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002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36
第五十章一寫當十讀

    裴旻再次目送公孫曦離去,確定她們真的走遠,方才轉身回城。

    一路沒有耽擱,裴旻返回袁府。

    顏杲卿正在外院一邊讀書一邊曬著太陽,見裴旻回來手中還拿著一個木匣子,道:「什麼好東西!」

    裴旻搖了搖手道:「不知道,徒……」他正想說徒弟送的,頓了頓改口道:「朋友離別時送的禮物,還沒打開看呢!」他真沒將公孫曦當做自己的徒弟,至於對她的承諾,也沒有反悔的意思。裴旻畢竟擁有二十一世紀的靈魂,比誰都清楚,想要真正的強大讓自己的心血流傳後世,藏私是最無知的做法。中國古人是何等了得,他們創造出了無數燦爛文化,但大多文化巧技都因為藏私而失傳,僅限於歷史傳說。

    這也並非是古人愚昧無知,而是風氣認識使然。

    裴旻從來沒有用自己現代人的思想來權衡古人的對錯,但也沒有將自己的一身本事帶入棺材的想法,當然前提條件對方必需得到他的認可:公孫曦顯然有足夠資格。

    顏杲卿不再追問,裴旻想著顏杲卿已經成功獲得入仕資格,依然如此用功,自己跟他比起來,卻有不如。

    解試將近,不能在馬虎了。

    裴旻快步回到房間,將木匣子放在一旁,正想拿著自己看了一半的論語研讀,想了想還是看看公孫曦的「拜師禮」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剛打開木匣,便見《樂毅論》三個大字,落款竟然是李世民。

    裴旻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公孫曦竟然將《樂毅論》送給了他?

    難道不知《樂毅論》是書法界的至寶?

    在現代以玉石珍玩鑽石黃金為至寶,甚至為之頭破血流。但古人比起珠寶,上流社會的人更喜歡墨寶字畫,尤其是那些名人字畫,是一字千金,任何玉石都比不上。王羲之在書法界是一座豐碑,公認的天下無雙,他的書法,價值無法估量。這《樂毅論》若拿去黑市販賣,屬於沒有價值上限的寶貝。

    不過想著公孫曦的性格,裴旻忍不住笑出聲,估計在她眼中這《樂毅論》跟紙沒什麼區別。

    懷著激動期待的心,裴旻將《樂毅論》從木匣子裡取了出來:《樂毅論》是經過重新包裝的,便如包書皮一樣,外表鑲嵌上了一層秀麗的蜀錦,將字帖包裹其中,免得受到損耗。包裝的手法特別精細,從外包裝的落款可以判斷有可能是出至唐朝最偉大的帝王太宗皇帝李世民之手。

    看著捲軸上的「樂毅論」三字,裴旻不由的點了點頭,想道:李世民不愧是世家子弟,這幾個字,筆力遒勁,書法功底確實了得。

    小心翼翼的攤開捲軸,裴旻終於一睹書聖風采,眼中震撼十足:想著先前李世民的字,再跟字帖裡的字相比,裴旻不得不佩服太宗皇帝的心大:那幾個字他有什麼顏面寫上去?李世民的書法確實優秀,可與王羲之的入木三分比較起來,各中差別卻不是一般大小,這就是宗師與名家的差距……

    《樂毅論》王羲之用的是小楷手法,這種小楷橫畫長而直畫短,存著隸分的遺意,為正書之祖。《樂毅論》作為正書第一,果然名不虛傳。

    「若我的字,能如王羲之一般,那該多好?」裴旻想著,他的書法功底並不弱,但較之李世民的筆力由要遜色一二,更別說與王羲之這樣的宗師相提並論,心中不由泛起一陣練字的念頭:有《樂毅論》手在,若不對照練習,豈不是辜負了公孫曦的美意?

    何況字帖存在的最大價值不是放著展覽而是練習,從開始模仿到衍生自己的風格,將書法一道,流傳下去。

    只是解試將至,另外抽出時間練習書法,難免會因小失大。不知有什麼兩全之法……

    正思考間,裴旻突然想到史上的一個典故「一寫當十讀」,說的正是寫書一遍,抵讀書十遍!

    不如照著《樂毅論》一邊練字,一邊研讀?

    何況科舉應試,閱卷的考官大半是先看字,然後再看文章。字如不好,文章再好也要受影響。將字練好,也能加不少的分。

    裴旻也不管工程龐大,想做便做,取了些通寶,讓袁管家上街時,順道給他帶大量的筆墨以及帛書,做足準備。

    小字為古代日用必需的書法,不論是書信還是辦公都是以小字為主,其中小楷是最流行的,因此有正書之說。

    想要在官場混,可以不會草書或者行書,但一定要會小楷。

    歷史上小楷寫的最好的人並非是王羲之,而是顏杲卿的從弟號稱書法界亞聖的顏真卿,不過此時顏真卿還是一個玩尿和泥的小屁孩,因此《樂毅論》算得上當世最好的小楷。

    至此起袁府後院每日高掛的三十餘帛布,成了一到靚麗的風景:古代紙貴,尤其是書寫用的宣紙,更是御用貢品,價格居高不下。因此裴旻練習書法所用的是帛書,以帛布製成類似紙張大小的布快。這種帛書價格並不低,但耐用持久,洗去墨跡,還能重複使用,省錢實惠。

    如此情形,持續了足足一月半。

    這一月半裴旻幾乎足不出戶,晚睡早起將《禮記》、《春秋左傳》、《毛詩》、《週禮》、《儀禮》、《周易》、《尚書》、《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孝經》、《論語》等書都書寫了一遍,用墨丸十數斤,寫壞了十一支筆。

    效果也極其明顯,裴旻此刻的小楷寫的有模有樣,不只是工整漂亮,隱約間已有幾分韻味,有了一點點大家的風範。至於儒家經典,他每寫一遍,都會在心中默讀多遍,也沒有拉下半點。

    看著後院飄起了帛布,顏杲卿嘆道:「我見裴兄先前日夜外出,以為他力求狀元之言,只是隨意說說。這月餘間,見他這股認真的勁兒,方知是認真的。這份恆心毅力,我遠是不如。」

    袁履謙也認同的頷首點頭,道:「有如此益友,近日我都不免受到影響,每日多看了半個時辰經史,免得給拉開太遠。」

    顏杲卿點頭贊同,心中突地一動:「不如我也參加此次解試?」見袁履謙有些意外,笑道:「多參加次考試又何妨,我也想與裴兄好好切磋一二,能與知己好友爭個高下,也是一種樂趣!」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38
第一章解試開始

    早在唐代以前,入仕為官憑藉地方豪紳的舉薦以及官員的提拔:這種任官方式特別古板老套,而且有嚴重的徇私漏洞,導致了入仕的門路幾乎讓門閥大戶所壟斷。直到隋朝科舉的出現,方才給了寒門士子一個晉陞的空間,讓更多的有才之人,能夠一展抱負。

    不過隋朝二世而亡,科舉制度也存在諸多漏洞,並不完善。尤其是當時士族林立,科舉制並未取得多少效果。直到唐朝的發展完善,朝堂也為了收取寒門人才大開方便之門,科舉的地位也愈發重要。

    在唐朝科舉幾乎是年年開考,共分解試、省試、吏部複試三個步驟,其中解試是第一步,唯有獲得解試的資格,方能進長安參加接下來的會考。

    解試開考的時間各州皆有不同,幽州則定為十月一日!

    先天元年十月一日,正是解試開考的日子。

    裴旻難得沒有晚睡早起,而是早睡自然醒,以最佳狀態迎接今天的開考。

    袁老管家一大早給他們準備了蓮藕面,預祝他們都能考個好成績。

    裴旻吃著香噴噴的藕面,道:「有袁老這高昇面,定考個第一回來。」

    袁老管家笑道:「裴公子有這信心,想來貢士是十拿九穩了。」

    顏杲卿也是交口稱讚,「想不到袁老做面的手藝,這般了得……只是裴兄弟你這話可沒將我跟袁弟看在眼裡。」

    「怎麼會?」裴旻道:「我們朋友一場,你們的本事我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反正前三就我們三個,是誰就是誰,各憑本事,其他人都靠邊站去。」

    顏杲卿讚道:「此言大善!」

    袁履謙突然想起一事,道:「唉,只可惜,我與昕哥名額不算。不然,今時今日,我們便能幫裴兄好好教訓教訓一下裴羽。」

    裴羽?

    裴旻一時都不記得這人名了,細細一想,卻恍然:就是他離開燕雲書院之前,因不知道他已經跟裴家斷了關係,嫉恨他搶了去稷山書塾學習的機會,出言不遜給他揍過的那個小人,不由奇道:「他怎麼了?沒去成稷山書塾?」

    袁履謙搖頭道:「非但沒有去成,還給革出了裴家。」見裴旻一頭霧水,笑道:「說起來也是因為裴兄的緣故,稷山書塾的資格本是你們兩人角逐,裴兄離開了裴家,他是不二人選。可他偏偏枉做小人,以為裴兄搶了他的資格意圖用手段逼裴兄放棄。結果裴兄公開識破了他的用心,還將他羞辱了一番,受到學院人的鄙夷。裴羽與裴兄不是同一脈,但天下人都知道天無二裴,以輩分而言。他還是你的表兄,裴家家教深嚴,他在外人面前,以卑劣手段對付族中人,裴家內部是堅決抵制的。裴羽也失去了資格,受到了嚴厲的懲處。如 裴家已經放棄裴羽,另選他人。此次貢士,裴羽也在其中,他應該如裴兄一樣,選擇了以考科舉的方式入仕。」

    裴旻聽了心中一稟,裴家能夠流傳千年,出過數十位宰相,近百位三品以上的大員,數不勝數的地方官吏,在家風家訓上果然嚴苛。

    念及袁履謙先前的話,裴旻也是有些遺憾:科舉取士並非是沒有限制的亂取的,各州皆有貢士名額限定:上州每年三人,中州兩人,下州一人。幽州作為古九州之一,自然屬於上州,有三個名額。當然在律法上還有一點額外規定「確有才行者,不限其數」,也就是說只要真的有才華,數量不限。但是若確定是譁眾取寵之輩,舉薦官員是要受到牽連的,因故各州每年都以限定名額為準,幾乎不會節外生枝的多添名額。

    而顏杲卿、袁履謙已經有了去處,即便他們考出好成績得到貢士之名,也不會去長安參加接下來的考試。他們佔據的兩個名額,將會往下推延。

    若非如此幽州三個名額,他們一人一個,其他人都要喝西北風了。

    他們一人一言,似乎貢士已經手到擒來。

    不是驕傲,而是自信。

    裴旻笑道:「無妨,跳樑小丑,袁兄要是不提,我都將他忘記了。」他看了看時間,道:「離考場還有段路程,我們可以動身了。」

    三人準備好筆墨,一齊往幽州府衙方向行去。

    他們趕到府衙門口的時候,門前已經聚集了八十餘位參加科舉的學子,他們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有的臨陣磨槍捧著書本,做最後努力;有的一臉緊張,雙手合十,似乎再求九天神佛保佑;有的自信滿滿,談笑風生,有的更是偷偷摸摸,似乎在搞什麼小動作……

    千奇百態,盡在在府衙門口。

    裴旻與顏杲卿、袁履謙都屬於自信這類人的,他們不只是因為為了這次解試,籌備多日,他們最大的優勢在於自小便打好了功底,從幼兒懵懂時,便開始識文斷字,整個啟蒙時期都辦隨著書本長大。解試考得便是對經史的認識與瞭解,這方面他們比真正的寒門學子累積了太多太多的優勢。這種優勢,不是輕易就能追上的。

    人群中裴旻意外看到了一人……裴羽。

    此時此刻的裴羽與當初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他底聳著頭,默默的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靜靜的呆著,就如一個窮酸書生。

    裴旻不免多看了他幾眼,忽然對他有一點點改觀了:此人未必就是跳樑小丑,經過人情人暖的天差地別,他似乎成長了不少。

    俗話說得好,會叫的狗不咬人,不會叫的狗,才得提防一二。

    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裴羽性子陰冷好嫉,心眼兒賊小,自己害得他前途未卜,哪有不懷恨在心的道理。

    袁履謙性格剛正不阿,不齒裴羽為人,哼了聲:「活該!」

    「對他,你要提防點!」顏杲卿也瞧見了裴羽,他從袁履謙口中知道了經過,也瞧出了一二。

    裴旻淡笑點頭,「我知道!」

    多日相處顏杲卿也清楚裴旻雖然為人方正,但處事圓滑,懂得進退,有混跡官場的城府才智,不再多言。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40
第二章 賀虛之的驚訝

    隨著時間將近,負責此次考試的幽州長史,紅光滿面的出現在高台上,細說考試規則。

    因為是地方上解試,管理的並不嚴苛,只是特別強調一些規章制度以及注意事項。講話完畢,正好到入場吉時。

    裴旻整理了自備的筆、墨、水以及餐具食盒,見一切完備,與顏杲卿、袁履謙隨著人流,經過詳細的搜身,進入了專門為解試而搭建的貢院,將身份報考信件官文等物交予官員確認,領了考試牌號。

    牌號是打亂隨意發放的,免得彼此相熟的人聚在一起,相互作弊。

    裴旻的牌號是在丙號間三排五號位,顏杲卿、袁履謙都在不同的考間,彼此眼神示意,各自鼓勵。

    裴旻找到自己的位子,周邊都是陌生人,個別運氣好的遇上了熟人,也只敢眼神交流,不敢彼此出聲招呼。這進了考場,不管考題發放與否,都算考試開始,惹得考官不快,直接請出去,也只能明年再來了。

    裴旻將筆墨擺放好,給自己倒了杯水,悠閒的喝著:這解試要考三場,一場一天,考試的時候,貢院提供食物,但不準備餐具。官員不會隨時隨地為你端茶送水,解渴用的水是自備的。

    裴旻在後世有著喝茶的習慣,不管渴不渴只要手中無事,茶水不斷。來到這個世界,目前茶是沒得喝了,改成了喝水,有事沒事的喝幾口。此次考試,他別的東西沒帶多少,飲用水帶的卻是十足,足夠這一場考試的份量了。

    沒等多久,負責他們這個考場的監考官員拿著考題走進了屋子,在放發考題之前,還有專門的官員負責核對考牌與身份官文信件,確定一切無誤,方才準備放發考題。

    裴旻見流程有條不紊,暗暗佩服,科舉創建至今,不過百餘年,但一環一環不說制度完美,卻也找不出什麼明顯的漏洞可鑽。

    考官在發放考題之前,咳嗽一聲,道:「今日考試時間為一晝,日落前止。若時間不足,許多與三根蠟燭時間,燭熄筆停。還望諸位多加努力,以圖報效國家。」發表完這老套的感慨,考官方才讓人將考題高掛起來。

    裴旻看著考題,果然是默寫經史,心如明鏡:解試是初考,跟論策,詩詞什麼的完全不挨邊:考的是基本功,是死記硬背的學問。

    考法確實死板,但卻自有道理。

    依照裴旻個人的理解:這種死板的考試方法可以考察一個人的才智與本性。

    別看是死記硬背的東西,但是你若腦子不好使,智商不夠,即便你在用功,亦不可能將五經、三經、二經、學究一經、三禮、三傳等可怕龐大的儒學經典,記在腦海裡。然後就算天生奇才,若不下苦功夫,也別想將明經背誦的滾瓜爛熟。

    想要通過考核,智慧、耐心缺一不可。

    科舉的第一步,考的應該是這兩種才能。至於行文工整,書法優美皆是次要加分。

    考官給的考題竟是默寫《尚書》中的《商書》,《儀禮》中的《公食大夫禮》還有《士喪禮》。

    裴旻並未急著動筆,而是在腦中整理考題上的資料,《尚書》是中國第一部古典文集和最早的歷史文獻,它以記言為主。自堯舜到夏商周,跨越兩千餘年,《商書》記載了自然是商朝的歷史傳記,從商湯滅夏桀起至殷商滅亡,武王封紂王帝辛庶兄微子於宋地完結。字數不多,內容卻是極其深奧,想要全篇默寫下來,並不容易。不過也並非強行要求一字不差,只要大體正確,流暢工整,言辭答意便可。

    裴旻在心中根據記憶默背一遍,個別記憶不通的地方,連接上下文以及對古義的瞭解揣摩,以自己的認識添補,多一字少一字,無傷大雅,關鍵意思必需對的上,還要讀的流暢。

    花費了足足大半個時辰,裴旻筆都未拿,墨也未研,都在腦中默背揣摩。

    負責監考丙號間的考官叫賀虛之,越州永興人,早年與堂兄一起應試科舉高中進士,但因得罪太平公主給遠調幽州,當個不大不小的芝麻官,算是聊度餘生。從入考場的那一刻起,賀虛之目不離裴旻,對他特別在意。

    從最早的劍誅奚族王子到力擒奚族內奸李五義,裴旻在薊城名頭並不小。尤其是薛訥親自舉薦他參加此次解試,更在幽州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薛訥為人方正,眼睛裡不揉沙子,人所共知。當年惡吏來俊臣權勢傾朝,薛訥都不給情面。如今竟會為了一個後生破例,實在令人好奇:這個後生到底是何許人?

    細細瞭解,卻是河東大族裴家子弟,然而卻因孝道,放棄去稷山書塾的機會,脫離裴家,從而參加此次科考。

    重孝、有勇有謀,如此了得的少年郎,讓人不得不關注。

    哪料都開考了大半時辰,那裴旻卻隻字未動,著實讓人為他感到焦急。

    賀虛之想起當年他參加科考的時候,那是下筆如有神,就算這次的題目偏難,卻也不至於一個字也寫不出吧?

    「難道傳言有誤,這裴旻就是有些蠻力,在文學上一竅不通?」賀虛之心中默念,一臉古怪。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裴旻卻動了。

    他取出一顆墨丸,兌水研磨,調和勻稱之後,取出毛筆,一手挽著長袖,低頭便書,速度竟是極快。

    賀虛之滿心好奇,故作漫不經意的游步裴旻桌前,一看之下,心底不由得一聲賀彩:「漂亮!」

    瞬息間,他明白了裴旻的用意。寫書最大的忌諱是斷斷續續,上文不接下文,筆法不夠連貫一氣呵成。

    裴旻這是先將要寫的東西,研究透了,然後一口氣從頭寫到尾:這種書寫方式,能最大限度的讓整篇文章看的更加優美工整。

    細細看著那小字,賀虛之表情更是吃重,對於書法一道,他研究的不深,但他有一個極擅書法的堂兄賀知章,也是同他一期科舉狀元,見多了他的字,卻也識得字的好壞。

    裴旻的小字,竟然有著一股大家風采!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42
第三章逼到了絕處

    在書法界有一句話說的好,大字難寫,小字更難寫。寫大字,要如寫小字,寫小字,要如寫大字。

    這話看著矛盾,其實卻是包含了寫大字與小字的精髓真理。

    因為大字一副帖子往往就是幾個字,甚至一句話,字與字之間,字與書帖之間,不能顯得空曠。因此至關重要的便是緊密無間,而寫小字通常是一篇文章,一封書信,成百上千個字密集在一起,故而關鍵之處是寬綽有餘。也就是說:寫大字要做到小字似的精密;而寫小字要做到大字似的舒朗。

    這也是寫大字與小字的難點所在。

    裴旻的小字卻非常完美的做到了這點,字與字之間寬綽有餘,不管字筆畫再多在難寫,他也能做到一行一字,工整的如同精心細量過一般。而且一筆一劃充斥著小楷的圓潤、娟秀、挺拔,竟隱隱透著書聖王羲之的筆鋒味道。

    王羲之是書法界的標竿,隨便曆數十個書法名家,其中至少七八個是先模仿王羲之的字築基,然後在衍生自己的風格的。這在書法界是一種風氣,賀虛之也不足為怪。但裴旻如此年少,竟得其中韻味,委實難得,便如他那堂兄賀知章一般,甚至猶有過之。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在心底默念幾句,賀虛之轉向別處,看著週邊人改了一半卻停下來思考,筆墨塗塗改改,甚至棄之重寫,更覺裴旻年少穩重,心思奇巧,暗自稱道。

    裴旻這邊,他筆一落,腦中似乎回憶起日前急筆抄書的情形,記憶中的一字一句,如湧泉般飛奔而出,一些原本苦思難解的地方,竟然豁然而通,興奮之下埋首狂寫,不再思慮其它。

    《商書》竟給他一揮而就。

    接下來是《儀禮》中的《公食大夫禮》與《士喪禮》,作為儒家十三經之一。《儀禮》記載周代的冠、婚、喪、祭、鄉、射、朝、聘等各種禮節,可謂包羅萬象。禮節作為儒家的核心部分,先秦的六經中有《禮》,漢代立五經學官,有《禮》。唐立九經,有「三禮」;宋代立十三經,也有「三禮」。

    裴旻效仿後世,預判考試重點內容,其中《儀禮》是他假設中必考的科目,著重抄寫,如今當真考到《儀禮》,正中他下懷。

    這一次裴旻只是沉吟了半個時辰,已然信心十足的研磨動筆了。

    考題全部做完,發現時間竟有剩餘,裴旻也不提前交卷,一邊喝著水,一邊做著檢查,實在檢查不出問題,便在考場中練起了書法,重新多寫一份,對比一下那份出色,毀去稍次的,留下更好的。

    直至黃昏日落,裴旻方才將試卷掩上,上繳考官,回頭望了一眼考場:尚有許多人未完成作答,各自點起了蠟燭。依照人性化的規定,他們有三支蠟燭的時間,蠟燭一滅,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第二天考的是帖經,為了防止考生左右串通,這第二場考試依然需要重新安排坐位,即便監考官也是一樣。

    裴旻這一次抽到的是甲字號考場,意外與袁履謙同在一個考場,只是兩人的位子相去甚遠,連眼神交流都做不到。

    所謂帖經說白了也就是填空題,掩其兩端,中間開唯一行,裁紙為帖,由考生填寫。只是所有題目來至於二十餘本經史書籍,從萬千句古話中,隨即選出一段,只給中間內容,讓你填寫前後,較之單純的默寫,又要難上幾分。

    這內容太雜太多,即便裴旻也做不到全部會答,有幾道題實在想不出出至何處,只能放棄。

    第三天的考的是墨義,也就是筆答經義,給出一段話,讓你理解古人的意思。

    這墨義正是裴旻的強項,作為擁有古代學霸,現代中文系高材生兩段記憶的裴旻,在這方面可謂得天獨厚:一邊可以依照古人的理解,另一邊對應現代人的思維,相互照應,得出來的答案標新立異卻又不跳脫古人的理解範疇,足以讓任何人眼前一亮。

    三天考試,竟轉眼即過。

    **********

    長安太極宮武德殿!

    「豈有此理!」李隆基剛剛得到密報,氣惱的幾乎要將手中的茶杯都甩出去,這手方剛舉起,略一琢磨又忍了下來:他自幼生活在武則天的威嚴之下,親人一個個的讓自己的親奶奶殺了,磨練了不一般的城府,哪怕氣過了頭,也能在短時間內恢復冷靜。即便在這四周無人的時候,他也沒有放縱自己,胡亂發洩。

    「來人,將王琚、張說、崔日用請至後殿……」

    他抓著手中的密報,指甲都要刺進了肉裡。

    不多時,王琚、張說、崔日用三人同時求見。

    李隆基默默的將密報給了他們。

    三人見密報內容,表情各是一變。

    密報的內容是關於前任宰相劉幽求,劉幽求機變權謀出類拔萃,時是當今一時之選,是李隆基最依賴的左膀右臂,早年便是他幫助李隆基謀劃與鐘紹京、麻嗣宗、薛崇簡等人發動唐隆政變,入宮誅殺韋后,並經他手發出一百多道詔書,將李旦推上了皇位。劉幽求也因此擢拜中書舍人,參知政務,成為宰相,後來更進拜侍中。唐睿宗李旦還賜鐵券,讓他享有免死十次的特權,並準許他的子孫世代承襲徐國公的爵位。

    太平公主權勢凌駕皇上,劉幽求設謀誅殺太平公主,但事情暴露,李隆基為保劉幽求,先一步將他告到李旦面前,為他求情,得李旦首肯保住性命,流放嶺南封州。

    李隆基原本想自己掌握實權後,將劉幽求召回長安,重新任用。卻不想太平公主手段狠辣,竟然無視皇命,命廣州都督周利貞將其殺死,只為一吐心中不快。

    幸運的是桂州都督王晙得知這一陰謀,將劉幽求扣在了桂州,才勉強保住了劉幽求的命。

    密報正是王晙送來的,讓他們想辦法應對。

    「你們怎麼看!」李隆基沉聲,看著他們,一雙眼睛如老鷹一般尖銳與凶狠。

    太平公主一步一步,幾乎將他逼到了絕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45
第四章 宮中定計

    面對李隆基銳利的眼神,王琚率先表態,道:「太平公主權勢已達極處,朝中七位宰相有五位出自她的門下,文臣武將之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依附她。而滿朝文武,只要有與陛下交好的,多多少少的都為她所針對,尤其是握有實權者,更不為太平公主所容。她處處緊逼,用心所謀,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形勢已十分緊迫,陛下應該提前做好準備,果斷行動。」

    崔日用眼中閃過一絲熱烈,道:「太平公主依仗太上皇信賴,圖謀叛逆,由來已久。當初,陛下在東宮太子時,名分上還是臣子,那時想剷除太平公主,猶是子道臣道。現陛下已為天下之主,掌天下之舵,只需頒下一道制書,有哪一個敢於抗命不從?若猶豫不決,萬一奸邪之徒的陰謀得逞,那時後悔莫及!」

    李隆基聽得心頭火熱,目光望向另一個張說,三人之中王琚與崔日用跟他最是貼心,為他命所從,兩人才幹不凡,但皆是小才,算不上身懷大智慧的大才。至劉幽求貶黜之後,張說才是他足以依仗的第一謀臣。

    張說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了會兒道:「陛下可知太平公主前後參與的兩次政變?昔年以張柬之為首的五王誅殺張易之、張宗昌二賊迫天后遜位,若無太平公主大開方便之門,五王未必進展的如此順利。唐隆元年,陛下夜襲羽林營策反了羽林軍,攻入玄德門,同李仙鳧於三更會師於凌煙閣,一舉誅殺韋后、宗楚客、安樂公主、武延秀等韋氏、武氏餘孽,肅清朝綱。這其中太平公主的謀劃暗助之功,陛下可還記得?」

    李隆基鐵青著臉,幾乎到了暴怒邊緣:張說所言句句屬實,神龍政變,武則天還政李氏,他當時是個看客,太平公主的功勞正在他眼中。至於唐隆政變,他蕩清韋氏、武氏餘孽,將自己的父親推上皇位,是直接參與者。若得不到太平公主的支持,他當時未必就敢行動。

    只是今時今日,他召見王琚、張說、崔日用三人是商議如何對付太平公主的,而不是聽太平公主昔日的功勞。

    三人之中崔日用的地位最低,甚至都不是京官,而是荊州長史,遠在荊州為官。此次入朝奏事,與李隆基一拍即合,混在了一處,所思所想莫過於立從龍之功,青雲直上,見李隆基惱怒,立起護主之心喝道:「張相這是何意,難不成也得了太平公主的好處,與竇懷貞、岑羲、蕭至忠、崔以及等人同流合污了?」

    張說不理會崔日用,作揖道:「臣並非在論太平公主的功績,而是想說太平公主的權謀,太平公主有今日之勢,絕非僅靠太上皇寵信,而是以其才智、魄力、手段爭取來的。兩次政變,獲利最大之人,不是居功至偉的五王張柬之、崔玄暐、敬暉、桓彥范、袁恕己也不是陛下,而是太平公主。她以政變崛起,方有今日之勢。在她面前以有兩次前車之鑑,試問以她的智慧,會不防著陛下這一招?當初幽求兄也是打算以兵變誅公主,結果呢,他還在謀劃中,便讓太平公主反戈一擊。若不是陛下應對神速,幽求兄早就給公主誅滅了。」

    李隆基默然無言,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卻如張說所說,太平公主的權謀,在他心中像極了一個人:武則天!武則天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卻呼風喚雨,將他們李唐皇室踩於腳下,若非年老昏聵,李家未必就能重奪政權。

    現今太平公主五十不到,以權謀手段而言,即擁有壯年的精力又有上了年歲的城府,正是最厲害最難對付的時候。

    「我擔心太平公主此時此刻便等著陛下動手,陛下一動,她便有動的藉口!」張說肅然說著:「陛下需知左、右羽林大將軍常元楷、李慈都是太平公主的人,太平公主手中握著大部分的禁軍,只有一有異動,羽林軍都將為她所用。到時候陛下、太上皇盡皆陷入危局。」

    李隆基唸著朝堂局勢,發現竟如張說說的一般無二,心中著實苦悶,恨道:「朕乃天子,卻受制於一公主,這心中著實憋悶。」

    王琚也為張說說服,求計道:「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吧?對於目前局勢,張相可有定計?」

    張說沉聲道:「暫等,以驕其心,等到太平公主心頭鬆懈,一擊即中。」

    李隆基沉吟片刻道:「以我那姑母那步步為營的性格,一時半刻,未必會鬆懈下來。」

    張說笑道:「所以陛下也要做些什麼,沒必要針鋒相對的與之抗衡。以目前的形勢,未到魚死網破之局,即便太平公主有心謀逆,卻也不敢公然冒犯君上。依我之見,陛下可以大張旗鼓的凝聚力量,拉攏心腹栽培實力,做出以正兵致勝的模樣,而不是打算劍走偏鋒,以非常手法兵變取勝。陛下是皇帝,拉攏犒賞臣子,比太平公主方便的多。如此做法,正是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必將公主的重心拉至正面相對。只要公主私下鬆懈,我們立刻動手,到時……絕不容半點遲疑。」他越說表情越是肅然,說道最後一句,更是比了一個殺的手勢。

    「啪啪啪!」

    李隆基才情智略也是一時之選,已然明白張說話中所指:鼓起了手掌,笑道:「張相這一招揚長避短,面上正兵對抗,殺機暗藏其後,果然了得。看來朕要好好的對待即將到來的春闈了。」

    張說頷首道:「春闈即來,文考武考一併進行,在千百考生中,必然會有才情橫溢的忠貞之士。他們身家清白,反而比朝中諸多看似忠貞,背地裡卻暗懷鬼胎的人可靠的多。」說道這裡,他詭異一笑:「據我所知,公主已經內定了常元楷的兒子為狀元了,我們豈能如他所願?」

    王琚也道:「如此這主考官的選擇,當需重中之重。」

    李隆基笑道:「我心中以有合適人選,你們覺得太常博士賀知章如何?」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47
第五章英雄故地

    考完瞭解試,裴旻體會到了無事一身輕的感覺。

    袁履謙以從燕雲書院退學,只待解試成績出來,便隨顏杲卿一同去魏州。顏杲卿的調命並沒有正式下達,但他打算先一步去魏州看看民風民俗,瞭解一下地理行情,為來日上任打一個堅實的基礎。

    這離開家鄉,袁履謙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提議去四周遊玩一番,最後看看家鄉的山水風貌。

    此提議得到裴旻、顏杲卿的極力贊同,裴旻來到這個世界還未真正的遊覽過千年前祖國的大好山河,自是十分嚮往。顏杲卿也不曾見識過幽州風情,也是滿心期待。

    三人合計著定下了長達八日的幽州遊,在解試成績出來當天,返回薊城。

    若說幽州歷史上最出名的英雄是哪幾個,答案毫不容懷疑:劉備、張飛!

    遊幽州,自少不了瞻仰先人遺留下來的痕跡。他們第一站正是涿縣,劉備、張飛的故居!

    裴旻站在兩顆纏繞在一起的巨大的桑樹下,高仰著頭道:「當年昭烈皇帝就是指著這大桑樹說『將來一定會乘坐這樣的羽葆蓋車』?怎麼一棵變成了兩棵了?」古人最敬古人,對於先賢向來都是用敬稱,而不會直接叫名字劉備。在讀書人的眼中這是一種不敬,裴旻入鄉隨俗,以昭烈皇帝稱呼劉備。

    袁履謙仰首眺望道:「老一輩人是這麼流傳下來的,至於這兩顆桑樹說是在兩百年前的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一道閃電將這桑樹劈成了兩半。村裡的人還以為桑樹活不成了,哪裡料到它們一分為二,竟頑強的活了下來。不只如此,還越長越壯,最後分開之處又纏纏綿綿的合在了一起,好似擁抱一般。這桑樹也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姻緣樹,據說只要兩情相悅的男女在這樹下許定終生,定能百年好合。」

    顏杲卿接話道:「有點意思,只是我們三個書生來這姻緣樹下,是不是有點彆扭!」

    裴旻笑著退了十步道:「別將我算進去,你們才是一對!」

    三人沒有在這姻緣樹下多呆,而是找了間名為「張飛肉館」的酒店,點了招牌菜紅燜肉,坐下來歇腳。

    裴旻喝著店家送上來的水,道:「看了昭烈皇帝門口的大桑樹,不知還有沒有張桓侯的桃花園。」

    「什麼桃花園?」袁履謙早年來過逐縣幾次,還不知張飛有什麼桃花園的。

    裴旻遺憾道:「那就是沒有了,只是聽過一個故事,太過經典,幾乎以假亂真,也就隨口一問。」

    顏杲卿來了興趣道:「不妨說來聽聽?」

    裴旻正覺得無趣,又喝了點水,潤了潤喉,跟他們說起了《三國演義》裡的桃園三結義的故事。

    作為中文系的高材生,裴旻的口才向來不錯,加上故事耳熟能詳也確實精彩,給他說的繪聲繪色。尤其是他說到黃巾賊渠帥程遠志統兵五萬來犯涿郡,張飛挺槍刺鄧茂,關羽舉刀斬程遠志,數萬大軍給劉關張三兄弟的五百人殺的落花流水的時候,週邊傳來一聲高喝:「好!」

    裴旻這才發覺整個酒店的顧客都圍著他們週邊的幾張桌子聽著,飯都顧不得吃了。

    劉備、關羽、張飛三人,其中兩個是逐縣本地的好漢,另外一個避禍逐縣,在當地人來看等於是半個逐縣人。《三國演義》尊劉貶曹人所共知,裴旻將三英的形象說的如此高大,正對了他們當地人的胃口,聽得是津津有味。

    顏杲卿讚道:「我還擔心裴兄赴京趕考,一人遠在他鄉,人生地不熟的,萬一遇到什麼事情,無人照應。現在看來,實是瞎操心。就憑裴兄這『說話』的本事,走到哪兒,都能賺足生活所需,不愁吃穿。」他所說的「說話」就是後來的說書。

    袁履謙也道:「裴兄真是多才多藝,這故事說得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將劉關張三兄弟的性格特點都給說活了……佩服佩服!」

    裴旻也知《三國演義》的魅力,偌厚的一本書,他看了至少五遍,裡面每一個故事,他都能說個一二,也不謙虛道:「過獎過獎!來,快吃,菜都要涼了。 」

    這還沒等他將肉塊放在嘴裡,邊上就有一個與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郎叫道:「朋友,你這故事說了一半,撓的我心癢癢,要不這樣,你這飯錢,我給你付了,你再來一段,把故事說完去,怎麼樣?」

    「好!雷小哥闊氣!」週邊聽得不過癮的客人也跟著一起起鬨。

    裴旻道:「這位小哥好意心領了,只是這故事太長,真讓我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們三人還有別的地方要去,不方便再說了。」

    那個叫雷小哥的漢子一臉遺憾道:「也罷,既然這樣,我也不強人所難。這故事,真對我的胃口……」說著,對著掌櫃喝了聲道:「這一桌的飯錢,記在我頭上。此外再給我弄幾個好菜送上。」

    裴旻看了雷小哥一眼,心底有些遺憾:若只有他一人,必請對方來與他同坐不可。對於這種性格豪氣大方的人物,他向來很是欣賞,願意結交。不過顏杲卿、袁履謙兩人是單純的書生,這書生意氣,對雷小哥這種大大咧咧性格的人,未必能夠認可理解。作為朋友,裴旻自然要顧念他們的感受。

    裴旻與顏杲卿、袁履謙邊吃邊聊,突然殿外衝進來一個婦人,氣喘吁吁的,還未來得及認人,已經扯著嗓子叫道:「雷震,在不在……雷震,你娘病倒了,還有心在這裡吃酒?快去請大夫,回去看看……」

    雷震?

    裴旻聽到這個名字,突然覺得名字好熟,好像在哪聽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正思索間,那個雷小哥猛的竄了起來,邁著腳丫子就往外跑。

    裴旻不加多想,高叫道:「雷兄弟,門口栗色的馬是我的,你要是會騎馬,騎我的馬去,我在這裡等你……」

    雷震突然頓住腳步,應了一聲:「多謝!」緊接著便是一陣馬蹄聲漸漸遠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49
第六章英雄地,出英雄

    裴旻與顏杲卿、袁履謙在酒店裡吃飽喝足,本打算在酒店裡等雷震歸來。但過了用餐的時間,酒店裡空蕩蕩的,格外冷清,也來了幾分寒意。

    北方寒氣來得早,這才十月份的天氣,便有股莫名的涼意,讓人極不舒服。

    裴旻尚好,作為半個習武之人,魄比起正常的讀書人要勝幾籌。顏杲卿、袁履謙便略顯不如了,尤其是顏杲卿,他常年生活在關中。關中氣候溫暖,四季分明,有點水土不服,寒意上湧,打了好幾個哆嗦。

    裴旻見狀問酒店老闆要來三個馬扎,三人一起在店外曬著太陽,聊著瑣事。

    裴旻腦中依然想著「雷震」的名字,這名字很熟悉,他很確定自己一定在某個地方看過他的名字,但是又想不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顏杲卿覺得異樣,笑道:「裴兄這是擔心那位壯士一去不復還?」

    裴旻搖頭道:「不是,只是覺得對方的姓名好熟悉,卻記不得在何處聽過。 」

    袁履謙笑道:「是因為雷震子的緣故吧,我初聽這名,也覺得耳熟。略微一想,與傳說中的雷震子不就少了一個字?」《封神演義》是明代道士陸西星所著的,但他是將大量民間傳說和神話綜合在一起,在唐時期已有關於雷震子的神話了。

    裴旻實在想不出來也默認了這個說法。

    等了約莫一個半時辰,袁履謙突然怔怔看著前方,張了張嘴道:「他,他殺回來了!」

    裴旻莫名奇妙,回頭眺望。這一瞧之下,也是目瞪口呆,終於知道袁履謙為了用了一個「殺」字,那雷震真的是殺回來了:只見他高踞馬背,雙手舞著兩個碩大的鐵鎚,左敲右打,好不威風。周邊路人見大街上莫名出了這麼一個瘋子,各自嚇得四散躲避。

    小栗毛的速度極快,雷震轉眼便「殺」到了近前。在離裴旻尚有十步間距的時候,雷震勒馬停步,翻身下馬,將手中雙鎚棄之於地,搶步上前,納頭就拜:「嗯公在上,請受我雷震一拜。」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

    裴旻的目光還落在那雙鐵鎚上,鐵鎚落地,他竟覺得腳下微微震了兩震,那雙鐵鎚居然是實心的,一個少說也有五六十斤。這雙手揮動五六十斤的鐵鎚,竟然能夠在馬背上縱橫如飛,左敲右打,如履平地,真猛士莫過於此:如此人物難道在歷史上籍籍無名嘛?

    這番念頭在他心中一晃而過,待他回過神來,雷震以跪伏在面前,打算磕頭了。

    裴旻反應不可謂不快,當即單膝半跪,雙手將他扶住。但是他的力量那裡比得上雷震,只覺得自己雙手遇到瞭如海浪一般不可抵擋的神力,將他手中的勁力化為了虛有:雷震強自磕了個頭,方才起身道:「要不是恩公,借我寶馬,我娘興許已駕鶴西去了。救母恩情,在下縱使粉身碎骨,也難報大恩。」

    原來雷震的母親今日在屋中行走,不慎跌倒。這上了年歲的老人,最忌諱這種意外,一摔倒便無力爬起來了。幸虧古人熱情,鄉里鄉鄰親如一家。鄰居大娘聽到動向,將老人家抱上了床,找上了門。雷震騎馬找到了郎中,帶他雙騎回到了家裡。

    郎中妙手緩住了老人家的情況,也道明了病情。老人家跌倒引發了舊患,要不是救治及時,藥石難醫。

    雷震家住村尾,而縣裡的郎中住在村頭。要不是得了裴旻的寶馬,一來一回,將會多花幾倍時間。老人家十有八九撐不到那個時候。

    聽極緣由,裴旻心裡也是高興,想不到隨手一個善舉,竟然能救了一條性命,想著日後遇到這種力所能及的小忙,能幫就幫,反正又不損失什麼,笑道:「雷兄太客氣了,你請我一頓,我借你馬匹,有來有往。何況仗義相助,乃我輩本份。」他頓了頓,道:「只是……雷兄,我看你的言談舉止,也算有禮有據,先前策馬長街,橫衝直撞,卻是為何?」

    雷震低著頭,帶著幾分羞愧的道:「嗯公見諒,在下自幼習得鎚馬功夫,只是家境並不富裕。買不起良駒,平時以駑馬練習騎術。我體格壯碩一對鐵鎚也在來百斤開外,加起來近乎三百斤重量。駑馬馱著行走都是吃力,無奈之下,做個兩個空心大木鎚來練習騎術。大木鎚輕如鵝毛,舞動起來,好不過勁。恩公這匹馬神駿非常,先前馱著我與郎中兩人,健步如飛,如同無物,心想如此良駒可受得住力量。心藉此機會,以雙鐵鎚真刀真槍試煉。但念及恩公先前說還要趕路,恐耽誤了恩公時間。這便舞著雙鎚趕來,概不誤事。恩公放心,在下拿捏的住分寸,一路來雖驚了不少人,卻也沒給鄉里鄉鄰造成什麼麻煩。」

    裴旻聽了緣由啼笑皆非。

    顏杲卿、袁履謙也齊聲道:「雷壯士,真猛士也!」

    裴旻略微一想,道:「我與幽州大都督熟識,我可以向他引薦。他求才若渴,目前正缺雷兄這樣的好漢,以你的本事,莫說是一匹良駒,十匹都不是問題。」

    雷震聽了有些意動,隨即卻又道:「嗯公好意在下心領了,娘親目前臥病在床,身為人子,哪能為了自己的富貴,棄母親不顧。我自侍奉終老,其他事以後再說。」

    儒學重孝,雷震此話登時得到了顏杲卿、袁履謙的認可。

    尤其是少孤的袁履謙,感慨道:「理當如此。」

    裴旻卻讓他一個一個恩公,叫的彆扭,道:「我叫裴旻,這兩位是我的知己顏杲卿、袁履謙,雷兄也別恩公恩公的叫,我聽了很不習慣,直接叫我名字便可。」

    雷震堅持不受,深深拜道:「娘親還在家中等著我去照顧,就此與恩公拜別。恩公今日恩德,雷震銘記在心,告辭! 」他說著,轉身從地下拎起兩大鐵鎚,扛在肩上龍驤虎步的遠去了。

    裴旻看著他的背影,依舊琢磨他到底是何人,雷不算小姓,但歷史上出名的雷姓名人卻是不多,在個時代好像只有一個……雷萬春!

    裴旻突然恍然,猛的一拍腦袋:這英雄之地,果出英雄。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51
第七章討要良駒贈豪傑

    裴旻在穿越前是廣東人,雙十一的時候曾到過台山市去旅遊:台山市有一個景點叫萬春雷公廟,裡面祭奠的正神正是雷霆驅魔大將軍雷萬春,邊上的石碑有他的憑生事蹟:上面記載著唐代名將本名雷震,後改名萬春。

    雷震、雷萬春壓根就是同一個人,只是雷萬春太過有名,雷震理所當然不為人知。

    裴旻當時過了眼,在腦海裡有映像,是以一直覺得雷震名字很熟,但是除了想到雷震子,就是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人。但想到了雷萬春,雷震的記憶一下子冒出來了,一切恍然。

    雷萬春可是唐朝屈指一數的的悍將,安史之亂爆發,安祿山命愛將尹子琦率兵十數萬攻打雍丘、睢陽,南下江淮和江漢地區,以切斷唐王朝的錢糧來源,掠奪其財富作為持久戰爭的資本。也因如此,雍丘、睢陽一線爆發了可歌可泣的睢陽攻防戰,張巡以不過七千餘守兵面對十八萬大軍,在睢陽苦守了足足十月,殺傷敵眾近乎十二萬。其中雷萬春便是張巡麾下的頭號悍將,衝鋒陷陣所向披靡,一對鐵鎚勇冠三軍。根據記載睢陽保衛戰的最後關頭,戰況激烈,雷萬春在城頭指揮,為流矢所中,面部中了六箭,仍站立在城頭巋然不動,面不改色。使得敵人都以為他是塊立著的木頭,直到城破,方知是活生生的人。

    因為事蹟過於可歌可泣,張巡、雷萬春受到萬千百姓祭祀,漸漸給封為了神。傳說中嶽飛的兒子岳雲就是在張巡廟裡和雷萬春學的鎚法……

    如此人物,稱之為英雄,毫不為過。

    裴旻看著已經消失的雷震又看了看身旁的顏杲卿,發現自己竟然遇到了兩位死於安史之亂的英雄,心中頗為感慨。其實應是三位,袁履謙也是一個,是他幫著顏杲卿斬殺李欽穩定了常山的局面,最後與顏杲卿一同就義。只是袁履謙不及顏杲卿有名,古代忠義了得之士何其之多,裴旻即便有後世記憶也僅限於那些給他印象特別深刻出名的,袁履謙恰好在他記憶之外。

    想著未來的安史之亂,強盛一時的大唐便是因為安史之亂走了下坡路,直至滅亡。

    裴旻突然生出一個念頭,若日後有機會遇到安祿山給他一劍,讓他早早的去見佛祖,那會是什麼情況?

    裴旻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

    三人出了逐縣,再次開始了他們暢遊幽州的旅程。

    他們的第二站是西山。

    西山是太行山的一條支阜,古稱「太行山之首」宛如騰蛟起蟒。在後世西山因為從西方遙遙拱衛著北京城。因此,稱之為「神京右臂」,但現在薊城遠沒有北京那麼出名,西山自然也受到了影響。不過西山林海蒼茫、煙光嵐影、四時俱勝,固然未有廬山、黃山那麼出名,卻各有千秋,是幽州著名的景點之一。

    裴旻、顏杲卿、袁履謙都玩得極為開心,顏杲卿、袁履謙在這興頭上還各自吟詩一首,以表心中愉悅。

    詩詞一道是裴旻短板,也沒有跟著獻醜。

    遊了西山,少不了北登長城。

    唐朝的長城較之後世更加壯觀,後世的長城純粹是旅遊景點,而此時的長城儘管早已擱置,依然有專門的官員負責修葺維護,以便關鍵的時候,能夠起禦敵之效。這單純的景點,自是比不上真正的防禦設施具有震撼力。

    八天一晃而過!

    裴旻、顏杲卿、袁履謙各自盡興而歸,返回薊城等待解試的成績。

    唐朝公佈科考成績大多以放榜的形勢出現,在府衙最顯眼的地方,掛上成績榜單,至於貢士的名額,將會在次日公佈。

    這日一早,正是科考成績公佈的日子,顏杲卿、袁履謙一臉疲乏的吃著早餐。

    顏杲卿看了看時辰,道:「在過一個時辰成績就出來了,不知裴兄、袁弟,誰願走一趟?為兄拜謝!」

    袁履謙道:「昕哥狡詐,弟可不吃這套。藏鬮最是公正,誰輸了,誰去。」

    這遊玩的八天,固然盡興,體力卻是不小的消耗,他們兩人現在都不願意動,搗鼓著要來抓鬮定勝負。

    裴旻也有些疲乏,但比他們現於面上卻要好的多,擺手道:「莫要爭了,我正好去大都督府有事,回來的時候稍稍繞下路,你們就在府中休息。」

    顏杲卿、袁履謙大喜過望,一起起身拜謝。

    裴旻直接給了他們兩人一個白眼。

    內姦之事早已告一段落,薛訥收回了便於裴旻行事的令牌,但他與薛訥的關係人盡皆知,拜見薛訥早已不要什麼拜帖,只需通傳一身,自有管家前來接待。不論薛訥在不在府內,他都能入府混吃混喝。為了見到薛訥,裴旻特地趕了個早。

    「這解試一完,便沒了蹤影,可是回家看母親去了?」薛訥正在用餐,也不避嫌,直接讓裴旻在一旁坐著,幾個月沒見,薛訥依舊一如以往,老當益壯。

    裴旻搖頭道:「是跟朋友一起出遊去了,等成績出來,在回家看望母親。」

    薛訥嘴裡吃著油餅,含糊不清的說著:「有什麼事,直說。」

    裴旻燦燦笑道:「大都督英明,此次出遊。在逐縣,我可遇到一個好人物,真正的英雄豪傑!」他將與雷震結識的事情與他一說。

    薛訥瞪直了眼睛,忙將食物吞入腹中道:「果真雙手舞著重達百斤的鐵鎚,策馬如飛?」

    「當真!」裴旻道:「大都督還不信我的眼力?就憑他表現出來的氣勢,他的武勇絕不遜色我朝開國時期的那幾位猛將。只可惜他母親在病榻上,沒有答應我的舉薦。我覺得不管他會不會來大都督這裡投軍,終究是我大唐的豪傑。今日找大都督也是想跟大都督討要匹戰馬贈送給他,如他這般人物,沒有匹好馬,怎麼行。若不是我的小栗毛,不適合他,我都有將小栗毛送他的想法。」

    小栗毛的長處是遠距離奔襲,類似雷震這樣衝鋒陷陣的猛將高大爆發力強悍且善於短距離衝刺的河曲軍馬才是他們真正的良配。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53
第八章無心出奇謀

    薛訥幾乎沒有做任何的考慮,頷首道:「你說的不錯,好馬配英雄。只要人是英雄,何惜一匹好馬?你且將他名字住址說我知道,我給他準備上中下三匹良駒與他,憑他本事獲取。」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那大都督要肉疼了,上等良駒,肯定為他所得。」

    薛訥反笑道:「但願如此,不過……你小子只是動動嘴皮子便收買了人心,但真是做大事的料。我還有點不敢收你了,萬一哪天你爬到我的頭上,那可不妙!」

    裴旻忙道:「大都督過謙了,馬是您送的,與我何干?」

    薛訥笑罵道:「少得了便宜還賣乖,這馬那雷震真有本事拿去。就算他是跟李翼德那樣憨直,也知道到底該謝誰。」

    裴旻陪著笑了笑,見薛訥提起李翼德,這細算下來也有兩個月未見,不知那個神力過人的憨厚漢子,從軍之後,有什麼變化,順道問起了他的情況。

    薛訥不住點頭道:「是個人才,比我當初想的還要好使,給他安排的訓練,他從來不拒絕,更不會陽奉陰違。讓他幹什麼就乾什麼,哪怕前面是陷阱,他也會跳下去。衝鋒陷陣,要的就是這種憨勁。不過兩個月,他的成長足以用刮目相看來形容。」

    裴旻也為李翼德得遇薛訥這樣器重他的上司高興,又與薛訥閒聊了番。

    薛訥突然說到了正事,「如你當初所說一般,安東都護府孤立在外,人心浮躁,有些不安。陛下曾暗中與我商討此事,有意再度出兵攻伐奚族、契丹,你覺得如何?」

    裴旻聽到此言,心中突然一驚道:「我覺得不妥,此時出兵,太過危險,甚至有可能重蹈覆轍。」他突然記起歷史上薛訥在孫佺之後,也曾出兵徵討奚族、契丹,意圖奪回營州、柳城,但然戰況失利,薛訥大敗,甚至給契丹嘲笑,稱他為「薛婆」,說他打仗如婆娘一樣軟弱。

    薛訥慎重道:「這是為何?」最近他一直為此事煩憂,李隆基初登大寶,在朝中受太平公主牽制,無法放開手腳,幹一番大事。將希望寄予外戰,營州、柳城失陷已久,早在武則天時期,以為奚族契丹所佔據。他若能收復失地,奪回遼東,將提升他身為皇帝的威勢,求戰之心切切。

    薛訥已知新羅謀我大唐之心不死,安東都護府為奚族、契丹截斷,陷入孤助無援的境地。他相信新羅此時此刻也在猶豫,是安分守己的當大唐的小弟還是攻取安東都護府,佔據高句麗故地成為海東真正的霸主。值得幸運的是新羅唯一有魄力有遠見的金庾信已經病故,新羅缺乏一個有足夠魄力的領頭人,遲遲沒有動靜。

    但是薛訥知道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將希望寄託在敵人身上,安東都護府目前是一塊肥肉,新羅目前不取,並不意味著他們以後不取,利益動人,古往今來皆是如此。若新羅決定與大唐為敵,攻取安東都護府,雄踞海東,將會成為比昔年高句麗更為強大的敵人。

    薛訥正是深知事態嚴重,早有意出兵攻伐奚族、契丹,奪回遼東,打通與安東都護府的陸路連接,以震懾新羅。他的想法與李隆基正是一拍即合,目前情況只要他一上書出征,李隆基便會給予他十足的支持,要兵給兵要錢給錢。只是薛訥心中存著一點點的不安,難以抉擇。

    裴旻本想整理了一下思路,整理一下措詞,發現自己對於兵事知道的確實不夠深入,目前他所接觸的僅是一些表面的東西,看過幾本兵書而已。薛訥固然比不上他父親薛仁貴那般所向披靡,卻也是一代名帥,在他面前秀兵事,跟班門弄斧沒什麼區別,索性也不想什麼大道理,直入正題道:「我大唐兵源來至府兵,現今府兵制的敗壞,我大唐兵卒的戰鬥水平早已不如當年。今時今日的府兵就是一群羔羊,在勇猛睿智的大將也無法帶領一群羔羊打勝仗。何況陛下從外地調兵調將,這些兵將與大都督並不相熟,說句不好聽的話,大都督莫要介意,我個人覺得大都督還不能服眾。」在他的記憶裡,薛訥大敗的關鍵便在於諸將統率不協調。薛訥從外地調派來的將領不服管制,兵卒本來水平就不高,還相互箝制,直接導致灤河慘敗。

    薛訥默然無言,他的不安讓裴旻一言道明:他久鎮幽州,早有收復遼東之意,在幽州聚兵練將,直待時機成熟收復遼東。結果他給當時的皇帝現今的太上皇一紙詔書調離幽州,接任他的都督孫佺,眨眼功夫就給將他的老底敗光,現在他重新回來,手中兵將有限。若決定征伐遼東,他固然是主帥無疑,可手下兵將有大半都是從別處調來了。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實為兵家大忌。

    兵卒素質不高,又犯兵家大忌。

    「這麼說來,這戰確實不當打。」薛訥心裡拿定了主意,之前他一直左右為難,也多次召見了心腹商討,戰與不戰五五之數,事關重大他一時半刻也拿不定主意,今日與裴旻會面,想到當初他對海東局勢很有見地,方有此一問。

    「不應打!」裴旻可不想見在自己的國家再一次的損兵折將,沉聲道:「通往遼東的二百里險路,對我們太不利。我們大軍過了這條路,體力差不多消耗完了。面對養精蓄銳的奚族、契丹軍,我軍兵卒素質還差,能打贏就怪了。這府兵制未改,我軍兵卒實力未得到鞏固之前,我是不建議開遼東戰局。至於安東都護府,只能加深水路的聯繫,以穩定他們的心,甚至派兵往水路支援他們,擴充他們的實力。」

    裴旻這說者無心,薛訥聽者卻是有意。

    突然薛訥拍案而起道:「對呀,我們為什麼非要從陸路進攻?以陸路為佯攻,水路調兵往安東都護府奇襲柳城,效仿當年藥師公定突厥事故!此法可行,此法可行,哈哈,你小子真是我的福星,回頭我給你表功。」他竟然直接甩下裴旻,大笑這離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20:55
第九章高中喜不敵離別愁

    裴旻原地呆了半響,不解薛訥為什麼會突然如此,想著他最後的話,腦中浮現出當時薛訥給他看的地圖:安東都護府隔絕在外,左有奚族契丹右有新羅。而遼東與安東都護府的交界處便是昔年高句麗所佈置的防線,那一帶山多路險,不利於奚族契丹騎兵行動。所以就算奚族契丹早已跟大唐撕破了顏面,也一直未找安東都護府的麻煩。

    這從水路奇襲營州,看似麻煩,正好可以避開奚族契丹騎兵的優勢。只要奇襲得手,奚族、契丹不善攻城,卻有可能收復失地。

    這一招不能大破敵軍,目的卻能達到。

    平心而論,以大唐現在府兵的戰鬥力,想要在戰場上正面與善於騎射的奚族、契丹打野戰,並不現實,討得便宜已經足夠了。

    裴旻心知薛訥的能耐,他既然已經決定,因有一定把握,細節部分自有他們的謀臣團安排,自己這半個門外漢,沒必要瞎參合進去了。

    離開了大都督府,裴旻騎著自己的小栗毛趕往府邸。

    說來也怪,原本他是信心十足的,但想著成績即將出來,意外有些忐忑了。對於第一場第三場的默寫與墨義,他很有信心,但是第二場的帖經卻有點拿捏不準,帖經包含太廣,內容隨機,完全看臉。他回答的不算差,但也說不上好。若真有什麼意外,考砸了帖經肯定是關鍵。

    慢悠悠的來到了府衙門口,還未到公佈結果的時間,府衙門前已經聚集了三十餘位等候成績的學子。他們翹首以盼,但又沉默不言,複雜之情,無言以表,相互之間認識的不少,竟無一人說話,安靜的有些可怕。

    裴旻也受到了點點氣氛影響,原本有點忐忑的心,變得略顯緊張。索性不去想這些,將身子靠在小栗毛的身上,閉目暗思著劍招,想著自己的大雜燴劍法可還有值得改進的地方。

    這一念及劍,裴旻突然發現自己忐忑緊張的不利情緒瞬間就消散無蹤了,甚至有一種感覺,一劍在手,萬事無憂。

    這一發現,裴旻不由啞然失笑,因為劍道上的天賦,自己竟然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委實有趣。

    便在這時,貢院屋門大開,幽州長史手中持著榜文走了出來,他身旁還有十餘名持拿刀槍的兵卒護衛,最先的護衛高呼著:「讓開讓開,長史大人放榜了。」

    原本在告示牌邊上的考生紛紛退讓開來,而在四周等著的考生一擁而上,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是否上榜。

    裴旻沒有擁擠上去,這心裡平和以後,自信心隨之而來:他在等人念出他的名字!

    熙熙囔囔的喧鬧聲中,裴旻如願以償的聽到了他的名字!

    「解頭是裴旻!」驚呼聲中帶著遺憾可惜,還有絲絲的羨慕與不滿。

    聽到這幾個字,裴旻的嘴角翹了起來。得瞭解頭,貢生的身份已入甕中。

    很快他有聽到了不好的議論聲。

    「早就知道是他了!」

    「跟大都督關係那麼好,怎麼可能不是他?」

    「聽說他的解試資格就是大都督親自舉薦的,大都督鎮守幽州十幾年,除了這裴旻,何曾聽過他舉薦過別人?」

    各種質疑聲跟著傳進了裴旻的耳中,榜上有名的尚好,榜上無名的更是臆想連連,說的頭頭是道。就如鴕鳥一般,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開始詆毀他人訴說不公。

    對於這方論言,裴旻只是笑了笑,沒去與他們計較:不遭人妒是庸才,跟他們計較,反而隨了他們的意思。

    他原本想等著人群散了,再去看榜: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讓一讓,讓一讓……」

    裴旻拉著小栗毛,高呼著往前走著。

    排在後頭的考生都默默的往前擠,如此高調卻無一人。

    一個個都好奇的往後邊看來,議論紛紛!

    「他是誰?那麼囂張?」

    認識的自然回答:「不就是裴旻!」

    面對裴旻的霸道上前,眾人不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來到近處,猩紅的榜單上有十個名字,這十個名字都是有資格入選貢生上京趕考的。但真正能夠選中的只有三人,裴旻見位列榜單第一的正是他。順著名字看下去,第二是袁履謙,第三是顏杲卿,正如預想的一般,他們三人包含了三甲。第四個名字讓裴旻有些意外,竟是裴羽。袁履謙、顏杲卿主動放棄名額,想來三個貢生趕考有他一個資格。

    他不再往下看去,轉身離開了人群,帶著幾分囂張的笑意,策馬遠去了。

    只留下一陣議論與不平。

    既然看他不順眼,那就讓看他不順眼的人繼續不爽下去,關鍵還奈何他不得!

    回到裴府!

    袁履謙、顏杲卿閒的無聊,在前院曬著太陽看著書,見裴旻回來,忙上前訊問結果。

    裴旻笑道:「那還用說,三甲我們兄弟包了!」先前他的笑帶著幾分囂張,刻意為之。此刻的笑才是因為自己考出了好成績而開心的笑,是與真正的朋友一起分享快樂的笑。

    袁履謙、顏杲卿也喜道:「本應如此!」袁履謙更進一步道:「讓我猜猜,裴兄笑得這般開心,想來如你所願。解頭無疑。次之嘛!論才學,昕哥勝我一籌,但這次解試我如有神助,尤其是帖經考得多是我研讀過的內容。第二應許是我?」見裴旻點頭笑道:「昕哥此次要輸我一籌了!」

    顏杲卿毫不意外,頷首道:「此次確實是我輸了,願賭服輸。裴兄良駒借我一用,我去集市買點酒肉,今夜我們好好的吃上一頓,慶賀裴兄高中,也預祝裴兄此番入京,高中狀元。假以時日,或許還能同殿為臣。」

    裴旻收起了笑容,道:「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這成績已出,意味著到了分別的時候了。

    天南地北,想要再見,也不知多少年以後的事情。

    當夜三人大醉一場,彼此絕口不提分別之事,卻抵不過時間流逝!

    第二天一早,裴旻送走了在這個世界上最早結識的兩位知己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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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