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3788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2 17:24
第七十七章 我是個什麼


    「好端端的,大家都等著開飯吃好說不定是最後一頓的團圓餐,你這又是發得哪門子的瘋痴。」

    老道看著自己前方跪伏在海面上的半張臉,有些沒好氣地指責道。

    先前,

    若不是他及時出手,以先前的聲勢和波瀾,要是直接宣洩在南大街那種人口稠密的市區中心,那所帶來的傷亡將是極為可怕的。

    當然了,也不是說老道忽然心懷蒼生了,而是既然自己已經和那位書店老闆達成了協議,自己這邊也完成了承諾,自己的這幅畫也才剛掛上那堵牆還沒多久,要是一遭被毀,那自己先前所做,豈不是全成了白費功夫?

    「呵呵…………哈哈哈…………」

    半張臉繼續在那裡發出著這種笑聲,只是這笑聲,已然越來越冷。

    老道微微蹙眉,他感受到了,先前的引爆,並不是宣洩的結束,可能,只是暴走失控的真正開始。

    即使是老道,也很難以想像,一個雖說被關押封印了很久但壽命也能夠以「千年」來作單位計算的存在,

    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兒,

    才會使得其癲狂若斯?

    一縷縷暗紅色開始自半張臉身上溢散出來,以肉眼可見地速度將四周的海面所覆蓋。

    這種「紅」,紅得讓人觸目驚心。

    絕望、憤怒、死寂……種種負面情緒開始傾瀉下去,此時此刻,已然形成了一種屬於自己的磁場,宛若結界。

    「還不克制!」

    老道口吐真言,字字鏗鏘!

    之前的那位「老道」,確實是書屋的員工不假,但眼下的他,可絕沒有為書屋鞍前馬後擦屁股的自覺。

    也不想將自己的時間,虛耗在這裡,陪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受了打擊的人在這裡發洩脾氣。

    然而,

    半張臉到底是半張臉,

    其實,

    自打復活以來,

    雖說吞了那位女獬豸分身,

    但你要說已經復原了多少,還真談不上。

    只是,

    底子,層次,身份,境界,

    到底是擺在這裡。

    老道的真言沒能震懾住其心神,反而等來了對方極為清冷的回應:

    「克制?我為何需要克制,我算是個什麼東西,居然能用上『克制』二字?」

    老道眉毛一挑,待欲言語時,卻又被半張臉搶白:

    「活了千年,活出了一個笑話,自以為活得瀟瀟灑灑,卻終究是別人眼裡的笑話。」

    「誰會去笑話你?」老道問道。

    「我自己。」

    半張臉雙手猛地一拍身下海面。

    「轟!」

    剎那間,

    下方,

    出現了一張赤紅色的巨臉,巨臉的表情氛圍猙獰,而老道本人,則正站在巨臉的鼻尖位置。

    恐怖的海嘯,在此時被掀起。

    巨臉張開嘴,

    發出了咆哮之音,

    欲要將老道直接吞噬!

    真正的強者對決,一舉一動,都堪稱毀天滅地!

    老道雖驚卻未慌,

    單腳下踏,

    蒼穹中,似乎也有一道沉悶的響聲傳來。

    這一腳下去,

    其身下的赤紅色巨臉也是為之一顫,衝勢阻滯。

    然而,在下一刻,四周海面下方忽然竄出了兩隻粗壯無比的巨臂,直接抓向了老道。

    老道雙手撐開,兩道紫色的光圈出現在其身體兩側。

    「嗡!」

    巨臂來勢洶洶,卻終究還是被這光圈所阻擋。

    而老道的眼裡,已經流露出了不耐煩之色。

    「切勿放肆!」

    若是贏勾本尊親至,老道倒是不介意給贏勾一個面子,畢竟他當初一口一個哥又不是沒叫過,就算是自家家祖和贏勾都是平輩論交說不得還得坐一個下手,自己這兒稍微熱情敷衍一下,那是真的沒什麼心理壓力。

    但眼前這廝又是個什麼鬼?

    說好聽點,算是一時梟雄,說不好聽點,不就是贏勾的一件遺蛻麼!

    不過,老道話剛說完,下方坐在海面上的半張臉身軀直接炸裂開來,直接沒入了海面之中。

    隨即,就是頃刻間的大海沸騰,先前被老道一腳踩斷勢頭的那張巨臉,再度發出了一聲咆哮,開始迅猛的向上。

    隨之而出的,則是下方的脖頸以及更下方的胸膛,兩隻巨臂的力量,更是增加了數倍!

    老道身側的紫色光圈在此時竟然已經開始了扭曲,顯然是難以為繼了。

    「呵呵。」

    先前在地獄,常侍的認慫,十殿閻羅們的背刺,老菜幫子們的死道友不死貧道,讓老道沒能親自出手過把癮,導致那一口在三亞面對地藏時的憋屈之氣還沒地方可以撒出來;

    再加上眼下這廝三番兩次地撩撥自己,

    老道終於不打算忍了。

    「天地浩浩,吾神自立,蒼穹為柄,雷霆為勢!」

    自蒼穹之中,頃刻間出現了一道赤色的雷霆,於烏雲之中瘋狂地遊走,同時在吞噬著其他的雷霆。

    下方的紅色巨人則是更為狂暴的開始擊打撕咬老道的防禦,

    在防禦破損前的剎那,

    老道週遭空間一陣扭曲,

    其身形更是在轉瞬間挪移出去數百米。

    食指和中指一夾,

    先舉過頭頂,

    再向下指去!

    「轟!」

    粗壯如柱的赤色雷霆直接被接引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直接轟在了居然身上。

    頃刻間,

    巨人的左半邊臉直接被轟成了渣滓,連帶著左側胸口位置也被一併削除,磅礴的巨人身軀,被老道所接引下來的赤色雷霆直接融掉了一大半。

    末代之威,恐怖如斯!

    「吼!」

    然而,

    只剩下半截身軀的巨人卻再度發出了一聲嘶吼,其剩餘的身軀開始隨之融化,鮮血、骨肉,直接飛昇上天,竟然直接在這片天空上將老道給包裹了下來。

    遠遠地望過去,像是又一輪旭日昇起!

    老道目光凝重,他從不擔心自己會打不過這廝;

    事實上,

    真論起戰力,

    整個陰陽兩界,能打得過他的,真的寥寥無幾。

    能打的,沒他能苟;

    能苟的,沒他能打;

    若非忽然對那一幅畫痴迷,意氣不復,只要他想,頃刻間就能重新締造出一個超過自家祖上的基業!

    只是,

    眼下的這顆肉球,卻已然觸動了他的敏感神經。

    殭屍,最為強橫的自然是其可怕的體魄,而半張臉脫胎自贏勾,本身基礎自然是屬於殭屍之中最為拔尖之列,且自己更是在某方面青出於藍,其意不滅,其軀不朽!

    哪怕是當初一個人拿著刀去當了個泰日天,被圍剿之下,那幫老菜幫子和仙族遺民依舊沒辦法將其殺死,只能削其骨肉,只留半張臉存其念將其封印下去。

    如今,半張臉自家人知道自家情況,如果說贏勾是杯子漏底的狀況,那麼他便是那個無根浮萍。

    而真正的強者對決,往往比拚的是底蘊和積累,在這方面,他完全不佔優勢。

    唯有此時,以自己不滅之念,以自己的不朽之軀,化為牢籠,將這末代府君直接封死!

    將自己化作牢籠,去封鎖別人,這何嘗,又不是在封死自己?

    能做出這種舉動,這也足以可見半張臉此時的瘋狂!

    他是真的無所謂了,沒什麼不能捨棄,也沒什麼不能放下的了,他先前本就無意在乎週遭凡人性命,眼下,發洩時又遇到了老道的阻攔,所以,這股子瘋念,自然就落在了老道的身上。

    而這其中,老道是最為尷尬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莫名其妙地,

    自己只是站在書屋樓下看了一整天的畫,

    結果卻落得個眼下這般結局?

    這囚籠,他倒是可以打破,但至少得需一甲子之功!

    但他又怎麼願意花六十年的時間在這裡「愚公移山」?

    要知道,他之所以還留在書屋,只是想最後給那位書屋老闆送行罷了,連是否看其對決軒轅劍都沒拿捏住主意呢!

    然而,對方這種近乎無賴的方法,卻又真的讓府君大人有些無可奈何。

    縱使府君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十拿九穩地擊敗眼前這廝,但這種局面之下,卻也依舊沒有可以迅速破局之法。

    「你到底……怎麼了?」

    老道不得不再度放緩了語氣。

    「我……到底是什麼?」

    半張臉的聲音自這囚籠四周散發出來。

    「本府認識一個不錯的醫生,是那位書屋老闆的發小…………」

    「我到底算是什麼……」

    半張臉,只是單單在重複著這句話。

    「你到底因何發瘋!」

    「我到底算是什麼…………」

    老道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你有怨麼?」

    「無怨…………」

    「你有恨麼?」

    「無恨…………」

    「既然無怨無恨,此番瘋痴又是為何?

    過去終究是過去,當下終究是當下。」

    「我到底算是個什麼…………」

    「…………」老道。

    此時,老道是真的有些心累了。

    「我到底算是個什麼…………」

    老道當即抬起頭,直接到:

    「你就是個屁!」

    不停重複地自語聲忽然中斷,

    緊接著,

    這恐怖的囚籠也逐漸地散去。

    老道有些愕然,這瘋癲,來得快,去得也快?

    即使是身為府君,對此番變化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再低下頭,

    老道看見下方的海面上,

    半張臉躺在哪裡,

    眼睛望著天幕上的自己,

    眼眶之中,滿是自嘲,周身散發出來的,則是那種極盡蕭索落寞。

    「是啊,我就是個……屁。」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4 23:46
深夜書屋 第七十八章 你已經死了


    「老闆,晚餐準備好了。」

    鶯鶯推開臥室的門,走了進來。

    老道忽然離開了,書屋大部分人其實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別說是他們了,就是周老闆這個當事人,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半張臉畢竟不是林妹妹,周老闆也不是寶哥哥,

    受刺激了,人被老道帶走了,

    嗯,

    帶走了就帶走了吧。

    周老闆也沒什麼興致說要追上去安慰安慰人家,

    畢竟,

    眼下,

    他才是最需要被安慰的那個寶寶。

    「好,我下去。」

    到底是書屋上下給自己準備的哀悼宴,不吃也確實不合適,外加自己也確實有些餓了。

    下了樓,

    大家都已經圍坐在圓桌邊了,不過首位還是空著的。

    也沒有那種很肅穆的哀悼送別氛圍,大家在安律師的帶領下,很熱情地說著話,刻意地營造出一種看似很正常的氛圍。

    就連有社交恐懼症的慶,也在努力地說著一些根本就不好笑的笑話,臉憋得紅通通的;

    小luoli則是很興奮地拿著小男孩從三亞帶回來送給自己的新首飾在炫耀著,裝作自己很俗氣市儈的樣子;

    唉,真是難為這幫阿姨了。

    在這個當口,你過分哀悼也不好,畢竟老闆還坐在這兒,還活著;

    但你要去主動地加油打氣,也不合適。

    這種感覺,對於書屋眾人來說,彷彿都是爹媽,看著即將奔赴高考考場的自家孩子一樣。

    叮囑太多,怕孩子緊張;

    寬慰太多,怕出反效果。

    「吃飯。」

    周澤拿起筷子,說了一聲,然後夾起一塊海參放入嘴裡。

    這一道蔥爆海參展現出了許清朗的廚藝巔峰,

    無論是從味道還是口感上,都堪稱完美。

    「吃吃吃,大家吃。」

    「對對對,都舉筷子啊。」

    周澤就著菜,吃了半碗飯,又喝了一碗湯。

    等吃完後,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沙發那邊躺了下來。

    鶯鶯送上來一杯茶。

    其實,剛吃過飯,無論是躺下來還是喝茶,都不符合養生之道,對腸胃都是一種壓力。

    道理大家都懂,但大部分人還是選擇讓自己在有限的生命裡過得更舒服一些。

    更別提,

    周老闆還習慣性地抽出了一根飯後煙。

    圓桌那邊,大家還在繼續吃著飯,畢竟,坐在飯桌邊,還能「砸吧砸吧」著嘴,至少有點事兒做,而且這飯菜,做得也確實好吃。

    要是下了飯桌,和老闆面對面地坐在那兒,反而拘束,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半杯茶下去,一根菸抽完,周澤下意識地想喊鶯鶯過來給自己再倒一杯咖啡。

    頗有一種趁著現在我還在,多奢侈享受一口是一口的感覺。

    只是,

    剛欲坐起身,

    目光卻落在了書屋外面的南大街的路燈上,

    黃色的路燈裡,

    映照出了,

    一把劍的影子。

    這讓周老闆頓時興致全無。

    或許,可能還真有人不是被軒轅劍殺死的,而是被軒轅劍以這種方式逼得自殺的也說不定。

    面對這種近乎無法抵擋的劫難,

    站得再高的人,和凡人也沒什麼區別,

    都是一劍的事兒罷了。

    所以,有時候一些心理優勢一些經驗什麼的,其實都沒什麼用。

    周澤乾脆起身,推開書店門,走了出去。

    屋子裡太悶,他想去逛逛。

    安律師準備起身跟著去,但見鶯鶯已經搶先一步拿著雨傘跟著出去後,安律師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

    老闆離開書店後,

    飯桌上原本熱鬧的眾人,一下子就又都恢復了安靜。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宛若是一場夢,因為太不真實,且隨時都可能醒來。

    他們跟在安律師後面,回地獄後,就是平等王府裡的真正權貴,在地獄也是說話有份量的角色,但他們自己心裡也清楚,真正支撐著他們的,還是那一山一海。

    然而,老道先前站在那兒一直盯著畫看的舉動,讓人真的是有些莫名其妙;

    而老闆也即將迎來軒轅劍的大劫,生死難料。

    他們現在蹦跶得又多歡,等這一山一海一旦出了問題,他們以後哭得就會同樣的有多慘。

    安律師深吸一口氣,

    拿起旁邊的大瓶子裝的老許親自釀製的梅子酒,

    一個一個地給他們滿上,

    同時,

    用力地說道:

    「愣著幹嘛,喝!」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安不起這輩子,哪怕只是只能當一天的平等王,

    他娘的,

    值了!

    …………

    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南大街街面上人流比以往少了很多,其實,對於通城人來說,颱風,真的不算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比之福建沿海的居民時不時地要面對颱風的考驗,比之西南地區的人民時不時要面對地震的搖擺,

    於身處於長三角地區的通城人來說,這些年,他們唯一真正算得上是有影響的自然災害,也就是內澇了。

    而這充其量也就是導致城市積點水外加農田裡的菜被無法排出的水給淹死,固然有損,但還真不至於讓人有多麼的驚慌失措。

    只是這大風天的晚上,也的確沒多少人有興致再來逛街了,這街面上甚至有不少商舖都已經提前關了門。

    鶯鶯幫周澤撐著傘,走在周澤身後。

    周老闆雙手放在褲兜裡,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往哪裡去;

    好在,這漫無目的的亂逛似乎真的和這大風雨夜的氛圍很是契合。

    前方,

    恰好有一輛車駛過,

    車主沒什麼素質,

    哪怕看見路邊有行人也沒有去減速,甚至還故意踩了下油門;

    彷彿此時坐在車裡的他和在外面雨夜裡地行人,處於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

    輪胎濺起了水花當即飛射了過來。

    在周澤眼裡,似乎是一把把的利劍,正在向自己砍來。

    鶯鶯馬上將雨傘擋在老闆身前,將這大半水花都擋下了。

    周澤則是食指指甲長了出來,同一時間,那部轎車前面的水窪處忽然結冰。

    「砰!」

    可能有一大半的老司機開了那麼多年的車卻從來沒用過防滑鏈,

    很多人也不明白,在結了冰的路面上開車到底有多恐怖,

    這種感覺,是實實在在的靈車漂移。

    轎車在做了好多個托馬斯迴旋之後撞在了電線杆停了下來,車身開始鳴叫起來。

    其實,對於周老闆來說,你平時皮一皮,完全可以裝一裝人生大度順帶可以教育一下自己身邊的女僕什麼是與人為善,

    而恰好在自己心情不好時你皮了一下,

    那就,

    抱歉了。

    身上雖然也濕了不少,但周澤還是選擇繼續往前走,鶯鶯繼續跟在後面。

    周澤覺得,

    最好自己走著走著,軒轅劍就真的來了,因為他的內心,早就被這無數次的來自軒轅劍的暗示給折騰得無比煩躁。

    能把一個人生目標只是曬太陽喝咖啡的鹹魚,

    折磨到恨不得要喊出「快點來吧,大不了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這就足以可見這軒轅劍到底是多麼一個磨人的小妖精了。

    恰好,

    前面迎來了一個故人。

    老道的道袍也在這雨水裡濕透了,

    其實,

    若是他想,

    不光是在這大雨天,哪怕是海底兩萬里一遊,也能做到渾身上下依舊乾燥。

    可能在這一天,在這個時候,想要淋淋雨,讓自己靜一靜的人,確實不止周老闆一個。

    二人在距離十米的時候,周澤開口了:

    「回來了?」

    老道點點頭:

    「回來了。」

    緊接著,

    老道又道:

    「走啦?」

    周澤點點頭,

    「走啦。」

    交流時,雙方都沒有停下腳步。

    相遇,相交,再相錯。

    老道要回書店繼續看自己的畫,

    周老闆要繼續自己的閒逛。

    一直到二人的距離,已經拉伸到在這雨夜裡都無法互相看見背影時,

    老道停下了腳步。

    他看見前面雨簾裡,走過來一個撐著紅傘的女人。

    傘是紅色的,但女人身上的裙襬,卻是白色的。

    白色的高跟鞋,白嫩的皮膚,

    透露著一種屬於少女的清純和美好。

    老道之所以停下來,並非是為了欣賞美。

    雖說末代府君的口味沒有真正的那位老道那麼重,但也早已經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層次。

    早初還不是平等王的安律師曾調侃過,人末代估摸著不喜歡女人,喜歡猴子。

    這種欣賞美的層次,不光是脫離了年齡的束縛,也打破了物種的隔閡;

    甚至,還說不得喜歡男猴子,這更是擊碎了性別的鴻溝。

    當然了,這些話,如今的平等王安是絕不會再說的,誰敢說,他就弄死誰,為府君大人的名譽而戰!

    撐傘的女人走到老道的面前,

    老道忽然開口道:

    「不出來,還能苟活,這一出來,也就只剩下半口氣了。」

    女孩兒微微一笑,道:

    「反正,他之後,也就輪到我了。」

    老道點點頭,似乎覺得對方說得很有道理,但男人到底是喜歡在女人表現一下自己的,就像是雄性猩猩喜歡在求偶時捶打自己的胸膛一個道理。

    「你爹的劍,好像不夠鋒利,沒能劈死我啊。」

    少女微微抬起下顎,

    道:

    「為何我感覺,你已經死了?」

    晚上還有。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4 23:46
深夜書屋 第七十九章 泰山歸途

    雨水,不停地擊打著周圍,它們從天上落到女孩兒的紅色傘上,再從傘的四周落下,形成了一道雨簾。

    傘下的女孩兒,笑靨如花。

    聰明的女人,大概只有在面對自己喜歡的男人時才會犯傻。

    很顯然,眼前的老道,絕不是這一款。

    而面對少女的反擊,

    老道也只是笑笑。

    低下頭,

    鞋底在水窪處踩了踩,濺起了不少水花,

    「你何必來?」老道問道。

    少女沒回答。

    「看來,你爹是真準備大義滅親了?」

    少女依舊沒回答。

    老道撓撓自己早已經濕漉漉的頭髮,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

    少女則是繼續撐著傘,向自己的那個方向走去。

    雙方的距離還沒拉開多遠,

    老道就停下腳步,擺擺手道:

    「你很瞭解他?」

    少女停下腳步,

    老實說,

    她並不算瞭解她,

    若是真的瞭解他,

    也不至於先後兩次被那個男人無情地甩開,

    到最後,

    落得個自己從安息之地出來,都已經打上生命倒計時的標籤。

    無論是之前在峨眉山,還是前陣子在書屋門口,她兩次來,其實都輸了,不光是輸了,還虧損嚴重。

    每一次,都把自己的大半給折在了這裡。

    連續折個幾次,都快把自己給折沒了。

    但,好在,反正自己也時日無多了。

    那把劍,已經懸在那個男人眼前了,落下去的時間,無非就是今晚或者明早罷了。

    估摸著,

    這場雨,這場颱風,

    還沒結束,還沒離開,

    這劍,

    就能落下了。

    下一個,也就是自己了,時日無多加上另一個時日無多,談不上負負得正,但很多東西,其實都已經可以說是無所謂了。

    「比你,瞭解吧。」

    「真的?」老道臉上浮現出了笑意。

    「真的。」

    「那你說,他會死麼?」

    「會死的。」

    少女沒有做什麼猶豫,直接回答道。

    老道舔了舔舌頭,他很想拿自己當例子,但正如先前少女所說的那樣,他自己,根本就算不上一個例子。

    這種感覺,讓人有些不爽,明明自己已經成功了,卻終究沒能得到成功者應得的鮮花和掌聲。

    反倒是把自己弄得像是個孔乙己,

    一圈人圍著自己,就是笑自己已經死了,

    任憑自己再排出多少個大錢,再說出「死」字有多少個寫法,

    都沒用。

    或許,

    最大的問題是,

    他可能自己都有些不堅定吧。

    「你也活不了的。」老道感慨道。

    女孩兒不做理會,繼續撐散,邁開了步子,

    「我是,他的女兒。」

    「但他是人主!」

    老道馬上扭頭看向那個女孩兒的背影,

    他的大喊聲,在這個颱風雨夜顯得有些零碎。

    「他是人主,他為這人間立下了這個規矩,為什麼你們女人,總是喜歡這麼天真?」

    許是最後一點不甘心吧,又像是最後的質問。

    老道這個時候,顯得有些不復以往的風度了,但他是真的顧不得了,也不打算再去計較這些個東西。

    先前,大功告成之際,地藏先在自己面前秀了一波;

    剛才,往回走回家時,這個女孩兒又對著自己刺了一把!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府君在挨揍!

    這讓老道怎麼可能繼續維護住自己內心的平穩?

    何況,他本就不是一個內心平穩的主兒。

    「他死了,但那個他,還會活著。」女孩兒扭過頭,看向淋雨的老道,「他活著,也就好辦了。」

    老道愣了一下,

    到了他們這個級別,

    很多話,

    真的是一點就透了,

    軒轅劍下,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你能想到的,別人大概也想過,別人嘗試過的,你大概也曾深思熟慮過。

    到底是干系道自己存續與否的大事兒,沒人真的敢不放在心上。

    女孩兒說的「他」和「他」,一個指的是贏勾,一個則是指的是「周澤」。

    贏勾會死,

    但大概率,

    周澤會活下來。

    而女孩兒的目標,就是周澤。

    她就是在跟著周澤後面走,

    等著那把劍下來,

    等著那把劍將那個她這輩子最愛也是最恨的男人殺死,

    然後,

    她將撿起那個劍下的倖存者,

    你可以說他是一件鎧甲,也可以說他是一件衣服,

    她要做的,

    只是把他穿在自己的身上。

    軒轅劍,是她父親的劍;

    周澤,則是剛剛從劍下得生的人;

    她眼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肉身,作為殭屍始祖之一,肉身存在與否,對於她來說,真的不重要了。

    肉身,無非就是一具皮囊。

    父親的劍,加上剛從劍下得以倖存的周澤肉身以及靈魂。

    有這兩件事物在手,

    她大概活下來的機會,會大一些。

    你可以說著有些一廂情願,但不得不說,確實是一個法子。

    這個法子,不是沒人想過,但哪怕想過也沒用,

    因為有一個關鍵點,只有她一個人才能滿足,

    那就是,

    她是黃帝的女兒!

    你可以說這個方法很可笑,因為並非百分百能成功,但在軒轅劍下,誰都沒有去嘲笑誰的資格。

    「我不是,也可以麼?」

    老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女孩兒撐著傘,笑得花枝招展,彷彿聽到了這個世上最大的笑話。

    「我說過,你已經……死了啊。」

    老道也笑了,

    乾脆蹲在了水窪裡,

    像是個得了老年痴呆的老頭兒,

    他單手拍打著水窪,像是頑童不顧之後自己母親的責罰在玩樂,笑道:

    「你哪知道那位書店老闆能活下來?」

    聞言,

    女孩兒沉默了,

    不僅僅是沉默,臉色,更是直接冰冷了下來。

    老道先前問過她,她是否瞭解他。

    其實,她真的不瞭解她。

    但她卻能以一次次的血淋淋的失敗,一次次的蒼白的撕心裂肺,

    去證明了一件事,

    證明了那個叫做周澤的人,在他的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地位。

    這是出自於一個女人的直覺,女人,在這方面的直覺,是天生的;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競爭對手是誰。

    贏勾,

    會讓他活下來的,

    她堅信,

    她篤定!

    「他,會活下來的。」

    而贏勾,而那個男人,則會死去。

    結束他那段,轟轟烈烈的一生。

    而一旦那個男人死去,剩下的那個叫做周澤的人,

    在失去了贏勾的力量後,

    他,

    又算得了個什麼?

    一個普通人?

    說好聽點,一個殭屍?

    但殭屍,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你要阻我?」

    少女問老道。

    老道搖搖頭,道:「我和他,恩債兩消了。」

    言外之意,是他不會插手。

    「好。」

    少女繼續撐傘往前走。

    老道則是背靠著電線杆坐了下來,反正身上早已經濕漉漉的了,也沒什麼放不開的了。

    等到少女的背影,也已經消失在前方的雨幕中後,

    老道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都以為,自己很聰明吶。」

    感慨完後,

    老道抬起頭,

    路燈的光,有些刺目,而周圍的大雨,則是讓這路燈的光芒有些渙散,營造出了一種類似於月暈的效果。

    在這一片迷濛之中,

    老道彷彿看見了很多人,但他並沒有讓自己的思緒在這裡停留住。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下顎,而後撐著地面,重新站了起來。

    他開始往回走了,

    這條路,

    有人在往前走,

    而他,

    則和他們背道而馳。

    生者向前,逝者往後;

    好在,走了這麼久,書屋,也終於在眼前了。

    隔著玻璃,安律師就看見在外面淋雨的老道,他馬上撐著傘衝了出來,幫老道擋雨。

    傘全都遮擋在老道的身上,安律師身上的襯衫,早就濕透。

    老道沒急著進門,而是看向安律師,問道:

    「以前給你加老爺子打過傘麼?」

    「沒有過。」安律師倒是顯得很實誠。

    上輩子他可是廣州闊少,整日裡忙著玩樂戲耍,紙醉金迷,一直等到他爹去世,家道中落後,才明白了人生的道理。

    但確實是實實在在的子欲養而親不待了。

    老道點點頭,

    安律師則是補充道:「這不是,為了混口飯吃麼。」

    拍馬屁是為了吃飯,畢竟,這個世界上,估計也沒人真的天生骨子賤,喜歡拍馬屁。

    老道的目光掃向屋子裡的眾人,最後,又落在了安律師的臉上。

    他的手,放在安律師的肩膀上,拍了拍。

    安律師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酥上了幾分。

    緊接著,

    老道又回過頭,看向身後黑黢黢的雨簾,

    道:

    「你們老闆,往那兒去了。」

    「嗯。」

    老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而後,終於推開門,走了進來。

    書屋的眾人,除了陪著老闆出去的鶯鶯,其餘人都在這裡。

    當老道進來後,大家的目光自然也就跟著老道移動。

    老道不顧自己身上早已濕透,當然了,書屋的員工也不會去介意他把地板給弄髒,任由老道就這麼趿拉著水漬,又走到了那幅畫前。

    老道的雙手,撫摸著畫卷。

    嘴唇,有些干裂。

    地藏升天時,給了他一刀;

    先前的少女,也給了他一刀;

    軒轅劍,其實也給了他一刀。

    但……

    「我沒死!」

    老道忽然發出了渾厚的聲音!

    這一聲,

    震得書屋眾人一個個臉色蒼白,府君的氣場,哪怕是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不能承受之重,雖然府君並沒有去刻意針對他們。

    緊接著,

    老道發出了一聲嘆息,

    彷彿先前的崢嶸,只是最後的一抹不甘在宣洩,如同……迴光返照。

    「唉,

    我只是,

    想你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4 23:47
深夜書屋 第八十章 吾心安處即為家


    安律師走到老道身邊,老實說,這樣子的一個情況,就是擅長沒有舔的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去舔的安律師也有些抓瞎了,根本就……無處下口。

    他甚至不敢距離老道太過近,天知道在這種精神明顯有些失常的情況下,老道會不會忽然控制不住自己?

    這要隨隨便便一巴掌下來,

    自己這個新鮮出爐的平等王安,

    卒。

    老道的眼睛,有些迷離了,似乎看東西,都不是那麼清楚了,不得不把自己的臉,向這幅畫湊得很近很近。

    最後,

    老道忽然雙手往畫捲上一拍,整個人後退了好幾步。

    他的眼睛裡,開始出現了掙扎之色。

    這一切,都被安律師收歸於眼裡,在這一刻,他心裡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正在見證歷史的感覺。

    哪怕是已經登上了王位,但說實話,至少在這個書屋裡,安律師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到底有什麼實質性的變化。

    書屋的外頭,依舊還掛著「姑妄聽之,如是我聞」的匾額,他還是書屋的安不起,是書屋的管家。

    他依舊在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書屋的這幾位大老闆。

    而眼前這位,剛剛資助了自己的大老闆,明顯不正常了。

    府君,

    本該是那一身白衣,風度翩翩的形象,他的身上,洋溢著的是無比的自信!

    他瞧不上自己的祖上,認為他們只是躺在初代老祖基業上尸位素餐的朽木罷了;

    他看不上地藏,認為他過於天真;

    他看不上太多太多,

    甚至連在面對那讓人絕望的軒轅劍時,

    他都敢去動心思佈局千年去鑽那個空子!

    只是,

    在此時,

    府君的眼裡,除了自信以外,多出了迷茫,多出了忐忑,多出了愧疚,多出了疑惑等種種情緒。

    因為一,而純粹;

    因為多,而雜亂。

    人的眼睛,也是一樣,府君的眸子,開始變得渾濁起來。

    安律師抿了抿嘴唇,卻不敢說什麼,他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該去說什麼。

    明明府君大人已經大功告成,明明已經從軒轅劍下躲了過去,明明都已經三下五除二地說讓自己當上平等王就讓自己當上平等王了。

    但怎麼越看越消極下去了?

    這會兒,安律師毫不懷疑,若是府君大人以這種形象在社交軟件上發一個「我不想活了」,絕對能引起很多人的關注,因為無論是從神態到細節動作,哪怕是奧斯卡影帝也難以演繹出這種深入骨髓的輕生漠視。

    老道舉起自己的雙臂,

    而等到他再度睜開眼時,

    四周,

    不見書屋一人,也不是書屋的佈景,自己正站在一處閣樓裡。

    閣樓內點著熏香,這味道,帶給人很深的回憶。

    老道身邊的牆壁上,有著一幅幅畫像,畫像中每一個人,都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

    這是,他的歷代先祖。

    老道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尤其是在看見畫卷中已經有幾個和他比較近的先祖已經從畫中走出來對自己呵斥的時候,

    他的笑容,開始變得更加的燦爛。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正首第一張人物畫卷時,看見了畫卷中的初代,也是和自己一樣在笑。

    老道不笑了,

    他收起了笑容,面容開始嚴肅,然後躬身,拜了下去。

    等到老道直起身子時,閣樓開始在燃燒,火焰正在四處躥騰。

    老道沒去理會,他就站在這裡靜靜地看著,看著大火將這裡的一切給吞噬,等到火光旺盛到最高的那一剎那,四周的一切,又都消失了。

    在其面前,出現了一尊佛蓮,佛蓮上,地藏雙手合什,一身普通的袈裟,臉上戴著面具。

    「升天,又回來了?」

    老道開玩笑似地問道。

    其實,這個答案真不重要了,因為地藏,不可能回來的。

    此情此景,無非是自己的自說自話。

    只是,身為末代府君,他的感性在此時居然已經超越了他的理性佔據了內心的主流,也確實是一樁讓人根本就無法想像的事情。

    「都這會兒了,還不揭開面具麼?」

    「揭開了的。」

    地藏的聲音,自老道身後響起。

    老道回過頭,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地藏,其臉上,已沒有了面具。

    「我說,天上的風景,好看麼?」

    老道又問道。

    地藏點點頭,「美不勝收。」

    「哈哈,那我沒去看一眼,還真是遺憾呢。」

    菩薩再度點頭,「確實遺憾。」

    「但我,還活著,你卻,已經沒了!

    我還能繼續存在著,而你,就只能出現在我的思想裡!」

    地藏普通的面容上,依舊掛著平和的微笑,面對老道的話語,他仍然時點頭:

    「是的。」

    「呵呵,哈哈哈哈!」

    老道再度大笑了起來。

    然而,

    地藏卻在此時轉過身,在其面前,出現了一片無垠的虛空,而這虛空之中,則開始出現一道道摧殘無比的光芒。

    「生,是為了遇見。」

    「呵。」

    「你知道麼,那裡的風景,真的很美。」

    老道的雙拳猛地攥緊。

    他猛地抬起頭,

    眼裡,

    有一道道紫色雷霆在閃爍:

    「雷霆洗目,淨我靈台!」

    剎那間,

    眼前的地藏菩薩開始扭曲,開始被撕裂。

    接下來,

    一道道的畫面,剛出現或者還沒出現,就已經被直接毀掉了。

    老道的目光,一直在向上,向上,向上,彷彿無法阻擋的雷霆,刺穿這一切虛妄!

    終於,

    塵埃落定,

    四周,

    再無多餘的色彩,

    只剩下單純地白。

    而在這上方位置,

    一把劍,

    懸掛在那裡,

    就懸掛在老道的頭頂!

    「呵呵,哈哈哈哈哈!」

    老道的神情直接扭曲起來,

    就像是你費盡心思,想要去解決,想要去殺死地對手,在你以為一切成功之後,卻發現,它,居然還在你的頭頂上。

    此時,

    你所感覺到的,

    是憤怒,

    是絕望,

    以及,

    無力。

    老道的身軀,慢慢的彎了下來。

    那把劍,依舊高懸,沒有任何的異動,但正如眼下的周老闆一樣,只有有資格被這把劍找上的人,才能清楚地感知到,這把劍所能給人帶來的那種絕望到窒息的壓抑!

    它不是鬼魅,卻比鬼魅更能糾纏你!

    然而,

    就在這時,

    老道的身體又慢慢地直立起來,在其身上,一團又一團的紫色火焰開始燃燒。

    他的身體,開始上升,他的目光裡,開始再度純澈。

    他是府君,

    他是天之驕子,

    他不屑先祖,

    他自信,他強大,他認為自己,無所不能!

    而外頭的書屋裡,安律師也敏銳地發現站在他面前一動不動的老道,其目光裡的渾濁開始變得清澈起來,整個人的氣質,也正在發生著陡然變化。

    這是一個人在面對打擊後,於短暫的消沉中,重新站了起來。

    安律師心裡當即長舒一口氣,

    老闆結局生死未卜,甚至可以說是……生機渺茫。

    要是連府君也出事,那自己這個平等王的王座,可真就坐不下去了啊。

    …………

    而在意識之中,

    老道已然飛臨到和那把劍一樣的高度。

    他站了起來,

    他沒有屈服,

    他戰勝了恐懼,戰勝了折磨,戰勝了自己,

    他的手,

    開始抓向這把劍。

    他要將這把劍取下來,他要將這把劍……抹去!

    然而,

    老道伸向這把劍的手,

    卻直接穿過了這把劍。

    老道的眼裡,露出了震驚之色。

    這不是真的軒轅劍,

    軒轅劍,其實早已經斬下來了,它斬向了地藏,地藏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這不是軒轅劍,不是,這是虛妄…………

    眼前的軒轅劍劍身中,卻出現了兩隻可愛的小猴子的影像,它們倆帶著好奇的目光,在打量著四周,在打量著……自己。

    老道的手,下意識地再度伸出去,他想去摸摸它們的腦袋。

    然而,

    老道的手,

    再度從這把劍以及這把劍內的影像裡,

    穿了過去。

    老道,

    沉默了。

    ……………………

    終於,等了大概快一個小時了,安律師終於看見老道動了。

    他的目光,不再有渾濁。

    正當安律師驚喜地以為府君已經重新站起來時,

    老道卻回過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說是看,真的也就只是看看,因為他的眼裡,沒什麼留念,也沒什麼不捨。

    安律師這會兒是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他是真的搞不懂,這些大人物的腦子裡,一天到晚,到底在想著什麼東西!

    老道自然也沒理會站在自己身邊的安律師,

    而是邁開了步子,

    重新走到了那幅畫面前。

    這幅畫,能掛在這堵牆上,其代價,不可謂不重。

    畢竟,為了讓它掛在這裡,自己可是花費了一個地獄王位的代價。

    老道在畫前站定,

    他的手,

    放在了畫上。

    畫中,

    有山有水,風景秀麗,竹林青翠,花草繁盛;

    只是,

    一直以來,

    欠缺生機,因為這畫中,沒有任何活物。

    而就在此時,

    安律師猛地瞪大了眼,

    他看見這畫中,老道手指所觸摸的位置,出現了一個一襲寬袖白袍的男子,男子的手中,還拿著一壺酒。

    其長發,在風中飄蕩,衣擺飄飄,說不出的風流寫意。

    而在這男子身後,

    則出現了兩個小不點黑影,且這倆黑影正在越來越大,分明是兩隻小猴子。

    一隻屁股紅通通的,一隻更壯碩一些毛髮是土黃色的。

    兩隻猴兒,一隻捧著酒罈一隻抱著紙扇,跟在白衣男子身後。

    終於,

    畫面,定格住了,

    而原本缺少生機的整幅畫,

    在出現了這一人倆猴兒之後,

    瞬間變得鮮活了起來。

    站在畫卷前的老道則是忽然一陣搖擺,

    「噗通」一聲直接倒在了地上。

    「吱吱吱吱!!!!!」

    一直對先前的老道毫無反應的小猴子這會兒卻激動地撲入了老道的懷裡。

    「哎喲喲,哎喲喲,額滴親娘咧,額的頭,真的好疼咧…………」

    書屋眾人的目光,瞬間都落在了老道身上,一種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喲喲,好好好,別鬧別鬧,爺爺額頭疼,頭疼滴很。」

    老道一邊揉著猴子毛茸茸的腦袋一邊慢慢地抬起頭,

    他先看了看周圍,看了看大家,最後,他把目光落在了安律師的身上,當即大笑道:

    「哈哈哈,安律師,你知道麼,額剛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啊,我夢到了我做了皇帝,我還給你封了王,你高興得要死要活的,還對著額不停磕頭咧。

    哈哈哈,你說好笑不好笑;

    唉,可惜咧,現在夢醒了,沒能讓你真的當上王爺。」

    老道一副很惋惜的樣子,因為他是知道安律師的癮有多大的。

    安律師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然後在老道身邊,也蹲了下來。

    抽出煙,自己嘴裡咬了一根,給老道也丟了一根,

    道:

    「沒事,醒了就好,醒了就。」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4 23:47
深夜書屋 第八十一章 一人遊二人遊三人遊(上)

    大雨中的南大街,終於暫時褪去了平日裡的浮躁,恍惚間,讓周澤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最初開店時的五洲國際廣場。

    那座廣場,基本已經算是死氣沉沉了。

    人住房子,人其實也在養房子;

    人沒房子不行,不安穩;

    房子沒人也不行,容易舊。

    周澤感覺自己就像是房子,而贏勾則是這棟屋子裡的人。

    鶯鶯一直在堅持給自家老闆撐傘,雖說,因為雨借風勢的原因,一把傘,已經很難遮蓋全了,但鶯鶯認為這是自己應該做的。

    周澤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自己身邊的女僕。

    鶯鶯還是那個鶯鶯,她不會老,皮膚也永遠不會變差。

    身為女殭屍,她的時光,其實早早地就已經定格了。

    定格在了這個青春年齡,不大不小,剛剛好。

    反倒是小男孩那種,幾百年了,一直是個屁娃形象。

    也得虧現在王蕊也還小,等王蕊再長大一些,再一起出門時,就真的尷尬了。

    「老闆…………」

    周澤伸手,掠過鶯鶯的耳垂,輕輕地將其已經濕漉漉的頭髮打理了一下。

    「就這兒吧,我想自己走走。」

    這是一個獨屬於自己的夜晚,並不是說不願意和別人分享,而是單純地想自己走走。

    人是個群居動物,一個人在外面,會寂寞,會孤單,會受不了。

    但人又喜歡去珍藏和保護自己的隱私,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人看到。

    數來數去,算來算去,這個世界上,似乎再難以找出第二個物種,像人一樣矯情的了。

    鶯鶯點點頭,一直以來,老闆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她不會違背老闆的任何吩咐。

    「老闆,我會去孤兒院的。」

    鶯鶯忽然開口道。

    周澤愣了一下,怎麼又和孤兒院扯上關係了?

    「老闆,如果你出事了,我會按照你以前說的,去孤兒院裡領養一個孩子,讓他姓周。」

    周澤想起來了,這還是當初在麗江時自己對鶯鶯說過的話。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不吉利,

    但對於他們兩個殭屍來說,反倒是沒必要有什麼類似普通人的那種忌諱。

    二人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太親密了。

    每天一起相擁而眠,這幾年裡,絕大部分的時間,二人都是在一起的。

    虛偽和客套,在這裡,是不需要的。

    「好。」

    周澤笑了笑,

    沒去接鶯鶯遞過來的傘,轉身,繼續走向雨中。

    鶯鶯撐著傘,站在原地,看著自家老闆漸漸離去的背影。

    她自然是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的,事實上,書屋上下也都清楚,否則就不會特意聚集過來吃這頓聚餐。

    但這或許就是生活,生活總是能給你帶來讓你無力的事情,就比如此時的老闆,你只能站在這裡看著他離去,卻不能跟上去。

    因為跟上去,除了去添亂,你幫不到他什麼。

    一個撐著紅傘的女孩兒從鶯鶯身邊經過,

    女孩兒回過頭,

    看了鶯鶯一眼,

    鶯鶯也看著她。

    不知名的,鶯鶯的手猛地攥緊起來,待得這個女孩兒走到自己身前兩米位置時,鶯鶯丟下了自己手中的雨傘,直接對著她後背砸了過去!

    「嗡!」

    女孩兒的身影,宛若煙塵一般,直接消散了。

    鶯鶯站在原地,有些愕然地看著自己的手。

    …………

    鞋底一次又一次地濺起了水花,讓這雨水放肆且盡情地拍打在自己的身上,不用擔心接下來自己的形象是否要去見客戶,不要去擔心自己接下來是否還要去學校,不用擔心是否會被父母罵;

    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在雨水裡行走,那種暢快,那種恣意,偶爾也能讓人迷醉。

    走著走著,再抬起頭,看見前面那家早已經在颱風天早早關了門的化妝品店。

    店門已經閉上了,但門口的螢光燈卻依舊在倔強地閃爍著,漸漸的,這些光亮開始逐漸模糊起來。

    周澤馬上低下頭,

    雙手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臉,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那個燈也要變成軒轅劍了。

    無奈之下,只能稍微低著頭,儘量不去看四周的光亮,只是悶頭往前走。

    也不知道具體走了多久,一直到,自己的前方,傳來了嗩吶的聲音。

    抬起頭,

    周澤發現四周的一切,都有些發懵,宛若水墨下筆重了一些,墨色開始蕩漾開去。

    嗩吶的聲音,很喜慶,但你能夠清楚地知道,這是假的。

    一群穿紅戴綠的人,有的在歡呼,有的在唱跳,

    有的則是在扛著花轎。

    這個隊伍,讓人覺得有些熟悉,似曾相識。

    等到他們從自己身邊過去後,

    周澤的前面,

    出現了一個坑。

    周澤往前走了幾步,彎下腰,看見坑裡放著一口棺材。

    又是熟悉的感覺,只是,真的有點忘記了。

    周澤沒去揭開棺材蓋,但棺材蓋,自己則被這風吹翻了過去。

    你明明不想往前走,不想按照冥冥之中的吩咐走下去,偏偏它就是不隨你意。

    棺材蓋被掀翻後,

    露出了裡面的人影。

    一身素色白衣的女子,安靜地躺在這裡。

    她,應該躺在這裡很久了。

    周澤嘴角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他沒彎下腰將她給抱起來,

    而是重新直起腰,抬起頭。

    四周的一切,

    發生了變化。

    書架,塑料凳,小吧檯,樓梯口。

    門外,大雨滂沱。

    這是最早的書店,開在五洲國際那裡的書店,是自己,第二輩子開始的地方。

    樓梯,通向二樓,記得當時的二樓裡,還有自己放置的冰櫃。

    這時,

    樓梯口有一個身穿著白衣面容清冷的女人走了下來,她躡手躡腳的,悄無聲息。

    她似乎沒能看見周澤,哪怕周澤就站在她的面前。

    「有……意……思?」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出現在了身側。

    周澤微微皺眉,他真的很反感贏勾這一點,總是在最恰當的時候出現,然後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出的氛圍給打斷。

    在周澤身側,出現了贏勾的身影。

    和周澤,一模一樣的面容,但贏勾赤膊著上身,一道道符文印記在其身上顯得那麼的神秘莫測。

    當然了,雖然樣子一模一樣,但二人的氣質,卻是天差地別。

    「你很久沒出來了。」周澤開口道。

    「再……不……出……來……就……沒……機……會……了……」

    「也是。」周澤點點頭,深以為然。

    「快……到……時……間……了……」

    「是啊,快到時間了。」

    再往前走走,估計就到點了,然後,軒轅劍可能就在路的盡頭等著自己。

    沒有想像中的那種轟轟烈烈,其實也沒必要去轟轟烈烈,周老闆一直很反感儀式化的東西。

    「你……在……做……什……麼……」

    「在看電視。」

    周澤回答道。

    他知道贏勾是什麼意思,前面不遠處,就是軒轅劍了,但自己,還在這裡回憶著。

    藉著這大雨,藉著這黑夜,將思緒,拉入現實,有種自我催眠的意思,當然了,其實更像是在自我麻痺。

    前方,

    一身白衣的鶯鶯已經走到了吧檯邊,她伸手拿起放在吧檯上的水杯,然後伸出俏皮的舌頭,在水杯裡攪拌了一下。

    農夫山泉,有點甜。

    看到這一幕後,周澤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贏勾閉上了眼,似乎懶得看身邊自家狗的痴、、漢樣。

    「夠…………了…………沒…………」

    「還早。」周澤搖頭道:「上戰場前,不都喜歡拿出家人的照片看看麼?」

    贏勾什麼都不想說了。

    只是,

    四周的畫面,在此時顫抖了一下。

    「別鬧!」

    周澤把手放在了贏勾的肩膀位置,示意他別激動。

    這本就是自己給自己催眠下的幻境,甚至簡單簡陋得連幻境都算不上,以贏勾的氣息強度,稍微帶點波瀾就能將這裡的一切給毀掉。

    似乎也是因為剛剛的震顫,放下水杯的鶯鶯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其目光,慢慢的向周澤和贏勾所在的方向看來。

    周澤眼裡露出了一抹訝然,

    放在贏勾身上的手,輕輕地拍了拍。

    「謝了啊。」

    贏勾繼續閉著眼,彷彿什麼都沒做。

    但周澤清楚他剛剛做了什麼,把自己的簡易攝影棚,直接改造成了時下最尖端的格局。

    似真似幻,已經無法分辨了。

    眼前的「鶯鶯」,竟然已經突破了原本記憶裡的畫面,產生了可以互動的感覺。

    看不慣自家的狗子還在玩兒小霸王學習機,閉著眼,給他升級到了ps4。

    前方,

    鶯鶯的目光一開始是警惕的,

    但等到她看清楚周澤和周澤身邊站著的贏勾後,

    她的眼睛,開始變得柔和下來,且開始慢慢向二人走來。

    「不行的,唉!」

    周澤示意贏勾可以結束了。

    因為這段記憶裡,鶯鶯還沒和自己有過清醒時的接觸和交流,大概意思是,設定就是這樣。

    所以,鶯鶯會本能地走向贏勾,這是殭屍血脈所決定的事情。

    所以,為了避免接下來狗血的一幕,周老闆覺得,這一頁,可以先翻篇了。

    但贏勾依舊閉著眼,像是沒聽到一樣,感覺是故意的,想讓自己噎一下。

    不過,

    當鶯鶯走到二人面前時,

    她居然還是主動地走到了周澤的面前,並沒有走到贏勾那邊去。

    這一幕,讓周老闆意外之餘又有些感動,他看著身邊的周澤問道:

    「是你改的,還是真的有特別的緣分?」

    隨即,

    周老闆自問自答,伸手抓住了鶯鶯冰涼的手,

    「一定是特別的緣分。」

    「呵……」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4 23:47
深夜書屋 第八十二章 一人遊二人遊三人遊(下)

    鶯鶯已然開始消失了,周澤走到書店門口,推開書店的門,走了出去,再回頭,贏勾已然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陪我走走。」周澤開口道。

    贏勾繼續不語。

    周老闆也是覺得有趣,這時候知道自己是個結巴所以不好意思說話了?

    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靦腆內向呢?

    但周澤還是怕贏勾沒聽清楚自己的意思,稍微彎下腰,指了指贏勾的jio,

    「用腳陪我走走。」

    陪人散步,得跟在一起,一步一步地陪伴。

    而不是我走出去五十米後,

    你,

    biu!

    一下子出現在自己的身後或者身前。

    這不叫散步,這叫放牧。

    贏勾繼續沉默。

    周澤則是回過頭,看向老書店的門口。

    姑妄聽之,如是我聞。

    兩塊牌匾在大雨中不停地被沖刷著,

    唉,

    以前的自己還真的挺文藝范兒的。

    許是當時剛剛「復生」,心裡總有一種天涯漂泊人的孤單感吧。

    周老闆邁開步子,繼續往前。

    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現實還是虛擬了,原本週圍的東西,假的都很假,但現在卻因為贏勾的出手,真真假假,還真分不清楚了。

    只知道走了沒多久,腳下的水泥路,就開始變得泥濘起來,四周,也開始有槐樹在極盡著伸展著詭異的身姿。

    可惜裡面沒有那種鑽在大樹裡的佈景人員,否則周老闆說不得還真得給他們彎腰表示一下感謝,辛苦了。

    然而,這些佈置,終究還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再恐怖的氛圍,再多的懸疑鋪墊,

    對並行著的二人來說,

    都沒什麼意義了。

    可能,對於這個世上絕大多數人來說,他們二人,反而是這世上最恐怖的存在。

    至少,地獄裡的亡魂們,肯定是這樣認為的。

    「我不記得我來過這裡。」

    周澤開口道。

    贏勾繼續沉默。

    周澤伸手拍了一下贏勾的後背,

    「喂,說話。」

    贏勾側過頭,看向周澤,不耐的表情,早已經寫在了眼神裡。

    大部分家裡養狗的人時間長了都會有相似的感覺,

    我能不睡懶覺早早地起來去遛你,已經是對你極大的愛護和退讓了,

    你還要咋滴?

    「行吧,行吧。」

    周澤也放棄了讓贏勾陪自己一路走一路抽菸打屁的想法。

    其實,本著時日無多……事實上可能連這個「日」都早已不滿的前提下,想給自己多來點回憶什麼的,但看鐵憨憨的態度……

    可能對於鐵憨憨來說,死,就死唄。

    若是一定要死前來點抒情的,來點動人起雞皮疙瘩的戲碼,

    贏勾選擇提前死亡。

    泥濘的地面又慢慢變回了水泥路,只是這下面的水泥路和城市裡的路面狀況有著極大的差距,明顯粗糙了不少。

    再向前看,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

    一堵高牆,

    已經出現在了二人的面前。

    牆,很高,倒不是什麼地獄裡的城牆,因為上頭還有探照燈,上端邊緣位置還有鐵絲網電網這類的佈置。

    而這些佈置,在地獄裡,是用不上的。

    「沒路了。」周澤感慨著。

    他其實真不知道下面會出現什麼,本就是興之所致地隨便走走罷了,且在鐵憨憨加了一腳之後,這似夢似幻的情景到底會如何發展,也早就已經脫離了周澤的掌握。

    贏勾走上前,

    抬起腳,

    大有一腳將這堵牆直接踹塌的趨勢。

    周澤忙伸手,拉住了贏勾,制止了他這麼做。

    就像是小孩子去遊樂園,總想著多玩一會兒再回去,回去還得寫作業,還得去上學,還得去上補習班,多無趣。

    能賴一會兒,是一會兒。

    緊接著,

    在贏勾的目光裡,

    周澤開始了……爬牆。

    指甲可以很輕鬆地嵌入到牆壁裡,外加自己的身體素質早就非普通人可以想像,所以爬牆起來比蜘蛛俠還要方便。

    爬著爬著,

    周澤看了看身側,看見了贏勾。

    不過,

    贏勾不是和周澤一樣爬牆,而是直接走上來的,身體和牆壁呈90度角,就這麼走了上來。

    等到爬過了牆壁,跳進去之後,周澤才明白過來這是哪裡,這是監獄。

    沒記錯的話,還是通城監獄,當初老張還帶自己來過這裡。

    現在距離自己最近的,是一個面積不算小的一層建築,應該是監獄裡的圖書館。

    「喂,這到底是我安排的還是你安排的?」

    散散心而已,把自己散到了監獄裡,有這麼散心的麼?

    贏勾微微搖頭。

    「我自己設計的?是隨機的吧?」

    圖書館的門,沒鎖。

    當週澤推開門後,

    看見整整齊齊也擦拭得極為乾淨的一排書桌的中央位置,

    豎立著一支鋼筆。

    那支鋼筆就像是一條準備迎接主人回家的狗,自己都已經準備好了。

    「我可沒想它。」

    周澤有些無語。

    雖說煞筆還挺可愛的,但自己對它,其實也沒什麼感情,至少,不至於要等到今晚自己上刑場之前還要特意見一面告別的地步。

    鋼筆飄浮了起來,於空中轉了好幾圈,然後疾馳而來。

    最後,

    鋼筆停在了周澤的面前,前前後後,不停地來來回回,像是在示好。

    「嘖嘖嘖……」

    伸手不打笑臉人,

    周澤還是伸手在它筆身上摸了摸。

    「喂,還記得麼,當初要不是我先喊出了它的名字,你說不定早就把我給吞掉了。」

    曾經剛開始的一段時間,周澤和贏勾之間的矛盾,不可謂不大。

    站在周澤的角度,他不求自己能和半張臉那樣,diao炸天地出去自立門戶,至少得讓自己還是個自己。

    而贏勾當時,對於這種狗打欺主的傾向,也很是反感。

    好在就在那個時間點上,面對煞筆的攻擊,周澤先喊出了它的名字。

    可能當初製造這支筆且給這支筆取名字的那位存在,也沒料到,在他那個年代,還挺酷炫的名字,在千年後,居然會被賦予一層新的含義。

    得虧有那支筆,在贏勾最暴躁的時候,幫周澤封印住了贏勾,不然周澤覺得自己現在是否存在著,還真不好說。

    而贏勾的目光,則落在了這支筆上,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

    周澤把鋼筆拿在手上,特意在贏勾面前晃了晃,道:

    「氣不氣?」

    贏勾看了看鋼筆,又看了看周澤,臉上,倒是沒有絲毫生氣的情緒,只是雙手負於身後,微微抬起頭。

    周澤聳了聳肩,將煞筆鬆開。

    煞筆飛到了前面,畫了一個門,且主動地幫周澤把門給打開。

    周澤走入了門裡,

    門裡依舊在下著雨,

    前方,

    則出現了一面亭子。

    亭子裡,

    一個白衣男子正坐在那裡飲酒,

    桌上沒什麼菜,只有酒,配著雨水當下酒菜,雖然看起來寒酸了一點,但至少人家在意境上是勝利了的。

    周老闆和小機靈安律師不同,

    他也沒那個興趣去特意查末代府君到底是哪個朝代的人。

    其實,眼下,以及以前末代府君一直呈現出來的形象,當真是魏晉風流,畢竟,那個年代,上層人士是窮盡一切心思地在拚命裝逼;

    同等家世的條件下,誰能把逼裝得好裝得清新脫俗,誰就能上位,誰就能有更好的前途。

    而末代府君,很顯然是其中的集大成者。

    亭子裡,在末代府君身邊,還有兩隻小猴子在忙來忙去。

    一個在忙著溫酒,一個則是在忙著磨散。

    白衣男子似乎也沒看見周澤二人,又或者是哪怕是看見了,卻故意當作沒看見。

    至少,沒像以前那樣,請自己進去喝酒吃肉了。

    呼,還真是現實啊。

    對方沒邀請,周澤也懶得往前去湊了。

    回過頭,自己身後,剛剛進來的那扇門,已經不見了,腳下,則是萬丈深淵。

    自己此時,正站在泰山之巔。

    說實話,周澤也不清楚,自己靈魂裡的那座泰山,到底有沒有被末代府君收回去。

    當初那座泰山,可是幫了自己很大的忙。

    一手贏勾,一手泰山,

    誰要來對自己進行奪舍或者進行精神攻勢手段,周老闆都是微笑歡迎。

    忽然間,

    山裡起霧了,

    這霧氣來得很快很快,將四周的一切給全都包裹了進去。

    緊接著,

    在霧氣裡,出現了一道道橘黃色的光亮。

    「嘀嘀嘀…………嘀嘀嘀…………」

    汽車的鳴笛聲自周圍響起。

    霧氣,也在逐漸地淡去。

    這一下子,

    是又回到了城市的街頭。

    只是,

    正當週澤準備繼續往前走,繼續隨遇而安時,卻發現前方電線杆下,有一種很不協調的感覺。

    光與影,在那裡,產生了扭曲,明明沒什麼不對勁的,但就是讓人很不舒服,像是一塊白色的桌布上,被點上了一滴墨汁。

    周澤走上前去,蹲了下來,把手,放在了那個位置。

    「嘩啦…………嘩啦…………嘩啦…………」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下面蠕動。

    周澤回過頭,看向依舊站在自己身邊的贏勾,問道:

    「這是彩蛋?」

    贏勾走上前,一腳踹了過去!

    「砰!」

    踹的,自然不是周澤,而是這下方的一塊區域。

    「嘩啦!」

    像是拍電影時,綠布被撕開。

    周澤看見了靠坐在電線杆下的半張臉。

    半張臉雙目泛紅,臉上掛著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神情。

    尤其是臉上的那道黑色的腳印,是那麼的清晰。

    「呵,遛彎兒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4 23:47
第八十三章 上古

    「呵,遛彎兒呢?」

    這一幕,看起來像是住在村兒裡飯後一起出來散步消食的小兩口,

    路過村口時,遇到了蹲在那兒抽著旱菸的王大爺。

    不過,半張臉顯然不願意讓自己的形象這般的接地氣;

    還沒等周澤發問他先前到底是受什麼刺激了,

    就看見半張臉身上當即釋放出了一條條血霧,

    整個人的氣機在轉瞬間就變得無比冷冽!

    然而,贏勾的反應,還是很快的,在這似真似幻的幻境裡,他倒是能夠脫離周澤身體的束縛,以意識的存在形式獨立出來。

    且面對半張臉的忽然暴起,

    贏勾直接又是一腳踩了下去!

    「砰!」

    半張臉宛若一枚出膛炮彈,被踹飛了出去。

    「額……」

    周老闆還不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反正他們就直接打上了。

    「呵呵…………」

    陰森的笑聲再度傳來,

    先前才被踹飛的半張臉再度出現在了前方,其全身上下都有詭異的血線在流轉。

    然而,

    贏勾的身形再度向前,

    對著前方的半張臉,

    又是一腳!

    「砰!」

    半張臉再度被踹飛了出去。

    「轟!」

    剎那間,一聲巨響傳來,一隻巨大的赤紅色手臂自地下鑽出,直接攥向了贏勾。

    贏勾的身形一頓,四周的空間當即扭曲,緊接著出現在了手臂的上方,而後,又是一腳!

    「砰!」

    赤紅色的巨臂在此時像是被炸裂了的燃料缸,四周的街道行人,彷彿都經歷了一次重新粉刷。

    贏勾的身形落在了道路的中央,

    彎腰,

    伸手,

    一把將下方躺著的半張臉再度提拉了起來。

    「喂,我說…………」

    周老闆這邊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說點什麼,自己認識的倆人忽然打起來了,你總不好意思就站在旁邊看戲吧?

    只是,還沒等周澤把話說完,贏勾就直接掐著半張臉的脖子將其舉起來後,再度鬆手,

    隨即,

    對著下落中的半張臉,

    又是一腳!

    「砰!」

    半張臉再度被踹飛了出去。

    不過,半張臉到底是半張臉,接連地打擊後,他也能繼續站起來。

    然而他復生歸來本就沒什麼積累,外加先前才剛剛和末代府君在海上幹了一架,這會兒更是沒幾分氣力剩下的了,所以在面對贏勾時,他真的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雖說贏勾也沒真的復原多少,但不管怎麼樣,總比眼下半張臉的情況要好得多。

    「呵呵呵…………」

    半張臉的身形有些踉蹌,但他的眼眸裡,卻依舊帶著赤紅色的憤怒。

    如果說,先前在書屋二樓的臥室裡,他的暴走,是因為情緒徹底失控的緣故。

    那麼現在,經歷了和老道在大海上的發洩後,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則是冷靜後的選擇。

    「你說,我對於你而言,算是什麼?」

    半張臉手指著自己的臉,

    「算是什麼?算是什麼?算是什麼!」

    「嘶…………」

    周澤忽然覺得後槽牙一下子酸了起來,本來挺火爆挺熱血的一個氛圍,像是忽然被瓊瑤阿姨串場了一樣。

    贏勾似乎不打算再繼續浪費力氣去對半張臉出手了,打一頓,也就好了。

    你想弄死他,很費事,況且都這會兒了,他也懶得去想辦法弄死他。

    贏勾開始向前走,走了一段距離後,贏勾放緩了腳步,問道:

    「不散步了?」

    「散啊。」

    周澤馬上跟了上去。

    就這樣,散步,又開始了。

    只不過,和先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是贏勾走在前面,周澤跟在後面。

    周澤時不時地還會回過頭看看身後,他沒能看見半張臉跟上來,但能夠清晰地發現,身後不遠處,一直有影子在閃爍,視線在那裡會產生摺疊。

    口嫌體正直,那貨,還是跟上來了。

    可能是因為贏勾走在前面的緣故吧,四周的風景,開始呈現出一種迥然於先前的風格。

    高樓大廈開始慢慢斂去,

    車水馬龍開始逐漸消失,

    慢慢出現的,

    是充斥著一種原始氣息的景物。

    村落,城牆,山石,

    以及,

    走到前方,

    腳下出現的恐怖峽谷。

    周澤低下頭,看向峽谷深處,剎那間,一條巨蟒忽然從裡頭竄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令人作嘔的濃郁腥味。

    雖然知道這是假的,但周澤還是本能地抬手去阻擋。

    「砰!」

    巨蟒被掀翻在地,

    一個身披著獸皮頭髮長亂的男子出現在了周澤的視線之中,他的雙腳像是嵌入了岩石層中,同時,一隻手壓住了巨蟒的身軀,另一隻手則持一把黑色的晶石短刀,對著巨蟒就是一陣猛刺。

    按理說,巨蟒的力量應該還是很可怕的,外加眼前的這條巨蟒在周澤看來,已然算是半妖的級別,距離化妖成人形可能也就差一步了。

    然而,

    任憑巨蟒如何掙扎,

    都無法逃脫男子的束縛。

    「噗!」

    巨蟒的皮肉被切割開,

    男子直接掏出了巨蟒的蛇膽,而在蛇膽內,還有一顆發著綠光的橢圓晶體,那應該是它的妖丹。

    白狐曾和周澤說過,妖物的妖丹,在一開始時,都是溫養在身體內的某個器官內的,等完全成型後,再脫離出來,而那也意味著,妖怪已經到了可以化形成人的層次。

    伴隨著蛇膽和妖丹的被取出,巨蟒的掙扎逐漸微弱下去。

    男子鬆開了手,把自己的頭枕靠在巨蟒的肚皮上,一邊望著天,一邊將這蛇膽送入自己嘴裡,像是在吃蘋果一樣一口一口地咬著。

    可能,這蘋果稍微大了一點,堪比成熟的大西瓜;

    或許,這場面也血腥滲人了一些,膽汁血液等等這些東西,不斷地浸潤在男子的身上,但男子卻渾然不覺。

    他像是一個農夫,享受著豐收的果實。

    有點滿足,也有點幸福。

    這個畫面,這個場景,既然出現在這裡,這個男子到底是誰,就真的可以說是不言而喻了。

    周老闆饒有興致地蹲在男子的面前,欣賞著男子吃東西的模樣,還時不時地看看站在自己身側的鐵憨憨。

    唉,

    真難得,

    難得看見鐵憨憨當年那麼接地氣的一面。

    沒有白骨王座,沒有幽冥之海,沒有那種強大的氣場。

    不過,有一點倒是相同,男子和以後的他一樣,確實是個吃貨。

    吃完了蛇膽以及裡面的妖丹後,男子看都不看這身下的巨蟒一眼,看樣子是準備直接走了。

    擱在這個年代,那可真是巨大的浪費啊。

    這條蛇抬回去,估計都夠一個村子開個宴會了。

    不過,剛準備走的男子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周澤。

    周澤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也轉過身,看向自己身後。

    一名身上穿著甲冑手裡持著一把劍的中年長鬚男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那裡。

    長鬚男「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那把劍更是隨手插在了一邊。

    緊接著,更是毫無形象地將自己的獸皮靴子脫下,讓兩隻腳,放鬆放鬆。

    哪怕隔著一段距離,周老闆依舊能夠看見鬚髮男的兩隻腳上面,有裊裊白煙升騰。

    「喂哦,我餓了!」

    鬚髮男很不客氣地拍了拍身邊的石土。

    那邊,剛剛吃飽喝足的男子微微側過頭,看了看鬚髮男,然後嘴角似乎牽扯出了一點點弧度,似是不屑,緊接著,轉身,向山下走去。

    「嘖嘖嘖。」

    鬚髮男沒辦法,只能重新穿上靴子,拿著自己的破劍,走到了蛇軀旁邊。

    「糟蹋東西啊,真是糟蹋東西啊。」

    鬚髮男搖搖頭,然後將自己的劍,直接刺入了蛇軀之中,而後拔出!

    劍端位置,拔出了一縷黑氣,這是這條蛇的靈魂。

    妖丹是其本源,但這靈魂,才是其存在的根基。

    「嘿,傻乎乎的,都不曉得真正好吃的東西是哪個。」

    鬚髮男張開嘴,剛準備吞吃。

    其身後,就出現了一道風。

    鬚髮男猛地轉身,然而,卻依舊來不及了。

    一記拳頭,直接捶在了鬚髮男的胸口位置,其盔甲釋放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抵消掉了大部分的力道,但依舊講鬚髮男給捶得捂著自己的肚子跪伏了下來。

    先前吃蛇膽的男子又回來了,他伸手,想要將地上的劍撿起來,但當他的手握住劍柄時,一陣發力,這落在地上的劍,卻紋絲不動。

    鬚髮男蜷曲著身子,還沒緩過勁兒來,卻還是強撐著抬起頭,笑道:

    「這把劍,你可舉不起來。」

    男子不再去嘗試舉劍,轉而彎下腰,將自己的嘴靠近了劍端,而後一吸!

    仍然被鎖縛在劍端的蛇妖之魂被男子直接吸入了嘴裡,緊接著,像是剛吃了一根辣條一樣,開始慢慢地咀嚼起來。

    鬚髮男慢慢地站起來,

    對於男子對自己的冒犯,他渾不在意,反而繼續笑呵呵地道:

    「味道如何?」

    男子沒理他。

    鬚髮男不以為怵,接著道:

    「這還不算什麼,你啊你,是沒吃過真正的好東西。」

    男子眼睛眯了眯,終於開口了:

    「好…………吃的?」

    鬚髮男拍了拍自己胸脯鎧甲,

    另一隻手向四周揮舞了半圈,

    道:

    「這漫天魔神,那滋味,可鮮美著吶!」

    「他們…………好吃?」

    鬚髮男用力地點點頭,道:

    「跟著我幹,把天上的那幫鳥人,一個一個地干下來,擱鼎裡,烹了吃!」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06:49
深夜書屋 第八十四章 人,是會變的


    看到這裡,周澤不禁微微皺眉,側過臉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贏勾;

    這一刻,周老闆心裡像是有種什麼東西破碎了的感覺。

    「我說,你這以前,也太沒牌面了吧?」

    這個鬚髮男是誰,也很好猜了。

    但贏勾當初是和紫金神猴一樣,居然是被人家拿著食物勾搭上門的。

    雖然紫金神猴和末代之間的故事,可以算是一段佳話,但這佳話要是放在你的頭上,你也可能並沒有那麼的歡喜。

    但不得不說,黃帝確實是投其所好了。

    而且那句把天上的那幫鳥人一個一個地打下來烹了,細品起來,真的是蘊藏著一種睥睨寰宇的霸氣。

    哪怕此時的黃帝還遠遠沒走上人主之位,但那種志向,已經很明顯很清晰了。

    或許,和黃帝廝殺爭霸天下的蚩尤永遠都不會明白,在黃帝看來,擊敗他,只為了更往上走一步,因為只有走得足夠高,才能夠得著他們,才能劈下那一劍。

    這就像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一樣,不過周澤現在看見的,可是「第一現場版」。

    當然,也不是說太史公的記載有什麼錯誤,畢竟,說不定太史公當時就是陳勝身旁依靠著的那個鋤頭。

    「年輕的」黃帝和「年輕的」贏勾一起向山下走去,

    贏勾跟著他們一起往下走。

    周澤自然也跟了上去。

    走在後面,看著贏勾的背影,周澤腦海中,忽然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畫外音還是李立宏配的: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採用最樸素的烹飪方式才能真正激發出它們所蘊藏的味道;忙碌了一天的贏師傅開始製作魔神,煎炸蒸煮焗油燜燉樸素的烹飪方式往往帶有別樣的風采,這是大自然給予的餽贈。」

    雖說英雄不問出處吧,而且,在上古那個蠻荒年代,大家也都土裡土氣的,但周澤心裡還是對贏勾被黃帝吊走的方式耿耿於懷。

    「轟!!!!!!!!!!」

    忽然間,

    炸裂聲響起。

    週遭的一切,都被這漫天沙塵所掩蓋。

    不知不覺間,周澤發現自己已經走入了一處正在廝殺的戰場。

    一頭頭蠻獸在嘶吼,天上,時不時的有人影劃過。

    上古,是一個神秘的年代,在那個年代裡,還存在著不少至今已經滅絕了的物種。

    要知道,那些能從上古尾端活下來的存在,隨便提溜出一個來,都能成為使得風雲變色的巨擘。

    周澤看見在自己的前方,

    鬚髮男手持著自己的劍正在廝殺著,他的身邊,聚集著不少屬下,然而,放眼望去,四周更多的,還是將野獸圖騰烙印在自己胸膛上的九黎蠻兵。

    鮮血,屍首,在這裡變成了最為廉價的東西,整條山脈,都已經被鮮血所浸染。

    周澤再看向身邊的贏勾時,卻發現贏勾正在抬頭向上看。

    周澤也抬頭向上看,雲層,有點低,但除此之外,似乎看不出什麼東西。

    不過,再看看贏勾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周老闆只能強行讓自己更靜下心地向上看。

    慢慢的,周澤看見了,在雲層上面,似乎有一道道若隱若現的人影,他們像是在觀戰,又像是在進行著收集採摘。

    那上面的,就是仙麼?

    地上的人,地上的物種,正在廝殺著,而上方的仙人們,則是在嘻嘻哈哈地收集著自己所需要的氣運。

    「砰!」

    一尊體格大概有五米高的九黎魔將一把巨斧下去,直接將黃帝身前的一群護衛給掃飛。

    能參與這場戰爭的人,哪怕是最普通的一個士兵,也絕不是類似於後世普通人那般的身體素質。

    後世的人,哪怕是特種兵到這裡來,估計也就只能站在旁邊當啦啦隊而已。

    但饒是如此,這些士兵被掃飛出去後,巨斧上所裹挾的恐怖力量並沒有放過他們,他們的身體在半空中直接炸裂崩散。

    魔將再度揮舞自己的斧頭,這一次,是直接對著鬚髮男砍了下來!

    黃帝橫起自己手中的劍,

    「鏗鏘!」

    格擋之下,

    黃帝踉蹌地連續後退,嘴角溢出了鮮血。

    黃帝,

    這麼弱的麼?

    這是周老闆最直觀的感覺,對方很明顯,不是蚩尤,是九黎一族的某位大將,但能夠和蚩尤對等且最終贏了蚩尤奪取天下的黃帝,居然在對方手下大將面前連一回合都走不了。

    這簡直比鐵憨憨當初是被黃帝拿吃的吊走的更讓周澤有些接受不得。 電腦端::/

    更何況,他是知道的,之後,黃帝可是一劍下去,世間無仙的。

    「氣…………運…………」

    站在周澤身邊的贏勾開口道。

    「人…………主…………氣…………運…………」

    「那個東西,真的可以這麼厲害?」

    贏勾點了點頭。

    周澤則是搖搖頭,其實,哪怕鬚髮男被魔將逼迫得如此窘迫,他也是一點都不慌的。

    就像是你看一部電影,早就被劇透了結局,所以,無論整個過程多麼刺激多麼驚險環繞,你都能清楚知道他不會死,他以後還會幹什麼做什麼,也就沒什麼緊張感了。

    況且,

    這是贏勾營造出來的畫面。

    周澤瞥了一眼身邊的贏勾,

    帶著點調侃的語氣道:

    「接下來,是不是該你閃亮登場了?」

    談不上英雄救美,但本方首腦身陷敵陣,萬分危急,接下來,就得是英雄出場了,力挽狂瀾!

    不然,

    你在這裡回憶誰?

    果不其然,周老闆話音剛落之際,一道黑色的火焰從後方席捲而來。

    周老闆舉起自己的小手,拍了拍,

    「啪啪!」

    「嗯,出場特效滿分。」

    黑色火焰直接撞擊在了魔將身上,魔將龐大的身軀被掀翻在地。

    緊接著,

    火焰消散,

    露出了裡面的男子形象。

    周老闆的眼睛下意識地睜大了一些,

    贏勾身上穿著一套黑色的甲冑,甲冑上雕鏤著讓周老闆這種陣法小白不明覺厲的陣法烙印,一把有多處缺口的長刀握在手裡。

    講真,

    這一次的出場形象,真的是比之前「人生若只是初見」時好了太多太多。

    第一個場景裡的贏勾,真的就是一個土憨憨。

    這個場景裡,贏勾一出場,就是全場的焦點,無論是從氣質上還是從造型上,當真是無可挑剔!

    尤其是接下來,當那位魔將再度衝上來時,贏勾直接單手抓住對方那比他身軀還要大許多倍的巨斧時,整個戰場,似乎都因此停滯了下來。

    緊接著,

    贏勾單手抓住對方的兵刃,

    一刀捅了出去。

    這尊先前還凶焰滔滔差點將黃帝逼入絕境的九黎魔將直接被洞穿,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火焰更是順著長刀過去,瘋狂地焚滅著對方的身軀和靈魂。

    真的就是一個照面,一招,直接秒了對方的大將,不和你多嗶嗶一句,也沒有什麼大戰三百回合的劇情。

    斬將之後,

    贏勾將自己的長刀刺入地面,

    站在黃帝身前,

    發出了一聲低吼!

    與此同時,

    四周其他方向,也傳來了號角聲和喊殺聲,援兵到了,這邊的九黎蠻兵估計是因為贏勾的出現導致士氣大損,直接開始了潰退。

    「吊吊的。」

    周老闆這是真心話,且不怕贏勾驕傲。

    如果可以的話,把第一個畫面裡的贏勾給刪除,直接把這裡當做贏勾的第一次出場,那就真的是徹底完美了。

    怨念啊,怨念啊,

    周老闆覺得自己是真的放不下那個因為想吃東西才選擇跟著黃帝的黑歷史了,

    就像是粉絲忽然知道自己愛得要死要活的愛豆被翻出曾去過街邊髮廊找過大妹子一樣的感覺,而且是老道喜歡地那種口味的大妹子。

    好在,沒多久就要軒轅劍下來了,咱也不用糾結太久。

    「蚩…………尤…………不…………在…………」

    「你還懂得含蓄?」

    這話,往含蓄了說,就是蚩尤當時不在這裡,所以自己才能砍瓜切菜,是運氣好。

    往張狂了說,意思就是,整個九黎,除了蚩尤,其餘人,不是我贏勾針對誰,都是垃圾。

    不過,接下來,贏勾的舉動,就讓周老闆有些無語了。

    首先,

    在戰局已定之後,

    贏勾拄著刀,轉過身。

    黃帝應該是受傷了,還躺在地上。

    贏勾就這麼的,

    踹了黃帝一jio,

    是的,

    沒看錯,

    就是上去踹了一腳。

    可能,稍微好一點的地方就是比先前踹半張臉時,輕了一點點。

    但這一腳還是把黃帝還踹翻了面,像是在做雜糧煎餅。

    周老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死…………了?」

    緊接著,

    贏勾用刀頭戳了戳黃帝的盔甲,像是在打量著黃帝到底有沒有駕崩。

    周老闆下意識地開始咬自己的手指甲。

    黃帝艱難地又把自己翻了個面,旁邊有幾個士兵過來把黃帝攙扶了起來。

    「多……多虧了你……」

    若非贏勾及時趕到,

    黃帝就將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換做其他人,比如安律師,估計這會兒就直接跪下來歌功頌德:陛下洪福齊天云云。

    贏勾則是繼續拄著自己的刀,

    淡淡地回了句:

    「廢…………物…………」

    周澤把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搓了搓,

    而後把目光投向身邊的贏勾,

    這一刻,

    他忽然覺得黃帝好偉大……

    「人,是會成長的。」

    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周澤身後響起,

    周澤回過頭,

    看見那邊口嫌體正直跟上來的半張臉,

    半張臉走路時踉踉蹌蹌東倒西歪的,雖說先前贏勾沒能把他打死,但一天之內,本就本源匱乏的他接連被府君和贏勾拾掇了一頓,這會兒,還能有好的精氣神,那才是怪事。

    彎下腰,雙手撐著地面,一邊保持著自己的平衡一邊依舊抬著頭,看著前方畫面裡的「贏勾」,

    半張臉繼續道:

    「人,也是會變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06:50
深夜書屋 第八十五章 旱魃

    半張臉話音剛落,四周忽然颳起了風,風很大,裡面還夾雜著極為厚重的類似於黑沙一樣的物質,「嗡嗡嗡」的讓人耳朵發鳴,視線自然是被遮蔽得一塌糊塗。

    好不容易,等到週遭再度安靜下來時,在三人的前方,再度出現了當年「贏勾」的身影。

    可以看出來,贏勾自從加入了黃帝陣營後,真的是一直在成長,在變化。

    最早開始,贏勾這日子過得更像是一個野人,餓了就打獵,困了就找個地方睡覺,和外界,基本沒什麼交流。

    不過,在沒有任何的交流,沒有修煉功法沒有名師指導沒有傳承的前提下,贏勾已經可以手撕蟒妖,吞食其帶著劇毒的內丹,這就足以可見當年贏勾之恐怖天賦。

    要知道,就是一直自詡且也算是被公認的天才末代府君,他的崛起,其實也有著門戶便利,他的起步,本就比旁人高得太多太多。

    或許,這也是當年黃帝願意親自過來勾搭贏勾讓其入夥的原因吧。

    雖說當時的黃帝還不是聯盟之主,可能只是某個小部落的首領,但比起贏勾來說,其身份確實是很高很高了。

    這之後,贏勾的種種恣意行為,

    幾乎就差在自己腦門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求你快點狡兔死走狗烹!

    但黃帝也依舊能夠繼續容下他。

    因為贏勾的天賦,也因為他的那種恐怖的成長速度。

    風沙下靜,這時的贏勾,身上的甲冑早已經被鮮血所浸染,周身散發著一股子懾人的氣息,而在其身後,則有上百身上帶傷的士卒,這些士卒身上的甲冑上有著火焰的烙印標誌,和先前黃帝身邊的士兵有著明顯的區別。

    谷口那邊,再度傳來了喊殺聲,似乎還有蠻獸的轟鳴踐踏。

    贏勾橫刀而起,

    刀背在地上拍了拍,示意身後的殘兵趕緊滾。

    這上百兵卒紛紛對贏勾行禮,不是下跪的姿勢,卻顯得很莊重,而後,這些殘兵全都向另一個方向撤去。

    至於贏勾,則是單獨留下來斷後。

    比起自上個畫面裡所看見的贏勾,此時的贏勾似乎稍微內斂了一些,眼眸裡,則多出了一抹深邃。

    前方,谷口處黑黢黢的,但那種不知道多少追兵以及其座下蠻獸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細細碎碎的聲響,也足以給人帶來恐怖的壓力。

    然而,追兵沒有一股腦地殺出來,反而開始了後退。

    緊接著,

    自黑暗中,

    走出來一位巨漢。

    這巨漢極為魁梧,個頭比上一個畫面中贏勾所斬殺的那個魔將只高不低,且鼻孔上掛著鼻環,其身附著獸甲,皮革發亮,不曉得到底是哪種凶獸的皮革。

    其後背兩側位置,分別有兩串骨刺延展而出,像是曾被齊刷刷地斬斷過一樣,似乎曾是一對翅膀。

    周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實話,蚩尤的出場,確實比黃帝要高端大氣上檔次多了。

    傳說中,蚩尤時信奉鳥圖騰和牛圖騰諸多部落的統領,在其身上,有這種表現,確實不算多麼奇怪。

    蚩尤看著贏勾,手中的斧頭直接丟在了贏勾腳下,斧頭刺入下方的岩石。

    這應該不是單純地挑釁,應該是在招降,或者叫招攬更為合適。

    讓自己的軍隊停留在遠處,自己孤身前來,這種誠意,不可謂不足。

    贏勾卻默默地彎腰,將面前的這把斧頭拔出,而後,再度丟向了前方。

    蚩尤伸手接過了斧頭,臉上,露出了略帶玩味的笑容。

    這是,直接拒絕了。

    下一刻,

    蚩尤和贏勾同時開始了衝鋒,

    這場面上看起來有點三國戰陣前武將單挑的感覺,但他們二人所營造出來的那種風雨雷動,卻早已經超出了常人所能想像的層次。

    不過,許是因為二人都是靠肉身強悍著稱,所以交手起來時,比其他的那些魔神交鋒要更為接地氣。

    嗯,感覺上就是特效沒那麼華麗,劇組資金太過拮据。

    畢竟請了贏勾和蚩尤當這場戲的主演,倆大牌在場,片酬太高,自然就沒辦法再砸錢去做特效了。

    也因此,自然而然地就打出了一種鬥氣化馬的感覺。

    然而,只要細心去觀察,就能發現,隨著二人交手的展開,兩側峽谷高峰位置,已經在不斷地降低。

    每一次的兵器碰撞,每一次的肉身撞擊,這震盪之力,恐怖得像是一把剃刀,正在給這塊地域的地貌進行著刮皮。

    當然,局勢還是很明晰的,那就是贏勾明顯比蚩尤,差那麼一籌,而這一籌,在交鋒中,則體現在了方方面面。

    每一次交鋒,退去的,都是贏勾,每一次對拼,先吃不住的,也依然是贏勾。

    「呼…………」

    這一幕,周老闆倒是看得挺過癮的。

    鐵憨憨這貨,也有挨揍的時候啊。

    只是若從另一個方向來看,當世蚩尤之蠻力,可稱絕頂,而那時的贏勾,竟然能夠在對方手底下纏鬥至此。

    雖然處於下風,但能夠和蚩尤面對面地不停地走著回合,已經是相當了不得了。

    周澤也清楚,此時的贏勾,應該還不是他的巔峰時期,這一場曠日持久的人族大戰,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也就是說贏勾還能在其中繼續地成長。

    真正的巔峰,應該是後來贏勾反出黃帝,進入地獄,掌握幽冥之海鍛造出自己的殭屍體魄的時候,那時,才是屬於贏勾真正的蛻變。

    哪怕是在上古時期,蛻變的後的贏勾,也相當於天神一般的存在。

    而眼下的局面,頗有一種後來武王伐紂時封神演義的感覺。

    這一場廝殺,持續的時間並不短,最後,以贏勾的退離而告終。

    畢竟,斷後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也就沒必要繼續消耗在這裡,最重要的是,打,又打不過。

    蚩尤那邊應該是又因為其他的一些原因,並沒有選擇繼續追擊。

    畫面的最後,蚩尤的目光透過了前方的迷霧,注視著贏勾離開的方向。

    周老闆能夠很清楚地從蚩尤的目光裡讀出那種欣賞之色,也不曉得這是不是自己身邊站著的鐵憨憨在故意給自己加戲。

    畢竟,當年的他,明明是力戰不敵而撤,

    你人都跑了,你告訴我難道是你背後長了眼所以能看清楚當時蚩尤是在含情脈脈地瞅著你?

    當然了,這些小細節,或者叫藝術加工,周老闆不會那麼煞風景地去和鐵憨憨較真。

    不管怎麼樣,軒轅劍快來了,這vr緬懷劇情估計也不剩多少時間了,讓鐵憨憨能開心一會兒就開心一會兒吧。

    雖然在面對別人時,周老闆一直很刻薄,且是氛圍和小清新殺手,但在對待贏勾時,周老闆還是能更寬容一些的。

    接下來畫面的轉變,似乎在印證著之前周澤所察的那種「時日無多」的感覺,因為接下來的畫面開始變得更為迅速,像是被按了快進鍵。

    有戰場廝殺的,有領軍突進的,也有最後一戰,斬殺蚩尤的,都是有贏勾在的畫面,但都是快速流轉,周老闆只能聚精會神地看,能看取多少就看取多少。

    之後快速掠過的畫面裡,還有面對著蚩尤頭顱,眾人歡慶的場面,贏勾一個人坐在對面山谷裡,拿著魔神鮮血釀製的酒水自斟自飲。

    看著昔日的強橫對手如今被斬殺,贏勾的情緒,很是低落。

    可能,終其一生,哪怕是後來的仙王,贏勾都沒有敗下來,而唯一能讓他受挫,讓他不敵,且讓他能夠輸得心服口服的,唯有蚩尤了。

    現如今,這個值得自己尊敬的對手,已然是這般下場,而自己日後想再找一個能夠比劃比劃可以給自己帶來壓力的對手,估計很難很難了。

    這倒不是刻意地在裝逼,因為後來確實如此,反出黃帝進入地獄後的贏勾,當真是獨孤求敗。

    就連末代府君自己都承認過,若非贏勾在上古末期大肆屠戮凶獸巨擘,加上和仙王一戰,一個人面對一群巨擘魔神們對他的反撲,他的祖宗,當初統一地獄時,不會那麼輕鬆。

    人活世間,有一個對手,其實也是一種幸福,至少,能夠讓自己不至於那麼孤單。

    真正無敵後,每天就只剩下到處打牙祭堆白骨王座積木了,

    忒空虛,也忒乏味。

    隨後,畫面裡還出現了黃帝,似乎還和贏勾說了不少的話,本意,應該是想拉攏贏勾。

    或許,黃帝本人也能察覺到,隨著戰事已畢,這匹昔日自己從深山中牽回來的烈馬,已經有要失控的趨勢了。

    因為畫面在快進,導致二人的說話聲音也很快,好在贏勾說話的速度很慢,倒是中和了一點,但饒是如此,周澤也沒辦法把二人之間的交流完整地聽下來。

    「尚帝姬?是娶公主的意思麼?」

    周澤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贏勾,繼續問道:

    「黃帝也太過分了一點,不光不讓你走,想讓你跪,居然還想當你爹。

    對了,

    那個公主,

    是旱魃麼?」

    此時,一道女人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是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06:50
深夜書屋 第八十六章 望天

    回頭一看,像是有人站在影棚外,彎腰,掀起了簾幕,然後就這樣走了進來。

    女孩兒還撐著傘,紅色的傘。

    整個場景,不知道的還以為多麼神秘詭異;

    若是換個更現實能理解的場面去對比詮釋的話,

    大概相當於三十多年前街面上還存在著的小放映廳,一個錄像機加一個可能連彩電都算不上的小黑白電視機。

    在那個年代,這個小錄像廳可是承載著不知道多少人的美好記憶,畢竟那會兒電視機和錄像機還是奢侈品。

    像是現在去網咖上網一樣,進去看電影,港台武打片和警匪片是那段時間的主題。

    當然,為了吸引生意,每天特定的時候還會播放一些比二級高一級的電影;

    空間不大的屋子裡擠滿了老中青的爺們兒,盯著電視機裡的畫面不停吞嚥著唾沫。

    此情此景,相當於周澤、贏勾、半張臉哥仨正躲在小錄像點裡看著片,結果自家的妹妹旱魃就這麼走進來了。

    錄像片,還在放著,只是在場的,已經沒人去注意到接下來的劇情了。

    對於旱魃,周老闆真的是一點好感都不看。

    相較而言,他還是覺得奈何橋上的那位孟婆更合適一些,痴痴等待這麼多年,不求索取。

    讓人不得不感慨一聲,自古好女真是配渣男。

    而眼前這位,身份尊貴無比,黃帝女兒,帝姬身份,外加和贏勾一樣,也算是殭屍始祖之一。

    倒不是說自上古以來的殭屍都是他們的後代,而是說他們算是最早領悟「殭屍」的真諦,對肉身和靈魂的開發,達到了不死不滅的境界。

    就像是很多江湖門派以及好多個手藝人傳承家族裡,都把關二爺供奉為祖師爺一樣,其意並非是指他們都是關家後人。

    有時候,周老闆也覺得自己是個事兒逼,只要條件允許,經常會去窮講究。

    但眼前這位帝姬,才是真正的挑事兒專家,峨眉山霞的倒貼,差點讓周澤以為她和贏勾是情比金堅;

    之後還趁勢來了一波對書屋的偷襲,目標正是鶯鶯。

    這個女人,搞事情的本領,真的是讓人不得不佩服,偏偏還總是在那裡演著獨角戲。

    就比如現在,

    周澤實在不能理解,

    大家看電影呢,她又冒出來做什麼?

    贏勾的目光也落在了旱魃的身上,旱魃也看向了贏勾,微微一笑。

    眉宇間,似乎有萬千風情,卻又帶著一抹冷冽。

    顯然,她也是明白了,自己和贏勾,是沒可能再續前緣了。

    老張沒升天前,周澤曾在一個晚上聽到老張和老道一邊喝著小酒一邊聊天,老張就曾回憶過自己的前妻,感慨說如果一個女人不愛你了,那麼她的目光,將會變得更實際。

    旱魃也確實是變實際了。

    贏勾沒有繼續和旱魃含情脈脈,而是轉身,繼續看向了身後的畫面。

    畫面中的那時自己,已經和黃帝分割開,孤身一人,離開了人間,去了地獄。

    「你,沒多少時間了。」

    旱魃再度開口。

    「哈哈哈哈…………」

    邊上,已經坐在地上的半張臉看看贏勾,又看看旱魃,像是看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開始大笑起來。

    許是這具身體,早已經被他在今日壓榨得實在不像樣子了,在大笑的同時,他居然開始喘咳起來,但一邊咳還在一邊繼續笑。

    若非知曉他這具身子是用蓮藕做的,周老闆真擔心給半張臉咳出血塊來。

    「你不是護著他麼?」

    旱魃伸手,指向了周澤,目光裡,沒有特殊的情緒,但正是因此,反而流露出了一種深度的漠視。

    「我倒要看看,這一次,你如何去護住他!」

    氛圍的走向,再度詭異了起來。

    像是牽扯出了一段許久許久以前的愛恨情仇,裡面的元素,當真是豐富得讓人可以流鼻血。

    贏勾並未轉身再看向旱魃,而是繼續看著眼前的畫面。

    而這,似乎對旱魃來說,未免太過不盡興了一些。

    不要以為這些「老不死」的都早已經看破一切不食人間煙火,可能更是因為活得久看得多反而更會有煙火氣息。

    且漫長歲月也委實太過無聊枯燥,想找個有資格與自己平等對話的人也著實不容易。

    君不見靈魂深處那面寒潭之下所沉澱著的無數贏勾手辦麼?

    「父君的軒轅劍,已經來了,你信不信只要我此時撕開這一片虛霧遮擋,那劍鋒,轉瞬即下!

    我知道,你會讓他活下來,但我今日就明確地告訴你,他的肉身,他的靈魂,我都會在你結束之後收過來,我會將其製成衣裳,穿在身上。

    你的遺蛻,將助我躲過父君的劍!」

    旱魃是黃帝女兒,軒轅劍是否會對其有「關照」,這誰都說不準。

    你可以說黃煌規則大道豈能容私?

    但大人物做事自然會有大人物的講究,需知法理不外乎人情。

    就像是出過天花的人會對天花有抵抗力基本不會再得第二次一個道理,等贏勾被一劍劈下去之後,所剩下來的,將是周老闆。

    旱魃將取周澤的肉身和靈魂作為衣服,穿在身上,再搭配上自己和黃帝關係,看接下來等自己那一劍落下時,是否能夠得以逃脫。

    這事兒,不是百分百。

    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都足以讓那些苟活如今的老不死們無比發狂了。

    雖然被人指著鼻子說要把自己拿去做衣服確實是一件讓人很不爽的事,

    但對於這個瘋瘋癲癲腦筋明顯有些不正常的女人,

    周老闆還真懶得去和她打什麼嘴仗。

    只是稍微後退了一步,瞥了一眼贏勾,想說什麼,但又懶得說了。

    想來贏勾應該也能清楚該怎麼做,是帶著自己一起被劍劈死,還是留下自己被拿去當材料做成衣服,隨贏勾選擇吧。

    旱魃就在這裡,此時贏勾還在,旱魃不會動手。

    等贏勾沒了,掐指算算,半張臉這邊明顯沒力氣了,估計擋不住旱魃,且在贏勾消散後半張臉是否還願意對自己搭把手,也難說。

    算來算去,還能拉上檯面的,也就府君了,但也是同樣的道理,贏勾沒了後,自己和那位府君之間的關係,可能還比不過半張臉。

    最起碼,自己和半張臉還有過都是狗村出身的鄉梓關係。

    不過,其實周老闆現在還真沒多慌,都到這個時候了,生與死啊,其實都已經看透了。

    否則自己也不會特意出來趁著最後一點時間來散步了,且鶯鶯也說過了,會去孤兒院裡幫自己領養一個孩子。

    該安排的,也都安排了,換句話來說,自己已經可以體體面面地去死了,一個連死都已經準備好的鹹魚,

    當真是無所畏懼。

    半張臉笑得已經在乾嘔哦不,是干藕了。

    天知道他今天的情緒波動為什麼這麼大,宛若患上了失心瘋。

    難不成是因為贏勾要面對軒轅劍,所以這貨受刺激嚴重了?

    不過,似乎半張臉的情緒,比先前一開始時,似乎平緩了一些,好似得到了某種撫慰。

    笑著笑著,半張臉終於不笑了,坐在那裡,雙手捂著自己的臉,肩膀還在微微聳動,像是還沉浸在先前的餘韻之中。

    贏勾則終於慢慢地轉身,

    其目光,再度看向了旱魃。

    只不過,贏勾並沒有對旱魃先前的話語做出任何的回應,而是微微抬起頭,道:

    「走…………吧…………」

    這裡的走吧,不是說繼續散步了。

    更像是刑場已經準備就緒,可以上刑場了。

    談不上多壯烈,只能說是一種無奈局面下的無奈產物。

    周澤點點頭,也沒問待會兒贏勾會不會帶自己一起上路。

    贏勾的目光在四周又逡巡了一遍,

    道:

    「留…………著…………吧…………」

    意思是,把這裡,留著吧。

    四周的畫面其實還在繼續放映,這裡的存在,等贏勾離開後,只要不去特意地毀壞,應該還能持續一段時間,其原理,有點類似於閃電多發地經常會出現影音被記錄的情況,從而被不知名者誤以為是鬧鬼了。

    贏勾伸手,掀開了前方的遮擋,像是掀開了雨棚。

    一道光芒對著眼睛照射過來,

    周澤只覺得自己的眼睛下意識地眯了一下,

    等到視線恢復時,

    周澤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此時的自己,正站在一處大廈的天台位置。

    漆黑的夜幕下,四周霓虹閃爍,絲毫沒有夜晚的安謐氛圍。

    自己的身邊,已經沒有贏勾了,他應該已經回到自己體內。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就是這風,還有點大。

    周老闆雙手撐著有些鏽蝕的欄杆,任憑這風繼續肆虐著自己那本就不精緻的劉海。

    吹著吹著,看著看著,

    這軒轅劍,

    到底在哪兒?

    「看不見啊。」周老闆自言自語著,那種等著被槍決的感覺,其實也不太好受,既然橫豎一刀,能不能爽利乾脆點兒?

    「頭…………上…………」

    周澤聞言,下意識地抬起頭。

    雨停了,烏雲也散了,原本黑漆漆的夜空,也變得清晰了不少。

    抬頭,

    望天,

    原本掛著月亮的地方,

    此時掛著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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