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一路青雲 作者:夏言冰(連載中)

 
Babcorn 2018-2-8 18:10:1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15 345983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18:20
第十章 損招

     對於眼下的這種情況,方學文也是異常的頭痛。

    如果是放在以往,別說龔大力是一塊滾刀肉,就是他是一塊過油肉,方學文也有信心撬開他的嘴巴,把他肚子裡那點牛黃馬寶全部扒拉出來!也不用上什麼特別的手段,只要採取一個疲勞轟炸法就行了。派幾組幹警二十四小時輪班對龔大力展開審訊,不讓他有一秒鐘的睡覺時間,哪怕龔大力是鐵打鋼鑄的,最多四五天,也會完全崩潰,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來。而且採取疲勞轟炸法不會在龔大力身上留下一絲傷痕,沒有被追究責任的風險。

    可是現在時間緊迫,李逸風要求他們在天亮之前必須撬開龔大力的嘴巴,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採取疲勞轟炸這種最有效的審訊辦法。

    梅立峰此刻的心情也異常地惱怒。剛開始審訊龔大力時,他心中還是充滿著自信。作為有著豐富審訊經驗的幹警,梅立峰知道最輕鬆的審訊對象就是涉嫌賭博嫖娼之類的人員,這類人心理素質極為脆弱,往往是審訊人員還沒有開口,他們就痛哭流涕地把一切都招了出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通知家屬和單位領導。

    一開始的時候,龔大力的表現和大多數嫖娼人員沒有什麼區別,連連認錯,表示自己一時糊塗犯了大多數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公安局該罰多少就罰多少,他馬上交錢,只要不通知他的家屬就好。可是當梅立峰讓他好好回憶一下,最近還幹過什麼事的時候,他立刻閉緊了嘴巴,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了。這也很正常,大多數罪犯都抱有僥倖心理,在沒有看到確鑿的證據下,是不會供認自己的罪行的。但是只要審訊人員針對性的施加的心理壓力,他們的心理防線還是會被突破的。所以當李逸風過來時,梅立峰的回答還是自信滿滿,認為在天亮之前能夠撬開龔大力的嘴巴。

    可是隨著審訊工作的繼續進行,梅立峰才知道遇到麻煩了。無論他們怎麼樣施加壓力,龔大力就是一句話也不開口。

    鑑於時間緊迫,梅立峰決定暫時停止審問,讓龔大力到模範號子裡清醒一下。所謂模範號子,就是指非常配合公安機關工作的號子。號子裡的人員能夠得到一些普通號子裡人員沒有的小優待。相應的,模範號子裡的人員也得配合公安機關工作,幫助解決一些疑難問題。

    模範號子裡的人員果然極其配合,龔大力一被關進來,他們就展現出了無微不至地「關懷」,用實際「行動」來幫助龔大力回憶他以前幹了什麼事情。可是兩個多小時過去,龔大力鼻青臉腫,幾乎要昏迷過去,模範號子裡的人員也沒有幫龔大力回憶起來什麼事情。

    梅立峰擔心再讓他們幫主龔大力回憶下去會出人命,就把龔大力又提了出來。當梅立峰在審訊室裡再度面對龔大力的時候,才發現之前龔大力眼睛中那種畏畏縮縮的神色不見了,此刻在龔大力眼裡的是一種不屑的甚至是瘋狂的眼神。這種眼神,梅立峰只有在心理素質極強的亡命之徒眼中看到過。

    此時梅立峰也發了狠,在審訊室扯了十幾盞五百瓦的燈泡,光柱全都聚焦龔大力身上。這個時候中天已經入了夏,夜晚的氣溫也高達三十多度。這十幾盞五百瓦的燈泡一扯起來,審訊時的溫度很快就升到了五十多度,跟桑拿室一般。且不說聚焦在燈光下的龔大力,就是梅立峰和另外那個審訊幹警也是汗如雨下,覺得分外難熬,只在審訊室裡呆了十幾分,全身的衣服就找不到一塊干的地方,渾身上下濕淋淋的,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了一樣。

    如此折騰了一個小時,龔大力的身上的血跡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嘴唇乾裂,人也幾乎虛脫了,卻依然奇蹟般地堅持了下來,硬是一句話也不說。

    方學文在外面看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讓梅立峰兩人撤了出來,把十幾盞燈也撤掉。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儘早拿到龔大力的口供。可不能讓龔大力真的虛脫昏迷過去。

    聽方學文和梅立峰介紹過情況,包飛揚的眉頭也鎖了起來。他扳倒路忠誠,挽救父母和伯父,挽救家族命運的計畫,可不能被龔大力這種又臭又硬的小角色給阻擋住!

    李逸風雖然早早回去了,可是心卻思科牽掛著這邊的動靜。他沒有上床休息,而是坐在書房裡,不停的抽菸,等待方學文這邊的消息。

    這件事情幹系甚大,直接牽扯到老領導包國強能否翻身,牽扯到包系一派實幹型的幹部在中天市的前程。如果處理不好,包國強不能翻身不說,李逸風以後肯定是被踢到什麼閒職部門去養老。如果李逸風五十多了,倒是也還可以忍受。可是他才四十出頭,距離退休還有漫長的時間,這十七八年還可以幹出很多輝煌的業績,如果被摁在一個閒衙門裡混吃等死,哪怕僅僅是想像一下,李逸風就不寒而慄。如果不是心裡有所顧忌,李逸風恨不能直接就留在拘留所,在現場督促對龔大力的審問。

    在難熬的等待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李逸風在書房裡枯坐了三個小時,香菸都抽了三包,還是沒有等到期待已久的有好消息傳來。倒是他愛人郭曉燕跑到書房裡來了兩次,喊他上床睡覺,惹得李逸風一陣怒吼。

    見李逸風的牛脾氣發作,郭曉燕也不敢再招惹他,只是悄悄地倒了堆滿煙蒂的菸灰缸,又把那台運轉了大半夜的窗式空調關上,打開了窗戶,搬了台電風扇向外吹那滿屋繚繞的煙氣。

    即使心中再上火著急,李逸風也強壓著自己內心的衝動,沒有去電話催問審訊的進展情況。他知道,在現場第一線的方學文和張所長肯定比他更著急,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完成審訊工作。他這個時候打電話去催問,除了給方學文製造更的壓力外,沒有任何效果。方學文那邊如果取得進展,肯定會第一時間向他匯報……

    又在焦急中等了幾個小時,看到時間到了早上六點,方學文那邊還沒有消息傳過來,李逸風終於坐不住了,他撥通了拘留所的電話

    「老方,現在是什麼情況?」

    「李局,對不起,我沒有完成任務。龔大力心理素質非常強悍。我們採取很多手段,他還是負隅頑抗,不肯開口。希望您能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

    等了一夜卻是這樣的結果,李逸風想罵娘,卻又強忍了下來。方學文是跟了他十幾年的老部下,他如何能夠不瞭解呢?方學文可不是輕易開口說困難的人,能夠讓方學文說一句「心理素質非常強悍」,那麼龔大力絕對不是一般的刺頭,這塊骨頭必定相當之難啃!

    李逸風輕輕呼了一口氣,把語氣放得儘量柔和:「你還想要多長時間?」

    「如果要有兩到三天,我估計能撬開龔大力的嘴!」

    「不行!」李逸風一口拒絕了方學文,「兩到三天時間,黃花菜也涼了!我最多再給你十二個小時,這是我的極限。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方學文,今天下午六點之前,你必須撬開龔大力的嘴巴!」

    聽到李逸風直呼自己的名字,方學文就知道這件事情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到了下午六點鐘,如果還不能從龔大力嘴裡拿到想要的東西,等待他的後果必然是極為嚴重。

    「老方,要不我們召開一個會議,把刑偵隊和拘留所裡經驗豐富的審訊人員都召集起來,大家集思廣益,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看著方學文眉毛皺成了疙瘩,張所長提出了一個想法。這也是遇到疑難案件的常規做法。很多案子看著走進了死胡同,馬上就要成為死案了。可是把大傢伙兒召集在一起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胡亂聊著,忽然間就碰撞出了思維火花,找到了一個解決問題的新途徑。

    方學文搖了搖頭,說道:「不行。這個案子很特殊,不好太多人知道。再者說來我們時間很緊,李局只多給了我們十二個小時,我們可沒有時間去從容不迫地開會研究討論……」

    「十二個小時也足夠了!」

    包飛揚瞭解到情況之後,一直閉著坐在旁邊冥思苦想,這時候忽然間睜開了眼睛,他眼睛往審訊的窗口看了一眼反銬在椅子上面容憔悴卻一臉桀驁不馴的龔大力,冷笑著說道:「不就是一塊滾刀肉嗎?以為自己不怕疼不怕死就行了?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事情比疼痛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你找到了辦法?」

    方學文和張所長的目光同時投向包飛揚。

    「嗯,我想試一下。」包飛揚點了點頭,「不過我要先瞭解一點情況。」

    然後方學文就看到包飛揚就站了起來,把梅立峰拉到一邊,低聲向梅立峰詢問著什麼。梅立峰臉上開始是疑惑,後來是驚喜,一邊連連點頭,一邊小聲地向包飛揚說著什麼。

    這可把方學文在一旁弄得心急火燎的。包飛揚這小子究竟在說什麼,看梅立峰驚喜的樣子,肯定是認為包飛揚的說法不錯。

    過了幾分鐘,包飛揚拉著梅立峰一起走了回來

    「方隊,我剛才已經梅隊長瞭解過了情況,梅隊長能夠創造出施行我這個辦法的條件。」包說道,「只要您同意,我們馬上就開始佈置。龔大力心理素質再強,也熬不過十二個小時。」

    「什麼辦法,快說說看!」方學文和張所長早就急不可耐了。

    包飛揚就一五一十地把他想到的辦法詳細地講了出來。

    「哈哈,怪不得李局說你蔫壞蔫壞的,這樣的損招,也就你小子能夠想得出來!」方學文和張所長同時大笑起來。

    「是啊!」梅立峰也在一旁嘿嘿笑著,他瞥了一眼審訊室裡的龔大力,「如果龔大力真的能支撐過來,那以後我管他叫大爺!」

    審訊室裡,龔大力正把頭擱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這時候卻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0 00:2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1:52
第十一章 要命

     龔大力不是鐵打的漢子。

    絕對不是!

    不管別人怎麼看,反正龔大力知道自己不是。

    在海天賓館被抓的時候,龔大力還以為是自己點背,正好撞上掃黃的槍口上。不過當時他心中並不慌張,能穩穩當當地在有三四千人口的紅星村村委會主任的位置上坐了七八年,龔大力在公安機關豈能沒有一點人脈?

    被帶到拘留所之後,龔大力鎮定自若地問偵辦人員,能不能讓他給西郊公安分局治安科的張副科長打個電話,或者給向陽派出所的劉指導員打個電話也行。龔大力相信,別的事情不敢說,但是像嫖娼聚賭之類的小問題,無論是找張副科長或者劉指導員,都能夠解決。

    可是這次「張科」和「劉指」的名字沒有幫到龔大力,他反而遭到審訊人員的一頓訓斥。審訊人員讓他老實點,丟掉幻想,老老實實地交代他的一切問題。

    龔大力心頭就不由得一顫,心中那根強壓下來的刺就冒了上來,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恐怕他這次被抓進來,嫖娼只是一個藉口,警察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追查中天石化的案件和紅星村幾千村民堵了寧海鐵路這兩件大事。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麻煩可就比天都大了!

    龔大力這個時候是又懼又悔,暗罵自己前面怎麼就怎麼鬼迷心竅了,為了八萬元的好處費,就煽動了村民去堵了鐵路?

    堵路的時候,龔大力並不知道將會有一列救災專列從寧海線上通過,更不知道因為救災專列的停運,會驚動中央領導,派了中j委專案組下來調查這個案子,害得代市長包國強的市長候選人的資格也被撤銷。倘若龔大力事先知道是這個結果,對方就是拿一百萬巨款放堆在他眼前,再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應承下來啊!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龔大力知道再懊悔也沒有用。他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硬著頭皮撐到底,一問三不知,絕對不能說出任何與這方面有關的事情。否則讓包國強的人知道他就是煽動村民上街的罪魁禍首,下場必然是極為淒慘。更何況除了包國強這方面外,還有那個拿了八萬元引誘他跳進火坑的王八蛋。龔大力雖然不知道這個王八蛋身後站的是誰,但是他既然敢針對包國強下手,肯定不是普通的人物。其能量之大,想來也不是龔大力這個小小的村委會主任能夠惹得起的。按照他行事心狠手辣的風格,如果龔大力招了供,肯定會被滅口,讓包國強那一方死無對證。對於這一點,龔大力毫不懷疑。中天石化乙烯基地配套辦公樓發生的那一起吊籃滑落的事故不就是血淋漓的事實嗎?為了往包國強身上潑髒水,竟然不惜製造三死兩傷的意外事故……

    裡裡外外都盤算了一遍,龔大力下定了決心。他如果咬緊牙關不招,或許還有一條活路,一旦招了供,那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所以面對著梅立峰的審訊,龔大力咬緊牙關,堅決不開口。即使被關進模範號子裡被「關照」的生不如死,即使被十幾盞聚光燈在高溫下灼烤著,嘴唇乾裂、嗓子冒煙,虛脫到欲生欲死,龔大力還是用最大的意志力緊閉著嘴巴,一個字都不往外吐,一副不怕死的鐵打漢子模樣——反正這些審訊人員也總不可能把他整死吧?

    龔大力正在迷迷糊糊地想著,卻看見審訊室的房門被推開,梅立峰和另外一個幹警又走了進來。

    龔大力渾身肌肉一緊,心中發出一陣哀鳴:又一輪折磨來了。不知道他們這次會採取什麼樣的手段。不管怎麼樣,自己一定要挺過去。他在內心衝自己嘶吼:龔大力,如果你不想被人滅口的話,就一定要他娘的挺過去啊!

    卻沒有想到,梅立峰從暖水壺裡倒了一杯開水,放在他面前。另外那個幹警拿鑰匙替他打開了手銬。

    「渴了吧?先喝杯水。」

    梅立峰和顏悅色地指了指水杯。

    哼!硬的不行,改用軟的了?如果是別的事情,在收到那麼多折磨之後,再弄一點小甜頭搞點懷柔手段,說不定俺龔大力意志力稍微一薄弱,就竹筒子倒豆子,全都招了出來。可是這件事情不行,我如果招了,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不過雖然不打算招供,龔大力卻沒有拒絕這杯開水,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先把水喝了再說。

    龔大力一把抓起水杯,送到嘴邊,幾乎是把整杯水灌了下去。也幸好暖水瓶中的開水放了有一段時間,溫度不是太高,否則就龔大力這種喝法,早就把食管燙脫一層皮。

    一杯水涓滴不剩的澆了下去,龔大力冒煙的嗓子眼兒感覺舒坦了許多,干的起皮的嘴唇也濕潤了一些。他意猶未盡地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眼睛貪婪地望著梅立峰手邊的暖水壺,巴望梅立峰能夠再給他倒一杯水。

    不過梅立峰卻沒有滿足他這個要求,而是態度嚴肅地開了口:

    「龔大力!」

    龔大力心頭一顫,心說來了。給了一杯水的甜頭,現在就開始來正文了。反正老子已經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說!管你他娘的上什麼手段!

    「龔大力,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因為你涉嫌嫖娼,違反了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西郊區公安分局決定對你行政拘留十五日的處罰。」

    梅立峰一邊說著,一邊將拘留決定書遞過來,讓龔大力簽字。

    龔大力一下子愣在那裡。

    什麼?行政拘留十五日?

    也就是說,他們不追問紅星村民堵鐵路的事件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這邊做好了準備,鼓足了勇氣準備應付難熬又恐怖的時刻的時候,他們竟然結束了審訊,宣佈對他行政拘留。

    哎呀,真是老天開眼啊!謝天謝地!幸虧俺龔大力前面堅持住了,沒有犯軟蛋。不然哪裡會有這樣好的結果?一旦被坐實煽動村民堵鐵路,即使不被人滅口,也得判個幾年徒刑,哪裡有現在輕鬆自在?

    不就是行政拘留十五天嗎?算個屁!就當是老子來度假了,熬十五天之後,老子出去照樣還是村委會主任,繼續當紅星村的土皇帝!

    讓龔大力在拘留決定書上籤好名字。梅立峰就把他帶出去,和等候在外面的張所長辦了一下交接手續,然後由拘留所裡的兩個幹警,帶著龔大力往後面的拘留室走去。

    眼看著要到拘留區了,龔大力又想起一件事情,不由得小腿肚子轉筋,大腿骨打顫:行政拘留這十五天,不會把自己關在前面的那個模範號子裡吧?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十五日恐怕是要在地獄集中營中「度假」。

    好在龔大力的心很快就放下了,他沒有被送到那個模範號子,而是被關進了一個單獨的拘留室。相比起前面那個模範號子來,這個拘留室顯得有些狹小,還不足十平方米。也沒有窗戶,牢門一關之後,幾乎是一個密閉的空間。高高的天花板上有一盞不足十瓦的小燈泡,有氣無力地向外散發著橘黃色的光線。

    還好還好!

    龔大力連連點頭。

    雖然這個拘留室面積窄小了一點,光線暗淡了一點,但是只有他單獨一個人,避免了被熱情的獄友照顧的可能。如果被拘留的十五天一直能是這樣的環境,那也不算是遭罪。

    被審訊了一夜,龔大力早已經是疲憊不堪,這個時候也顧不上身上傷口火辣辣地疼痛,躺在屋子角落的地鋪上倒頭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龔大力聽到拘留室鐵門被打開的聲音,他艱難地從地鋪上坐起來,眯著眼往鐵門處張望,只見梅立峰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龔大力,來,給你介紹一下你的新室友。」梅立峰指著身後的兩個人說道,「這是雷際黨、這是雷際新。他們也被行政拘留十五天,以後就是你的室友了。你們三個人組成的這個拘留室既是一個集體,也是一個大家庭,一定要相互關照、相互愛護,有什麼困難和問題,可以向管教幹部反映……」

    望著廋骨嶙峋雷際黨、雷際新,再看著他們麻桿似的胳膊上的密密麻麻的針眼兒,龔大力覺得嗓子眼兒一陣一陣發緊:不是吧?自己要跟這兩兄弟在同一個拘留室裡住十五天?

    提起大名鼎鼎的雷際黨、雷際新兩兄弟,在西郊區幾乎是無人不知。這兩兄弟原來是跑運輸的個體戶,屬於響應黨的號召,最早富裕起來的那一批人。在八六年八七年的時候,兄弟兩人手下都有十多輛大卡車,個人資產都接近百萬。八八年的時候,雷氏兄弟作為中天市的致富標兵受到過省委書記的親切接見,號稱是雷百萬,可謂是紅極一時。不僅僅是西郊區,也不僅僅是中天市,甚至是整個中江省,也知道雷際新雷際黨兩兄弟是了不得百萬富翁。龔大力是西郊區紅星村的村委會主任,自然也認得雷百萬兩兄弟。只是當時以他的地位,根本湊不到雷際黨雷際新兩兄弟跟前去而已。

    可惜的是,雷氏兩兄弟發財之後,沒有把持住自己,不知道怎麼的就染上了吸毒的毛病,很快就把百萬家產給敗光了。為了籌集賭資,開始撬門別鎖偷雞摸狗,屢次被公安機關拘留。後來在戒毒所接受強制戒毒時,雷氏兩兄弟都查出了有艾滋病,為了不在戒毒人員中造成恐慌,戒毒所只好把雷氏兄弟放了出來。

    這件事情後來還被記者寫了一篇長篇叫做《從百萬富翁到艾滋病人》的長篇報導,發在《中天晚報》上,自然又是引起了一陣轟動。

    對於這件事情,龔大力自然知道的很清楚。他還曾經撞到過雷氏兩兄弟在街邊撬自行車鎖。當時除了遠遠地繞開之外,心中還呸過一聲,想著就這兩塊料子,當初竟然還敢不理睬自己。

    可是龔大力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和雷氏兄弟生活在一個房間,要同吃同住同睡地生活十五天。

    一想到艾滋病宣傳畫中所說的艾滋病患者的可怕,龔大力頓時魂飛魄散,幾乎要當場癱倒:「梅隊長,梅隊長,您不能把我和他們關在一個房間啊!」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0 00:2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1:52
第十二章 吐口

     「不能把你和他們關在一個房間?」梅立峰看著龔大力,問道,「那你想關在什麼地方?」

    「隨便什麼地方都行!只要不和他們關在一起。」龔大力哭喪著臉說道,「哪怕是把我調到前面那個模範拘留室,我都沒有任何意見?」

    在龔大力看來,哪怕是被關進模範號子天天被人痛毆,也比勝過和雷際新雷際黨兩兄弟關在一起。哪怕是被打的斷手斷腳,也比被傳染上艾滋病好一萬倍吧?

    「還挺挑剔的嘛!」梅立峰嘴角帶著一絲嘲諷地譏笑,「龔大力,你以為你這是在海天賓館開房呢?你想住哪個房間,或者想和誰住一起,都由著你挑?」

    「告訴你,龔大力!」他的臉陡然沉了下來,「這裡是拘留所,不是賓館!你是拘留犯,不是貴賓!拘留室人員的分配,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梅立峰的話像是千鈞大石一樣,硬邦邦地砸在龔大力心頭,把龔大力堵得幾乎喘不過來氣。

    是啊!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個拘留犯,有什麼資格選擇和誰住在一起,又不和誰住在一起呢?這不是痴心妄想嗎?

    可是,雷際新雷際黨兩兄弟千真萬確是艾滋病艾滋病艾滋病啊!這個拘留室房間又如此狹小,在十五天內要同吃同住同睡,萬一不小心有個磕碰見了血,那自己豈不也成了艾滋病人?

    一想到這個可怕的可能性,龔大力就不寒而慄。他撲通一聲當場給梅立峰跪下:

    「梅隊長,梅隊長,我一個拘留犯,是沒有資格講這些。可是請你看在劉指和張所的面子上通融一下。我也沒有過分的要求,只是想換一個拘留室啊!」

    「你說這些都沒有用,劉指和張所也幫不了你。」梅立峰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龔大力,「能幫助你的只有你自己。龔大力,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啊!你現在只要說出是指使你煽動村民堵鐵路的幕後指使人,我就把你和雷氏兩兄弟調開……」

    龔大力嚥了一口唾沫:「我……我……我不知道。村民們出來堵……鐵……鐵路,和我無關,也沒有……沒有任何人給我什麼指使。」

    「既然你不想要這個機會,那我也無話可說了。」梅立峰不再理會龔大力,轉身對雷際新雷際黨兩兄弟說道:「雷際黨、雷際新,這十五天,你們就和龔大力在一個拘留室裡共同生活了。你們相互關心相互照顧,千萬不要生事,明白嗎?」

    「報告政府,我們明白!」

    雷際新雷際黨兩兄弟立刻並起兩條竹竿似的瘦腿,做出一個標準的立正姿勢,沖梅立峰迴答道。

    梅立峰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守在外面的拘留所幹警立刻把拘留室的鐵門好,又把鐵門上面那扇小窗戶從外面關上。於是乎,拘留室就變成了一個完全封閉的獨立空間,連一條縫隙都找不到。

    「這位不是龔村長嘛?」雷氏兩兄弟走到癱坐在地上的龔大力面前,低頭俯視著龔大力。龔大力看著雷際黨雷際新兩兄弟那兩張皮包骨頭暗青色的瘦臉,就彷彿看到兩隻骷髏一般,在昏暗的燈光下,雷氏兩兄弟深陷的眼窩中似乎還往外幽幽的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哎呀!別,別靠近我!」

    龔大力從地上跳了起來,像一隻受驚地兔子一樣逃到了牆角。

    「龔村長,你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們兩兄弟是吧?」雷際黨不由得勃然變色,「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當初我們兩兄弟在中天市呼風喚雨的時候,他媽的算個什麼玩意兒!現在到人五人六起來了?還他媽的不想和我們兩兄弟關在一起。和我們兩兄弟關在一起怎麼了?你一個狗屁爛村長,難道說還糟踐了你不成?」

    「就是!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自己算什麼東西!」雷際黨也冷笑著晃晃悠悠地走到龔大力面前,「能和我們兩兄弟關在一起,是你的榮幸,知道不?榮幸!是你上輩子燒了高香!」

    「你們!|」龔大力見雷際黨雷際新兩兄弟一左一右把自己堵在牆角,一下子也惱怒了起來,抬手就想把兩人推開,忽然間又想起來這兩個人都有艾滋病,連忙把手收了回來,換上了一副懇求的口吻:「雷……雷大哥,雷二哥,兄弟我不懂事,剛才得罪了您兩位,兩位哥哥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只要兩位哥哥高抬貴手,放兄弟我一馬。兄弟一定牢記著兩位哥哥的大恩大德,等兄弟我出來之後,肯定會對兩位哥哥重重地表示一番的。」

    「龔大村長,出去的事情還早著呢,那不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嗎?我們兩兄弟可等不了那麼長久!」雷際黨嘿嘿地笑著,伸出扎滿針眼的手在龔大力面前晃悠,「我們兩兄弟現在就想和龔大村長您親熱一番……」

    眼看著雷際黨的雞爪子似的手就要摸到自己臉上了,龔大力再也顧不得雷際黨雷際新有沒有艾滋病了,他一把把兩個人推開,兩個箭步就竄到拘留室的鐵門前,用手用力地拍打著鐵門:「管教,管教,救命啊!管教!」

    雷際黨雷際新見龔大力在用力拍門,也不追過來,只是笑嘻嘻地盤腿坐在地鋪上,任龔大力在那裡發癲。

    大鐵門咚咚咚地響了五六分鐘,龔大力兩隻手都快拍腫了,上面的小窗口終於打開了,露出一個管教幹部的臉:「怎麼回事?」

    「救命啊,管教,救命啊!他們剛才要摸我的臉,快點把我放出去!」龔大力雙手扒著小窗口,向外哭喊道。

    「摸一下臉就喊救命?你成心搗亂是不是?」管教幹部冷聲說道,「下次你再亂喊,小心我把你拷起來!」

    啪嗒一聲,裹著厚厚鐵皮的小窗戶重重地關上了!

    雷際黨雷際新兩兄弟見窗戶關上,就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地向龔大力走來,「是啊!摸一下臉算什麼?又不會死人,亂叫救命幹什麼?」

    嗖地一聲,龔大力一個箭步,又從兩個兄弟身旁穿過,縮到了另外一個屋角。

    「嘿嘿,和我們躲貓貓啊,欺負我們兩兄弟跑不快是吧?好啊!」雷際新笑嘻嘻地說道,「龔大村長,咱們就試一試,看看我們兩兄弟能不能抓住自己。」說著雷際新和雷際黨兩人就一左一右地向龔大力圍去。

    龔大力知道哀求也沒有用,所以也不說話,只是把身子緊貼著牆壁,慢慢移動著腳步,想躲過雷氏兩兄弟的圍堵。

    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刻,天花板上的昏暗的小燈泡忽然間熄滅了,龔大力眼前頓時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奶奶的!這不是要了親命嗎?龔大力這個時候撞牆的心都有。和兩個艾滋病人關在一個小房間,還尼瑪的伸手不見五指,黑漆漆的一點光線都沒有,這樣的環境下讓他如何去躲避啊?

    「哈哈,龔大村長,你躲啊,快點躲啊!」旁邊中傳來雷氏兩兄弟得意的笑聲,距離龔大力最多有兩三步。

    龔大力這時候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他屏住了呼吸慢慢地蹲下去,趴在地上,沿著牆根一點一點的往一旁挪動。

    「咦,他怎麼不在這裡?」屋角傳來雷際黨的聲音,「剛才他明明就在這裡嘛!」

    龔大力趴在地上,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一邊暗自慶幸,幸虧自己見機的早,趴在地上爬開了。不然肯定就被雷際黨堵在了屋角,這黑燈瞎火的,萬一被雷際黨咬上一口,或者用指甲抓出一道血痕,自己的下半生豈不是全完了?

    心頭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完,龔大力就感覺到一隻雞爪似的手抓住了他的腳。

    「嘿嘿,龔大村長,我抓住了你!」房間裡響起雷際新得意的笑聲。

    「救命啊!」龔大力嘴裡發出一聲淒慘地喊叫,用腳往後一踹,拚命地掙脫那隻手的抓握,爬起來起來就向前奔去,卻不想一頭又撞進了雷際黨的懷裡。

    雷際黨被龔大力撞地踉踉蹌蹌,雙手卻不忘記抱住龔大力,笑呵呵地說道:「龔大村長還真是性急,這麼迫不及待地就想和人家親熱了?」

    這真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龔大力被嚇得魂飛魄散,褲襠裡都濕了。他用力掙開雷際黨的胳膊,慘叫著往另外一個方向逃去……

    ************

    梅立峰把雷際黨兩兄弟送到拘留室之後,就回到前面,和包飛揚、方學文一起等消息。方學文詢問了龔大力的反應之後,問包飛揚,「飛揚,你估計龔大力能支撐多久?」

    「這個很難說。」包飛揚說道,「主要還是看雷氏兄弟的配合程度。如果雷氏兄弟積極一點,也許三兩個小時,龔大力心理就崩潰了。」

    「雷氏兄弟聽說可以享用免費的美沙酮治療,積極性還是非常高的,」梅立峰在一旁說道,「我向他們保證,只要他們配合完成這次任務,就讓戒毒所接收他們。」

    說到這裡,梅立峰笑著對方學文說道:「方隊,飛揚出的這個主意很好。以後如果遇到不肯招供的犯人,我們就照方抓藥。」

    「這恐怕不行。」方學文笑著在一旁搖頭,「這種辦法偶然用一次還行,如果長期用,難保不被人捅出來。」

    正在說著話,就聽到一個管教幹部跑了過來:「張所、方隊,龔大力那邊軟了,說只要把雷氏兄弟調走,就願意交代一切問題……」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10 00:2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1:52
第十三章 幕後黑手

     包飛揚表面上看起來輕鬆,其實神經繃得緊緊的,一個心都幾乎懸在嗓子眼兒上了。假如動用了雷際新雷際黨這兩個大殺器還解決不了問題,那包飛揚短時間內還真想不出什麼有效的辦法能讓龔大力招供。

    這時候聽到管教幹部跑過來匯報說龔大力服了軟,願意招供,包飛揚內心深處那幾乎要崩斷的弦才松弛了下來,暗叫萬幸!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此時才上午十點半,距離雷際黨雷際新兩兄弟關進拘留室剛剛半個小時的時間。

    「好!」方學文拍了一下桌子,「立即提審龔大力!」

    幾分鐘後,龔大力被重新帶到了審訊室。他眼神裡充滿驚恐,渾身瑟瑟發抖,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就好像是一隻剛從黃鼠狼嘴邊逃脫的小雞崽,看起來又是可笑又是可憐。方學文甚至不用開口問話,只要一看龔大力的眼神,就知道這王八羔子的心理防線已經徹底崩潰,無論是問他什麼事情,他都會毫無隱瞞地交代出來。

    方學文又禁不住看了包飛揚一眼,心中暗自慚愧。他也是干了十幾年的老刑偵了,竟然也會被龔大力這塊滾刀肉給難為得毫無脾氣。要不是包飛揚想出了這麼一個絕妙的主意,方學文都不知道如何去向李逸風交代。

    主持審訊工作的還是梅立峰。在包飛揚的強烈要求下,方學文也只好同意讓包飛揚以實習生的名義,進審訊室旁聽。

    「龔大力,你想清楚了嗎?」

    「我想清楚了,想清楚了!」

    龔大力剛從雷際新雷際黨兩兄弟的「魔爪」下逃出來,驚魂未定,聽到梅立峰的問話,趕緊忙不迭地點頭。

    「只要不把我和雷氏兄弟關在一起,讓我幹什麼都行。」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梅立峰心中罵了一句。他還是有點無法把眼前這個小雞仔和半個多小時前還桀驁不馴的滾刀肉對應起來。

    「我們不需要你幹什麼!」梅立峰嚴肅地說道,「你只需要把你前些天干過的事情詳細給我們回憶一下就好!」

    「是不是我回憶一遍之後,就不用和雷際新雷際黨關在一起了?」龔大力囁嚅了半天,問道。

    「那也得看你回憶的效果!」梅立峰手指輕敲著桌子說道,「如果我們領導認為你回憶的不全面或者不細緻,那我也只有把你送回到雷氏兄弟那個拘留室!」

    「我一定會認真回憶,仔細回憶,好好回憶,保證一點一滴不怕不遺漏!」龔大力一聽說還有可能被送去和雷氏兄弟「同居」,不由得不寒而慄,連忙向梅立峰保證。

    「好,姑且相信你一次吧!」

    梅立峰點上一根香菸,靠在椅背上看著龔大力:

    「你可以開始了。」

    「梅隊長,您……您看我是從哪一天開始回憶?」

    啪地一聲,梅立峰一巴掌拍在了審訊桌上:

    「從哪一天回憶,還用得著我講嗎?龔大力,你是不是現在就想回去和雷氏兄弟做室友?」

    龔大力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他手忙腳亂地向梅立峰告饒:

    「不,不,不!梅隊長,您千萬別!我錯了!我錯了!不用您講,我知道該從什麼時候講起!」

    「那還不快說?」

    「是,是,是,我馬上講。」龔大力嚥下一口唾沫,用手指了指梅立峰手邊放的那盒散花煙,說道:「梅隊,可以給我一根菸抽嗎?」

    只要龔大力願意交代,梅立峰自然不會吝嗇一根香菸。他給了龔大力一根香菸,又拿起打火機幫龔大力點著火,轉身回到審訊桌後面,也不催促龔大力,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等著。

    龔大力平常抽的都是五塊錢一盒的紅塔山,對一塊六一盒的散花煙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覺得掉自己的身份。可是這個時候抽著這根散花煙,只覺得煙氣又香又淳,簡直要比紅塔山強千萬倍。

    抽完這根香菸,龔大力知道自己無法再拖延下去了。如果自己再不開口,梅立峰恐怕會立刻把自己重新和雷際新雷際黨兩兄弟關在一起。

    這一招真是太陰損了,也不知道是誰他娘的想出來的!龔大力很害怕承擔交代出去的後果,但是他更害怕自己被傳染上艾滋病。如果真的讓他像雷際新雷際黨兩兄弟人不人鬼不鬼的那樣生活著,龔大力寧可死了算了!

    「梅隊長,我從四月三十日開始講吧……」龔大力戀戀不捨地抽完最後一口煙,開始了回憶:「四月三十日,我的一個朋友,市昌盛投資公司的總經理小車司機熊大磊來家裡找我……」

    用了將近兩個小時時間,龔大力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交代了出來。瞭解到事實的真相後,不僅是負責審訊的梅立峰感到吃驚,連坐在一旁旁聽的包飛揚也感到非常吃驚。雖然他有上一世的記憶和經驗,但是有很多背後的細節,還是第一次知道。就比如中天石化五萬噸乙烯配套辦公樓吊籃滑落事件,包飛揚在上一世的時候,一直以為這是施工中的意外事故。而路忠誠只是聰明了選取了這個三死兩傷的意外事故作為切入點,佈置下陰謀,陷害包國強,把他拉下馬。

    可是現在聽了龔大力的交代,包飛揚才知道他以前錯了,中天石化五萬噸乙烯配套辦公樓吊籃滑落的慘劇根本不是什麼安全事故,而是一起人為破壞施工設施造成死傷的刑事案件。

    照這麼推理開來,不是有了吊籃滑落的事故才引起路忠誠的後續一系列陰謀,而是這起吊籃滑落本身就是路忠誠陰謀的一部分。那個破壞吊籃的叫熊大磊的嫌疑人,肯定就是路忠誠那邊派過來的。他們先破壞施工吊籃,造成工人死傷,然後又讓龔大力出面,煽動村民家屬鬧事,按照計畫好的時間表堵了寧海鐵路,導致救災專列停運。等中j委專案組下來之後,又派人送匿名信,誣告包國強。最後利用省市某些老幹部對包國強的不滿,把包國強拉下台……

    龔大力交代完之後,又被送回剛才的拘留室,不過這次拘留室真真正正只有他一個人,雷際新雷際黨兩兄弟不知道被調到什麼地方了。

    李逸風那邊也接到龔大力招供的消息,也立刻趕了過來,再看完龔大力交代的材料之後,他問方學文:

    「老方,你怎麼看?」

    「目前看來,最大的嫌疑人是中天昌盛投資公司的總經理吳偉民。」方學文分析道,「首先,吳偉民的司機熊大磊四月三十日至五月三日這幾天在龔大力家裡住。按照龔大力的說法,五月一日,五月二日連續兩天,熊大磊都去了乙烯配套辦公樓工程現場。其中五月二日是晚上八點之後去的,在施工現場逗留了大約四十分鐘。五月三日早上施工現場就發生了吊籃鋼纜斷裂,工人三死兩傷的重大工程事故。而熊大磊在事故發生後,人就不見了,也沒有回昌盛投資公司。」

    李逸風點了點頭,「繼續說!」

    「第二個有力的證據,就是吳偉民給了龔大力八萬元現金,先讓龔大力帶著死者的家屬去中天石化乙烯擴建工程指揮部去鬧事。在指揮部把事情鬧大之後,又讓龔大力強迫村民在五月四日上午去堵了寧海鐵路。」方學文繼續道,「在中j委專案組下來後,吳偉民又教給龔大力一番說辭,讓他在死者家屬和紅星村村民中傳播……」

    「所以我認為,我們目前要做兩件事情。第一,立刻派人抓捕吳偉民。第二,派人對中天石化事故現場進行核查,爭取找到人為破壞的證據……」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1:53
第十四章 棘手

     聽方學文匯報完,李逸風半天沒有說話,只是點燃一根香菸,在默默沉思。

    方學文是李逸風的老部下,瞭解李逸風習慣。看到這個情形,就知道老領導對自己的匯報不是很滿意,心中連忙重新檢討自己方才的匯報,看看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包飛揚見李逸風久久沒有說話,也覺得情況有些不對。他想了一下方學文剛才的匯報,前面關於龔大力的供詞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那麼出問題的只能是方學文提出兩條處理措施。看李逸風這麼凝重的模樣,莫非是中天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吳偉民有些來頭?

    在上一世的時候,因為父母和伯父的遭遇,包飛揚畢業之後就離開了中江省南下粵東,之後也很少回來,對中天市的金融和商貿圈子並不熟悉,他並不知道中天市有一個昌盛投資有限公司,更沒有聽說過吳偉民這個人。即使路忠誠寫在監獄中寫的那本《懺悔錄》,也只是涉及到了紅星村村委主任龔大力,包飛揚根本不知道在整個事件中,還有昌盛投資公司總經理吳偉民的存在。

    包飛揚推測的沒有錯。李逸風之所以面容凝重,就是因為他認識吳偉民,也瞭解昌盛投資有限公司,所以知道情況非常棘手。

    從表面上看,昌盛投資有限公司不過是一家掛靠在中天糧食局下面的一家小公司,主要業務就是在中天糧食期貨市場炒作期貨,在一九九二年,中天市這樣以炒作糧食期貨為主要業務的投資公司沒有一百家也至少有八十家,不諳內情的人,自然不會對昌盛投資有限公司有什麼特別的關注。

    可是實際上呢,昌盛投資有限公司和其他炒作期貨的投資公司不同,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的客戶主要是中天市處級以上的官員。有傳言說,中天市市委市政府百分之四十以上的處級官員都在昌盛投資有限公司有投資,而在中天市市委市政府離退休的處級以上幹部中,這個比例更高。而且傳言還說,昌盛投資有限公司對客戶有嚴格的要求,如果級別不到正處級,即使有再多的資金,也沒有資格做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的客戶。

    就李逸風本人,也是得益於自己的中天市公安局正處級副局長的身份,一位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的副經理找他來拉業務,才知道中天市有這麼一家專門替正處級幹部炒作糧食期貨業務的昌盛投資公司。雖然之後李逸風並沒有投入資金委託昌盛投資公司炒作期貨業務,但是對昌盛投資公司的瞭解也逐步多了起來,也認識了在圈子裡高調在圈子外低調的昌盛投資公司總經理吳偉民。

    李逸風剛才看龔大力交代的材料涉及到了吳偉民,心中就頗為震驚。再聽方學文匯報中提出立即對吳偉民展開抓捕行動,並沒有提到要採取什麼特別的措施,就知道方學文不瞭解昌盛投資有限公司,更不知道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總經理吳偉民的神通。

    「老方,情況恐怕很棘手,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幾乎把一根菸抽完,李逸風才開了口,「昌盛投資有限公司不是一家普通的公司。這個公司的業務是以炒作糧食期貨為主,市委市政府很多處級幹部,包括很多已經退休了的處級幹部,在昌盛投資有限公司都有期貨業務。」

    「所以,我們如果要抓捕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的總經理,會引起多大的影響,可想而知。而這個還是在其次。」

    「最重要的是,就吳偉民的情況,他是一個投資商人而已,和包市長又沒有什麼衝突,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去陷害包市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吳偉民身後還有幕後指使人。而正是這個幕後指使人的教唆,吳偉民才會去讓司機去施工現場破壞施工設施,製造事故,收買龔大力煽動村民鬧事。如果我們現在去抓了吳偉民,肯定會驚動那個幕後指使人。那麼很可能引起兩個結果,第一個,幕後指使者尋找機會殺人滅口,把吳偉民這條線掐斷;第二個,幕後指使者利用其他渠道對我們施壓,迫使我們放了吳偉民,讓案件查不下去。其實甚至不用幕後指使者施壓,單單是是吳偉民公司那些正處級以上的客戶們,他們知道吳偉民被抓之後,也會想盡各種辦法施加壓力,讓我們把吳偉民放出來。包市長此時遠在日本,單單就靠我們幾個人,是頂不住這麼大壓力的!」

    原來吳偉民果然是有這麼大來頭!包飛揚心中暗自吃驚,事情還真的是挺棘手。他想了一下問道:

    「李叔叔,那麼我們能不能採用秘密抓捕的手段,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對吳偉民秘密的抓捕起來?」

    「恐怕很難!」李逸風搖了搖頭,「昌盛投資有限公司辦公地點在市財政大廈,市財政局、市投資公司、市稅務局都在那裡辦公,我們如果到公司裡去抓捕吳偉民,肯定會這些政府機構和部門。」

    「而如果不去公司抓捕,到吳偉民家裡實施抓捕,更是行不通。」李逸風繼續說道,「吳偉民家住在市政府家屬院,左右鄰居都是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人員,稍有點動靜,就會驚動周圍鄰居。」

    「那路途中秘密抓捕呢?」包飛揚問道。

    「如果選擇好地點和時機,這個倒是可以不驚動其他人。」李逸風說道,「可是問題是吳偉民是一個大活人,他如果消失不見,無論是昌盛投資公司還是他的家裡,都肯定會四處尋找的,到時候總會得到吳偉民被抓捕的消息,到時候各方面的壓力都會接踵而至……」

    說到這裡,李逸風看著包飛揚,「其實,壓力還好說,即使沒有包市長,我挺起脊樑,還是能夠暫時頂上一頂。我怕的就是打草驚蛇,驚動了幕後指使人,掐斷了線索,那麼我們前面的這些努力都白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1:53
第十五章 誘吳南下

     其實李逸風所說的道理,包飛揚何嘗不明白?可是他現在的時間太緊,必須搶在十六日市人大會議召開之前,拿到路忠誠涉案的證據,否則無法把路忠誠拉下馬,上一世所經歷的人生悲劇又將重演。

    在上一世,他已經失去過父親和母親一次了,難道說這一世還要再經歷一次失去父母的悲慟?

    不行!

    絕對不行!

    但是,嚴峻的現實情況又擺在面前。不抓吳偉民,就沒有辦法拿到路忠誠的涉案證據。抓了吳偉民,又會驚動到路忠誠,有可能讓路忠誠提前動手,銷毀證據!

    而情況又不允許他們多拖延。本來五天多的時間,被龔大力耗去了十幾個小時,現在只剩下四天零十三四個小時了。可以說現在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彌足珍貴,時間每浪費一分一秒,就意味著包氏家族又距離悲劇的深淵近了一分一秒。

    該怎麼破解眼前的這個死結呢?

    包飛揚腦子以最高速度轉動著,試圖找出一條破解眼下困局的辦法。忽然間他腦子裡靈光一閃,想起上一世他去粵東前找李逸風告別時,李逸風跟他說起的一件事情。

    「李叔叔,你是不是有一個老戰友在粵城市公安局工作工作?」包飛揚問道。

    李逸風也在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尋找辦法解決眼前棘手的局面。聽到包飛揚問他,就下意識地回答道:「對啊。我是有個老戰友在粵城市公安局……」

    剛說到這裡,李逸風忽然間醒悟了過來,他瞪大眼睛望著包飛揚,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當然是你親口告訴我的。上一世你聽說我要去粵東,就給我寫下一個名字,說這個是你的老戰友,在粵城市公安局擔任副局長。我在粵東市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就可以去找他幫忙。只要提起你的名字,你的這個老戰友絕對不會有二話說的。因為你們倆有著過命的交情。如果不是你的掩護,你這個老戰友早就把命丟在法卡山戰場上了。當然,為此你付出的代價,就是腰椎骨附近中了一塊炮彈碎片,前線醫院的軍醫還感嘆你命大,說這塊炮彈碎片往中間偏移五毫米,你就是不死,也得全身癱瘓。即使如此,你腰上也留下了一塊十幾釐米長的傷疤,每逢陰雨天,都會折磨你痛苦不堪。當時也是你喝高了,趁著酒興撩起了衣衫,讓我有幸看到了那道猙獰的傷疤,像是一條巨型蜈蚣一樣趴在你後腰上,煞是觸目驚心!

    包飛揚心中回想著,嘴上卻笑著解釋道:「是我在伯父家裡聽他和伯母閒聊時,不經意提起的……」

    原來是聽包市長說的啊?

    李逸風點了點頭,心中卻更加疑惑,怎麼也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向包國強說起過這件事情?

    難道說又是某次自己喝高了,吹噓自己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的經歷時不小心說起的?

    嗯,有可能,是有這個可能。

    見李逸風疑神疑鬼的模樣,包飛揚心中偷笑,臉上卻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還聽我伯父說,你這個老戰友是粵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長吧?」

    啊?我連這個都說了啊?那看來是不久前的事情。因為我這個老戰友升任粵城市公安局副局長也就是兩個月的工夫。可是李逸風卻不記得,這兩個月時間內,自己有哪一次和包國強在一起喝酒喝高過。

    鑑於時間緊迫,李逸風也沒有太多工夫在這種細枝末節上糾結。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了回來,考慮包飛揚為什麼忽然提起這件事情。如果是以前,他還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在見證過包飛揚一肚子蔫壞兒卻異常有效的主意之後,李逸風知道,這個古靈精怪的年輕人這個時候提起他的老戰友,必定不是無的放矢。

    李逸風轉業之後幹了十幾年刑偵工作,也是人老成精,先前他侷限於思路沒有放開,沒有往這方面想。現在經包飛揚這麼一提醒,又如何想不明白包飛揚的意思呢?

    「飛揚,你的意思是,把吳偉民引到粵城市,來個異地抓捕?」

    「李叔叔果然是厲害!」包飛揚伸出大拇指讚道,「我還沒有說一個字,意思就被你猜到了!」

    「少拍我的馬屁!」李逸風瞪了包飛揚一眼,沉吟道,「把吳偉民引到月城去,採取異地抓捕方案也不是不可以。最起碼有我老戰友出面,在取得粵城市當地公安機關的協助方面是絕對沒有問題。」

    李逸風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問題是我們怎麼把吳偉民引到粵城市去?如果他不去粵城市,我們這個異地抓捕方案就是空中樓閣,沒有一點意義。」

    「怎麼把吳偉民引去粵城市?」包飛揚早就考慮好了這個問題,他說道:「無非就是兩個方面,第一,誰出面來引?第二,採取什麼辦法來引?這兩個方面交給我,我來想辦法解決。」

    「李叔叔,」包飛揚說道,「你的工作就是聯繫好你的老戰友,等吳偉民一到粵城市,我們就立即展開抓捕行動。」

    雖然李逸風知道不能以普通的年輕人標準來看待包飛揚,但是見包飛揚攬下引吳偉民到粵城市去的任務,心中還是非常擔心。作為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吳偉民整天打交道的對象都是市委市政府處級以上的領導,眼界必定很高。這樣的人可不是阿貓阿狗,隨隨便便就能夠上當,被人引到其他城市去的。包飛揚即使再聰明,也只是一個大學生,在社會經驗方面幾乎是個恐怕,想要讓整日浸泡在生意場老奸巨猾的吳偉民上當,談何容易啊?

    「飛揚,你可不要勉為其難。我們時間有限,可容不得半點浪費。」李逸風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件事情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如果沒有把握,我們可以再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人選或者途徑把吳偉民引到粵城市去。又或者乾脆放棄異地抓捕方案,考慮一下其他的辦法。」

    「對,飛揚,對於引吳偉民到粵城市去,你有幾成把握?」坐在一旁的方學文也忍不住開了口。

    「有幾成把握,我不好說,因為我還需要對吳偉民的情況進行進一步的調查。」包飛揚老實地回答道:「不過我自己的看法,就眼下的情況,要把吳偉民引到粵城市去,我是最好的人選。如果李叔叔充足的時間,我相信李叔叔能找到更好的人選和辦法把吳偉民引到粵城市去。可是眼下不行,時間不允許!而且李叔叔和方叔叔這邊也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做,比如中天石化乙烯擴建工程的事故現場的重新勘察。經過這麼多天,事故現場肯定已經遭到高度破壞,很多證據已經湮滅,想要從中間查出蛛絲馬跡,也是非常艱巨的任務,而且這項工作還要悄悄地進行,以免打草驚蛇。這更是加劇了這項工作的艱巨性……」

    「這個你不用擔心。老方和小梅在這方面有足夠的經驗。」李逸風擺了擺手,「像這種需要進行秘密勘察的局面,他們遇到的又不是一次兩次。」

    「還是說說你的打算吧。」李逸風說道,「你不是說需要對吳偉民的情況進行進一步調查嗎?你打算怎麼調查?需要我提供哪方面的協助工作?」

    「李叔叔,這個工作不能讓你們出面。」包飛揚笑了起來,「不然吳偉民得到風聲提高了警覺,我想誘騙他到粵城市可就不容易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李逸風問道。

    「我打算找常叔叔幫忙。」包飛揚回答道。

    「常叔叔?是中天市商品期貨交易所所長常學宏?」李逸風道。

    「是啊!吳偉民的昌盛投資有限公司既然是做糧食期貨。常叔叔肯定對他們公司的情況非常瞭解。」包飛揚說道。

    「嗯!這的確是個好辦法!」李逸風笑著點頭,對包飛揚能不能把吳偉民引到粵城市就又多了一分信心。

    常學宏原來是中天市糧食局局長。當時省裡考慮出任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所長的人選中很多考察對象,常學宏只是其中之一。而呼聲最高的,是中江省糧食廳副廳長何佳龍。常學宏之所以能夠在這場異常艱苦的競爭中笑到最後,成為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的第一任所長,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包國強的支持。從這一點上來,包飛揚去找常學宏瞭解昌盛投資有限公司和吳偉民的情況,無疑是最好的也是最方便的途徑。

    真是後生可畏啊!李逸風一向以反應敏捷自詡。可是和包飛揚一比,就立刻顯示出了差距。最起碼他本人就沒有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到找常學宏去瞭解吳偉民的底細。

    「好!那我們就不耽誤時間了!」李逸風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我現在馬上派車把你送到花園路商品期貨交易所。你去找老常瞭解情況。有什麼進展隨時聯繫我。」

    「李叔叔,這是我新買的傳呼機號碼。」包飛揚也把自己的傳呼機號碼寫在紙上交給李逸風,「你們這邊有什麼新情況,也隨時通知我!」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1:53
第十六章 秘聞

     在花園路和向陽路交叉口的東南角,矗立一棟大廈,墨綠色的玻璃幕牆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這棟大廈就是中天市大名鼎鼎的宏源大廈,也是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的所在地。在九十年代前期,提起宏源大廈四個字,幾乎就和中天期貨市場是同一個概念。宏源大廈一到六層,被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租賃下來作為辦公地點。宏源大廈七層以上,則全部被大大小小的期貨公司租賃,可以說整個宏源大廈,所以說用宏源大廈四個字代替中天期貨市場,倒是也恰如其分。

    包飛揚站在宏源大廈電梯間前,看著牆壁上林林總總不下上百家期貨公司的標牌,心中也暗自感嘆,這麼多期貨公司都選擇和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在同一家大廈辦公,除了辦理業務方便之外,更主要的也是想借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的東風吧?在這種情況下,昌盛投資公司選擇中天市財政大廈作為辦公室地點就顯得有些另類,也許正是這種差異化經營的路線,使昌盛投資公司顯得與一般期貨公司的不同來,從而更容易忽悠到客戶?而只接受處級以上幹部作為公司的客戶,同樣走的也是差異化經營路線,一下子就把昌盛投資公司的形象拔高了不少。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吳偉民還真是少有的聰明人,行走在這個時代的先鋒。可惜的是,這個聰明人卻為虎作倀,和路忠誠路衛國父子沆瀣一氣。這也注定了吳偉民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包飛揚心中感慨著,乘坐電梯來到了六樓。宏源大廈六樓是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高層領導的辦公地,分為東西兩側。其中東邊一側是常學宏辦公室所在地,西邊一側則是交易所其他幾位副所長的辦公室所在地。

    包飛揚來到六樓東側的走廊,正要往裡進。卻被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給攔住了。

    「幹什麼的?」

    「哦,我是來找常所長的。」

    年輕人用鄙夷地目光上下打量包飛揚兩眼,傲慢地說道:「找常所長幹什麼?」

    包飛揚不願意生事,也被年輕人傲慢的態度給激怒了:「我找他幹什麼,只有見他才能說。」

    「喲呵,口氣還不小啊?」年輕人鼻頭翕動著,嘴巴幾乎要翹到天上,「還見到常所長才能說。我們常所長忙著呢,可沒有空見什麼閒雜人等。你快出去吧!」說著還往外揮揮手,像是在轟蒼蠅似的。

    包飛揚沒有想到在這個緊要關頭聽竟然會遇到這麼一位狗眼看人低的極品貨色。這時候包飛揚也無心和這個極品男糾纏,他沉聲說道:「你也不問我是什麼人,就把我往外趕,就不怕被常所長責備?」

    聽著包飛揚充滿自信的口氣,年輕人心中不由得打了一個突,目光有些狐疑地望著包飛揚,「你是什麼人?」

    「李逸風的侄子。」

    包飛揚沒有打出伯父包國強的旗號,而是把李逸風搬出來,除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之外,還有另外一層擔心……

    「李逸風是什麼……啊,你是說市公安局李逸風李局嗎?」年輕人態度前倨後恭,轉變地十分自如和迅速。

    「你們常所長還認得別的李逸風嗎?」包飛揚淡淡一笑。

    「啊?原來你就是李局的侄子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年輕人一臉親切地微笑,雙手拉著包飛揚的手連聲向包飛揚道歉,「你好你好,我是常所長的秘書小張,我上次還聽李局提起過你,卻沒有想到自己有眼不識泰山,見到你本人卻鬧出這麼大誤會。」

    他伸手就把包飛揚往他的辦公室讓,「你先坐沙發上等等,我這就去向常所長匯報。」說完一溜煙地就向走廊盡頭跑去。

    工夫不大,張秘書又一溜煙地跑了回來,「常所長請你進去。」

    常學宏正一臉納悶地坐在辦公桌後,想著「李逸風的侄子」究竟是何許人的時候,張秘書領著包飛揚走了進來。常學宏抬頭一看,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竟然這小子。不錯不錯,論起來這小子還真的是李逸風的侄子呢!

    「飛揚,原來是你啊!」常學宏起身笑臉相迎,「你今天不上課嗎?怎麼有空跑我這裡來了?」

    張秘書在一旁暗暗咋舌,原來這小子不是吹牛,真的是李逸風的侄子。也幸虧自己剛才見機得快,沒有往死裡得罪他,不然這小子懷恨起來,在常所長面前告告小黑狀,也夠自己喝一壺的。

    心中盤算著,張秘書手腳卻不慢,動作麻利地為包飛揚泡上一杯明前毛尖,慇勤地端了上來。

    「常叔叔,我今天來找你有事。」包飛揚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眼張秘書。

    常學宏心領神會,揮手說道,「小張,你出去吧。」

    老闆既然發了話,張秘書只有心驚肉跳地退了出去。他心中暗想,是不是那小子想要告自己是黑狀,才讓常所長把自己轟出去?

    等張秘書退了出去,常學宏就說道:「好了,飛揚,有什麼事情,你現在可以說了。」

    「常叔叔,我想讓你幫忙查一家公司的底細。」

    「查一家公司的底細?你應該去找工商局或者稅務局啊?」常學宏笑了起來,「叔叔這裡是期貨交易所,又怎麼能夠幫你查呢?」

    「因為我要查的是一家期貨公司。」

    「哦?期貨公司?」常學宏坐直了身子,「說說看,是哪一家期貨公司?」

    「昌盛投資有限公司。」

    「是昌盛投資有限公司?」常學宏看了包飛揚一眼,「你怎麼會忽然間想起查他的底細了?」

    「前兩天,有人把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吳偉民,說是要讓我爸投資,搞期貨交易。我媽知道後擔心不靠譜,就讓我暗地過來打聽打聽吳偉民的這個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的底細。」包飛揚把他在路上進行編造的理由講了出來。

    雖然說常學宏能夠坐上中天期貨交易所一把手的位置,主要是得力於包國強的大力推薦。但是在這個時候,包飛揚也不敢把他的真實目的告訴吳偉民。如果是包國強還在台上,包飛揚自然沒有什麼顧慮。但是現在包國強眼看就要失勢了,誰知道常學宏會怎麼想?人心隔肚皮啊!最起碼就包飛揚所知,在上一世包國強入獄後,常學宏就再也沒有登過包家的大門,和李逸風熱心地跑前跑後忙裡忙外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鮮明對比。而且這次包國強率商貿考察團到日本去,常學宏也沒有到機場去送行。這雖然不能說常學宏背叛的包國強,但是他明哲保身的態度還是非常明顯的。

    而剛才包飛揚才會在張秘書面前打出李逸風而不是包國強的旗號,除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外,還擔心常學宏知道是他過來拜訪之後,會不會為了怕招惹麻煩,躲著不肯見他……

    說實話,常學宏見到包飛揚後,還真的是擔心包飛揚是過來替包國強傳什麼話的。常學宏自然是記得包國強向省裡大力薦舉他為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一把手的恩情。可是眼下市裡形勢險惡,明顯是路忠誠佔了上風,這個時候常學宏如果這個時候還公然站出來到包國強這一邊,除了把自己的前程搭進去外,沒有其他任何效果。包國強的境遇並不是說他常學宏站出來表態後就可以得到改變的。

    現在看到包飛揚只是想瞭解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的底細,常學宏心中就放心多了。如果僅僅是這個問題的話,他倒是可以幫助一下包飛揚解決一下。他畢竟受過包國強的恩惠,這時候如果幫助包國勝避免一點經濟損失,也算是對包國強的一種報答吧!

    「這個吳偉民,還真的會鑽營算計,竟然把網都撒到大學裡去了。」常學宏輕輕拍了一下扶手,感嘆道,「飛揚啊,你今天來找我算是找對人了。不然,你父母的大半輩子積蓄,怕是要填到水坑裡去了。」

    包飛揚的父親是中天工業大學土木工程系主任,按照行政級別來說,也算是正處級幹部。所以聽包飛揚說吳偉民去找包國勝去拉投資,常學宏一點也不敢到懷疑。

    「回去告訴你爸你媽,」常學宏說道,「昌盛投資公司經營狀況非常糟糕,說不定哪天就垮台了。讓你爸你媽千萬要提高警惕,不要把錢交給吳偉民。」

    「什麼?昌盛投資有限公司要垮台了?不是吧?」包飛揚一臉惶急的模樣,「不是說,昌盛投資有限公司經營的非常好嗎?市委市政府很多處級幹部都有投資在昌盛公司呢!」

    「飛揚,我還會騙你不成?」常學宏壓低聲音說道,「昌盛投資公司真的是要誇了。這件事情是千真萬確。你回去告訴你父母就行,千萬不要傳出去。」

    「常叔叔,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我回去好說服我爸啊!」包飛揚說道,「不然我就這麼一說,萬一他不相信,硬是要取錢交給吳偉民,那不就糟糕了嗎?」

    「常叔叔,您放心,我絕對不外傳!」看著常學宏還在猶豫,包飛揚趕忙又加了一句,「而且不僅是我爸爸,李叔叔這邊也被吳偉民說動了心,準備把幾萬塊積蓄全部拿出來交給昌盛投資公司呢!」

    聽說連李逸風也被牽扯進去了,常學宏終於下定了決心。包國強會倒,李逸風可不一定會倒。如果這次自己沒有把情況說清楚,害得李逸風被昌盛投資公司坑了錢,那豈不是把李逸風也得罪了?李逸風可是市公安局排名第三的實權副局長,如果下決心給他使絆子,常學宏的日子也不會多好過。

    「唉!飛揚,叔叔可是相信你才告訴你的。除了你父母和李叔叔,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不然可就把你常叔叔坑苦了!」

    「叔叔,你放心,我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道個輕重?」包飛揚又連連保證。

    「那好,我就告訴你吧!」

    常學宏把身子往包飛揚這邊挪了挪,壓低聲音,開始講述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1:53
第十七章 以利誘之

     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是國務院批準成立的國內首批期貨市場試點單位之一。在一九九二年這個時候,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運行的並不是真正的期貨交易,而是現貨遠期交易。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正式開展期貨交易,要等到一年以後。

    現貨遠期交易和期貨交易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可以套期保值、都採用最低保證金制度、都可以採取雙向操作既可以買多賣多,也可以買空賣空。當賬面浮虧超過最低保證金時必須補倉,否則期貨交易所將會強行平倉以避免損失。

    當然,現貨遠期和期貨交易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現貨遠期交易的標的是商品現貨倉單,合約到期之後,必須進行現貨交割。而期貨交易交易對象則是標準化商品合約,到期之後可以通過對衝來了結利潤或者虧損。

    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現貨遠期交易品種有玉米、小麥和綠豆三種,其中又以綠豆最為火爆,商品期貨交易所內百分之九十的交易倉單都集中在綠豆上。之所以出現這種特殊的情況,主要是因為中江省是全國綠豆的主產地。在九十年代初期,中江省以一省之地生產了全國綠豆產量的百分之六十以上。中江省綠豆產量的高低,直接決定了全國綠豆價格的走勢。

    自然,昌盛投資有限公司也把寶押在綠豆上了,通過買賣綠豆現貨倉單,前期很是賺了不少錢,給客戶分了不少紅,在中天市委市政府的縣處級幹部之中聲譽很好。

    一時間吳偉民就有些飄飄然,頭腦開始發熱。去年十一月份的時候,他通過省農業廳的關係獲知一個消息,中江省農科院培育出了一個綠豆新品種。這個新品種綠豆具有耐旱高產的新特性。根據相關的實驗數據,這個綠豆高產新品種可以把綠豆原來的畝產五十公斤左右提高到畝產一百五十公斤左右,產量幾乎提高了百分之兩百。根據農業廳的計畫,一九九二年將在中江省全省範圍內大規模推廣這個綠豆高產新品種。根據這個消息,吳偉民判斷到一九九二年九月新綠豆上市的時候,綠豆的價格將會大幅度下跌。在這種情況下,吳偉民就在九一年年底的時候,一次性投入了六百萬資金,作了九二年十月份綠豆現貨合約的空單。

    可是吳偉民時運不濟,從一九九二年二月開始,國內經濟就出現了過熱的苗頭,投資急劇膨脹,受此影響,所有原材料農產品的價格都開始急劇上升,綠豆自然也不例外。短短的兩個月,糧食批發市場的上綠豆現貨價格已經由每噸兩千四百元上漲到每噸三千三百多元,幾乎是上漲了百分四十。於此同時,商品期貨交易所十月份合約的價格也上漲了百分之三十五左右。

    由於現貨遠期交易使用的是十倍的金融槓桿,也就是說,當合約價格出現百分之十正增長時,投資者可以獲得十倍的利潤。但是當合約價格出現百分之十的負增長時,投資者就會全軍覆沒,血本無歸。

    面對著這急轉而下的情況,吳偉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是任由商品期貨交易所平倉,那麼他先期投入的六百萬就全部虧掉;要麼就必須追加資金投入,維持住最低保證金的規定比例,等待市場好轉時再平倉,減輕或者挽回損失。

    可是剛開始的時候,吳偉民並沒有預料到綠豆的價格會上漲這麼迅猛,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又連續投入了兩個六百萬資金進去了。此時昌盛投資有限公司投在九月份綠豆現貨合約的資金已經高達一千八百萬,這幾乎已經是昌盛投資公司所能籌措的資金的極限了。可是綠豆的價格仍然在上漲,很快就從百分之二十跳到百分之三十,很快又跳到百分之三十五。

    「在綠豆價格上漲了百分之三十的時候,也就是四月二十七日,吳偉民私下裡來找我,說他實在是拿不出更多資金了,求我找一個通融的辦法。」常學宏說道,「可是我哪裡有什麼通融的辦法?更何況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是國務院確定下來的試點單位,不光是省裡,國務院那邊也有無數眼睛在盯著中天商品期貨交易所的試運行情況。即使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搞什麼小動作。我告訴吳偉民,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可通融的地方。按照商品期貨交易所制定的制度,吳偉民還有三天時間來籌集資金來補倉,以維持最低保證金的比例。如果超過了三天,那麼商品期貨交易所只有按照相關規定,選擇平倉昌盛投資有限公司十月份的綠豆現貨合約。」

    「四月二十九日,也就是約定昌盛投資公司補倉的最後一天,眼看著距離期貨交易大廳停止營業只有一個小時了,吳偉民還沒有出現。當時我心中估計,吳偉民估計是籌措不到資金了,那麼等到四月三十日開市的時候,昌盛投資公司的十月份現貨空倉合約將會被強行平倉。計算下來,在這筆合約上,昌盛投資公司的虧損額高達一千八百萬之多。吳偉民不但把前期幫客戶賺的錢完全賠了進去,而且還把客戶的老本都賠光了。消息一旦傳出去,不但吳偉民要跳樓,那些在昌盛投資公司有投資的市委市政府的縣處級幹部恐怕也要亂成一鍋粥了。」

    「還好,這種可怕的局面沒有出現。在營業廳停止營業前十分鐘,吳偉民匆匆趕了過來,交給櫃檯上一張六百萬的支票,暫時避免了被強行平倉的悲劇。」常學宏說道,「不過呢,從那個時候到現在,十月份的綠豆合約價格又上漲了百分之五,並且還有繼續上漲的趨勢。也許過不了幾天,又到了百分之十的門檻。到時候吳偉民如果不能再籌集到六百萬的保證金,還是逃脫不了被強行平倉的命運!」

    「飛揚,如果你爸媽把錢交給吳偉民,他的目的恐怕也是用來湊合約的最低保證金。可是按照眼下的趨勢,哪怕是綠豆價格再上漲百分之幾,吳偉民即使再湊夠六百萬也會被吞噬。到時候你爸媽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想辛苦錢,豈不是被吳偉民拿過來打了水漂?」

    包飛揚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他上一世的二零零七、二零零八年的時候,他也經歷「蒜」你狠、「豆」你玩兒的時代,本以為這是二十一世紀的中國特色。卻沒有想到,原來在一九九二年的時候,在中天期貨交易市場上,「豆」你玩兒已經開始興風作浪了。

    「常叔叔,真的是太謝謝你!」包飛揚從常學宏這裡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起身向常學宏告辭,「如果不知道這些,我爸和李叔叔肯定會被吳偉民坑了。」

    「和我還客氣什麼?都是自家人嘛!」常學宏笑呵呵地站起來身來把包飛揚送到辦公室門口,又壓低聲音囑咐了一句,「你千萬要記得,這些情況除了你父母和李叔叔外,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一旦被昌盛投資公司的客戶們知道了,很可能會影響到中天市安定團結的局面。」

    「我知道。您放心吧!」包飛揚點了點頭,心中暗道,常學宏也真是煞費苦心,明明是怕消息傳出去影響到中天市兩會的召開,卻硬是換了一個說法,說是怕影響到中天市安定團結的局面。估計也是怕提到兩會,會刺激到自己的父母吧?

    出了宏源大廈,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從昨天也到現在包飛揚都沒吃東西,這時候不免有些飢腸轆轆。他找了一家小飯館坐下,要了一份大碗的羊肉燴面,一邊吃著,一邊在心中消化常學宏說的那些信息。

    包飛揚覺得其他方面都可以放開,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吳偉民極度需要資金。包飛揚腦海裡掠過一個想法,如果能找人冒充粵城市的大老闆,想要在昌盛投資有限公司開戶炒作期貨,那麼是不是有可能把吳偉民騙到粵城市去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1:53
第十八章 關鍵的廢物

     吃完飯,包飛揚給李逸風打了個傳呼,問清楚李逸風還在西郊區公安分局,包飛揚就打了一輛黃面的趕到西郊公安分局,把從常學宏這邊得到的消息告訴了李逸風。

    對於昌盛投資公司的盈虧,李逸風根本無心關注,他所關注的就是包飛揚有沒有想出辦法把吳偉民引到粵城市去。

    「李叔叔,辦法我已經想出來了。」包飛揚告訴李逸風,「現在綠豆的價格還在上漲,昌盛投資公司還沒有擺脫爆倉的危險,所以吳偉民眼下最緊迫的任務就是尋找資金維持最低保證金的要求以免被強行平倉。」

    「這時候如果有一個粵城市大老闆到昌盛投資公司說要投資期貨,吳偉民還能夠不上鉤嗎?」

    「時間這麼緊,我們到哪裡去找一位粵城市大老闆配合我們的工作呢?」李逸風提出自己的疑問。

    「這麼短時間內,我們肯定來不及找到一位真正的粵城大老闆來當魚餌。」包飛揚說道,「但是,我們找一位假的粵城大老闆還是可以的。只要扮演的像,吳偉民肯定會上當。」

    「找人假扮粵城大老闆?」李逸風沉吟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還是那句話,你打算找誰來假扮粵城大老闆?要知道,吳偉民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想要騙過他,可不容易。」

    包飛揚笑了一下,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說道:「我!」

    「你是說,你來扮演粵城大老闆嗎?」李逸風搖頭說道,「這不是胡鬧嗎?就你這一副學生模樣,別說是吳偉民,就是路邊賣烤紅薯的大嬸,也不會相信你是粵城大老闆的。」

    「李叔叔,你搞刑偵工作這麼多年,怎麼還以貌取人啊!」包飛揚說道,「我雖然看起來年輕一些,但是拿一些道具稍微打扮一下,就是走在粵城市的大街上,看起來和粵城市年輕的老闆毫無二致。更何況我還講得一口流利的粵東話呢!」

    「你還會講粵東話?」李逸風很是驚奇。

    「當然啦。李生,冽樓嘎海邊度?」包飛揚上一世在粵海市生活了十幾年,那粵東白話講得大多數粵海本地人還要標準。這時候自然是脫口而出。

    「娘的!還真是會講!飛揚,這粵東白話,你是跟誰學的?」李逸風當兵的時候在粵西呆過幾年,雖然沒有學會粵東白話,但是聽還是能聽懂一部分的。

    「我大學寢室裡有兩個粵東同學,我這四年天天聽他們嘰裡呱啦地講粵東話,聽也聽會了!」包飛揚又撒了一個謊。他現在總算知道,一句謊言往往要用一百句謊言來彌補是什麼意思。為了彌補他是重生人這個大bug,包飛揚已經學會習慣性撒謊了。

    「可是,並不是會講兩句粵東話,就可以騙到吳偉民的。」李逸風還是不放心。

    「李叔叔,我也沒指望就靠著幾句粵東話就能忽悠到吳偉民。」包飛揚說道,「在其他方面,我還採取很多手段。其中有一件事情,必須要你來幫忙解決。」

    「要我幫忙解決什麼事情?」

    「我既然要冒充粵城大老闆,就不能沒有辦公電話。所以李叔叔你必須幫我在粵城市找一部電話來,而且還要安排專人在電話旁守著,假如昌盛投資公司那邊打電話查詢,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來回答。」包飛揚說道,「這件事情,今天必須幫我解決好。因為明天早上我就要去找吳偉民,到時候必須有一部粵城市的電話號碼出現在我名片上!」

    李逸風想了一下,點頭應承道:「這個事情我可以解決。下午下班之前,我把電話號碼告訴你!其他呢,還需要我提供什麼樣幫助?」

    「你再幫我查一下,明天有沒有飛往粵城市的航班?」

    李逸風拿起電話撥到機場,問清楚之後,放下電話,告訴包飛揚,「明天下午四點四十五,有一趟飛往粵城市的航班。」

    包飛揚說道:「李叔叔,我們以這個航班為準。你和你粵城公安局的老戰友聯繫一下,選好抓捕地點。我明天上午就去見吳偉民,爭取說服他和我乘坐明天下午這趟航班到粵城市去。」

    「明天就是十三號了。」李逸風算了一下時間,說道:「飛揚,時間很緊,我們就這樣定下吧。如果明天你能夠說服吳偉民和你一起乘飛機到粵城市去,那我們就在粵城市實施抓捕。如果你失敗了,吳偉民明天下午不肯跟你去粵城市,那麼我們就只有晚上到吳家進行強行抓捕,至於會不會打草驚蛇,引起幕後人的警覺和反撲,都已經顧不得了。」

    「李叔叔,我明白!不過請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吳偉民跟我到粵城市去的。」包飛揚站起身來,「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離開西郊公安分局,包飛揚沒有一刻耽誤,立刻打一輛黃面的趕到了中天市造紙廠。下車之後,包飛揚在路邊小賣部買了一條紅塔山用塑料袋提著,熟門熟路地來到了造紙廠後勤服務公司。

    這時候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後勤服務公司裡大多數辦公室門都鎖著,但是掛著運輸科牌子的辦公室門還開著。包飛揚走過去一看,只見一個禿頂中年人正捧著飯盒吃飯。包飛揚輕輕敲了敲門框,輕聲問道:「請問王科長在嗎?」

    上一世的時候,包飛揚和禿頂中年人打了好幾年的交道,不過時間要比現在推遲六年。

    「我就是!」禿頂中年人很不高興吃飯被打斷,他用極不友好的語氣問道:「你是誰?」

    「王科長,你好你好!」包飛揚熱情地伸出了手,「我姓包,叫包飛揚。」

    「包飛揚?不認識。」王科長沒有理會包飛揚伸過來的手,冷冷地說道:「你有什麼事就快點說,我這邊還忙著呢!」

    包飛揚把手中拎地紅塔山取出來放在王科長的辦公桌上,笑著說道:「王科長,我想找你幫一個忙。」

    在一九九二年的時候,中天市大多數人的工資不過剛剛一百出點頭。一條紅塔山要五十元,幾乎等於普通人的半個月工資,對王科長的誘惑力之大,可想而知。

    「你先說,什麼事。」王科長強忍著沒有去看桌上那條紅塔山。

    「我想弄一點污水處理池的固體廢渣。」

    造紙廠生產過程中會排放出大量的污水,必須經過污水處理池的淨化處理才能向外排放。在這個過程中,污水處理池就會有大量的固體廢渣沉澱下來。每隔一段時間,造紙廠都要對污水處理池進行清理,把清理出來的固體廢渣運出去。王科長所在的後勤部運輸科,就專門負責這個工作。

    「污水處理池的固體廢渣?你要這些干什麼?」王科長有些狐疑地看著包飛揚。對造紙廠來說,污水處理池的固體廢渣如何處理一直是個令人頭疼的難題。就是運到垃圾掩埋場,也需要支付工業垃圾處理費。現在可倒好,竟然有人拿著一整條紅塔山送禮就是為了弄一點工業垃圾。

    「我是搞土壤改良的,主攻方向是酸性紅土地的改良。」這一幕情形上一世的時候包飛揚經歷過,現在不過是提前六年上演而已,「造紙廠污水處理池的固體廢渣的化學性質呈鹼性,正好用來中和紅土地的酸性。如果利用好了,是一種難得的酸性土壤中和劑呢!不過這也僅僅是我的一個設想,是否可行,還需要經過試驗才知道。這次我來找王科長,就是想弄一點固體廢渣回去試驗一下。」

    「哦,原來是這樣。」王科長點了點頭。他能坐到運輸科長的位置上,自然也不完全是大老粗,中學化學課上學的酸鹼中和反應倒是還記得一點。此時聽包飛揚說,也覺得很有道理。

    王科長往門外望瞭望,見沒有人經過,連忙麻利地把那條紅塔山掃進了抽屜裡。

    「你想要多少?」王科長問道。也許他別的事情辦不成,但是這污水處理池的固體廢渣,還不是有多少弄多少?本來這些東西都是要當做垃圾運出去的,現在給別人拉走,還剩下了垃圾處理費呢!

    「我先弄兩噸回去試一試,看看效果怎麼樣。」包飛揚說道。

    「兩噸是吧?沒問題!」王科長大手一揮,就答應了下來,他問包飛揚:「你要運到什麼地方?我派車給你送,如果是市區內的話,運費就免了,你只要給我們的司機塞兩包煙就成。」

    「那就麻煩王科長了!」

    一個小時後,按照包飛揚的要求,一百袋用牛皮紙袋包裝好的固體廢渣被送到了貨棧街。包飛揚所付出的代價,僅僅是一條紅塔山香菸外加二百元的包裝費。

    包飛揚又在貨棧街找了一間小倉庫,以五十元一天的價格租了下來,找了幾個搬運工,把一百包固體廢渣搬進了倉庫。

    看著倉庫內高高堆積的一百包固體廢渣,包飛揚心中感嘆,能不能把吳偉民騙到粵城市,就全靠它們了!別人都以為這些廢棄物是沒有用的垃圾,卻不知道它們卻是包飛揚計畫中最關鍵的部分!

    看了看手錶,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包飛揚不敢有一絲耽擱,把倉庫鎖好,攔了一輛面的車,就直奔新優美陶瓷公司而去。

    到了新優美陶瓷公司,包飛揚不顧秘書的阻攔,直接闖進了董事長辦公室,對董事長關開新說道:「關董,你想不想一年多賺一千萬?」
Babcorn 發表於 2018-2-8 21:53
第十九章 中試

     多賺一千萬?

    「想,怎麼不想?沒有人嫌錢咬手,對不對?別說是多賺一千萬,就是多賺一兩萬,我也是樂意!」關開新正在研究財務報表,聞言就把手中的財務報表放下,笑眯眯地看著包飛揚:「問題是,怎麼賺?」

    和浮躁的雷氏兄弟不同,關開新才是中天市真正的富豪。新優美陶瓷公司雖然掛著集體企業的名號,但是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新優美陶瓷公司實際上是關開新個人的企業。只是為了貸款和政策上的優惠,才掛了一個集體企業的名義。這種情況當時在國內並不罕見,很多個體企業(當時還沒有私營企業的說法)都通過向集體交納一定管理費的方式換取一個集體企業名義,以至於當時有一個專用名詞來形如這種現象,叫做紅帽子企業。

    也正是因為新優美陶瓷公司有著村辦企業集體企業的紅帽子,所以關開新才不像雷際黨雷際新兄弟那樣引人注目。實際上如果論起資產總值來,新優美陶瓷公司至少是鼎盛時期雷際黨雷際新兩兄弟總資產的十幾倍,關開新即使不是中天市的第一富豪,但是排在前五位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因為技術方面的問題,新優美陶瓷公司曾經和中天工業大學化學工程系硅酸鹽專業有過合作,跟包飛揚的老師王教授很熟。這次王教授推薦包飛揚和孟爽到新優美陶瓷公司來實習時,特意跟關開新打過招呼,說包飛揚是他的得意弟子,也是中天工大土木工程系包主任的孩子。他聽說新優美陶瓷公司從意大利進口了一條國內目前最先進的第三代瓷磚生產線消息之後,主動要求到新優美陶瓷公司來學習的。還請關董事長在安排實習崗位時給予照顧,把包飛揚和孟爽兩個人安排到進口生產線上。

    所以,關開新不但認識包飛揚,到車間視察的時候,還和包飛揚聊過幾次天,對包飛揚的印象非常不錯。這時候見包飛揚闖進辦公室問他願意不願意一年多賺一千萬,雖然覺得很不靠譜,但是卻也沒有生氣,反而很有興趣地笑眯眯地望著包飛揚,看他怎麼解釋。

    「很簡單,就靠這個。」包飛揚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長方形的塑料自封袋,放在關開新面前,指著裡面黃褐色的粉末說道。

    「這是什麼東西?」

    關開新拿起塑料自封袋,放在手中仔細端詳。

    什麼東西?當然是中天造紙廠污水處理池的固體廢棄物。當然,包飛揚是絕對不會對關開新這麼說的。他面容嚴肅地說出一個堂皇的名字:「進口負離子坯體增強劑。」

    進口負離子坯體增強劑?

    關開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新優美陶瓷公司從意大利進口這條第三代陶瓷生產線確實是目前技術最先進的生產線,它將新優美陶瓷公司生產的瓷磚品質直接提高了兩個等級,使新優美陶瓷公司的牆地磚產品達到了國內領先的水平,從而可以面對面地和粵東省粵海市的大型陶瓷公司展開競爭。

    可是這條意大利第三代瓷磚生產線也有一個缺陷,就是對生產原料的品質要求非常苛刻,必須是優質陶瓷粘土才能滿足這條生產線的技術要求。但是由於國內陶瓷業的不斷發展,優質陶瓷粘土資源越來越匱乏,並且大多數都被南方大型陶瓷企業所壟斷。新優美陶瓷公司採購進來陶瓷粘土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次一級的瘠性陶瓷粘土。這種瘠性陶瓷粘土要想在意大利第三代瓷磚生產線上正常使用,就必須加入意大利廠方提供的一種叫做「no3坯體增強劑」的化學產品,否則,生產出來的將會是一堆存在裂紋斷角缺邊的各種缺陷的殘次品。

    可是意大利廠方提供的no3坯體增強劑價格昂貴,一公斤售價高達五十元。按照新優美陶瓷公司的生產規模,每月no3坯體增強劑用量至少在十噸以上,僅此一項,新優美陶瓷公司每月就需要增加五十萬元的生產成本。

    關開新看著手中的自封袋,問包飛揚道:「你是說,這個是和意大利產的no3坯體增強劑是同一種東西?」

    「應該說差不多是一種東西,」包飛揚說道,「只是負離子坯體增強劑效果更好,性價比更出色!同等數量的原料,負離子坯體增強劑的添加量只是no3坯體增強劑的十分之一,就可以達到同樣的產品效果。」

    「效果有這麼神奇嗎?」關開新打開自封袋,用手捏著袋子裡的黃褐色粉末,顯然不怎麼相信包飛揚的話,「這是哪個國家的產品?竟然比意大利的產品還好?」

    「關董,效果好不好,你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包飛揚說道,「真金不怕火煉,好產品不怕試驗。」

    「你這小子,俏皮話還一套一套的。」關開新說道,「那好,咱們就到實驗室當場試驗一下。」

    「關董,我希望跳過實驗室這一層,直接到生產線上進行中試。」包飛揚提出了不同意見。

    在陶瓷生產企業,試驗原材料的程序一般有兩道。第一道,就是拿著原料小樣在實驗室裡做試驗,這道程序叫做「小試」,只有在實驗室小試合格之後,原材料才會拿到生產線上,進行小規模的生產試驗。這道程序叫做「中試」,如果原材料順利通過了中試,沒有任何問題,才會投入正式規模化生產。當然,某些嚴謹一些的企業,在小試中試兩道程序之後,還會安排一道大試的程序。不過就新優美陶瓷公司來說,就只有小試和中試兩道程序了。

    包飛揚時間如此緊迫,當然不願意關開新拿著他的「負離子坯體增強劑」來慢悠悠地小試中試的走程序。他想一步到位,直接進行中試。

    「直接到生產線上進行中試?」關開新很是詫異,他望著包飛揚說道,「你也明白,到生產線上進行中試成本可是很高的,一旦失敗了……」

    「絕對不會失敗的!」包飛揚說道,「關董,如果中試失敗了,原材料和設備的運行成本你折算一下,我來承擔。」

    「哦?這麼有信心啊!」關開新大氣磅礴地說道,「那好,就直接進行中試吧。不過我希望你沒有吹牛,如果失敗了,也不需要你承擔中試成本,我會給你的實習鑑定評語上填上不合格三個字的!」

    按照中天工業大學的規定,學生畢業實習鑑定如果不合格的話,是不能夠畢業的。關開新這個威脅不可謂不重。

    「放心,關董,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包飛揚自信滿滿地說道。

    「好,好!」關開新大笑了起來,打電話到技術工程科,讓科長帶著技術人員趕到生產線,馬上準備進行現場中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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