾十個軍戶旅在淮東、福建、湖南、兩廣、兩浙、兩江等九個省一口氣招募了不下五十萬人的軍戶兵!

    這還不算完。福王陳淮清和宋王趙琳兒旗下,現在也有了不少軍隊。福藩招攬了上萬門客,又把臨安之戰中俘虜的團練兵大半收編,現在有了七八萬軍隊。宋藩則收編了君子營和李庭芝所部。也有了六萬大軍。

    算上福藩和宋藩,大明朝廷實際控制的軍隊差不多都上百萬了!

    而這些軍隊可不是白白養著玩的,陳德興是要用他們去東征西討的。上百萬軍隊要打的戰爭……後勤的事情。想想也讓人頭疼,得要多少民伕來轉運啊?這可不是有黃金就能擺平的!

    除了打仗。另一個讓黃大丞相頭疼的就是大工程了。他人還沒有到江都,陳德興關於大興土木的聖旨就到了。

    一是修江都。江都是大明南京。還是計畫中東南地區的經濟中心、貿易中心、工商中心和金融中心。自然要好好的建設。

    二是修北京。燕京城是金朝留下的城市,本來就修得馬虎,後來又歷經戰亂破壞,現在已經破爛不堪了,根本不像個世界帝國的首都。現在陳德興有了錢,自然也要好好修一修了。

    三是治理黃河、淮河。黃河在南宋端平年讓蒙古人掘了口,奪淮入海!結果讓淮河連年氾濫,嚴重威脅江都城的安全。不治理一下怎麼能行?怎麼都得讓黃河流回故道吧?要不然三天兩頭淹江都也不是個事兒啊。

    四是修大運河。大明雖然重視海運,但是大運河同樣很重要!而且現在運河走向和明清不一樣,不是經過山東省直接去北京的。而是走河南再往河北去的。沿途經過的歸德府、開封府、大名府都是北宋時期著名的大城。陳德興如果想發展中原經濟,振興開封、歸德、大名、洛陽等中原名城,自然就要修復大運河。

    修兩京,治黃淮,興漕運,這幾個大工程,哪一個不是要聚眾幾十萬?四個大工一塊兒上,起碼就是200萬人忙於工程啊!

    花多少錢且不論,光是這兩百萬民伕的衣食住行,就得讓黃智深愁白了頭。而在在四大工進行的同時,還要有百萬大兵四方征戰。

    這秦始皇也就這樣折騰法了,陳聖人和秦始皇相比,折騰得彷彿更大,好在有北明洲的黃金、白銀可以支撐國用……

    可是黃智深還是擔心這些大工、大征使用民力太過,引發什麼起義就糟糕了。

    而當他帶著整個朝廷坐海船南下到達江都的時候,江南幾個省的省督都報上來一大堆的人命官司。

    人命官司不算什麼,大明草創,各地都是草草搭起的官府班子,根基不穩,亂象頻頻。土匪肆虐,盜賊橫行,這都是治安之事。自有相應的衙門負責,該抓就抓,該繳就繳,實在抓不到就算這些賊頭走運。反正這些賊頭就是謀財害命,怎麼鬧也威脅不到大明江山。

    可是因為退佃鬧出人命,還頻頻發生抬屍請願,那可就麻煩了!黃智深自己就是南人,家裡面是閩粵大海商,在廣東和福建都有土地。自然也知道退佃這個事情有多麻煩。以往田主都不大願意碰這個事兒,只要田租能繳上來,高利貸能還一點兒高利貸是永遠都還不清的田主們也就滿意了。

    現在那些軍戶田主倒好,竟然大批驅佃,要把土地拿到手裡面自己經營。這不是在逼佃戶造反嗎?這事情要擱宋朝那會兒,地方官肯定出面訓斥田主,哪怕再大的義門也不敢那麼幹。可是如今大明的官兒居然不管,這不是在官逼民反嗎?

    當然,事情要是真鬧起來,鎮壓是沒有問題的,大明如今在江南擺了幾十萬大軍(包括福、宋二藩的軍隊),都是打天下的精兵,什麼亂子鎮壓不下去?

    可是這輪鎮壓下來又要死多少人?江南的繁榮局面會不會受影響?

    帶著滿腹的心思,黃智深大步走進了江都城(揚州城)內的昭明宮。

    ……

    「江南的事情本就複雜,人多嘛!人多事兒就多,的確不如北面容易搞定,咱們又不亂殺人,所以他們就以為朕的屠刀不利。」

    昭明宮中,陳德興皺著眉頭,語氣沉凝。

    如今的大明約莫有一億人,其中江南就有七八千萬,別的地方加一塊兒就二千餘萬。因此別的地方都好辦,地廣人稀啊!中國曆來最大的社會矛盾不就是土地矛盾嗎?如果土地有的是,矛盾自然就沒有了。

    可是江南情況不同,兩江、兩浙、福建五個省就有七八千萬人。這五個省才多少土地?浙西和江東地還多點兒,福建是八山一水一分田,浙東、江西也是多山少田。林林總總加起來,能有個兩億多畝就差不多了。人均也是三畝地,這在後世有化肥有兩種的情況下沒有什麼。可是在13世紀,根本就不夠吃的。老百姓吃不飽,矛盾自然就大了,人心自然也容易浮動。

    而且現在北地、兩淮、京湖、四川和遼東的農業沒有完全恢復,大量的廉價米糧還沒有運到江南。江南農民最苦的時候還沒有到呢!現在就要鬧事,將來還了得?

    「不就是有人退佃嗎?有甚了不起的?朕賞他們飯吃!凡是退佃之後衣食無靠的,都來投朕,朕自有辦法安置他們,給他們飯吃。他們不願意當軍戶,那就給朕做苦工!修兩京,修運河,修黃淮,有的是事情要做。要是怕苦怕累又怕死,那朕的屠刀可鋒利著呢!」

    陳德興是有暗探局的,對於江南民間這點事情的根底,自然是清楚的。

    現在的問題,不在於退佃,而在於大明還沒有完全掌握江南的基層,沒有掌握江南民間的輿論。江南義門雖然碎了一地,但是並沒有被消滅,只是化整為零了。其中一部分人,仍然在和大明朝廷作對,而且他們在民間還有相當強大的威望。大明想要完全控制江南,就得把這些還在和大明作對的士大夫給打壓下去。

    陳德興現在滯留江都,就是為了處理平江南後的各種複雜問題。

    黃智深問:「聖人,是否要詔告江南,以安民心?」

    「詔告?」陳德興冷哼一聲,「當然要詔告了!天道元年冬至天道二年春,朕將出巡江南,將在各省首府,聽取民人訴苦申冤。」

    「聖人,就只說這些麼?」黃智深愣了愣問。

    只說接受民眾申訴,不說用什麼辦法解決大家的吃飯問題,這彷彿不大妥當吧?

    陳德興哼了一聲,「就說這些!說多了……那些傢伙就有了對策,不好糊弄了。」

    不好糊弄?陳聖人這是要糊弄誰啊?黃智深和幾個參加會議的大官互相看看,都是一頭霧水。

    這陳聖人到底想幹什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20:23
第698章 伸冤運動 又是一更
    今天看看能不能拼出五更!羅羅拚命中!

    陳德興想幹什麼?當然是想引蛇出洞了!

    現在是封建社會嘛,一個封建王朝對基層的控制能力,是永遠沒有辦法和後世的紅朝相比的。對於根深蒂固的江南義門,他能做的就只有先將之砸碎,然後再拉攏一批,流放一批,打死一批。在這個過程中,漏網之魚,自然多的數不勝數了。

    如果不想讓他們漏網,那就得用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的辦法。可是這樣一來,下面那幫士爵兵可就要高興壞了。他們就可以放開手腳殺人放火搶東西了……恐怕江南有點財產的富豪,都得讓他們宰了!到時候江南可就一片破敗啦!

    所以,陳德興就只能犯一下小資產階級的軟弱病,先來個少殺少捕。然後再用引蛇出洞的辦法,看看能不能把一批還不知道收斂的傢伙捉起來了。

    白展基,就是那位昌國名士鄧秋忠的門人,他現在彷彿也是一條漏網之魚!正在臨安城內,沿著背街的小巷急急地走著,才轉出來上了大路,就看見一輛四輪馬車從面前慢慢地開過去。現在臨安城的工商業已經恢復了大半,不過街道上的人流,還是遠遠比不了戰前。畢竟大宋朝廷已經不在臨安了,十幾萬的官戶又一去不返。而且大明朝廷又在營建江都那裡擺明是將來的東南商都,凡是有點眼光的商人,都在將自家的買賣往江都搬。不過臨安城的人少了一些。倒是方便了出行,四輪馬車現在也能在臨安御街上面行駛了。

    這輛馬車前面飄揚著綠低宋字旗。應該是宋王府的車子。白展基按著自己的幞頭退到了牆角邊讓開,目光卻下意識地注視著這輛馬車。他現在是暗探局臨安衛的主管。有陸軍中校的軍銜,還封了子爵。而在過去的幾個月,臨安衛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監視宋藩的活動臨安不是宋藩封地,宋藩和福藩一樣,沒有暫領之地。所有的開支,都由大明朝廷負責,自然是借貸,將來是要還的。

    宋藩的軍隊也不駐紮在臨安,而是駐紮在台灣府的淡水縣、澎湖縣和琉球縣(就是琉球國。被南洋艦隊派了一營海軍陸戰隊給征服了)。這樣安排,據說是為了讓宋藩的軍隊適應炎熱的氣候。因為他們要去征服的天竺是相當炎熱的。

    而宋藩的不少大人物,如李庭芝、廖瑩中、陸秀夫等人,都留在臨安,跟隨著女王趙琳兒。他們自然是暗探局監視的重中之重!雖然陳德興沒有說過什麼,但是暗探局長劉陽又怎麼會忽略他們?甚至連福王陳淮清的一舉一動,也在暗探局注視之下!

    不過今天,白展基要見的人卻和宋藩沒有一點關係。在不久之前,臨安衛又接到了一個新的任務。和江南義門的餘孽接觸以宋藩門客的名義。

    「這個江南還真是不太平,什麼時候把宋藩、福藩都打發去天竺才能讓人安心。」白展基心中念頭轉動,想到的還是藩王的事情。兩個藩王有十幾萬軍隊,和江南義門的關係又都不大尋常。誰知道他們有沒有暗中勾結?

    他抬頭看了一眼烏雲低垂的天色,眼見著又到飄雪的季節了,這一年可過得真快啊!他連忙加快了自己的腳步。今天他和一個重要的人物約好了時間的。現在有太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每天都忙個沒完,以至於時間都過得飛快。

    方四秀才也腳步匆匆地離開了自己住的客棧。這些日子。他和白展基一樣繁忙。忙著在浙東各縣串聯,走的地方越多。見到的同道中人越多,他腦海當中那個讓他自己都害怕的念頭,也就越發的按不住了。

    江南並不太平!陳明是馬上打天下,馬上治天下!打天下靠士爵、軍戶,鎮壓地方還是靠他們,用的也是硬邦邦的軍法條例清晰明了,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退佃是合法就是合法的,哪怕逼死人命,那也是死了白死!

    這樣的治國方法在北地或許能行,那裡人少地多,老百姓總能找到塊活命的土地。

    但是在江南不行!江南的佃戶一旦被退佃,就沒有活路了……

    可是在江南,明軍的力量太強大了,造反能成功嗎?這一點,方四秀才沒有信心,和他串聯的那些義門餘孽一樣沒有信心。

    他們關起門來盤算,覺得鬧事是可以的……法不責眾嘛!鬧一下事兒,叫新朝知道江南的事情不能靠士爵軍戶這樣的粗鄙武夫,得用讀書人!

    所以他們就想多彙集點人,等陳德興南巡的時候一起去臨安請願,求陳德興下詔禁止退佃,同時再嚴懲一批為富不仁的軍戶地主。

    這兩件事情只要成功,這江南底層就又回到了各家義門的手中,那些士爵、軍戶,在地方上就會威信掃地!

    但是造反是在找死,那些士爵兵雖然在民間沒有威望,但是要打的話,十個秀才也打不過一個士爵兵。

    他左右四下看看,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就大搖大擺的走了,幾個在他居住的客棧門口擺攤的小販,都丟下攤子不管,悄悄跟了上去……

    方四秀才在御街上轉了一圈之後,又安步當車地晃到了瓦子巷。看的確沒有什麼礙眼的人了,才一閃身穿過一條小巷子,然後進了一間名為「齊福客棧」的客棧。等他眼睛適應了客棧裡面昏暗的光線之後,就看見白展基似笑非笑地坐在那裡,面前一個茶碗還在冒著裊裊的熱氣,看來也才到這裡等候他沒有多久。

    看到方四秀才進來,白展基站起身就招呼,「嗯恪兄,快坐!幾天不見你人影,可把小弟我想死了。最近還在忙著四下活動?」

    方秀才掃了眼客棧的大廳,並沒有什麼生意,一個長得的老闆娘眯著眼睛,坐在櫃檯後面瞌睡,彷彿沒有發現他的到來。白展基坐的位置在角落裡面,很不引人注目。

    他在白展基身邊坐下,拿起白展基給他倒的茶就喝了一口,「某家這幾天去了定海,和馬家的幾個朋友見了面。現在定海的百姓也苦,被退佃的有不少,馬家的秀才出來說話,那些軍戶根本不聽。有佃戶活不下去跳了井,百姓抬屍告官也無用。新朝的這些官,都沒有一絲愛民之心。」

    白展基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一幫軍法官嘛!如今江南各省的判官,多數是軍法官出身,他們哪有愛民之心?所謂慈不掌兵,在軍隊裡面,你受了委屈自殺誰會當回事兒?要是不死,照樣軍法從事!」

    「馬上打得天下,還想在馬上治理,這樣能不出事情嗎?」方四秀才連連搖頭。在他看來,打天下可以靠武夫,治天下卻必須靠讀書人才行。

    白展基現在的身份是李庭芝軍中的機宜,因此三句話不離行伍事。他緊緊盯著方秀才,將聲音壓到了最低,「嗯恪兄,你們打算怎麼鬧?學士那裡,想知道個准信兒。」

    學士自然是指李庭芝,雖然李庭芝現在是宋藩封臣,封了大將軍,但是宋藩和江南士大夫們都仍然習慣叫他「學士」,還當他是大宋的寶文閣學士。

    說著話,他已經將一疊羊皮紙印的天道票拿出來放在桌子上了。江南這些義門子要鬧事兒,自然是要花錢的。他們雖然都有些家底,可是禁不住政治活動的花銷啊。所以這些義門子都在想盡辦法拉贊助,而避居臨安的宋藩封臣,自然是他們聯絡的主要對象。

    方四秀才一笑,目光卻緊緊盯著那疊天道票,「大明的陳聖人不是要巡江南嗎?我們就想多拉些百姓去向他伸冤訴苦!現在光是浙東各縣被退佃沒活路的就有幾萬家。三四萬人總是能拉出來的,浙西和江東的情況也差不多。如果能聚集個十萬人到臨安……那得是多大的聲勢啊!」

    「十萬人能拉得出來?」白展基有些不敢置信。雖然兩浙和江東都是人口密集的大省,三四千萬百姓都有。但是幾個書生登高一呼,從者十萬,還是讓人難以置信。而且這十萬人還是可以拉出來的人馬,在當地能聽他們號召的,恐怕百萬都不止吧?

    「拉得出來!」方四秀才得意洋洋,「都是兩三百年的大戶,有上百家的子弟,一家拉出千人,十萬眾不就有了?」

    白展基頓了一下,低聲試探道:「萬一……萬一聖人不理你們呢?這十萬之眾,會不會揭竿而起啊?」

    「不會,這個不會!」方四秀才猛地搖搖頭。造反的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而且就算要反也不能在臨安反,不能在陳德興的眼皮底下反。

    「好的,這是學士的一點心意。」白展基滿意地點點頭,今天已經問出不少東西了。接下去就是查明那些帶頭鬧事的義門子的身份。這樣才好按個罪名抓捕歸案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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