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天工 作者:沙包(已完成)

 
vera1023 2017-12-28 18:30: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8 405240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29 19:11
0110 現場剪紙

    蘇進一向支持,對於小孩子,應該多給她機會展示自己,一方面能培養為人處事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能增強自己的自信心。

    一聽說這個比賽,他立刻鼓勵謝幼靈參加。

    謝幼靈用隔窗斷剪出的花卉剪紙,華麗大氣,又秀美精緻,正是為這種比賽量身打造的。

    謝幼靈躍躍欲試,心裡還是有點忐忑。她是靠剪紙拿了金獎沒錯,但那都是跟同齡的小孩子比賽。而今天……

    她往周圍看了一眼,過去報名的全部都是成年人!

    她抬頭看蘇進,蘇進鼓勵地向她笑笑。謝幼靈看見他的笑容,突然充滿了勇氣。

    不管怎麼樣,她有哥哥呢!怕什麼?天大的事情,都有哥哥幫她撐腰,小小一場比賽算什麼!

    雖然是臨時比賽,園方準備得很周到。

    他們很快騰出了中央溫室前方的空地,準備好了桌椅。空地周圍還有條桌,上面放滿了各種工具材料,參賽者可以任意取用。

    參加比賽要先去前面報名拿號,謝幼靈走過去,大聲說:“我叫謝幼靈,我也要參加比賽。”

    前面報名的全部都是成年人,最年輕的也有二十多歲,工作人員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年紀的小姑娘。她親切地笑了,問道:“你幾歲啊?”

    謝幼靈說:“馬上要十一歲了!”

    工作人員笑著摸摸她的頭,乾脆地說:“好嘞,你是57號,這是裡的號碼牌。”

    她用別針把寫著號碼的白紙別在了謝幼靈的胸口。

    今天來這裡的有不少都是家長帶著孩子,看見還有謝幼靈這樣的小孩參加,家長們也來了興趣。接下來,報名的好幾個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小孩。

    很快,報名結束,比賽開始。

    今天是週末,又有菊花展,來植物園的遊客不少,對自己的才藝有信心,來參加比賽的一共76個人。

    他們被條桌圍在中間的空地裡,同行的同伴在外面等。

    謝幼靈走到條桌旁邊看了看,拿起了一張紅紙和一把剪刀,走到椅子旁邊,坐了下來。

    她是第一個報名的小孩,有不少人關注著,看見她拿的東西,恍然大悟:“這是要剪紙吧,這孩子手還挺巧的。”

    別的孩子基本上選的都是畫畫,拿了紙和彩筆,認真地坐到了桌子旁邊。

    謝幼靈剛剛剪下第一刀,突然就停住了。

    她抬起頭,怔怔地看向前方,剛才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重新浮現了出來。

    這裡正對著前方一堵花牆,那花牆同樣設計得非常精心,姹紫嫣紅,各種顏色搭配得極極為巧妙。

    謝幼靈就盯著那堵花牆,發起了呆。

    她這一呆就是十分鐘,旁邊的遊客們留意到了,竊竊私語道:“這小姑娘怎麼了?緊張了?”

    “我看著不像……犯困了?”

    蘇進看了看謝幼靈,又看了看那堵花牆,唇邊泛起了笑容。

    十分鐘後,謝幼靈如夢初醒,終於有動作了。不過她卻沒有開始剪,而是站起來,走回到條桌旁邊,看了看手上的紅紙,換了一張白色的。

    這張白紙比紅紙大得多,大概有A3大小。

    謝幼靈走回座位旁邊,剪刀一顫,開始動作了。

    只見她的兩隻小手像蝴蝶穿花一樣,動得極快,幾乎讓旁觀者感覺眼花繚亂了。白色的碎紙簌簌而下,落在地上,很快在地面上積了起來,像是下起了一場小雪一樣。

    謝幼靈的目光非常專注,剪著剪著,她的唇邊也帶上了一絲笑容,滿懷欣喜。漸漸的,她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小小的眉毛緊緊地蹙起。再過了一會兒,她的眉峰一展,高高地揚了起來。

    不看她手上動作,只看她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裡正經歷著什麼,而這些想法、這些情感變化,也通過她的手,折射到了她所剪的作品上!

    她從一開始就胸有成竹,開始剪之後,就完全沒有停過。

    大約半小時後,她的額角沁出了一絲汗珠,但她仍然緊緊抿著嘴,手上動作完全沒停。

    又過了十分鐘,工作人員提醒道:“各位請注意,再有十分鐘,活動就要結束了。請沒有完成的,抓緊速度完成。”

    這時,謝幼靈剪刀一翹,收了回來。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抹了把汗,站了起來。

    她端祥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站了起來。

    工作人員遠遠看見,走過來問道:“小妹妹完成了嗎?可以交給我……”

    說話間,她注意到謝幼靈手上的作品,瞳孔突然緊縮,整個人驚呆了!

    謝幼靈沒留意她的表情,抬頭問道:“大姐姐,我能把它先拿給我哥哥看看嗎?”

    工作人員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說:“可,可以……”

    謝幼靈沖著她一笑,拿起自己的作品,跑到條桌後面,隔著桌子對蘇進道:“看,哥哥,這是我剪出來的!”

    她翻過那幅剪紙,展示到蘇進面前。蘇進不是一個人站著的,他旁邊還有其他參賽遊客的同伴。這時,大家都下意識地看過來,周圍的喧鬧聲瞬間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盯著那幅剪紙,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蘇進就著謝幼靈的手,仔細觀察著她的作品。他眯著眼睛,看得很認真。片刻後,他笑著對謝幼靈說:“恭喜你。”

    在場的只有謝幼靈自己能聽得懂這句話,一瞬間,她笑得更開心了。一線陽光突破雲層,照在她的臉上,把那朵笑容映得極為璀璨。

    直到這時,周圍的人群才“嘩”的一聲,吵了起來。

    他們不可思議地嚷嚷著:“我靠,神了!”

    “這真是這小姑娘剪出來的?”

    “當然是,我看著剪的!”

    “靠靠靠,這小姑娘手也太巧了!”

    話聲中,已經有人拿出手機,正好把小姑娘和她手上的作品一起拍了下來。那朵璀璨至極的笑容和那幅神奇的作品一起,被留在了影像裡。

    謝幼靈給蘇進看完,拿著剪紙回去,把它遞給工作人員說:“大姐姐,這是我的參賽作品,交給你啦!”

    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捧過來,竟然有點不知所措:“這是你交的作品?”

    “是啊!”

    “嗯……它叫什麼名字?”

    謝幼靈想了想,又回頭向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道:“就叫它雪中仙吧!”

    …………

    一小時到了,活動正式結束,工作人員收齊作品,把它放到前面的桌子上,按編號和類別排列整齊。

    另一個工作人員匆匆上去了,沒一會兒,他請下來一群人,遊客們興奮起來,這應該就是來參加博覽會的專家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個人。一個六十多歲的華人老人,戴著植物園園長的標牌,名叫翁越。另外兩人胸前掛著吊牌,表明他們是這次博覽會請來的專家,正是岳雲霖和愛德格。

    他們身後還尾隨著十來個人,各種膚色國籍都有,也同樣是博覽會與會人員,只是身份沒有前面兩個高而已。

    蘇進目光一掃,在裡面看見了兩張熟面孔,正是雲行燈和加比。

    他一早就料到了,之前他們在珍稀苗圃提到“博覽會”三個字,指的應該就是這一場。

    兩人的距離隔得有點遠,雲行燈表情冷漠,看也不看對方。加比換了套衣服,還是不時關注著雲行燈,目光又是迷戀,又是憤恨,顯然還在記恨剛才的事情。

    蘇進的目光只從他們身上一掠,就看向了岳雲霖。

    不知為何,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身上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一樣,他說不出來,卻能感受得到。

    他身邊的群眾們都在竊竊私語:“好多老外。”

    “一會兒就是他們來評選作品嗎?”

    “老外也懂中國藝術?”

    “你們看那個姑娘,長得好漂亮!”

    蘇進沒留意他們說什麼,緊盯著岳雲霖。過了一會兒,岳雲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一樣,遠遠投來一眼,跟他對視片刻,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蘇進向來平靜的心臟,突然跳得有點快。

    “哥哥。”這時,謝幼靈突然輕輕拉了他一下。蘇進回神,低頭看她:“怎麼了?”

    謝幼靈摸了摸自己的小胸脯:“我有點緊張。萬一我選不中怎麼辦?”

    蘇進笑了,他非常肯定地說:“放心,你一定會被選中的。”

    “真的?”

    “嗯,只要評委們有眼光,就絕對不會錯過你的雪中仙!”

    …………

    評委們正是園長翁越和這些專家。他們被請到最前面的桌子旁邊坐下,坐在最中間的還是這三個人。

    翁園長拿起話筒,和藹地說:“各位朋友上午好,歡迎大家參加今天的活動。活動的具體內容,我就不多說了,我先來介紹一下本次活動的評委。”

    他首先指向愛德格,說:“這位是英國劍橋大學植物藝術學教授,愛爾蘭皇家植物園首席顧問威爾?愛德格先生。愛德格教授……現在應該稱為爵士了吧?”他笑了笑,說,“愛德格教授剛才於今年年初獲得了女王授予的爵位,他同時是哥倫比亞大學等六所大學的客座教授,所著的《植物藝術學》一作被翻譯成了32種文字,暢銷各國……”

    愛德格矜持地抬著下巴,向周圍點了點頭。

    華夏人一向都是很崇拜文化人的,聽見他的一大串頭銜,頓時肅然起敬。

    介紹完愛德格之後,翁園長轉向岳雲霖,蘇進能感覺到,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更尊敬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29 19:12
0111 不行

    翁越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位是我華夏的‘植物之母’,中科院岳雲霖岳教授。她主持中科院的菊科植物分類學,探索華夏菊花起源,曾經用二十年時間採集標本,為菊花科植物歸屬定種。同時,她還是一位高明的畫家,她的畫作,曾經拍出320萬英磅的高價,是當世畫家裡最出名的一位……”

    翁越介紹的時候,岳雲霖只是平靜地坐在那裡,不喜不怒。蘇進遠遠地看著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種莫明的熟悉感。

    單說成就的話,岳雲霖絕對不遜於愛德格,甚至猶有過之。但出於某種眾所周知的原因,遊客們對她的態度明顯沒有剛才對愛德格來得熱情。

    接下來,翁越還介紹了剩下的七個人,全部都是各國出名的植物藝術學家,在特定領域內有著出眾的成就。

    這十個人,就是今天活動的評委。

    這時候,反應再遲鈍的遊客也感覺到了一點不對。

    光聽頭銜就知道,這十個評委很牛逼的啊,怎麼會跑來當這麼一個業餘活動的評委?

    而且這些業餘的參賽者,還不是怎麼樣精挑細選出來的,只是臨時在植物園遊客裡找的而已,你別說,裡面還有五六個中小學生呢……

    翁越微笑著介紹完評委,又講了一下接下來的評選流程。

    機制很簡單。一共十個評委,會給每一幅作品打分。滿分十分,最後十個人的分數相加,就是總分。

    總分最高的十個人,將會是優勝者,獲得參觀博覽會的資格。

    同時,植物園還會給這十人頒發獎品,當然,就像前面說的一樣,沒有獲選的其他參賽者,一樣會獲得精美的紀念品。

    翁越說得很輕鬆,遊客們也變得輕鬆起來。顯然,雖然評委的來頭大了一點,這終究還是一個普通的臨時活動,一點也不正規!

    相比起下面的輕鬆,最上面兩個人的氣氛就有點緊張了。他們倆雖然面帶微笑,但相互對視的眼神已經冒出了火花。

    這時,編號1的作品已經送了上去。愛德格呵呵笑著說:“岳,女士優先,你先打分吧。”

    第一幅作品是幅水彩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畫的。他的水準還不錯,但也就到中學生參賽作品的水準而已,還不是一定能獲得優勝的那種。

    愛德格瞥了一眼,笑得更開心了,岳雲霖在心裡歎口氣,提筆在打分卡上寫了一個“5”。

    她把水彩畫遞給愛德格,愛德格面帶微笑,連一眼都沒有多看,直接把它遞給下一位,提起筆,在打分卡上勾了個數字——“2”!

    他的表情還是那麼溫和,但輕蔑之意已經足夠充分地從這個數字裡體現出來了!

    每一幅作品評完分,都會被送到一邊,裱在展板上,供給觀眾們觀看,十位評委的評分結果也會被加起來,列在下面。

    遊客們興致勃勃地圍觀評點。

    第一幅被貼上來的時候,他們指指點點,還挺高興。在他們看來,這幅水彩的水準已經非常高了,還有人假裝內行地評論說:“你看這光影、這用色,層次感多強!”

    結果總分一被送上來,遊客們就閉嘴了。十個評委的分數加起來,一共才42分……還不到一半!

    這分數也太低了吧?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說:“專家的眼光,應該跟我們這種普通人的不太一樣……”

    編號2的作品是一首中文現代詩,詠菊的。岳雲霖接過來,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又歎了口氣。又是一個水準一般的作品,連韻腳都沒有對齊……不過裡面有一個句子倒是有點亮點……

    岳雲霖筆一頓,寫了個“6”。

    詩歌這東西,是語言作品,中國人看著還行,非中文的使用者就有點抓瞎了。

    愛德格接過去,笑容仍然不改,竟然輕聲把這首詩吟誦了出來。

    下面編號2的參賽者有點緊張,又有點驚奇。外面的遊客觀眾也在交頭接耳:“這老外還會念詩,中文水準不錯嘛!”

    愛德格抬起頭來,笑著說:“還算通順,不過把這個‘月’字,改成‘橋’,更能押韻。”

    那個參賽者默念了兩遍自己的詩,發現果然,改成橋的話,不僅更押韻,連詩歌的韻味也往上提了一層!

    這真的是個老外嗎?中文水準竟然如此之高?

    愛德格說完這句話,低下了頭,岳雲霖忍不住往旁邊看了一眼,他的得分卡上新添了一個數字——“1”。

    他的評分比剛才還要低了一分!

    這首現代詩最後的總分是40分,同樣沒有過半,比剛才編號1的水彩畫還低了兩分。

    一份接一份的作品被送上來,評委們一個接一個地打分。岳雲霖臉上的笑容變得微微有些僵硬了。

    就算拿業餘水準來判斷,這些遊客也只算勉強而已。裡面還有幾個人明顯只是湊熱鬧的,畫出來的畫連小學生塗鴉都不如!

    這些作品,別說“藝術”了,連讓人勉強滿意都不行。

    岳雲霖評分最高的一份也不到六分,沒有及格的。更別提旁邊的愛德格,打分更加嚴苛,一個超過三分的都沒有。

    到現在為止,總分超過50分的作品只有三份,最高的也只有56分。

    岳雲霖在心裡歎了口氣。果然還是不行嗎?也是,不過都是些遊客,要求他們有太高的藝術造詣,也太不現實了。

    這時,又一份作品被送了上來,同樣是一份畫作。那是一份速寫,岳雲霖眼睛微微一亮,贊了個好字。

    雖然只是一份速寫,只用鉛筆三兩筆勾出了大致的風景。

    但是,這筆墨濃淡得意,留白充分,已經是一幅極具意韻的作品了!

    岳雲霖有些滿意,給這幅畫打了八分。

    愛德格接過去,白色的眉毛抬了抬,也贊了一句:“不錯,有藝術生水平了。”

    他終於高抬貴手,給這畫打了六分。顯然,在他看來,這幅畫,也就到及格的水準而已。

    另一邊,遊客們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們也被這些低分驚到了。是水準真的這麼差,還是專家的打分太嚴?老實說,他們也不太能確定。但不管怎麼說,被一群老外打出這樣的分數,怎麼說還是覺得有點丟人吧。

    過了一會兒,一個中年遊客終於找到了理由。他笑著說:“哈哈哈哈,大家都是業餘的嘛,用專業標準打分,當然不會太高了。我們應該橫向比較,橫向比較!”

    這個理由不錯,旁邊的其他遊客也輕鬆多了。

    這時,蘇進站在一邊,暗暗地搖了搖頭。

    評委的總體打分標準,其實不如他們想像中那麼嚴苛。而且,這個活動看上去只是一次臨時活動,但其實還是有一點選擇性的。

    會來參觀植物園的,基本上都是有一定文化水準的遊客。會毛遂自薦,參加這樣的活動,大部分都還是對自己的水準有點信心的。

    也就是說,這76個人,本來就是園內水準最高的那一群人。

    這樣的人,還只拿出了這樣水準的作品……老實說,這水準,比蘇進以前那個世界的的確差遠了。

    速寫被貼上來的時候,遊客內部立刻小小地騷動了一下。

    72分!

    雖然還不算優秀,但跟其他人的相比,已經是難得一見的高分了!原來這裡還是有人才的嘛!

    蘇進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這速寫技術水準比較一般,但是極具靈性,如果能得到專業發展的話,說不定會成為一代大家。可惜,這明顯不是專業人士出手的,現在有的,也只有靈性而已。

    看了一會兒,蘇進算著時間,估計快到謝幼靈了。

    他走到條桌旁邊,滿懷期待地看著對面,等著謝幼靈作品出現的那一刻!

    看了五十五篇作品,岳雲霖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愛德格笑著偏頭看她,道:“嶽,這次打賭,看來是我贏了。”他志得意滿地說,“可惜啊,你們華夏曾經有那麼輝煌的歷史,現在嘛,哈哈,已經不行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才能被旁邊幾個人聽見。

    翁越的臉首先沉了下來,岳雲霖的表情就沒有好看過。其餘的中國人臉上也紛紛露出了怒意。

    這個時候,加比卻拍著巴掌笑了起來,高聲道:“老師,您說得沒錯,華夏人早就不行了!”

    愛德格多少還知道控制自己的音量,也知道在前面先加句讚美。加比這種傲慢的蠢豬就完全沒這個意識了。

    他的聲音很大,不僅是周圍這些評委,連稍遠一點的遊客也聽見了。

    人們的交談聲頓時一頓,紛紛看向這邊,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見了什麼。

    這個老外說什麼來著?

    華夏人不行了?

    他憑什麼判斷的?就憑這些遊客的作品?

    馬上有心思靈敏的人想到了這次活動的真意。

    原來這個臨時活動是這個意思,這些老外想考校一下華夏人的藝術水準,好得到一個“不行”的結果!

    周圍的氣氛馬上就變得非常不對,愛德格眼見不對,馬上責怪地看了加比一眼,斥道:“蠢貨,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但他一時間也想不到該怎麼把加比的話圓過來,只能罵道,“蠢貨,給我滾到一邊去!”

    愛德格處理得還算及時,周圍的遊客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不過還是在用憤怒的目光瞪著加比。加比被自己的老師怒駡,灰溜溜地退到一邊去了。

    這時,編號56的作品被送上來,是一首五言絕句,寫得相當不錯。

    岳雲霖念了一遍,露出一絲笑容,給它打了八分。

    愛德格接過白紙,先在心裡默念了一遍,輕蔑地笑了一聲。但他臉上一點也沒露出來,高聲道:“這絕句寫得真不錯,一定是今天排名第一的作品!”接著,他抑揚頓挫地把這首絕句念了出來,裡面有兩個略微生僻的字,他竟然也完全沒有念錯。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提筆,同樣給這首絕句打了八分。

    這個舉措總算把局面徹底緩和下來了,他念詩的舉動也很能拉人好感。遊客們的臉上重新露出了微笑,竊竊私語道:“這老外的中文水準真不錯,說不定比我還強點。”

    “能這樣研究華夏文化的人,應該不會瞧不起我們華夏吧。”

    “說得也是。”

    這時候,那首絕句帶著78分的高分,被貼在了展板上,遊客們過去欣賞了,一場風波,暫時平息了下去。

    愛德格鬆了口氣,低聲對翁越說:“繼續吧。”

    翁越淡淡看了他一眼,湊近話筒道:“接下來是第57號作品,工作人員請拿上來。”

    57,正是謝幼靈的編號,馬上要出現的就是她的作品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29 19:12
0112 總會有的

    謝幼靈一直坐在場內的凳子上,盯著評委席那邊看。聽見自己的編號,她再次緊張起來,握緊小拳頭,挺起了背。

    工作人員走到桌邊,看見桌上的剪紙,再次屏住了呼吸。她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一時間沒有動作。

    她在幹什麼?

    翁越眉頭一皺,再次湊近話筒,道:“工作人員,請把57號作品拿上來。”

    工作人員這才回神,她用最細緻、最小心的動作拈起那幅剪紙,把它襯在一塊紙板上,雙手捧了過去。

    人人都能看出來,她的動作,明顯比之前謹慎多了。

    愛德格輕笑一聲,對岳雲霖開了個玩笑:“看來是她朋友的,這麼小心。”

    岳雲霖面無表情,明確表示,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十秒後,工作人員把紙板捧到了評委面前,岳雲霖一眼掃過去,頓時來了興趣。

    剪紙?

    這樣的作品,今天還是第一次見。

    岳雲霖來了興趣,傾身上前去看。

    這一看,她就呆住了。她怔怔地看著那張剪紙,半天說不出話。

    愛德格本來正輕鬆地靠在椅背上,等著她把作品遞過來,看見她這表情,有些驚訝,想了想,也湊了過去。

    這一看,他猛地站了起來,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作品,竟然也出了神!

    兩個來頭最大的評委,竟然都被這幅用普通A3紙剪出來的剪紙驚呆了!

    翁越離得略遠一點,沒有看清剪紙的“真面目”。他看見兩位評委的表情,對著話筒呵呵笑著說:“看來出現了一幅令人意外的作品,兩位元評委都很吃驚。我也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站了起來,扯著話筒的線過去看。

    結果,他的話還沒說完,音箱裡的聲音就停止了。他也跟愛德格和岳雲霖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幅剪紙作品,一臉震驚之色!

    後面的評委也好奇了,越來越多的人湊了過來,越來越多的人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翁越總算是植物園園長,也是評委中最冷靜的一個。他最先冷靜下來,笑著說:“各位,活動還在進行,請先給這份作品評分吧。”

    岳雲霖舒了口氣,再次看了一眼那幅剪紙,毫不猶豫地提筆,在評分卡上寫了一個10分,然後略帶挑釁地看向愛德格。

    愛德格也在盯著剪紙,表情變幻萬千。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同樣提筆,寫了一個同樣的分數——“10”。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剪紙的技藝實在太精湛了。最關鍵的是,它不僅有技巧,更有神韻。一眼看見這幅作品時,他竟然也有了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完全被它的氣勢吸引了進去。

    顯然,這幅剪紙,已經不是簡單的“手工藝品”了,已經達到了“藝術品”的層次!

    岳雲霖的唇邊露出一絲微笑,低聲說:“愛德格爵士,您怎麼看?”

    愛德格長長地出了口氣,輕輕哼了一聲:“果然,還是有一些好東西能留下來的。不過……”他斜眼看了岳雲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這種傳統剪紙工藝,應該已經快失傳了吧?等到它真正失傳了,這樣的作品,還能重現人間嗎?”

    聽到這句話,岳雲霖的臉色一沉,她斬釘截鐵地說:“放心,這樣的技藝,我華夏一定會保留下來,不會讓它失傳的!”

    愛德格向後一靠,輕蔑地翹了翹嘴角:“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後面其他的評委也打出了自己的分數。

    這麼優秀的作品,他們也很欣賞。打分之前,幾乎所有人都舉著被送到面前來的剪紙,搖頭晃腦,讚美了老半天。

    最後,評委們全部打完了分。按照之前的規矩,這幅剪紙作品將會和它的分數一起,被傳遞到了展板那邊,進行公開展示。

    愛德格突然問道:“能不能不把它放出去?這樣的作品,值得保護!”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倒是很真心實意的。

    翁越笑了笑,說:“爵士請放心,我已經跟工作人員說過了,他們會好好保護,活動結束之後,會把它照原樣回收回來。”

    愛德格略微放心了一點,但還是盯著那邊看了好幾眼。

    這時,展板那邊的觀眾,好奇心已經快被引爆了!

    評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的,評委們的表情和表現,每個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究竟是什麼樣的作品,能讓他們驚喜成這樣?

    好不容易看見實物,他們一時間也呆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幅用最普通的A3複印紙剪成的作品,通體白色,沒有一點其它顏色。現在它被襯在褐色的紙板上,顯得異常的樸實無華。

    它的主體部分是一條小溪,溪水潺潺,岸邊怪石嶙峋。溪水對面,是一片樹林。茂密的樹木襯托出了溪水旁邊的一朵白菊。它傲然挺立,每一片花瓣都像飛針泄瀑一樣,纖細而又華麗。

    溪水這邊,有半條模糊的狼影,它正虎視眈眈地緊盯著對面的白菊,滿懷覬覦之意。

    這樣的危險,卻更襯托出了白菊的高潔。它在狼爪下,當然是弱小的一方,但是它卻一點也不害怕。它凝立于溪水之畔,噴薄地綻放著自己的美麗,讓人越發心動。

    這幅作品只用了一張紙,層次卻無比分明。

    前面半鏤空的狼影,中間的溪水怪石,對岸的白菊,遠方的樹林……景物雖然多,卻一點也不雜亂,立體感非常強。

    更讓人震驚的還是作品中間透露出來的感情。那朵白菊簡直美得驚人,對面的惡狼,更增添了它的驕傲與無畏,讓它變得更美了。

    這時,在評委後面,有一個人遠遠凝視著展板上的畫,露出了一絲笑意。

    雲行燈撐著腮,目光微閃:“白菊……惡狼……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

    謝幼靈雖然對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但還是很緊張。她的兩隻手握緊了, 站到場邊。

    蘇進隔著條桌,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微笑著說:“放心,你的分數一定不會低的,過去看看吧。”

    謝幼靈深吸一口氣,向他點點頭,走了過去。

    她一到那裡,人群就分開了一條路,讓她過去。

    觀眾們驚訝地交頭接耳:“就是她剪出來的!”

    “這麼小!才幾歲?還是小學生吧?”

    “現在的小學生,都這麼厲害了……簡直白吃了這麼多年的飯啊。”

    聽見這些話,謝幼靈放心了一些,回頭看了蘇進一眼。蘇進正鼓勵地看著她,向她點了點頭。

    謝幼靈走到展板面前,抬頭一看,小手頓時捂住嘴,把驚呼聲壓了回去。

    展板上只有總分,現在,偌大一個“100分”呈現在那幅剪紙下面,無比清晰!

    工作人員微笑著看著她,清了清嗓子,道:“小妹妹,恭喜你,你的作品總分為100,是當前的最高分!”

    這代表什麼?代表十個評委,全部給她打出了滿分,沒一個例外的!

    旁邊的一個女性遊客忍不住抬起手,拍了拍巴掌,感歎道:“剪得太好了!”

    接著,一個接一個的遊客舉起了手,鼓起掌來。很快,掌聲連成了一片,同時伴隨著高聲歡呼:“小丫頭,剪得好!太好了!”

    掌聲與歡呼聲中,謝幼靈的臉變得一片通紅。她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叔叔阿姨們!”

    說著,她又戀戀不捨地看了那個分數一眼,繞過條桌,撲進蘇進懷裡,不吭聲了。

    蘇進低下頭,看見她通紅的小耳朵,笑著摟了摟她:“的確剪得很好。”

    他遠望展板,有點感歎。

    上次謝幼靈得到金獎的那幅作品的確也很好,但美則美矣,卻少了幾分靈魂。這個跟謝幼靈的技術沒關係,主要還是因為她的年齡。見識過的東西太少,感受不多,很難在複雜的技術裡蘊含感情。

    所以,他才會提出,今天帶她來植物園。他想讓她親眼看看自己要剪出來的花朵,感受一下花與自然的美麗,把感情帶進自己的作品裡。

    這需要一個過程,蘇進完全沒打算一次成功。他還在想,以後是不是要多帶謝幼靈出去走走。

    沒想到,只是一次意外,她就有了突破。

    她剪的這幅“雪中仙”,固然是她剛才看見的花,又不止是那朵花,而是雲行燈這個人。而那頭惡狼暗示的是誰,就不用說了。

    蘇進也沒想到,她會自行創造,把剛才這件事裡感受到的東西蘊含進自己的作品裡,把它展現得這麼好!

    這證明,謝幼靈的隔窗斷剪法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的地步,再繼續這樣感受下去,再繼續成熟下去,總有一天,她會把這門剪法發揚光大,成為一個大家!

    遠處,愛德格看見這邊的情景,整個人都呆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結結巴巴地問道:“剪這個的,是這麼個,這麼個……小姑娘?”

    岳雲霖也有點驚訝,她接著就笑了起來,瞥了愛德格一眼,道:“我也很意外,看來,您得收回剛才說的話了。一個這種年紀的小女孩,就能創作出這樣的作品,還怕這門技術不能再發揚光大下去了嗎?”

    愛德格說不出來話來了。

    岳雲霖面帶驕傲地看著謝幼靈,輕聲道:“我華夏如此之大,總會有這樣的孩子的!”

    愛德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不說話了。

    接下來,活動還在繼續進行,後面還有十幾幅作品,有待評分。

    當然,後面不可能再出現這樣驚人的作品,不過也還是有幾幅佳作的。

    愛德格比剛才謹慎多了,打的分數也偏高一點。最後,連續出現了三幅八十分以上的作品,整體成績比之前好多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29 19:13
0113 櫻桃

    活動結束,十個評分最高的選手被選了出來,集合到了評委席前面。

    最顯眼的還是謝幼靈,十歲小姑娘的小個子在人群裡特別顯眼。更別提,她還剪出了那幅剪紙,是分數最高的一個!

    一般來說,在水準相近的情況下,藝術作品很難分出高下。

    但是謝幼靈那幅《雪中仙》實在太突出了,無論是技巧還是其中蘊含的情感,都完美至極!

    愛德格近距離看到謝幼靈,感歎道:“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你叫幼靈是吧,你學習剪紙幾年了?”

    到這種時候,謝幼靈一點也不怯場,她微抬著頭,道:“五年。”

    愛德格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報名資料:“你今年十歲?”

    “對。”

    “學了五年剪紙?”

    “對。”

    “五歲就開始了?”

    “是的。”

    周圍的人再次驚呆了,他們看著謝幼靈,好像看見了一個五歲大的孩子,笨拙地使用著剪刀的情景。

    岳雲霖的表情變得更加溫和,問道:“誰教你剪紙的?”

    “隔壁的奶奶……”

    兩邊一問一答,評委們也大概知道謝幼靈是怎麼學會剪紙的了,也第一次聽說了這種名叫“隔窗斷”的特殊剪紙工藝。

    岳雲霖非常激動,喃喃道:“我聽說過這種工藝的,一直以為它失傳了呢……沒想到……真是太好了!”她摸了摸幼靈的小腦袋,誠摯地道,“謝謝你!”

    謝謝你學會它,謝謝你把它帶到我們面前,謝謝你把這樣一門技藝傳承下去……

    岳雲霖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聽出了她話裡的深意。

    這種大型博覽會,肯定是少不了記者的。今天到現場的記者一共三位元,其中一個姓韓的,甚至算得上“名筆”。

    他激動地看著眼前的情景,喃喃道:“太好了,‘傳承’,這一定是一篇好報導!”

    謝幼靈從小就沒有媽媽,她抬頭看著岳雲霖的眼睛,突然眼眶濕潤,低下頭說:“嗯,幼靈會努力的!”

    畢竟這是一場公開活動,大家不可能在謝幼靈一個人身上花太長時間。問了她一些問題之後,評委們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根據他們的作品勉勵了幾句。

    愛德格還記得剛才的教訓,態度遠沒有打分的時候那麼傲慢,甚至稱得上和藹的。

    最後,翁越以植物園園長的身份,給這十個人頒發獎品和博覽會的入場券。

    謝幼靈拿到的是一套精美的植物標本,做成相冊的樣子,裡面一共有一百多種植物,大部分都是珍稀植物。

    謝幼靈愛不釋手地看了一會兒,突然抬頭問道:“我只能一個人去博覽會嗎?”

    園方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翁越笑呵呵地說:“入場券是雙人的,每個人可以攜帶一名同伴,怎麼,你要跟你媽媽一起去嗎?”

    謝幼靈搖頭,平靜地說:“我沒媽媽,我跟哥哥一起來的!”

    她順手往後一指,蘇進微笑著向這邊點點頭。岳雲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突然一愣,喃喃道:“原來是她……”

    愛德格聽見了,轉頭問道:“怎麼,嶽,你認識這個年輕人?”

    岳雲霖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我不認識……”

    只是莫明的,有一種熟悉感而已……

    活動結束,十個優勝者帶著他們的朋友或者親人,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走向中央溫室三層,博覽會就在這裡舉行。

    謝幼靈得到了特殊待遇,跟評委們走在了一起,蘇進作為她的同行者,當然也是一起的。

    愛德格親切地跟謝幼靈交流,謝幼靈剛才聽說了他是加比的老師,有點不太高興,問三句才答一句。愛德格沒想到自己是被徒弟連累了,還以為謝幼靈性格內向,不太愛說話。

    岳雲霖很少出聲。不知道為什麼,她很介意謝幼靈身邊的這個男孩子,總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但是她能確定,她從來沒有見過他。

    她忍不住問道:“你跟幼靈是什麼關係?”

    蘇進正微笑著謝幼靈,突然聽見她問話,愣了一下。

    謝幼靈也聽見了,她立刻轉身,拉住蘇進的手,大聲說:“他是我哥哥,我可喜歡我哥哥了!”

    她笑彎了眼睛,蘇進也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嗯,我也喜歡你!”

    聽見這話,岳雲霖鬆了口氣,卻又仿佛有些失望。

    一行人走進中央溫室三層,好幾個優勝者抬頭一看,都露出了一個“哇哦”的表情。

    這裡跟下面的溫室連成一體,同樣是一間玻璃房。天光從四面八方照下面,照得整個房間像室外一樣光亮。

    地板也是透明玻璃的,可以看見下面鬱鬱蔥蔥的綠色。玻璃房四周,有許多花架,上面擺放著一盆盆珍稀植物。這裡中間原本是空空蕩蕩的,現在則擺上了一個個展架,上面全部都是本次博覽會的展品。

    展品全部跟植物有關,有植物紋飾的陶瓶和瓷瓶,有以植物為主題的畫,有以植物為主題的珠寶首飾,種類非常豐富。

    它們以國家和地區分類,旁邊還有豎著的展板,說明著它們的來歷和名稱。

    整個三層擺滿了這樣的藝術品,大概有數千種之多!

    “太壯觀了!”謝幼靈一進來就震驚了,她轉頭問道:“哥哥,我可以去看看嗎?”

    蘇進笑了:“當然可以,這是你贏來的獎品呢。”

    謝幼靈露出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撒歡一樣跑開了。

    愛德格感歎道:“這小姑娘真懂事。”

    蘇進也是一笑:“謝謝誇獎。”說著,迅速跟了上去。

    謝幼靈從頭開始 ,一個展品接一個展品地看著,不時去看展板上的介紹內容。蘇進還是維持了之前的習慣,沒有講解,任由她自行觀看與欣賞。

    周圍微微有些嘈雜,但他們這一片地方,卻是安靜無聲的。祥和的氣氛圍繞在他們周圍,無論是謝幼靈還是蘇進,都覺得非常愜意。

    這次博覽會不愧是各國精品的集合,裡面的展品多種多樣,品質都非常高。

    蘇進以前也來過這樣的場合,不過那個時候,他一直都是展方特聘的專家,帶著任務來的。如今,他難得成為了一個純粹的遊客,放下一切擔子來欣賞這些作品。

    看著看著,蘇進突然聽見旁邊傳來了輕輕的爭論聲:“……你看,這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櫻桃這種水果,明明就是從外面傳進來的!”

    …………

    剛才那個活動,是岳雲霖和愛德格臨時興起,打的一個賭,只算是博覽會中途的一個調劑。

    園方本來就是想選一批普通遊客進來觀看的,兩個一流教授決定了方式,園方也樂得配合。

    最後出了一個謝幼靈,十歲的小姑娘,傳承了古老的技藝,傲慢的英國人完全無話可說。

    賭約雖然是岳雲霖贏了,但這兩人都是世界一流的教授,心照不宣就行了,當然不可能再繼續糾纏下去。

    很快,岳雲霖和愛德格一起,重新進入了博覽會的正題。

    身為植物藝術學家,他們同時兼任了兩方面的職位。一方面是收集整理各種相關植物的藝術品——以傳統文物為主,另一方面,則是要從這些文物中,探索植物的起源與發展,找到它們的來龍去源。

    這次博覽會,是為了展示各國這類傳統文物,會後,還會有專門的發佈會,發佈這些植物藝術學家近期的研究成果。

    岳雲霖最近一段時間的研究,是“華夏原生植物”。她曾經在菊屬植物上做出了巨大貢獻,菊花是實打實的華夏本土植物,土生土長的。現在,她以此為基礎,把範圍擴大到了所有的本土植物上。

    這項研究的主要依據就是文物,根據文物留下的各種資訊來進行綜合的分析判斷,得出結論。

    愛德格是劍橋大學的教授,在業內的學術地位非常高。岳雲霖的研究內容,他也稍微瞭解一點。正式的發佈會在明天,愛德格這時候就閒聊一樣地問起來了。

    古代華夏環境說封閉是很封閉,但各種文化交流其實也很多,這中間就免不了植物種類的交流。

    譬如唐朝的時候,漢族和吐蕃族和親,唐朝公主會帶大量各種種子過去,吐蕃族也會進貢哈密瓜等各種作物。

    嚴格意義上來說,被進貢過來的這些,都不能算是本土植物。

    這時候不是正式討論,相當於閒聊,所以岳雲霖說得也很隨意。她最近主要的研究方向是水果,大概列舉了一下自己當前總結出來的本土水果種類,譬如桃杏李梨、桂圓荔枝、橙桔櫻桃等。

    愛德格咬著煙斗聽著,聽到櫻桃的時候,他突然看了岳雲霖一眼,取下煙斗搖頭道:“你說錯了,櫻桃不是華夏本土植物,原產地是我們歐洲。”

    他眯起眼睛,道,“我記得,櫻桃十九世紀中葉才傳進華夏,被廣泛栽培……在此之前,是沒有本土出產的。”

    岳雲霖皺起了眉頭,搖頭道:“不,你說錯了,傳進來的是一種栽培技術,而不是櫻桃本身。我在唐朝的一幅書畫上,以及宋朝的一尊瓷瓶上,都看見了櫻桃的圖樣。”

    愛德格連連搖頭:“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錯了。櫻桃原產自歐洲,之後才傳進華夏的……”

    他對這種水果非常熟悉,“它的野生種分佈在伊朗北部,直到歐洲西部山區。西元2-3世紀的時候,歐洲大陸就開始栽培了。華夏的櫻桃品種,都是從歐洲傳進來的!”

    蘇進一邊陪著謝幼靈觀看博覽會上的展品,一邊在有意無意在留意岳雲霖。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總有某種若有若無的牽引,但蘇進來這個世界還不到半年,他能確定,他的確沒見過這位岳教授。

    也許是原身以前見過的人?

    這一留意,他不免聽見了那邊的對話,兩人談到櫻桃的原產地,這也引起了他的興趣。

    櫻桃這種植物很特殊。每年初夏的時候,它都會大量上市。

    常見的櫻桃一共有兩種,一種是小顆粒桔紅色的,有些人叫“土櫻桃”,味道比較濃,通常會泛酸。另一色澤豔紅,肉質肥厚,價格也貴得多。它通常被叫做“車厘子”,也有人叫它“洋櫻桃”,聽上去像是兩個不同的品種。

    但實際上,仔細琢磨一下就會發現,“車厘子”就是英語“cherry”的音譯,而“cherry”,本來就是櫻桃的意思。

    也就是說,這個叫車厘子,跟土櫻桃長得差別很大的東西,名字其實是一樣的。

    但這兩種水果差別非常大,究竟哪種才是真正的櫻桃呢?還是說,它們本來是一樣的,只是因為栽培環境的不同,發生了變化而已?

    它們的起源地,究竟在哪裡呢?

    這在蘇進上個世界裡,在某段時間裡也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只是後來被驗證了而已。

    在這個世界,它又會有什麼樣的發展?

    蘇進豎起了耳朵,聽著那邊的對話。

    岳雲霖搖頭道:“我們追尋植物的本源,不應該人云亦云。我發現的這兩件文物,已經說明了至少在唐宋時期,華夏已經有櫻桃的存在了。”

    說著,她從包裡拿出一個平板,把那兩個文物的照片展示給愛德格看。

    愛德格接了過去,看得很認真。但沒一會兒,他把平板還給岳雲霖,反問道:“華夏唐宋時期,已經有跟歐洲的交流了。你怎麼能確定,櫻桃不是那個時候傳進來的?”

    面對這種學術問題,岳雲霖也很認真:“不,我還另外查過資料,當時的確有歐洲使節到華夏來朝貢,敬上了很多禮物與貢品。但是所有有記載的清單裡,都沒有櫻桃的存在。這證明,它並沒有以禮品的形式進入華夏。”

    愛德格叼著沒點燃的煙斗,聽岳雲霖說話。聽到唐宋時期,萬國來朝時,他臉上掠過一抹陰鬱。他又笑著搖了搖頭,道:“岳,唐宋時期,的確是華夏文明最發達的時期。但你不能只沉醉在過去的榮光裡,現在的華夏,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29 19:14
0114 哪裡的

    岳雲霖皺起了眉,不愉快地說:“愛德格爵士,我不知我有哪句話讓你產生了誤解。我們現在說的事情,跟華夏過去什麼樣一點關係也沒有。”

    愛德格言辭犀利地反擊:“那你又為什麼要把原本不屬於華夏的植物,硬安在你們頭上呢?”

    “你!”他這句話一說,岳雲霖有點動怒了,蘇進也忍不住皺起了眉。

    愛德格這句話,是對現在華夏的嘲諷,也是對岳雲霖的羞辱。

    學術研究,是嚴肅的事情,要的是客觀。他這在說岳雲霖的研究存有私心,犯了主觀的錯誤!

    蘇進下意識就想反駁,但看了岳雲霖一眼之後,暫時沒有說話。

    這是岳雲霖的研究,他貿然開口的話不太好。

    岳雲霖長相文雅,性格冷淡中帶些溫和。這時,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怒意,道:“愛德格爵士,請你說話注意一點。研究靠的是實證,不是臆測。”

    愛德格輕輕一拍手,呵呵笑了兩聲:“對,研究靠的是實證。所以,櫻桃絕不可能是華夏的本土水果!”

    岳雲霖皺眉道:“可是我經過縝密的研究……”

    愛德格道:“1915年,刊印了一本書,名叫《滿州之果樹》,上面記載,1871年,美國傳教士J.L.Nevius帶進了首批10個品種的甜櫻桃苗木、酸櫻桃和雜種櫻桃苗木品種種植于山東煙臺東南山,此後通過不同的途徑從俄國、德國、法國等國家引入了那翁等品種,種植于青島、大連、威海等地。”

    他面帶微笑,侃侃而談,“這是華夏關於櫻桃移植的明文介紹,它充分說明了,櫻桃這種果樹,是19世紀70年代移入華夏的!”

    岳雲霖一瞬間呆住了,這本書、這個記載,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平板,道:“可是……”

    沒等她話說出口,愛德格就注視著她搖了搖頭,道:“不用再說了,華夏的事情,你不懂!”

    這句話,愛德格說得斬釘截鐵,還略微提高了嗓門。博覽會大廳裡非常安靜,之前他跟岳雲霖交流的聲音非常小,這時一提聲,附近的人全部都聽見了。

    他們驚訝地轉頭,看看愛德格,又看看岳雲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個老外剛才在說什麼?在跟一位中國的教授說“華夏的事情,你不懂?”

    這也太滑稽了吧?

    華夏的事情,華夏人不懂,莫非你這個英國人非常懂?

    之前的參賽者裡,有一個畫了幅速寫的年輕遊客,連蘇進也覺得很有靈氣的。他脾氣比較火爆,聽見這話就來火了:“老頭,你什麼意思?我們自家的事情,你這個外國人比較懂?”

    愛德格一點也不知道謙虛,他放下嘴裡的煙斗,抬起下巴道:“沒錯,別的國家我不敢說,你們華夏的傳統植物文化,我的確還是更懂一點的。”

    這一下,其他遊客也怒了:“你憑什麼這麼說?”

    愛德格輕笑一聲,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年輕遊客不高興地說:“不就是劍橋大學的教授嗎?還兼了幾個客座教授……”

    愛德格咬著煙斗,微笑著問:“你知道劍橋大學華夏研究的水準嗎?”

    年輕遊客嗤笑了一聲:“老外研究華夏,能研究出什麼東西來!”

    愛德格笑著問他:“那你知道,貴國的王先永大師,最近到劍橋大學華夏學系求學的事情嗎?”

    這個王先永大師的名字,蘇進覺得有點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了。聽到旁邊人的討論他才知道,這位是華夏有名的國學大師、甲骨文研究者,鑽研傳統文化多年,是國內這方面堪稱抗鼎的人物。

    這樣的人,當然不是說不能去國外求學,但去的是華夏學系,學的是華夏文化,這不得不說就有點詭異了……

    年輕遊客顯然是知道王先永這個人的,他一愣,不可思議地問旁邊的同伴:“這事是真的?”

    這麼一會兒時間,他們同伴已經用手機把新聞搜出來了,默默地向朋友點了點頭。

    一瞬間,這個年輕人的表情難以言喻,真的就像被雷劈了一樣。

    岳雲霖聽見他們的對話,在心裡歎了口氣。

    王先永跟岳雲霖是老朋友了,他出國之前,曾經來找過岳雲霖,兩人長談了很久。

    王先永其實也很不想出去的,但是想要繼續好好搞研究的話,他是不得不出去。

    原因很簡單,他能獲得的資料不夠了。國內的文物開掘和修復,遠遠滿足不了他現在的研究需求。這方面,國外起步得更早,做得更周全。

    其實說到底,王永才面對的問題,跟京師大學是一樣的。只是他研究得更深入,所以走得也必須更遠而已。

    不管背後有什麼原因,這件事一出來,所有人同時被打擊了。周圍的氣氛立刻變得沉悶起來了,那個暴脾氣年輕人狠狠瞪了愛德格一眼,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低下頭,重重歎了口氣。

    “媽的!”他小聲抱怨了一句,轉身想走。但還沒走開,一個平靜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悶得有點憋屈的空氣。

    蘇進從容地笑著,說:“愛德格教授,您說錯了。華夏人的事情,當然只有華夏人自己才明白。”

    愛德格打量了一下蘇進,這才想起他是那個剪紙小姑娘的監護人。他對謝幼靈的印象很深刻,對蘇進就沒什麼感覺了。不過,一個連那種活動也不敢參加的年輕人,又能有什麼水準了?

    他嗤笑一聲,斷然道:“那是你們不知天高地厚!”

    這會兒,蘇進總算知道之前那個加比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了。

    他們倆果然不愧是師徒,從骨子裡來說,想法就是一樣的,只是一個表現得比較直接,另一個更擅長隱藏。

    加比會這麼囂張,這麼瞧不起華夏人,正是繼承了他這個老師的想法。

    這種人蘇進以前見過的多了,應對得也夠多。

    他也不生氣,微微一笑,道:“愛德格教授,您這句話我不贊同。被局限在一個地方久了,會變成井底之蛙,只能看見頭頂上的一方天空,遠不知天地之壯闊……劍橋大學的學術成績是很不錯,但也只是一口——比較大的井而已。”

    蘇進嘲諷起劍橋大學,語氣還是那麼誠懇而平靜。不過他很快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別的不說,岳教授剛才說的櫻桃,的確就是中國本土植物沒錯。”

    愛德格眉毛一揚,強壓火氣:“哦?證據呢?”

    蘇進道:“研究植物本源的一個重要手段,本來就是文物。從文物裡找出它存在的痕跡,證明它在那時候就已經存在於世。”

    愛德格搖了搖手指:“但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你只能證明,它在唐宋時期存在,那時候,已經有文明交流了。你沒辦法證明,它不是文明交流的結果!”

    “哦?”蘇進微微一笑:“那要怎麼證明?”

    愛德格哈哈笑了兩聲:“櫻桃最早出現在歐洲的時候,是西元2-3世紀。你要能證明它在這之前就出現在華夏了,我就算你贏!”

    蘇進平靜地問道:“如果我能證明呢?”

    愛德格的笑聲馬上被掐斷了。他緊盯著蘇進,對上他自信而從容的眼神,一時間竟然有點猶豫了。

    他皺起眉,仔細回想。

    他說他對華夏文化非常瞭解,不是白說的。在劍橋大學,他本來就另外還身兼了一個職位,就是華夏學系植物文化研究室的負責人。

    這方面的研究,他做得不如他本職崗位深入,但兩者恰好可以成為完美的映證。

    他很清楚,歐洲櫻桃的起源,也很清楚,它的種子與植株曾經在對外文化交流中成為過禮品。

    這充分證明,華夏的櫻桃,絕不是本土成長,而是被引進的!

    他想了老半天,果斷地道:“不可能!如果你能證明,我可以出一份推薦函,推薦你以最高額的獎學金,去劍橋大學上學!”

    蘇進一愣,笑著搖了搖頭:“抱歉,我已經在這邊上學了,沒有去劍橋大學的意思。”他看了岳雲霖一眼,指了指她道,“如果我能證明你是錯的,你必須向岳教授道歉。”

    岳雲霖也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出面,是要為她出頭的。

    她下意識地想要阻止他,上前一步道:“你……”

    蘇進沖著她一笑,笑容裡滿是溫暖:“岳教授,請相信我吧。”

    看著他的笑容,岳雲霖所有的話都被堵進了心裡,一句也說不出來。

    蘇進轉向愛德格,開口問道:“不知愛德格教授聽說過禮記沒有?”

    愛德格失笑:“我當然聽說過。”

    蘇進問道:“請問愛德格教授,它是什麼時候的作品?”

    愛德格不愧是真正的中國通,他不僅知道禮記是什麼時候的作品,他還能把它全文背下來!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後,他瞬間在腦子裡把禮記全文從頭到尾回顧一遍,沒有發現關於櫻桃的任何一點跡象,於是滿懷自信地道:“是西漢時期編出來的。”

    兩人從開始論辯時起,周圍就聚起了人。大家都驚訝地看著蘇進和愛德格,聽一個中國的年輕人跟一個老外的教授辯論。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禮記的,蘇進一提出問題,就馬上有人搜索,愛德格正確回答出來,立刻有人奇道:“這老外好牛,這個我都不知道,他竟然知道!”

    蘇進倒不意外,他緊追不捨地問道:“禮記?月令總共多少篇,你知道嗎?”

    “十三篇。”愛德格對答如流。

    “其中第五篇是什麼?”

    “仲夏之月。”

    愛德格對答如流,不管蘇進問什麼問題,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回答出來。旁邊圍觀的人本來對他非常不滿的,這時候也被他的表現震住了。

    這個老外對中國的文化竟然這麼熟?很多東西,別說普通人了,連專業的中文系學生也未必知道。

    也許他說的是真的?也許他真的比華夏人更懂華夏?

    相比起周圍人的震驚來說,蘇進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時,他微微一笑,問道:“仲夏之月篇中,有一句話:農乃登黍,是月也。天子乃以雛嘗黍,羞以含桃,先薦寢廟。這裡的含桃,指的是什麼?”

    愛德格的眉毛皺起來了:“是一種祭果……”

    蘇進毫不放鬆,問道:“是什麼果實呢?”

    愛德格停住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29 19:14
0115 鶯桃

    愛德格再怎麼精通華夏文化,也不可能對禮記裡面的每一個詞都了若指掌。他沉吟道:“應該是一種比較小的果實,可以含在嘴裡的……”

    蘇進微微一笑:“哦?含在什麼的嘴裡?”

    愛德格終於答不上來了。

    蘇進換了個話題,又問道:“愛德格教授想必也應該知道《呂氏春秋》吧。”

    《呂氏春秋》是先秦名著,也是華夏歷史上的著名典籍,愛德格當然知道。

    他抬著下巴,想扳回剛才的一城,朗聲道:“是秦國丞相呂不韋帶領門客編出來的一部道家典藉。”

    蘇進道:“呂氏春秋中有注釋稱:為鶯鳥所含,故曰含桃。這句話,愛德格教授記得嗎?”

    愛德格背得出禮記,呂氏春秋就不行了。他張口結舌,遲疑道:“這……這……”

    蘇進繼續道:“宋代《埤雅》又雲:又謂之鶯桃,則亦以鶯所含食,故曰鶯桃也。在先秦時代,它名叫含桃,意思就是被鶯鳥含食的果實。所以,之後又遷名易俗,改叫了鶯桃。秦漢以後,鶯通櫻,改叫了櫻桃。”

    愛德格的臉色徹底變了,蘇進微帶笑意,聲音朗朗:“《東漢觀記》載:“明帝月夜宴群臣於照園,大官進櫻桃,以赤瑛為盤,賜群臣。月下視之,盤與桃一色。群臣皆笑雲是空盤。這個故事裡說明了櫻桃的名字與顏色,與現在一致。太宗李世民在一次酒宴上,與群臣賦櫻桃詩作樂,他在限春字韻作的一首《賦得櫻桃》詩中,就譽稱櫻桃為‘席上珍’。自此以後,櫻桃一詞,多次出現在唐宋的詩詞與記載中,還有朱櫻、紫櫻、蠟櫻等多種品種。”

    蘇進篤定地道,“櫻桃的記載,從先秦開始,直到現今,從來沒有斷過,我想請問一下愛德格教授,西漢時期,是西元多少年?”他挑起嘴角,微含嘲諷,“那時候的歐洲,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

    先秦範圍太廣,暫時不說,只說秦以後的西漢,都是西元前了。那時候歐洲還是古典時期,在古羅馬的統治下。那時候的歐洲,跟華夏毫無交流,更別提把櫻桃的種子帶到這裡來了!

    蘇進所說的這一套櫻桃的起源,證據完整,邏輯清晰,充分說明了,櫻桃的確是中國的原生水果!

    蘇進清亮的聲音迴響在博覽會的大廳裡,如金玉相擊,擲地有聲。這一番話說得所有人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那個畫出速寫的年輕遊客首先拍起了巴掌,大聲道:“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他起了個頭,其餘人也被驚醒了。接二連三的掌聲響了起來,很快連成了一片。

    剛才那一陣子,他們的心裡多憋屈啊。但蘇進這番話,每一個證據都像是一記耳光,重重抽在了愛德格的臉上。這一套左右連擊,把他們心裡的憋氣全部都打了出去,爽得要命!

    這會兒,所有人都鄙視地瞧著愛德格,之前的少許驚奇消失得無影無蹤。你再怎麼中國通,也就只有這個水準,我們隨便出一個懂得多點的年輕人,就能把你打回去!

    無疑,蘇進的年齡,成為了回擊愛德格最大的武器。

    愛德格聽著周圍的掌聲和歡呼聲,耳根有點發熱。他的大拇指用力摩擦著煙斗表面,搖頭道:“不,還是不對。歐洲的櫻桃起源,一樣完整。而且,滿州果樹裡引進的記錄,也清清楚楚,不會假的!”

    蘇進挑起嘴角,反問道:“哦?那愛德格教授如何解釋在此之前,華夏的記載呢?難道歷史上這些大人物,全部都長了天眼通,可以看見你們歐洲原生的櫻桃,哦,對了,還要嘗到他的味道?”

    周圍的掌聲更熱烈了,笑聲此起彼伏,興奮得不行。

    蘇進毫不放鬆,又給了最後一記重擊,“對了,我記得剛才愛德格教授說了,那時候歐洲存在的,還是野生種。真正開始栽培,是西元2-3世紀的事情。看來,先秦用來祭祖以及食用的時候,歐洲人可能還沒吃到呢。”

    “哈哈哈哈哈!”

    周圍所有人全部都爆笑了起來,那個年輕遊客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轉頭對自己的同伴說,“這兄弟真牛逼!看這老外怎麼回!”

    愛德格的臉終於控制不住地變得通紅,他清了清嗓子,道:“好吧,如果你說的這些典籍的確都存在的話,這些證據的確已經足夠了。”

    到現在,他還在話裡挖了個坑,蘇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至少禮記和呂氏春秋這兩套典籍,愛德格教授是知道的。”

    愛德格支吾了兩句,不說話了。這兩套典籍,也是最能說明櫻桃起源時代的兩部。他剛才為了顯擺自己的中文造詣,親口說出了它們的來歷,現在想反悔也不行了。

    蘇進微笑著問他:“也就是說,愛德格教授現在也認為,櫻桃的確是中國原產的,你弄錯了?”

    他轉身,示意了一下岳雲霖,問道,“現在,你是不是應該為你的誤判,向岳教授道歉?”

    這時候,滿臉的白鬍子也遮不住愛德格的紅臉了。他緊盯著岳雲霖,半天沒有說話,似乎想由她來打個圓場。

    但一向溫和的岳雲霖,這時候只是平靜地回視著他,一言不發。

    愛德格與她對視了好一會兒,終於萬分勉強地說:“抱歉,之前是我誤判了。”

    岳雲霖問道:“也就是說,你也承認,我的研究是客觀的、有根據的,並沒有違背研究者應有的道德?”

    “是……是!”愛德格只能承認,再次為自己之前的話道歉。

    岳雲霖這才滿意地點頭,冷淡地道:“希望今後,爵士在相關華夏的問題上,能夠更謹慎一點。華夏文化的確有一個低谷期,但並不代表,會一直像這樣下去!”

    “說得對!”

    “說得好!”

    包括那個年輕遊客在內,周圍很多人都叫起了好。

    愛德格還從來沒像今天這麼難堪過。這時候他終於意識到了,這是在華夏人的地盤上。要是他早點想清楚這點,就不會像剛才那樣,毫不在乎地犯眾怒!

    愛德格緊抿著嘴唇,胡亂哼了兩聲,擠出人群,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不過現在也沒人關心他了,博覽會大廳的遊客們本來都是沖著這裡的藝術品來的,沒想到另外還看到了一場好戲。

    誰能想到,這麼短一點時間裡,憋氣就變成了揚眉吐氣?

    這個臉,打得太爽了!

    這時,自信與羞愧同時在他們心裡湧動,好幾個人都在說:“看來真的得去學點傳統文化,不然被人打了,還不知道該怎麼打回去!”

    “對!至少得說得過老外吧?剛才真是鬱悶死了……”

    這些人不清楚愛德格是誰,把事情想得很容易的樣子,岳雲霖卻非常清楚愛德格在學界的地位。蘇進能把他說得啞口無言,掩面而去,這事要是傳出去,可是會在小範圍內引起轟動的。

    這個年輕人……一直都莫名地牽動著她的情緒,他究竟是誰?

    沒一會兒,圍觀群眾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了蘇進這邊來。他們圍著蘇進,問這問那。

    蘇進被問得不自在了,岳雲霖很快發現了這一點,走過去道:“剛才的事,多謝你了。我請你喝杯咖啡?”

    蘇進一見是她,馬上打起了精神說:“好啊!”

    …………

    中央溫室三層的側邊,有一個露天小茶室,環境非常好。

    岳雲霖把蘇進帶到了那裡,謝幼靈當然是跟著的。同行的還有另一個人,蘇進有些意外,是他們之前在前面苗圃見到的,那個叫雲行燈的女孩子。

    岳雲霖介紹道:“這是我外甥女,名叫雲行燈,你們都是年輕人,可以多交流一下。”

    雲行燈出身不太一般,換了平時,岳雲霖絕對不會這樣說話,可見她對蘇進的好感到了什麼程度。

    雲行燈對蘇進也很有好感,主動伸出了手:“你好,又見面了。”

    “你們認識?”

    “在前面的珍稀菊花苗圃見過一面。”雲行燈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跟姑媽說了一遍,笑著對謝幼靈說,“幼靈的勇敢,讓我印象非常深刻。”

    謝幼靈被誇得臉紅了,蘇進摸摸她的頭髮,笑著說:“雲小姐給我們幼靈留下的印象也很深刻,對不對?”

    謝幼靈的臉更紅了,她低著頭,重重地點了一下。

    蘇進這才對岳雲霖說:“幼靈先前剪的那幅剪紙,就是從雲小姐那裡得來的靈感。”

    這一解釋,岳雲霖驚訝極了。

    她們之前都以為,謝幼靈這幅作品是早就設計成形,然後訓練了很久的。這麼一說,其實是她即興發揮的結果?

    這麼小年紀能做到這樣,簡直不敢想像,她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不過岳雲霖更感興趣的還是蘇進。她問了蘇進的名字,知道了他是京師大學的學生。

    京師大學是全國最頂尖的大學之一,不是那麼好考的,光這一點,就足以證明蘇進的優秀!

    岳雲霖很好奇蘇進淵博的知識是從哪裡來的,蘇進笑著解釋,只是他看書比較多,偶爾看到了這些內容而已。岳雲霖笑著搖頭:“偶爾看到,剛好記住,可是幫了我的大忙!”

    蘇進真心實意地說:“能幫上忙就最好了。”

    聽見這話,岳雲霖笑得更愉悅了。

    旁邊,雲行燈看著自己的姑媽,微微有些驚訝。

    岳雲霖表面溫和,內心其實比較冷淡,很難跟人達成比較密切的關係。尤其是當年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待人更加疏離,除了至親好友和工作需要,一般都不跟人打交道。

    結果今天竟然這麼難得,跟一個初見面的年輕人說了這麼多話,露出了這麼多笑容。就算這男孩子之前幫了她的忙,也還是挺讓人意外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好事——大好事。

    這樣一想,雲行燈對蘇進的態度,也變得更友好了。

    三人談話,和樂融融,謝幼靈抱著奶茶杯,乖乖地一邊聽一邊喝。秋日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微風從皮膚上輕掠而過,三個人都感到了無比的愜意。

    岳雲霖閒聊一樣地道:“剛才你還是有一個問題沒有解答。”

    “哦?”

    “中國歷史上有大量關於櫻桃的記載,但是歐洲的起源記載也很清楚,到底哪邊才是真正的發源地呢?”

    蘇進反問:“這個問題,岳教授應該已經有答案了吧?”

    岳雲霖一愣,笑了起來。她點了點頭。

    沒錯, 為什麼一定只能分出一個呢?

    歐洲有自己發源的野生櫻桃,中國也有。同一種植物,在相隔遙遠的兩片大陸上同時發源、發展,長成了不同的品種。但歸根結底,它們還是一類的!

    岳雲霖笑著問道:“你剛才的論述很好,很有力量。我能把它補充進我的論文裡嗎?”

    蘇進無所謂地聳肩:“您請隨意。不過中間有些環節,可能需要再驗證一下。”

    呂式春秋裡,寫的是“鸎桃”,“鸎”和“鶯”兩個字如何相通,又是怎麼因音演變,最後定為“櫻桃”的,還是需要有一個論證過程的。

    岳雲霖點頭:“你說得對,謝謝你的提醒。”

    蘇進說:“另外,還有一個資料,我曾經看過一眼,不是很確定,您可以查查看……”

    他說得很隨意,岳雲霖卻聽得非常認真,還拿出紙筆,把他說的內容記了下來。

    這態度讓蘇進很高興,他本來就對岳雲霖很有好感,索性就多說了兩句。

    他一暢開話題,岳雲霖和雲行燈姑侄倆就立刻刷新了對他的認識。

    這個年輕人比她們想像中的還要淵博。這種淵博,絕不是那種很浮誇的、淺嘗輒止式的,而是在自己的專業內深有研究得出的結果。以他的年紀……不,就算不說年紀,只說能力,到這種程度也很了不起了!

    岳雲霖和雲行燈的專業都是植物。岳雲霖目前在研究華夏原生植物,恰好跟蘇進的專業有一致的地方。她一開始只不過抱著閒聊的態度,聊著聊著,就認真起來了。

    她在研究中遇到的幾個難題,蘇進竟然都能解答。這幾個難題跟剛才的比較類似,都是在某個地方出現了資料不足、斷代方面的問題。

    蘇進稍微一想,不說直接給答案,至少也能給出指引。

    很快,岳雲霖那張紙上記下來的內容越來越多,眼看著都要寫滿了。

    她還發現,蘇進非常清醒。

    有些地方,她走進了誤區,錯把原生國外的植物認了過來。蘇進並沒有那種大國主義的想法,仍然非常平和地指出了岳雲霖的謬誤,絲毫也不偏執。

    一席話談下來,岳雲霖真可以說是受益匪淺,恨不得馬上回去,重新查找資料,撰寫論文!

    聊的時間越長,岳雲霖對蘇進的欣賞之情越重。這樣的年輕人,就算不說那種天然的親近感,也很值得讚賞交往啊……

    想到這裡,岳雲霖心中突然一動,放下筆,問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蘇進遲疑了一下,搖頭道:“應該……沒有吧。”

    “哦……”岳雲霖微微歎氣,似乎有些遺憾的樣子。

    這時,有工作人員來找岳雲霖,比較著急。岳雲霖站起來,說:“看來今天只能談到這裡了。”她晃晃手裡寫滿了的紙,戲謔地說,“蘇老師,謝謝你的指導了。”

    蘇進連忙也站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岳教授您才是……太客氣了。”

    岳雲霖對雲行燈說:“小燈,我有事得先離開,你陪著蘇進和幼靈玩玩走走吧。”

    雲行燈俏皮地行了個禮:“遵命!”

    蘇進說:“不用了,雲小姐也有事要忙吧?”

    雲行燈笑著說:“蘇老師也給我一個機會吧,我也有問題想要問您!”

    “哎……”蘇進無奈,只能答應了。

    謝幼靈拉了拉雲行燈的衣角,眼睛閃閃發亮地說:“我想跟姐姐一起去!”

    岳雲霖笑著看他們,轉過身,腳突然在椅子腿上絆了一下,險些摔倒。蘇進就在她旁邊,連忙一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肌膚接觸,溫暖的體溫從蘇進的手掌向體內滲了進去。他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動了一下,某種奇妙的感覺隨之而起。

    這感覺仿佛發自血脈深處,與生俱來,岳雲霖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張大眼睛望著蘇進,遲疑道:“你……”

    “你……”蘇進同時開口,兩人都只說了一個字,又同時停住,相互對視。

    雲行燈站在旁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是一臉的疑惑。

    片刻後,工作人員又過來了,站在門口,叫道:“岳教授,組委會請您過去一下。”

    兩人這才如夢初醒,蘇進連忙放開岳雲霖,岳雲霖看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欲言又止,只是一點頭,就離開了。

    蘇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出了會兒神,抬頭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他笑著問謝幼靈:“你要先去哪裡?”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29 19:15
0116 是什麼?

    博覽會結束,岳雲霖和雲行燈一起回到了位於九極山。

    雲行燈家不在帝都,她跟姑媽研究同一方向,關係很好,這段時間都在周家暫住。

    雲行燈還想著蘇進的事情,突然問道:“姑媽,那個叫蘇進的年輕人……”

    “怎麼?”

    “你好像很在意的樣子?”

    岳雲霖說:“比較有緣吧?看著他,就覺得很親切。”

    雲行燈停住腳步,遲疑了一會兒,問道:“姑媽,你覺得,他會不會是……”

    雲行燈沒把話說完,但兩人都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岳雲霖的身體立刻就僵住了。

    雲行燈說:“我是覺得,你難得有這種感覺,而且看年齡也很適合的樣子……”她難得有些惴惴的,因為她知道,這件事對姑媽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岳雲霖回過身,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剛才你在後面沒有聽見,我是問過他的。他跟謝幼靈兩個,是兄妹。”

    “但是他們倆的姓不一樣啊!”

    “跟爸爸姓或者跟媽媽姓,不是親兄妹而是表兄妹,兄妹不同姓的可能,實在太多了。最關鍵的是……”

    岳雲霖的聲音如同歎息,“這孩子,他是有家的……”

    她抬起手,愛惜地撥了一下雲行燈的流海,說:“你就別想這個了,先好好準備論文答辯的事情吧。你這次的論文很不錯,不要浪費了。”

    雲行燈還想說什麼,岳雲霖用一句話解決了她:“你想一想,如果是……那孩子的話,他有機會學到這麼多東西嗎?”

    雲行燈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

    岳雲霖回到房間,難掩倦意。

    她下意識地看向窗邊的桌子,準備走過去看看那個相框。

    這時,保姆突然敲了敲門說:“二夫人,老爺子請您過去一下。”

    岳雲霖去了書房,看見周老爺子,開口叫道:“爸爸。”

    周老爺子正端著一個壺,細細給畫架上的植物澆水,看她進來,就現寶一樣地問:“怎麼樣,我這福建茶養得還不錯吧?”

    岳雲霖笑著點頭。以周老爺子的身份,要養什麼樣的名貴植物都不在話下,但他這一架植物,全部都是便宜貨,只是打理得非常精心,長得都很不錯。

    周老爺子放下水壺,端祥了一下她的臉色:“你今天出門一趟,氣色倒是不錯。”

    岳雲霖想起蘇進,唇邊忍不住泛起了笑意。她點頭道:“對,今天遇見了一件有趣的事。”

    她把博覽會上發生的事情給周老爺子講了一遍,老爺子一邊聽,一邊觀察著她。

    自從當年的事情發生之後,岳雲霖一直鬱結於心,精神和身體狀況都很不好,研究工作也一時停滯。直到近年來,在長子的堅持下,她才重新走出門去,拾起工作。

    今天看起來,工作的確是有效的,她今天的狀態的確很不錯。

    周老爺子心情很好,聽完她的話,他一拍巴掌,叫道:“這小子不錯,有理有節,揚我國威!那個小姑娘的剪紙作品,帶回來了嗎?我看看!”

    岳雲霖把原作品帶回來了,她特意準備了畫板,小心把它夾在裡面,保存得好好的。

    周老爺子也驚訝了。他再三確認,這的確是個十歲孩子的作品?

    岳雲霖給予了肯定的回答,還笑著說:“這孩子不久前,才拿了帝都小學生傳統藝術作品展的金獎呢。我也看了她以前的作品,又有了大進步,更加形神兼備。”

    周老爺子高興極了,連說了三聲好:“好,好,好!江山代有才人出,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華夏後繼有人啊!”

    岳雲霖知道,這個公公最喜歡看見年輕人有出息了,今天這兩件事、這兩個孩子,的確最讓他開懷。

    周老爺子說:“這孩子今天也算是幫了你的大忙。這事交給我來辦,你就別管了。”

    周家的規矩,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岳雲霖是周家的一員,老爺子這句話是他把回報的事接下來了。

    岳雲霖欲言又止,最後點了點頭,道:“謝謝爸爸。”

    周老爺子又欣賞了一陣那幅剪紙,讓岳雲霖把它收好,又從桌上拿過兩封信,遞給她道:“周離給你來了信,你看看吧。”

    岳雲霖拿起第一封,立刻露出了笑容。

    兒子長年在外辦事,她也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她拆開信,兒子熟悉的字跡立刻映入眼簾。

    他是真正的字如其人,一個個方塊字剛硬板正,筆鋒銳利,像是要劃破字張一樣。不過信裡的內容倒很溫和,他問候了母親的身體,談了自己生活上的一些瑣事,對自己的工作一帶而過。

    信的末尾,他簡簡單單地帶了一筆“一切如常”。

    岳雲霖有些欣慰,又有些失望。這十幾年,她沒有放下那件事情,兒子也沒有放下。但看來,他們只能再一次失望了……

    她看信的時候,周老爺子坐在桌邊,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

    岳雲霖看第一封信的時候,表情溫柔和悅,眼睛裡帶著笑意。但她剛剛拿起第二封信,眼神就是一冷,臉色跟著沉了下來。

    她站起身,非常隨意把第二封信放回桌上,恭順地道:“爸爸,我有點累,先回去休息了。”

    周老爺子注視著她,片刻後才笑了笑,揮手道:“回去吧,我讓人做了你喜歡的菜,一會兒叫你。”

    岳雲霖道了謝,握著周離的信轉身離開了。

    她離開好一會兒後,周老爺子才伸出手,把那封完全沒有拆過的信拿到自己面前,又盯著它看了一會兒。

    最後,他歎了口氣,把信扔進垃圾筒,走出書房,吩咐道:“把裡面收拾收拾吧。”

    …………

    參觀完中央溫室後,蘇進帶著謝幼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很少說話,一直是一臉的若有所思。謝幼靈牽著他的手,靜靜地跟著,沒有打擾他。

    到了謝家門口,蘇進如夢初醒地道:“幼靈,今天累了吧?回去以後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課呢。”

    謝幼靈抬眼看了他一會兒,乖巧地說:“嗯,我知道了,哥哥也累了吧?要好好休息!”

    蘇進一愣,笑了起來。他想了想,蹲了下去,對謝幼靈說:“對了,還有一件事情險些忘記跟你說了。”

    謝幼靈問道:“什麼事?”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嗎?”

    提到那件事,謝幼靈就笑眯了眼睛。她當然記得,在她最憤怒、最困難的時候,蘇進從天而降,把她和爸爸一起從困境從解救了出來,簡直像是天神一樣!

    她回顧得高興極了,但漸漸發現蘇進的表情不對,聲音低了下去。

    蘇進很嚴肅地看著她,問道:“那今天呢,又發生了什麼事?”

    謝幼靈很聰明,她馬上想到蘇進指的是什麼了:“我跟姐姐在一起看花,一個討厭的人來摘了花……他做得不對!”

    謝幼靈本能地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先指責起了加比。

    蘇進問道:“他做得當然不對,但剛才那種情況,如果我不在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如果蘇進不在,她就被會加比推下橋。橋下的小溪非常淺,到處都是石頭,她多半會摔傷,沒準兒還會骨折。

    她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蘇進歎了口氣,道:“古玩街那邊,我沒有說你,是因為知道你當時有多心急。但今天呢?的確,你的判斷沒有錯,他不該摘花,這是破壞公物,是違反植物園規定的。但你還是做錯了,你的做法錯了!跟那朵花相比,你的安全重要得多。”

    蘇進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他問道,“你想想,同樣的事情,你喜歡的那個姐姐是怎麼處理的。”

    謝幼靈想了一會,問道:“遇到這種情況,我不應該自己出頭,應該去找保安叔叔來處理,對吧?”

    “如果保安不理你呢?”

    謝幼靈一愣,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蘇進揉了揉她的頭髮,微笑道:“好好想想吧,就把這當成我今天佈置給你的作業……”

    謝幼靈看著他,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

    進門後,謝進宇想留蘇進吃飯,蘇進一般都會答應的,今天卻很堅決地拒絕了。

    謝進宇有些意外,看著他一臉倦意,沒有強留。

    蘇進回去十極里的工作室裡,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天工社團的學生們還在南鑼鼓巷沒有回來。

    換了平時,他可能會馬上趕去,看看同學們工作的狀況。但今天,他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他的腦子裡仍然重播著博覽會上發生的事情,其中最大的焦點,就是岳雲霖。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中年女人,尤其是中途的那一次接觸,那莫明的感受,是他從過去到現在,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跟原身有什麼關係?

    蘇進心裡格登一下,突然產生了一個猜測。但接著,他又搖搖頭,失笑著否認了。

    他本來在猜,岳雲霖是不是跟原身的身世有關,血脈相連,所以才有這樣的感覺。

    但他回憶了一下,又否認了這個想法。

    原身進福利院的時候年紀已經比較大了,比現在的謝幼靈小不了多少,所以,他才一直沒能被領養。

    在進福利院之前,他父親早亡,但還有一個母親。這段記憶有點模糊,但蘇進還是有點印象的。後來母親早亡,母親沒有其他親戚,他這才被送到了福利院。

    原身的母親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市民,去菜場買菜都要計較個一毛兩毛。而今天的岳雲霖,衣服跟談修之一樣,全部都是私人訂制的,一看就很有背景。兩邊的條件相差太大了,不可能扯得上什麼關係。

    也許只是天生投緣吧……

    蘇進躺了一會兒,抹了把臉,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他剛剛坐起,電話鈴就響了。

    一個陌生號碼,蘇進想了想,劃開接通。

    對面的聲音也很陌生,是一個男聲:“是蘇進先生嗎?”這聲音溫厚磁性,讓人不由得產生了一股安心感。

    蘇進應道:“我是,請問您是……”

    “我叫彭書辛,是談修之先生請來的律師,負責專利交易的合同擬定。我有些問題想跟您談談,能見個面嗎?”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08:59
0117 公司

    蘇進恍然,說:“當然可以,什麼時候?”

    彭書辛很客氣:“依您的時間來。”

    蘇進看了眼時間,現在正是下午四點半,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他想了想,說:“如果您方便的話,就現在吧,談完後我請您吃頓便飯。”

    彭書辛有點意外,連聲道:“應該我請才對。行,在什麼地方碰頭?”

    蘇進選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咖啡館,彭書辛顯然知道他的身份,沒有問具體地點,很快就答應了。

    蘇進長長舒了口氣,走到衛生間裡洗了把臉。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伸出手,輕輕彈了彈鏡子裡的額頭。

    不管岳雲霖跟原身有沒有關係,有什麼關係,現在最重要的都是他手上的工作,是這個世界的文物修復工作!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很快就到了那間咖啡館,才坐下不久,一個三十多歲的西裝男就走了進來。兩人目光一對,立刻明白對方就是自己要找的物件,彭書辛立刻走過來,在蘇進對面坐下。

    蘇進叫來服務員,要了杯美式咖啡,對彭書辛說:“你來得真快。”

    彭書辛要了跟他一樣的,笑著說:“我也就住這附近,在天湖社區。”

    這地方蘇進也知道,的確就在附近,是一座高檔電梯公寓,價格相當高,住在裡面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

    不過想想也是,談修之找的律師,本事不可能差了。

    彭書辛遞了張名片給蘇進,蘇進看了一眼,“博霆律師事務所”,合夥人。

    蘇進向他攤了攤手,道:“抱歉,我沒有名片。”

    彭書辛笑了起來:“蘇先生客氣了。”他很快把話切入正題,道,“昨天上午,談先生給我來了電話,大概說了一下你們倆要擬定的合同。他強調,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跟您聯繫,樣本擬出後,也先給您過目。現在,我已經大概完成了合同樣本,您要先看看嗎?”

    身為一個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他完全沒對蘇進的年齡表示驚訝,表現得非常謙和。

    蘇進倒是有些意外:“兩天就擬好了?真快啊,行,我看看吧。”

    彭書辛拿出一個資料夾,送到蘇進面前。

    前一世,這樣的合同蘇進看得多了。裡面大致的條例、會有什麼樣的陷阱他都非常清楚。他看得很仔細——不是因為他不信任談修之,只是親兄弟,明算帳,有些事情搞得清楚一點,反倒會少些糾紛,關係也能更長遠。

    他看合同的時候,彭書辛就在對面打量他。

    來之前,他大概瞭解了一下蘇進的情況。

    京師大學一年級學生,入學不久,就搞了幾個大新聞,展現出了在文物修復方面的超凡能力。

    上個月,他成立天工社團,擺明要跟京師大學的文物修復專業對抗。

    聽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恃才傲物,目下無塵的年輕人。沒想到一通電話,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這個年輕人,比他想像中的溫和有禮多了!

    正式見面之後,他更加吃驚。這年輕人除了外表,哪裡還像一個年輕人?

    他目光明亮而溫和,裡面包含著某種強大的力量,這力量,是因時光與自身強大的能力自然形成的。它並不咄咄逼人,但任何一個有眼光的,都不敢小瞧他。

    現在他再回想起來,終於能理解電話裡,談修之為什麼要一再強調了。彭書辛本來就不是魯莽的人,談修之還是強調了老半天,絕對不可以小看對方,不可以露出半點不恭敬的表情。一定要把這個年輕人,當成級別對高的合作對象!

    蘇進看得很快,十分鐘後就看完了,然後他又從頭翻起,看起了第二遍。

    彭書辛一點也不焦躁,他拿著咖啡慢慢喝著,心想,這家咖啡館的東西倒是挺正宗的,看來以後也可以約人到這裡見面……

    “彭律師。”

    他正想著,蘇進突然抬頭,叫出了他的名字。

    彭書辛立刻直起背,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蘇進把資料夾放到他面前,問道:“這個地方,是不是應該加上平天化工集團每個月的預產量?”

    彭書辛立刻收回心神,盯著合同看了一會兒,點頭說:“您說得對,我先記下來。還有什麼問題嗎?”

    蘇進點頭:“嗯,還有這裡……”

    他又指出了幾個問題,有的是直接提出來的,有些則是要跟彭書辛討論的。

    彭書辛越聽越認真,他發現,蘇進的思路的確非常縝密,他提出的這些問題,沒一條是無的放矢,全部有根有據!

    他本來就很重視蘇進,這一來,越發提起了精神,一邊思考,一邊回答。

    蘇進對他也很有好感,這個人很擅長跟人打交道,每一句話都說得讓人很舒心。而且,他的專業素質非常強,有些條款,蘇進還不太確定的,他也能很快找出法律依據,給出最合宜的答案。

    蘇進有同類經驗,彭書辛有專業素質,兩邊談得非常愉快,沒多久,就根據這份合同的雛形,把最終版敲定了下來。

    討論完畢,彭書辛向後一靠,舒心地笑道:“多謝蘇先生了,能這麼快敲定,可真省了我們很多事!”

    蘇進笑著搖頭:“叫我名字就好。也是你們能力強,才能這麼快。”

    除了能力之外,還有兩邊的誠意。無論談修之還是蘇進,都是真心實意想要跟對方合作,並且想要合作快點達成的。所以,他們都做了一些讓步。有這樣的態度,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正事談完,兩邊推讓了一下,最後還是彭書辛請客。

    彭書辛直接帶著蘇進回到了天湖社區,社區裡有一家私房菜很不錯,距離也不遠。

    席上,蘇進聽說博霆事務所也有專利註冊的業務,索性直接把相關專利、以及後續的一些事情都託付給了他們。這樣一來,蘇進也成了博霆的客戶,兩邊的關係更緊密了。

    彭書辛想了想,問道:“聽說你在學校裡成立了一個社團,名叫天工社團?”

    蘇進點頭。

    彭書辛又問:“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樣經營這個社團?”

    蘇進一愣,問道:“你的意思是……”

    彭書辛說得很直接:“我聽說,你現在在帶著這個社團接一些活,也有一些收入。我聽說文物修復需要很多工具和材料,這些收入和支出,你們社團是怎麼計算的?”

    蘇進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彭書辛索性把自己的擔憂說得更明白:“現在這個社團規模還比較小,我想大部分都是你來支撐的吧?但不管什麼組織,大到跨國集團,小到學生社團,只有正常的經濟流動,才能長期順利地運營下去。你們這種畸形的關係,是不可能長久的。”

    彭書辛的話很犀利,蘇進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點頭道:“你說得對,這方面,是我疏忽了。你覺得,應該怎麼樣處理比較好?”

    彭書辛問道:“你有考慮過註冊公司嗎?把這個社團,註冊成公司來經營,正常進行財務核算,也方便管理。”

    蘇進手上的筷子停住了,陷入了沉思。

    彭書辛點到為止,自己吃吃喝喝。

    片刻後,蘇進舒了口氣:“這個提議非常好。”他笑了起來,看向對面,“請問貴事務所,承接註冊公司的工作嗎?”

    …………

    博霆事務所當然有這方面的業務,彭書辛既然提出了這件事,也是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的。他爽快地接下了這份工作,表示自己會儘快進行,回頭給蘇進回復。

    蘇進回到工作室,越想越覺得,彭書辛提議得非常對。

    現在,天工社團才剛剛進行,一切權利和義務都很不分明。

    就像彭書辛說的,社團需要的修復工具和材料,現在都是他提供的。但隨著社團發展,置辦的東西會越來越多,價格會越來越昂貴。帳目不清的話,遲早會出問題。

    另一方面,石永才四段是社團的指導老師,他來指導社團學生是職責範圍內的事情,還沒什麼可說的。

    何三呢?

    他是以什麼身份來幫忙的?蘇進的朋友,友情支持嗎?

    這一個是友情支持,以後如果還要請其他老師呢?

    純粹的人情往來,遠不如經濟往來來得更清晰、更分明。

    蘇進不是不打算為天工社團付出更多。但這樣一個社團,要長久走下去,只靠他一個人的付出,肯定不行。

    彭書辛的建議來得恰到好處,天工社團,也應該換個形式來存在了!

    這一天,蘇進沒去南鑼鼓巷,下午七點多鐘,學生們一起回來了。

    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個何三。

    蘇進也沒想到,何三今天真的就在那裡陪了他們一天,又教了他們不少東西。

    他跟學生們年齡更相近,更清楚他們想學什麼,喜歡學什麼。這一天下來,學生們的收穫比頭天更大,基本上每個人都掌握了相關紡織品的基礎知識,以及基本的織補工藝。

    蘇進沒有隱瞞,把成立公司的事情跟他們說了一遍。

    何三首先拍腿叫好,叫道:“這主意真好!喂,蘇進,你們接受外來股份嗎?”

    蘇進斜眼看他:“怎麼?”

    何三毫不猶豫地說:“我當然要參股啊,出錢出技術,我都可以!不行,不接受也不行,我非占一股不可,就這麼說定了啊!”

    蘇進笑了,說:“行啊,你要出錢出力,那當然沒問題。那以後社團……不,公司的活動,你都要參加嗎?”

    何三竟然完全沒有推辭的意思,滿口答應:“行啊,只要我有空,我一定參加。老實說,你們的活動,還真挺有意思的。”

    兩天下來,他早就跟學生們打成了一片。徐英首先帶頭叫了起來:“好好好,歡迎!大蘇,何老師真厲害!”

    蘇進笑著問他:“看來你收穫挺大啊,怎麼樣,這周的報告沒問題了吧?”

    徐英先是垮了臉,接著又叫了起來:“當然沒問題,肯定比上周寫得好!”

    “哈哈哈哈!”大夥兒一起哄笑了起來。

    蘇進又對學生們說:“公司成立之後,你們就是公司的員工。每個月會有工資,將來成功修復文物之後,也能得到提成。”

    方勁松說:“可是我們還是學徒……”

    蘇進擺了擺手,笑道:“現在是新社會了,不搞舊社會那種奴役人的事。而且有錢拿就收著,別犯傻。”

    何三在旁邊幫腔:“這樣的確比較好,責權分明,到時候你們修壞了東西,造成了不可逆轉的破壞,也是要賠錢的。”

    聽到這話,學生們反而奇怪地放鬆了,徐英笑道:“我們這也算是提前進入社會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08:59
0118 一包

    當天晚上,微博上又起波瀾。

    下午的時候,就有人把植物園臨時比賽的事情發了上去,說有一個如何如何牛逼的小姑娘,剪出來的剪紙作品如何如何厲害。

    不過這是個沒什麼粉的小號,用手機拍的照片也拍糊了,沒引起任何關注,一個轉發和評論都沒有。

    晚飯時候,一條更有力量的長微博出現了。

    這條長微博的內容正是下午臨時比賽以及博覽會上的事情。顯然,發這條長微博的,也是臨時比賽的優勝者。

    事實上,博主就是畫速寫的那個年輕遊客,他的網名叫“蹦蹦面”,脾氣很火爆,名字卻是賣萌型的。

    他是個微博畫手,畫技只算普通,但是很有靈氣,幽默感十足,畫的梗轉發很多。所以,他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大V,有十二萬粉絲。

    蹦蹦面這條長微博,圖文並茂,非常生動。

    他以一個參與者以及旁觀者的角度,講述了下午的事情,無論是謝幼靈的剪紙作品,還是蘇進面對愛德格時的不卑不亢,都講得又完整又清楚。

    臨時比賽的時候,他的作品就在謝幼靈的旁邊,兩幅作品下面都寫明瞭分數。

    一個七十二,一個一百,差別太明顯了。

    他在長微博裡寫到,一開始看見自己的分數的時候,他還挺不服氣的,覺得評委沒眼光。後來看到大家分數都差不多,自己還算好的,又覺得,只是專家標準太高了而已。

    後來聽說有個滿分的,他又不敢相信,又不服氣。

    究竟是什麼樣的作品,能比自己好上這麼多?

    結果一看,他心服口服,馬上給跪了。再看到這幅作品的創作者時,簡直要五體投地,匍匐不起了!

    講到這裡,他連續畫了幾個Q版小人,表情生動,充分體現了他當時複雜糾結的心情。

    最關鍵的是,蹦蹦面拍照的技術比畫畫更好,他拍照用的還不是手機,而是專業級的單反。他拍出了那幅剪紙的全貌,把它的衝擊力,完整地傳達給了觀看者。

    蹦蹦面是個有心人,按理說,大部分發這樣的微博,都會附上謝幼靈的照片。他的確也附了,但是很小心地只拍了一個側後面,沒有露臉。同時,他還在旁邊用小字注明,創作者年紀太小,安全起見,請大家不要曝她的照片。

    不過,這張沒有露臉的照面足以看清謝幼靈的年紀。蹦蹦面一點也沒說錯,剪出這幅剪紙的,不過是一個小學生!

    如果說這件事情很讓人震驚的話,之後發生的事情就更讓人心潮起伏了。

    接下來,蹦蹦面先附了幾張博覽會內部的照片,表示在欣賞博覽會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件讓人很不愉快,又讓人忍不住振奮的事件。

    岳雲霖和愛德格關於櫻桃起源的爭論,他沒有全聽到,不過之前路過時,也聽了個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本來他以為這是兩個專家研究正常的討論,沒想到討論到一半,那個白鬍子老外就說出那樣一句話!

    “華夏的事情,你們不懂!”

    這九個字,他原模原樣打在了長微博上。這時候,他沒有像之前那樣使用Q版表情,而是認認真真地用一段文字,表達了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心情。

    尤其是之後王先永大師的去向,更像是一塊大石一樣,重重砸在他心頭,簡直要砸到他爬不起來了。

    然後,他詳細描寫了蘇進出現,以及他跟愛德格的爭論。不,這不是爭論,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壓制。

    愛德格的確是華夏通沒錯,但是這個年輕人,比他更通,通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這個年輕人,用自己的實際行為證明了,我們華夏的事情,還是我們更懂!

    長微博寫到最後,蹦蹦面也沒辦法抑制自己激動的心情了。他簡直是在咆哮,在狂喊,在怒吼。不這樣做,根本就沒辦法表達他的心情!

    最後,他也附上了幾張蘇進的照片。同樣,出於肖像權的考慮,他沒有照到正臉,只有側影和背影。

    然後,他畫了幾個小人,匍匐在蘇進最後一張背影後面,高喊:“偶像,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偶像!”

    蹦蹦面粉絲還不少,發了這條微博之後,迅速引起了粉絲們的注意。

    不需要什麼行銷,他們也被長微博裡的內容影響了。

    華美精緻的剪紙,與它幼小的創作者。傲慢的劍橋華夏通,以及正面壓制他的華夏少年。

    無論哪個事件,都足以成為熱點,更何況是兩者相加!

    五分鐘後,轉發形成了熱潮。蹦蹦面微博右上角的評論和轉發數字不斷增加,一開始,他還樂呵呵地一個個看,沒多久,他根本看都看不過來了。

    評論裡吵成了一片——

    @甜甜甜吃雞腿:臥槽好爽好爽好爽,TM早看那幫傻逼英國佬不爽了,簡直想高溫天上馬路拿大頂啊!

    @西瓜好大個:呵呵,意淫強國,就是剪個紙而已好像就能高潮成這樣。人家英國人說得沒道理嗎,我們難道不需要反思,泱泱大國連文化傳承都搞不好……

    @去你媽媽媽媽:講真,怎麼哪都有反思黨啊這麼喜歡反思不如反思下你媽為什麼生了你這麼個無腦兒

    @西瓜好大個回復@去你媽媽媽媽:呵呵,所謂的愛國青年都是這麼沒素質嗎?

    @呀呀呀:別理有些人,直接放置Play,誰知道拿的是美分還是英鎊說不定是外國公民呢,(*^__^*) 嘻嘻……覺得我男神好帥的只有我一個嗎嗎嗎?

    @花果山下猴子多:你不是一個人!男神好帥+1111

    @兔子耳朵長:男神好帥+10086 仔細看了我男神的發言,麻麻我也想學考古……

    @長風:這個帥哥是文物修復師嗎?感覺很年輕啊

    @加減乘除:肯定是修復師,這麼年輕就這麼淵博,段位肯定不低!

    一開始,打臉黨還在跟反思黨對掐,過沒多久,焦點集中到了蘇進身上。他在照片裡出現的每一個細節,都被拿出來反復討論,很多內行外行猜起了他的段位,每個人都非常肯定,這一定是個牛逼的文物修復師!

    這時,有一個微博主轉發了這條長微博。

    這個微博主的名字,叫“神秘的S先生”。他的微博只有兩條內容,除了這一條,另一條的轉發量也非常巨大——正是上次那個同樣引起轉發熱潮的故宮古玩街事件!

    …………

    蘇進沒有上微博的習慣。之前,他曾經註冊了一個叫“八刀”的微博,但那之後,基本上就沒有上過。

    其實他曾經想過,是不是要好好經營一下,也好當成宣傳歷史文物知識的一個管道。

    但最近這段時間,他一直忙個不停,實在沒更多的時間精力去做這件事了,只好暫時作罷。

    他完全不知道,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在一個小時裡就轉發了兩萬,評論三萬。而這個數量,隨著時間的流逝,還在不斷上升。

    接下來這段時間,蘇進仍然在忙,但還算忙中有序。

    一早去小樹林跟著張萬生練武,該上課的時候上課,不上課的時候跟著天工社團一起去南鑼鼓巷擺攤,順便就著他們週末學習的內容進一步教導。

    天工社團上周的報告也很快交上來了,方勁松的還是厚厚一疊,不過,除了客觀分析以外,他也開始試著在裡面加入一些主觀的想法。蘇進看出來這是什麼帶來的,有點欣慰。

    徐英的報告還是很亮眼。這一次的報告,他做得比上次更認真,模仿著方勁松的樣子,做成了表格,把每一項工作都寫下來了,同時附上了自己的心得。

    最難得的是,他沒有被這樣的格式禁錮住,他的心得仍然很放飛,蘇進同樣能從裡面看出不少很有感觸的東西。

    總之,天工社團五個人這周的報告,互相取長補短,寫得比上周更好了。

    博霆事務所的工作進度也很快。

    彭書辛是星期天晚上跟蘇進聯繫上的,星期三他就來了電話,說專利和公司的事情都已經開始走流程了。他會做一些安排,爭取在兩個星期內搞定。

    事情交給他,蘇進還是挺放心的。

    彭書辛打電話給他的時候,張萬生正好在旁邊。老頭子當時只問了下是怎麼回事,一句話多的也沒說。

    第二天中午,單一鳴跑到蘇進面前來了,提著厚厚一個紙包,轟地一下砸在他面前。

    當時是在食堂裡,周圍人來人往,熱鬧得不行。蘇進沒有多想,直接就準備把紙包打開。

    他一上手,就感覺有點不對。於是,他小心地掀開了一個角——立刻就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抬頭問單一鳴:“這是在幹什麼?”

    白紙下面,是熟悉的粉紅色。這一整包,全部都是人民幣!看它的體積,這一包,至少也得有一百萬吧。

    單一鳴就這樣拎著一百萬的現金過來了?還直接在食堂甩給了他?

    幸好他提前發現不對,要是就在這裡把包打開,把裡面的錢露出來,那幕情景,他簡直不敢想像……

    單一鳴的表情很奇怪,又像是想笑,又有點不好意思。他搖搖頭說:“師父讓我拿給你的。他說,你要註冊公司,他要在公司裡占個股。”

    蘇進無語,他問道:“張爺爺知道我公司的註冊資金是多少嗎?”

    單一鳴帶著笑意道:“師父說,將就著用,不夠的話再跟他說。”

    蘇進越發無語了。作為一個學校社團轉化來的公司,前期他沒打算搞得很大。跟彭書辛商量之後,公司起步的註冊資金是五十萬,只有這包錢的一半。

    張萬生隨隨便便甩了兩倍的註冊資金給他,還說不夠再說?

    這老頭子,簡直了……

    蘇進無話可說,他搖搖頭,把紙包拎下來放到一點,無奈地說:“行吧,我先收下了,回頭我會另外計算占股比例的……”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一頓,眯起了眼睛。

    片刻後,他抬起頭,突然笑了起來。他拉著單一鳴坐下,問道,“老爺子只打算資金占股嗎?技術呢?要不要也掛個名?”

    單一鳴來之前已經被師父交待過了,他老實說:“師父說,他可以掛個名,但是只占名,不出面。”

    蘇進擺了擺手,說:“那個沒關係。”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知道張萬生的真實段位,但想也知道,肯定是一個很驚人的位置。這樣一個人掛名學生社團?說出去得嚇死人!

    不過,蘇進沒打算仗勢欺人,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親切地看著單一鳴,微笑道:“單老師,您已經辭去了文安組顧問的工作是吧?”

    “對,我聽說,那邊已經另外派了顧問了。”

    “哦……那您現在,除了正常上課以外,是不是比較有空?”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09:00
0119 老盛

    天工社團在南鑼鼓巷活動了三周。

    第一周週末,過來帶他們的老師是石永才,四段,專精石刻金屬。

    第二周週末,又有三段的何三來教他們絲織品基礎以及織補方法。

    第三周週末,他們又有了新的老師,這一回,是一個七段!

    單一鳴七段,修復類專精書畫古籍,除此之外,其他門類都通一些,師門最大的傳承是古墓堪測與挖掘。

    七段是高段修復師的起始點,他也是因為這個身份,拿到了文安組首席顧問這個職位的。以前在他在文安組,享受的是副部級待遇,地拉非常高。

    這樣一個七段高手,來給一個新手社團當臨時老師?

    週六早上,單一鳴站在南鑼鼓巷門口,看著天工社團擺出的修理攤時,心裡有點荒謬的感覺,又有點哭笑不得。

    來之前,他去問了張萬生的。

    結果他這位老師只是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問道:“這有什麼好問的?你覺得你的水準,比蘇進怎麼樣?”

    單一鳴很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們走的是不同的路子,但是總地來說……不算手上功夫,他比我強。”

    張萬生問道:“那蘇進一手拉拔起來的社團,你去臨時上個課,有什麼不行的?”

    單一鳴左思右想,只能歎了口氣,認命了。

    他的水準不如蘇進,蘇進都在給他們上課了,他又有什麼好拿架子的?

    他抬頭看了一會兒南鑼鼓巷的牌坊,搖了搖頭,低頭道:“今天我們要修些什麼?”

    …………

    這個週末蘇進沒有安排其它事情,當然跟著一起來了。

    何三上周週末兩天一直都在,這周平時偶爾會也跑來跟著一起擺攤。

    他的年紀本來就比學生們大不了多少,有同樣的喜好和目標,跟他們也很投緣,幾天下來,關係非常好。週五下午,他跟蘇進打了聲招呼,說週末就不過來了。

    他最近的主要工作就是在研究漢帛的紡織工藝,有了一些頭緒,想趁著週末兩天突擊一下。

    蘇進坐在攤位旁邊,分心三用,一邊忙著手上的活計,一邊聽旁邊單一鳴給學生們講課,一邊還在想著石永才的事。

    這兩周,石永才都不在學校。

    他給蘇進打了電話,說最近協會派給他的年度工作下來了,他被調派出差,要忙一陣子。

    蘇進這才知道,修復師的段位是在文物協會考的,只要考上了就有錢拿。什麼段位拿多少錢,每個月都有。

    這麼好的待遇,當然相應的也有義務。

    中段和低段修復師,每年協會都會給他們派遣幾個修復項目,他們選擇完成。

    這些工作他們可以在中間選擇自己合意的,完成之後,該給的錢一分都不會少,但你就是不能一件也不做。

    年底的時候,文物協會會年審,年審沒通過的話,會被降段或者凍結段位。

    石永才之前一直在跟石謙較勁兒,今年的大半時間都在雕刻石像,協會的年度工作的確沒完成。所以,這次協會提起這個事兒,他必須要趕緊去辦了。

    看上去好像沒什麼不對的,但蘇進還是覺得這個時機實在太湊巧了。剛好就在他參加了一次天工社團的活動之後。

    如果是普通社團,就相當於在組建的初期失去了指導,就算社團能繼續維持,也屬於半廢的狀態。

    石永才也知道這一點,在電話裡一再向蘇進道歉。不過他也知道,社團的支撐維持主要靠蘇進,跟他這個指導老師關係不大,所以還算好受一點。

    但是,這事石永才是知道,文修專業的其他人呢……

    蘇進正在想著,突然聽見一陣喧鬧聲。

    一群小孩追跑打鬧著從他們身邊路過,大一點的孩子沖在前面,小的跌跌撞撞跟在後面,都興奮極了。

    到南鑼鼓巷來修了三個星期的東西,天工社團的學生跟這裡的住家都比較熟了,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南鑼鼓巷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這些是他們的孫子外孫。他們平時跟父母在一起,還要上學什麼的,週末有時候會被送過來,一方面當父母的可以輕鬆一下,另一方面老人們也可以看看孫子,排遣一下寂寞。

    前兩周他們過來的時候,還沒看見這麼多孩子,這周格外多。

    看著孫子們玩得開心,老人們也很高興。蘇進提醒道:“還是得讓孩子們小心一點,別摔了碰了。”

    一個老頭拍拍大腿,笑呵呵地說:“沒事,小孩子摔摔打打不要緊,知道疼了,就知道下次不這麼幹了!”

    南鑼鼓巷巷口牌坊這裡,有一棵大樹,樹下有一圈石頭花壇圍著,花壇周圍有一圈石凳。以前,南鑼鼓巷的居民就喜歡聚在這裡,乘涼聊天。要不是這裡地方不算大,一定會變成廣場舞聚集地。

    天工社團的攤位就擺在這旁邊,自從他們開始擺攤以來,聚在這裡的人更多了。住在這裡的絕大多數人年紀都比較大,忙完家裡的事,挺願意在這裡看著這些年輕小夥子幹活的。

    最早的時候,南鑼鼓巷的住家看著學生們過來擺攤,心裡還挺好奇的。

    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大學生,閑下來的時間做什麼不好,要到這裡來修廢品?

    時間一長他們也看出來了,學生們這是在練手藝呢。那個小蘇是他們裡面領頭的,每週還有老師來給他們講課。

    當然,這對南鑼鼓巷的居民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便宜。

    這段時間,他們家裡的老舊物品絕大多數都翻了一道新,沒有翻新的,不是太大件了不好搬出來的,就是編了號還在天工社團那邊排隊的。

    是的,現在天工社團一天裡收到的物品已經修不完了,剩下的全部都先編了號,一樣樣來。

    而且,到現在,東西越來越大件,越來越難修,天工社團還是維持了一元一件的收費。這種價格,跟免費也差不了多少了。

    最關鍵的是,到現在為止,學生們拿到手的東西,一件也沒有修壞,甚至還經常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好。

    這種情況,他們還怕什麼新人練手?巴不得一直練下去才好!

    所以,南鑼鼓巷的居民們對這些學生極有好感,熱情的程度日益增進。

    現在,他們就坐在花壇上或者石凳上,對著學生們的手藝指指點點——這麼段時間以來,他們已經能叫出每個學生的名字了。

    “還是小賀最快,你看他那手,簡直跟蝴蝶一樣!”

    “最穩當的還是小方,你別看他慢,他修好的東西可不比小賀少!”

    “哈哈哈哈,小徐又挨批了!”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中,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蘇進的手上。

    他修理起來不疾不徐,不像賀家那麼快,也不像徐英那麼花樣百出。甚至,他的唇邊一直帶著一絲笑意,偶爾往旁邊看一眼,有些漫不經心的感覺。

    但是,他的動作間自然而然帶著一種韻律,讓人賞心悅目到了極點。

    轉眼間,他左手邊待修理的東西就沒幾件了,右邊修好的東西堆起了高高一大摞。

    很明顯,他的速度是所有人中最快的,而修理的品質……

    一個老頭子走過去,拿起一件仔細看。如果不是從頭到尾看完,他簡直看不出哪裡是修過的。

    這手藝,簡直絕了!

    一群老頭圍著蘇進修出來的東西,讚歎個不停。

    蘇進面帶微笑,寵辱不驚。

    這樣的讚譽,他以前聽得實在太多了。而現在修理的,也不過是一些日常的家用品而已。

    “累了吧,休息一會兒吧?”

    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蘇進正好修完一件,抬頭一看,立刻站了起來,叫道:“紀奶奶!”

    果然,紀老太太又拎著一個茶壺和一疊茶碗,給他們送涼茶來了。

    蘇進連忙接過來,一杯杯倒好,遞給天工社團的同學們。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紀老太太的例行工作。

    她每次來的時間剛剛好,正好是學生們感覺有點疲倦的時候。一杯熱騰騰的涼茶下去,舒汗解乏,身體馬上就鬆快了一截。

    單一鳴端著茶碗,向學生們點點頭:“休息十分鐘吧。”

    他接著走過來,端祥著茶碗說:“這碗不錯啊,正宗的龍泉瓷!”

    蘇進想起紀老太太家的飯碗,笑著沒有說話。他一抬頭,突然在牌坊後面看見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老頭子,正陰沉沉地看著這邊,正是住在紀老太太家對門的那個老人。

    這段時間,蘇進見過他好幾次,從來都沒見他笑過一次。

    他總是滿臉不善地看著周圍的事情,好像誰欠了他八百萬一樣。

    他觸到蘇進的目光,很不友好地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紀老太太注意到蘇進的眼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了老頭的背影,笑著招呼道:“老盛,你也出來轉啦。”

    老頭明明聽見了她的聲音,卻連頭也沒回一下。

    紀老太太笑著垂頭,道:“老盛是我對門的鄰居,老鄰居了,他脾氣不太好,但為人挺好的。”她接著歎了口氣,道:“老盛一輩子沒結過婚,無兒無女,一個人住。時間長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人說話了吧。”

    這時候,那兩撥孩子又打仗一樣,從他們面前沖了過去,沸反盈天。

    紀老太太的目光也跟了過去,臉上帶著笑意,眼神極為柔和。

    蘇進心中一動,問道:“紀奶奶,您的女兒……”

    紀老太太笑了,說:“佳盈在南方工作,在那邊嫁了人,生了孩子。不過她每年會找時間回來一次。”

    所以,女兒不回來的時候,紀老太太也是一個人住,沒人說話了?

    難怪每次天工社團過來的時候,紀老太太總會出來,送送茶,跟他們聊幾句。也是一個人太寂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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