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3786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07:55
深夜書屋 第三十七章 算你狠


    呼……

    長舒一口氣,

    周澤一隻手使勁地抓了抓自己還濕漉漉的頭髮,

    一路上,

    他特意小心地躲過了一系列可能「意外」,

    誰知道,

    真正的意外,

    居然已經整整齊齊地早就在自己病房裡等著自己了。

    「算你狠。」

    周澤還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很想問問「蜻蜓隊長」,

    對方這麼玩兒,算不算違規。

    雖說,普通人裡,似乎也能存在著類似的能人異士可以做到這一點,但這一招怎麼看都有著打擦邊球的意思。

    老人,女人,孩子,

    剛剛還躺在病床上的仨人,

    在周澤往這邊靠近後,就消失了。

    但周澤清楚,

    他們還在這間病房裡。

    周澤上了床,

    很快,

    一股清晰的涼意就已經襲來,

    還能感覺到有一隻小小手在你大腿上游弋著。

    「別鬧,乖。」

    周老闆閉上了眼,懶得搭理他們。

    雖說現在是「凡人」狀態,但心態上到底是和凡人不同的,這些東西,可能真正的普通人會被嚇得哭天搶地,甚至精神錯亂發瘋,但對於周老闆來說,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只是,

    躺著躺著很快就躺不下去了,

    不再僅僅是一隻手在自己身上游弋了,

    又多出了好幾隻手,

    有滑膩的,也有粗糙的。

    周澤睜開眼,自床上坐起來。

    在床尾,蹲坐著那個穿著病號服的老頭兒,正帶著一臉意味深長的神情盯著自己。

    再看看他那雙無比粗糙的手,

    怎麼著都給人一種賤兮兮的感覺。

    是的,當這種東西在你面前已經失去了「神秘感」時,它真的就直接退化成逗比了。

    但仨逗比圍著你上下其手,

    也真的好煩。

    周澤起身下床,打開了衣櫃,摸了摸老道的衣服,沒有發現符紙。

    icu那邊自己現在又進不去,也不能去摸摸老道那位置到底還有沒有貼身之物保留著。

    看了看病房門口,

    周澤還是排除了離開病房的打算。

    講真,

    在病房裡頂多被這仨傢伙給繼續騷擾下去,他們如果能搞出個迷術這類的東西都已經很棒棒了。

    但你要真的離開病房,在這醫院裡亂逛,可能會出現其他真正的意外。

    思前想後,

    周澤還是重新回到了床上,

    行吧,

    就當按摩了,

    我躺著,

    你們繼續,

    再加個鐘。

    這種安靜的和諧,一直持續了大概半個小時。

    期間周澤還翻了個身,a面做完了換b面。

    這時,倆護士走了進來。

    「徐先生是吧?」

    因為周澤換了床的原因,護士重新確認了一下周澤的身份。

    「這是今天的點滴。」

    一個護士開始準備給周澤扎針,另一個護士則準備給周澤量一下體溫。

    住院期間,每天掛水量體溫,也算是一種常態了。

    周澤睜開了眼,特意把護士放在床頭櫃位置上的輸液袋拿起來看了看。

    自己到底曾做過醫生,掛什麼藥會有什麼效果和反應還是心裡清楚的。

    雖說這種拿錯藥的情況概率很小很小,就算是發生了一般也不會出現太過大的問題,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周澤還真不敢怠慢。

    有時候想想,自己好像也挺對不住老道的。

    整個遊戲過程中,菩薩那邊還有個諦聽幫他在分擔傷害,自己這邊,輸出和肉都是老道一個人扛了。

    愧疚,也只是在心底稍稍流淌了一會兒;

    小心,

    還是該繼續小心的。

    輸液袋沒什麼問題,正當小護士給周澤扎針時,忽然「啊!」叫了一下。

    而後臉色緋紅,怒瞪了周澤一眼。

    「嘶…………」

    周澤的手背位置則是被針給刺了一下。

    「怎麼了?」旁邊的護士問道。

    「沒,沒什麼。」

    小護士繼續扎針。

    然後,身子又是一顫。

    但這次她忍住了,雖然有些艱難,但還是幫周澤把針頭刺進去了。

    實習護士?

    周澤有些好奇。

    扎個針緊張成這樣麼?

    可能對於普通人來說,認為護士扎針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兒,實際上並不是,大部分護士以前在學校學習時,早已經把這個當基本功在練了;

    那種宿舍裡上下鋪的或者好閨蜜相約一起互相扎針練習更是一種常態。

    「過會兒我來取。」

    另一個護士在周澤胳肢窩裡放好了體溫計後說了聲,就和扎針的小護士一起離開了。

    一邊走還在一邊問那個小護士剛剛到底怎麼了,小護士只是紅著臉不回答。

    等護士們離開了後,

    周澤看見那個老頭兒從床下探出頭來,

    天知道他剛剛到底是什麼時候到那兒去的。

    老頭兒有些莫名其妙地攤開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周澤。

    一時間,

    周澤全明白了。

    「呵…………」

    伸腳,

    踹了一下老頭兒。

    當然了,這只是虛踹。

    人家畢竟不是人,你也踹不中他的實體。

    但看著這老頭兒一臉想不通的表情,

    周澤直接笑罵道:

    「這世界看臉的,懂不懂?」

    老頭兒好像是生氣了,應該是被社會的現實給刺激到了,臉拉得好長,做恐怖狀。

    周澤順手拿起旁邊的一個蘋果,都是先前老道人還在時清洗過的。

    咬了一口蘋果,

    隨意你的表演。

    許是自己看得久了,也早就習慣了,也不覺得這張臉有多帥了。

    同時,看了看窗外;

    這天,

    又要變黑了。

    也不知道這場遊戲的勝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分出來。

    唉,

    又是一個不眠夜。

    晚飯周澤沒吃,

    直接閉著眼開始了冥想。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到了夜裡,似乎這仨又活躍了起來。

    先前還只是摸摸抓抓,忽然從床下面探出來忽然從天花板上落下來忽然從你被子下面鑽出頭來,

    嚇唬嚇唬你,

    或者摸摸抓抓,上下其手,

    現在,

    則開始電視機出現閃爍雪花,

    日光燈開始不停地閃爍,

    門口那邊也開始「吱呀吱呀」響起來了。

    就連衛生間的馬桶,

    都開始時不時地自動沖洗。

    周老闆的冥想功夫本就不到家,到底是和安律師不同,安律師哪怕是有了小男孩之後因為小男孩談戀愛了,他大部分時候還是得獨守空房。

    而周澤一直都是摟著鶯鶯睡的,就像是同樣的米糠,你讓飢民去吃,肯定覺得美味無比,你讓肥頭大耳的大富去吃,就真的是難以下嚥了。

    尤其是這些個寶寶還那麼的不安靜。

    嘗試了幾次都沒能入定後,

    周澤乾脆放棄了,

    睜開眼,

    看著床邊那個女人道:

    「會唱歌不?」

    女人愣住了。

    「粵劇、京劇、童子戲?崑曲也行啊。實在不行,流行歌曲?《甜蜜蜜》?」

    女人依舊發懵。

    「一點才藝都沒有,你還好意思出來當鬼?」

    「…………」女人。

    外頭,忽然傳來了一聲炸雷。

    這是要下雷陣雨了。

    病房裡的這仨全都嚇得蜷縮在了一起,捂著腦袋。

    雷霆,

    是一切邪祟的剋星!

    電閃雷鳴之後,大雨很快落了下來。

    現在是夏季,下個雷陣雨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但不知怎麼的,周澤心裡卻忽然慌亂了起來。

    他從床上下來,看著窗戶那邊不斷閃爍的閃電,一種壓抑感,幾乎已經抑制住了他的心跳。

    「轟!」

    又是一道炸雷,

    這一次,

    似乎距離格外近,

    彷彿就在你的隔壁響起。

    且隨後,

    更為驚悚的一幕出現了,

    一道綠幽幽的光球竟然出現在了窗外,

    且順著先前還開著縫隙的窗戶那邊鑽了進來。

    這不是什麼怪物,也不是什麼幻術,

    雖然看起來很魔幻很科幻,

    但它卻是自然界中真實存在的。

    只是,

    一般來說,

    這種現象在高原高山地區才會偶爾出現,低海拔地區一般很少看見。

    但人家現在就出現了,

    人家已經飄進你房間裡了,

    人家已經在靠近了,

    那蜷曲在角落裡的哥仨已經在融化了,身上冒出了黑色的煙霧,在這至剛至陽的閃電球面前,他們連存在的必要都沒有了。

    周澤就站在原地,

    沒有選擇直接逃跑,

    因為他有一種預感,

    這閃電球裡頭,

    彷彿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

    像是一頭發了瘋的狼狗一樣。

    一旦你開始跑,它就會馬上追上你,撕咬你,將你碾為塵埃!

    周澤放緩了呼吸節奏,

    默默地盯著它。

    然後,

    腳步開始向後小幅度的移動,

    閃電球居然也跟著向前同樣地在進行移動。

    周澤慢慢地彎下腰,

    閃電球居然也在開始慢慢地下沉,

    像是一個獵人,在戲耍著自己的獵物一樣。

    至於這眼下誰是獵人,誰是獵物,真的一目瞭然了。

    額頭上,

    已經有汗水在滴淌出來,

    周澤抿了抿嘴唇,

    目光不停地在四周逡巡著。

    上輩子當醫生時,周澤確實救治過一個被雷劈了的人。

    但那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人送過來時,已經沒了。

    見周澤不動了,

    閃電球開始主動地靠近周澤,

    周澤繼續保持不動,

    閃電球乾脆飄浮到了周澤的面前,

    距離周澤的臉,

    只有不到一分米的距離。

    這不是火球,你感知不到熱;

    這也不是光球,哪怕它已經在你面前了,你也不覺得多麼刺眼。

    周澤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

    面對已經節節逼近的電球,

    緩緩開口道:

    「我們,能不能談談?」

    「砰!」

    炸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07:55
深夜書屋 第三十八章 這就很僵硬了

    徐樂的臉,對於涉世未深剛上班的小護士來說,確實是有一些影響力;

    但是再英俊的臉,再誇張的顏,

    在面對這道球形閃電時,

    也只能是拋媚眼給瞎子看。

    它炸了,

    在周老闆說「我們談談」時,

    它毫不理會,

    甚至還糊你一臉。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雷劈的周老闆,

    其實算是早積累了豐富的被雷劈的經驗,

    但這經驗沒什麼用,

    又不是去考試,也不是去相親,

    比如你這次被子彈射中沒射中要害給搶救回來了,

    這並不會因此增加你下次再中槍倖存的概率。

    當球形閃電炸開時,

    感覺,

    是這樣子的:

    好嗨喲,感覺人生已經達到了高峰。

    確實是這種感覺,

    倒不是說周老闆有受虐癖好,

    而是短時間內的強橫電流忽然突襲你全身時,

    那種彷彿你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開始興奮起來的刺激感,化作了一道道情緒反饋,開始瘋狂地衝擊著你的神經中樞。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娛樂至死,

    宛若大海潮水瘋狂地衝擊著你內心的堤壩。

    就像是在拍狗血電視劇一樣,

    哦不,

    是在這一刻,

    周澤是真心想對那些以前他所吐槽過的狗血電視劇導演和編劇道個歉,

    因為人在被炸飛的那一剎那,

    腦子裡確實能來得及浮現出很多很多的畫面,

    那些導演大概率估計都被炸飛過或者被電擊過,

    人家拍出來的,

    才是真正的真實。

    又可能是因為強烈的電流讓大腦皮層以一種近乎瘋狂地速率運作了起來,

    總之,

    周澤看見了很多很多以前的畫面。

    倒是沒有什麼從母親懷抱開始的那種俗套,

    畫面中的自己,

    要麼是坐在桌邊在吃飯,要麼是躺在沙發上看報紙又或者是拿著彼岸花口服液笑得跟個二傻子。

    「噗通!」

    漫長的畫面之後,

    周澤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落在了地上,

    但這堅硬的大理石地面在此時卻柔軟得像是一團棉花一樣,甚至還帶著極為強力的彈性。

    落地後,

    周澤感覺自己又被彈了起來,

    那种放飛自我,盡情翱翔的感覺,

    真的是讓人迷戀和享受。

    隨風飄蕩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閃電的力量;

    但在下一刻,

    周澤馬上清醒了過來,

    他回過頭,

    看向身下。

    他看見自己的身體正躺在下面。

    我艹!

    這個時候,真的只有髒話才能表達出自己現在的情緒。

    好在,被雷劈的經驗沒用,但借屍還魂的經驗還是在的。

    所以,

    在這個時候,

    周老闆開始風向地逆風飛翔,

    他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要回去,

    要回去,

    要回去!

    ………………

    「滴………………滴………………滴………………滴………………滴………………」

    「滴滴………………嘀嘀嘀…………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病人心率開始復甦!」

    「充電,讓開!」

    「噗通!」

    周老闆睜開眼時,第一反應是自己上了天堂……

    然後他那豐富的人生經歷馬上否定了這個天真的幻想。

    該死,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天堂。

    而後,

    耳朵似乎可以接收到一些聲音了。

    「噗通!」

    視線顫抖了起來,耳朵邊的聲音又再度化作了一團亂麻。

    周老闆現在就感覺自己像是一條砧板上的鹹魚,

    正在被人隨意地折騰,

    他自己也懶得去掙紮了,

    好累,

    好困,

    但又睡不著;

    睡著是不可能睡著的,但意識卻一直在渙散和凝聚中不停地游離著。

    漸漸的,

    四周的光好像沒之前那麼亮了,耳畔的雜音也慢慢地開始消失。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

    當週澤真的可以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陰暗的地方。

    身上,似乎還有炭烤的味道,這些味道充斥著自己的鼻道,揮之不去。

    只要你還想呼吸,就肯定得把它們吸入品嚐一番。

    當知覺開始逐漸復甦後,那種全身上下彷彿都被電烙鐵蹂躪過的感覺也慢慢地清晰起來。

    好在,

    疼痛確實是一劑良藥。

    周澤扭頭看了看周圍,

    發現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就是病床周圍的儀器有點多,

    且自己鼻子喉嚨那邊感覺好難受。

    周澤儘量讓自己的視線向下,

    他看見了一個細小的管子。

    曾當過醫生的周老闆自然清楚這是什麼東西,這玩意兒從自己鼻子裡進去,一直延伸到胃裡。

    但實際上插食管這玩意兒真的是無比的痛苦,誰用誰知道。

    「吱呀…………」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他先走到角落裡,打開了一個電飯煲,拿碗裝盛。

    緊接著,他端著碗筷走了過來,在床邊坐了下來。

    他在看著周澤,

    周澤也在看著他。

    老道愣了一下,

    緊接著連自己手上的烏江榨菜也被嚇掉了。

    「老闆,老闆,你醒咧?」

    老道的聲音有些虛弱,臉色也有些蒼白,但他既然能出現在這裡,這也就意味著他已經脫離了食物中毒的危險了。

    「我…………」

    周澤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只覺得嗓子乾啞得難受,火燒火燎一般。

    「老闆,你別動,你別動,再休息休息,休息休息。」

    周澤放棄了掙扎。

    緊接著,

    耳邊傳來了老道吃粥的聲音。

    「老闆,你都昏迷五天了,可嚇死額咧,額出來後,問醫生,醫生說你是觸電了,老闆,你咋能這麼不小心咧?」

    我是被雷劈了……

    「老闆,這陣子額都不敢從食堂點餐了,警察查出來了,說是承包食堂的那個老闆,小三上位沒成功,就故意拿敵敵畏過來加甲魚湯裡。

    好巧不巧的是,那天額們吃飯吃得早,點餐也點得早,外加甲魚湯也沒什麼人買,額喝了出事兒後食堂馬上就被封了。

    所以,就額一個人以身試毒咧。」

    「滋遛滋遛,滋遛滋遛…………」

    老道喝粥喝得津津有味。

    「老闆,按照你之前說的,沒你的吩咐,額也不敢擅自出院,也沒敢去聯繫安律師他們。

    額這些天,就一直在這邊陪著你。

    食堂裡的飯,額也不敢吃了,外面的外賣,額也不敢點了,買了點兒迷,弄了個電飯煲;

    額啊,

    就每天弄點兒粥吃吃,再配點兒榨菜豆腐乳什麼的,也還不錯。」

    其實,老道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合大魚大肉了。

    「就是這嘴巴,這陣子快淡出鵪鶉來了。」

    老道喝完了粥,放下了碗筷。

    「老闆,額就睡你旁邊,你晚上要是有什麼事兒,就喊額一聲,上廁所就不要喊額了,下面也插著管子咧。」

    「…………」周澤。

    ………………

    這一夜,是那麼的漫長,好在,隨著意識復甦之後,身體的機能也在慢慢地回來。

    被雷劈,絕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兒。

    但也並不是說被雷劈了就一定會死。

    總之,這一次,周澤沒死成。

    天亮後,

    周澤終於可以正常說話了。

    醫生護士上午來檢查時,徵詢了周澤的意見後,把上下倆管子都撤了。

    這下子,

    才是真正的一身輕鬆。

    下床時整個動作都顫顫巍巍的,像是在放著慢動作,老道站在旁邊,一副想扶又不敢扶的樣子。

    眼角,

    居然還滴漏出了點兒淚水。

    周澤看見了,

    沒問「你哭什麼」,

    因為周澤清楚,

    問了之後老道肯定會回答:老闆你當年多麼勇猛現在卻這個樣子了,老奴這心裡難受哇。

    都是大老爺們兒了,

    又不是鶯鶯在這邊,

    周老闆還真懶得和老道在這裡玩什麼煽情。

    艱難地進了衛生間,

    對於周澤來說,

    只要沒死,

    只要還有一口氣,

    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被活埋了,那麼支撐著他破開棺材爬墳墓的最大動力也依舊是…………洗澡。

    老道拿了一個比較大的塑料盆,替周澤放好水後,又拿進來一個小板凳。

    周澤就坐在板凳上,開始用盆裡的水擦拭身體。

    整個過程,很艱難,但周老闆卻樂在其中。

    折騰了大概四十分鐘,周澤才推開衛生間的門,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

    一出來,

    周澤的心裡當即咯噔了一下,

    病床上,

    老道坐盤腿坐在上端,下端則是坐著那個口罩青年。

    口罩青年現在已經不是單純的口罩青年了,覆蓋面積變得更廣了。

    因為大面積燒傷的原因,他身上大部分面積都被紗布包裹著,身上瀰漫著極為濃郁的藥水氣息。

    二人中間的床鋪上,擺放著一個象棋棋盤,老道和「口罩青年」正殺得正酣。

    「讓讓…………」

    一道沙啞的聲音自周澤身後傳來,

    周澤側過身,

    看見瘸腿男手裡端著一份果盤站在自己身後。

    「老闆,你洗好了啊,來來來,額來給你介紹這倆朋友。

    這幾天老闆你昏迷著,額每天喝粥無聊死了,還好能和他下下棋,嘿嘿。

    對了,老闆,你還記得他們不,最開始時,他們來是和咱們一個病房唉。」

    老道笑得很開心,笑得像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年痴呆。

    周澤閉上眼,

    深吸一口氣,

    因為被雷劈現在還有些僵硬的臉上擠出了更為僵硬的微笑:

    「記得。」

    ………………………………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07:56
深夜書屋 第三十九章 開戲

    眼前的畫面,在周澤眼裡,是那麼的詭異。

    府君和菩薩坐在一張床上下著棋,

    諦聽在旁邊端茶遞水。

    好似,

    一切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千年之前。

    當然,心裡更多的則是一種茫然和失措,兜兜轉轉這麼久,雙方鬥法來鬥法去,自己還挨了雷劈,昏迷了好幾天;

    結局,

    就是這樣子的麼。

    老道的象棋功夫其實是不錯的,畢竟早些年娛樂產業和娛樂條件可沒現在那麼發達,在那會兒,支起一個棋攤子,車對車,炮對炮,坐下來殺上那麼幾手,那是真的痛快。

    老道走南闖北大半輩子,江湖殘局以及騙錢的把戲早就見得多了,這眼力見兒,自然不會差了。

    口罩青年下棋時很安靜,確切的說,他一直是一個很安靜的人,安靜到,有時候下大半天的棋,老道都不會聽見他說一句話。

    但正是這種安靜勁兒,才是老道最喜歡的。

    人安靜,但棋盤上卻廝殺得過癮。

    雖然每每都是自己輸了,至今為止,下了幾十盤了,老道一盤沒贏,但每盤都能廝殺得酣暢淋漓,輸也輸得過癮。

    瘸腿男把果盤放在了二人身邊的椅子上,隨後,自顧自地坐在另一側的病床上。

    好腿盤在床上,

    瘸腿則在床下襬啊擺盪啊蕩的。

    雖然,眼下周澤已經有了一種被菩薩他們發現一切的感覺,但只要沒有徹底的兵戎相見,周老闆就不會選擇去自暴自棄。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鹹魚?

    周澤默默地走到床邊,和瘸腿男並排坐在了床邊。

    瘸腿男扭頭看了看周澤,

    周澤也扭頭看了看瘸腿男。

    隨即,

    雙方都開始沉默。

    老道的手機裡放著音樂,都是老歌居多,用老道的話來說,以前剛開始流行網絡音樂傳播時,那時候的歌,是真好聽;

    不像現在,所謂各大音樂榜單上面前面排著的,天知道是蝦米東西,彷彿是個人都能在那兒唱、跳和rap一樣。

    手機裡放著的是:

    「啊啊啊啊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吶………………」

    別說,

    坐在旁邊的周老闆看著眼前的畫面,

    真覺得這歌唱得是那麼的應景貼切。

    中盤廝殺很慘烈,雙方換子兒很快。

    這也是老道摸索出來的打法,穩紮穩打慢慢經營,這是高段對低段常用的方法,靠佈局經驗以及推演能力儘量避免意外贏取勝利。

    但經過一開始的交鋒後,老道清楚,眼前這個不喜歡吭聲的倒霉催的安靜傢伙,

    簡直就跟人形阿爾法狗一樣。

    跟他玩兒佈局是真的一點戲都沒有,只能在沉悶中自己把自己勒死。

    所以,老道現在是一到中盤就開始大開大合,希望大力出奇蹟。

    不出意外,

    老道輸了。

    但至少棋盤上,雙方都不剩多少棋子了,看起來,也不是被完虐的盤。

    棋下完了,

    老道下了床,伸了個懶腰。

    口罩青年拿起一塊蘋果,小口小口地吃著。

    「陸放翁,做檢查了。」

    小護士走到門口開始催了。

    「得,下午再下吧。」

    老道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口罩青年點點頭,

    下床,

    他走在前面,

    瘸腿男跟在後面,

    二人就這樣離開了病房。

    「老闆,我去做個檢查。」老道對周澤說道。

    「別介,再等會兒,他們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老道有些發懵。

    周澤閉上了眼,頭很痛,擺擺手,道:

    「你去做檢查吧。」

    「好的,老闆。」

    老道出去了,

    周澤靠在床頭枕頭上,

    一隻手放在額頭位置一隻手放在胸口。

    許是「大病初癒」或者叫「雷劈後遺症」,

    人雖然醒,但身體和精神上都過於萎靡。

    躺著躺著,

    正有些迷迷糊糊的時候,

    老道做完檢查又回來了。

    這就跟打仗似的,沒傷的照顧有傷的,輕傷的照顧重傷的。

    老道給自家老闆熱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床頭櫃位置。

    周澤這會兒也睜開眼,

    打了個呵欠。

    「是他們找你的玩的,還是你找他們玩的?」

    「額,貧道去買米回來時,在電梯裡遇到那個瘸子了,貧道和他聊了幾句;

    之後我就回咱病房,把他們之前留下來忘記拿走的一些營養品給他們送回去了。

    看個被火燒的小夥子也怪可憐的,恰好他們那間病房裡有剛出院的病人忘記帶走的棋盤,我就和他下起了棋。」

    「咳咳…………」

    周澤咳嗽了起來。

    「老闆,要不要去喊醫生?」

    「不用了。」

    周澤拿起熱牛奶,看了看,無奈道:

    「有純淨水麼?」

    「有的,老闆。」

    從老道手裡接過了純淨水,喝了一口。

    邊上的老道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老闆,怎麼了,難道他們有什麼問題?」

    之前是周澤故意沒說,這會兒看見周澤的反應要是老道還沒察覺到他們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可就真白瞎了在兩任老闆手下熏陶的這幾年了。

    「沒什麼問題,就是覺得他們性格太孤僻,我不是很喜歡。」

    「哦,這樣啊。」

    不是周澤不想告訴老道真相,因為一旦告訴了,你還得告訴老道你是府君,不是老道,你爸爸是府君,你爺爺是府君,你爺爺的爸爸也是府君,你們一家人都是府君。

    一是因為周澤還是覺得老道是老道更讓他舒服一些,

    二則是因為如果要告訴老道真相的話,也應該是「老道」自己本人去告訴「老道」才對。

    「煙呢?」周澤問道。

    「哦,這裡。」

    老道幫周澤點煙。

    周澤搖搖頭,

    只是把煙咬在嘴裡。

    菩薩那邊已經來這間病房下棋來了,他們到底有沒有發現,是發現了還在等最後的確認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周澤是不得而知的。

    眼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真要最後還是輸了這場遊戲,

    想著自己白挨了雷劈,

    還真的是很不甘心。

    「老闆,那額再去找他們下棋啦?」

    老道小心翼翼地問道。

    周澤看了看老道,一直把老道心裡都看得有些毛了,才點頭道:

    「想去就去吧。」

    既然你有以身飼虎的覺悟,做領導的也不能攔著你不是。

    老闆允許了,老道也就抱著棋盤離開了病房。

    周澤把嘴裡已經咬潤了的煙拿出來,在手心裡揉捏著。

    不管怎麼樣,

    自己既然剛醒,

    那就先緩口氣吧,

    至少,

    得把這身子先調理好一些吧。

    「嘶…………」

    忽然間,

    周澤感知到自己胸口位置一陣絞痛,

    同時肺部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頭一樣,

    只能出氣兒不能進氣兒了,

    這種症狀來得是那麼的突然,

    「心臟驟停…………」

    這四個字馬上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周澤是沒有心臟病的,確切的說,是徐樂的身體也是沒有心臟病的,當然了,徐樂的這具身體,除了面容保持著以前大概相似以外,內在早就被周老闆改造得面目全非了。

    所以說,

    應該是自己現在「普通人」的狀態,

    也不知道是前幾天的車禍導致還是那天自己被雷劈導致,

    總之,

    這具「普通人」的身體起了普通人的反應,

    它壞了,

    它出了問題!

    要不是現在連呼吸都困難,

    周老闆真的很想怒噴一口老血,

    自己被雷劈昏迷了好幾天才醒啊,

    還來?

    周澤伸手去摸床邊的鈴,

    緊接著,

    愣了一下,

    自己因為愛乾淨,洗完澡後特意選擇的是空出來的第三張床,沒有回自己昏迷了好幾天的「老窩」,也沒有上老道的床鋪。

    而偏偏,

    這空床床頭,

    沒有那個響鈴的按鈕!

    艹!

    有生以來,

    第一次,

    周老闆開始反感自己的潔癖!

    ………………

    「嘿嘿嘿,下棋咧,下棋咧。」

    老道興高采烈地抱著棋盤走入了1102病房。

    「咦,來新鄰居了啊,我們要不要小聲點?」

    老道還是很有公德心的一個人,之前口罩青年是單獨一個人的病房,所以大家下棋可以放鬆玩兒,現在不行了。

    瘸腿男正拖著瘸腿在掃地。

    口罩青年搖搖頭,

    道:

    「無妨。」

    老道這才發現,那位新來的中年男子病人正拿著手機,開著大音量的公放在刷抖陰。

    對方應該是腿出了問題,打著石膏躺那兒。

    得,

    額就是喜歡這種沒素質的人!

    「來來來,開殺,開殺!」

    老道美滋滋地一屁股坐上了口罩青年的病床,開始擺棋盤。

    這時,

    護士小姐姐走到病房口喊道:

    「1102的王樹成,是你吧?」

    「是我。」

    正在刷抖陰的男子放下了手機。

    「來,輪到你做檢查了,出來一下。」

    「好。」

    男子有些艱難地拄著枴杖下了床,跟著護士出去了。

    ………………

    此時,

    醫院門口的一輛面包車上下來了一群人,都是成年男性,各個面帶凶相。

    「頭兒,查到了,1102病房,那王八羔子欠咱錢不還,昨兒個去姘頭家裡過夜,人家男的忽然回來了,王八羔子跳窗想逃,摔斷了一條腿。」

    「狗日的,真讓我好找啊。哥幾個聽好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貨既然耍咱們,咱們也沒什麼好客氣的了!

    跟我進去,廢了他丫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07:56
第四十章 命懸一線

    酒店終究是酒店,

    它和家的區別在於,

    住酒店住久了,會膩;

    而家,住一輩子也不會膩。

    大傢伙已經在這家酒店裡住了十天有餘了,舒服是舒服,畢竟這已經算是大傢伙入職書屋以來公司裡最大的一份福利了。

    只是大家都被圈定在酒店範圍裡,老闆和老道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情況;

    說想真正放鬆心情無憂無慮地享受陽光沙灘大海,那也是不可能的。

    安律師敲了一下老張房間的門,手裡拿著的是不少玉石。

    小男孩被酒店對面的那家玉器行騙了之後,隔了幾天,安律師就出馬了。

    他本身就精通玉器這方面,再加一些小小的催眠手法,基本把那家玉器行裡的壓箱底的那些真正有料有品質的玉器都包了下來,價格還極低。

    你弄虛作假坑我朋友在先,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也挑不出茬兒來。

    再說了,安律師從不標榜自己是什麼好人,且當年他與馮四搭檔,陷害忠良欺上瞞下的壞事兒可真沒少幹。

    這些玉器嘛,

    見者有份,大家分分。

    老張打開門後,安律師有些意外地發現老張屋子裡還坐著一個人。

    年紀大概在四十左右,臉上有一道很清晰的疤痕,看樣子,應該是槍傷留下的。

    講真,這種傷疤簡直是再爺們兒不過了,不用脫衣服脫褲子的,走在街上大家都能看得到。

    而且,槍子兒留下的疤痕聽起來也比「當初老子在銅鑼灣殺進殺出」顯得有逼格多了。

    甚至,有人曾說過,紋身,一定程度上是人類對「傷疤」情節的延續。

    「老張,朋友啊?」

    老張點點頭,「秦盛,海南人。」

    說完,

    老張又轉身,指著安律師道:

    「我朋友,姓安,是個律師。」

    「你好。」

    「你好。」

    安律師和秦盛握了握手,這時候,帶來的玉器自然就沒必要分了。

    對方的氣質一看就是警察。

    而且,老張可不是以前的老張,這個秦盛,所認識的,應該是老張這具身體以前的朋友。

    也難為老張了,要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應付這麼久。

    這時,秦盛的手機響了,他接了一下,掛掉了。

    「市一院那邊出了點事兒,我得去一趟,一起?」

    對於秦盛而言,早些年二人一起當緝毒警的時候,那是真的過命的交情,後來秦盛受傷了,不光是臉上,其實身上還中彈了,傷癒後就從一線緝毒工作上退了下來,回到三亞做著的,是和老張一樣的工作。

    老張有些猶豫,因為安律師先前說過,大家這陣子最好不要在外面亂跑,等老闆他們那邊的最終消息。

    之所以碰到秦盛,還是因為老張中午的時候在酒店外的一家小麵館裡吃麵,順手抓了一個扒手,警察過來時,被秦盛一眼認出來了。

    反正也無聊,就和對方一起回到賓館裡聊聊天,聽聽這具身體過去的故事。

    「去。」

    讓老張有些意外的是,安律師做出了一個「去」的口型。

    「好,一起去看看。」

    「行,我先下去發動車,你換身衣服直接去酒店門口。」

    秦盛先走了,

    老張則是有些疑惑地看著安律師,「可以去?」

    「去唄。」

    「可是老闆那邊是什麼情況我們還不清楚,我冒然出去的話會不會…………」

    安律師打了個呵欠,對老張翻了白眼,道:

    「就是因為咱書屋未來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還不清不楚,所以更需要政治正確。」

    「…………」老張。

    ………………

    「哎呀,走錯咧,走錯咧。」

    老道拍了拍腦門,被對方逼了幾下,自己應付的有些慌亂,直接變成了將軍抽車的窘況。

    「這把輸咧,認輸,認輸,再來,再來。」

    心裡知曉對方的水平,老道很乾脆地直接認輸了,也不奢望什麼逆風翻盤。

    口罩青年只是微微點頭,重新開始擺放自己的棋子。

    他無論做什麼,似乎都是這般的慢條斯理,井然有序。

    瘸腿男依舊坐在隔壁床鋪上,就這麼看著面前的二人下棋,不看手機也不看電視,也不覺得無聊。

    這時,

    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

    第一個進來的是兩個比較年輕的男子,

    手裡拿著短棍兒。

    「瘸腿的,哪個,這個!」

    「給我打!」

    二話不說,直接傢伙事就招呼上了。

    坐在床上的瘸腿男茫然地回過頭,

    「砰!」

    領頭的一腳踹在了瘸腿男的身上,

    瘸腿男摔翻在了地上,後面跟上來的一起跟進,圍著他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叫你不還錢!」

    「叫你玩兒失蹤!」

    「叫你敢騙我們頭兒!」

    「別打咧,別打咧,要出人命咧。」

    老道馬上下床來拉人。

    和老道的表現恰恰相反的是,

    明顯和瘸腿男是一起的口罩青年卻只是盤膝坐在病床上,面容上,依舊無喜無悲,也不說話。

    若是沒入院的老道,說實話,別看這群混混各個手裡都拿著傢伙事,但一挑三,直接給他們放倒,還真不算什麼。

    老道身上,也確實是有功夫的。

    但你這進醫院來,又是車禍又是摔跤又是食物中毒的,再強的人也得被你給整虛脫了。

    旁邊人一推,

    「少管閒事!」

    老道腳下虛,

    一跤摔回到了床上。

    「別打咧,千萬別打咧,別打咧!」

    老道是個熱心腸,樂於助人,被人推倒後,馬上又爬起來,繼續上去拉人。

    「再打人就被你們打死咧,要出事兒咧。」

    老道撲到一個小混混身上,

    這個小混混是手裡唯一拿著一把彈簧刀的一個,其餘人至多就是個鋼棍。

    當然了,他也沒敢真的下刀。

    把人揍一頓,弄個鼻青臉腫再加點兒骨折也就是了,這刀,也還是象徵意義更重一些。

    有點像是島國古代打仗時喜歡拿扇子的將軍。

    但老道這一推,

    本是好意,

    誰曉得這小年輕腳下也正好一滑,腳下沒站穩,被老道一推後就向前摔了下去。

    「噗!」

    手中的彈簧刀,

    直接捅進了瘸腿男的脖頸位置。

    「…………」瘸腿男。

    一時間,鮮血飛濺。

    持刀的混混嚇懵了,

    周圍的混混們也懵了。

    口罩青年則是伸手捏了一塊先前瘸腿男切好放在旁邊的水果,放入嘴裡,慢慢地咀嚼著。

    …………

    市一院的大門就在前面了,不少警車已經開赴了進去。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老張聽到了秦盛從對講機那裡來自屬下的初步情況反饋,

    有些驚愕道:

    「這會兒居然還有人敢這麼囂張,腦子不好吧?」

    通城那邊老張是清楚的,以前搞放貸的,老闆加手下全都放出去旅遊了,都不敢回家;

    拆遷公司的保安部都人去樓空了,不敢留人了。

    但在這兒,竟然還敢有人堂而皇之地帶手下衝醫院?

    這種行為,堪比從東北運煤去山西賣。

    「腦子好就不當混混了。」

    秦盛笑了笑,

    下了車,

    老張也跟著一起下去了。

    往上走,

    那些混混已經一個個地被按壓著腦袋靠牆壁蹲著了,全都是手銬伺候。

    見到殺人了,他們其實就已經慌了,再見到警察出現,根本就沒人敢反抗,全都舉手投降。

    「出人命了?」老張問道。

    「還在搶救。」秦盛回答道,他的臉色,已經沒先前那般輕鬆了。

    先前如果只是尋釁滋事的話,事情倒還是可控,就像是看著主動送上門的經驗寶寶。

    現在事兒性質不同了。

    「人都帶走,盡快取證,清理現場,不要影響醫院正常工作。」

    「是,隊長。」

    「捅到哪兒了?」老張問道。

    如果只是捅到胳膊或者腿這些個位置,秦盛應該不會這麼凝重。

    秦盛扭頭看向了老張,

    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脖子,

    「這兒。」

    「這兒?」

    老張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位置。

    「捅穿了。」

    「穿了?」

    「嗯。」

    「還在搶救?」

    「嗯,還在搶救。」

    老張也是有些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了,

    只能下意識地感慨道:

    「還真是菩薩保佑啊。」

    ………………

    1214病房,

    病房的門關著,

    空調的溫度剛合適,

    窗戶開了點兒小風在保持著空氣流通,

    滿身是汗的周老闆從這一側的床下艱難辛苦地爬到了對面的床下,

    短短幾米的距離,

    彷彿讓他爬了整個世紀。

    這時,

    周澤強撐著自己已經在開始痙攣的身體,

    舉起手,

    想要夠到上面的按鈕。

    一次,

    兩次,

    三次,

    「啪!」

    沒夠著,搆不著,手臂有些無力地落在了地上。

    周澤仰面躺著,

    胸口不停地在起伏,喉嚨裡卻只能發出沙啞到極點的聲音。

    汗水早已將他全身濕透,

    臉色慘白得如同白紙,

    周澤已經竭盡全力了,

    但問題是那個呼叫護士站的按鈕,它設計得有點高,其實也不算高,但它是方便病人躺在床上按的……

    周老闆放棄了,

    就在這時,

    周澤忽然感到自己身下有個東西在膈著自己。

    硬硬的,

    冰冰的,

    艱難地把手向下探去,

    周老闆的臉色當即變得更難看了,

    在病號服的褲袋子裡,

    他摸到了自己的手機。

    「…………」周澤。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6 18:53
深夜書屋 第四十一章 狗村裡最靚的仔

    通城,

    書屋;

    小luoli坐在空蕩蕩的書屋裡,面前擺放著一本時尚雜誌,

    左手邊是一杯橙汁,右手邊則是一盤乾果。

    先前受的傷經過這麼多天,不說完全復原,但也算是將養得差不多了。

    雜誌中間,放著手機,剛剛長時間的視頻通話結束,手機已經有些發燙了。

    每天開視頻,已經成了她和小男孩之間每天必做的事情,明明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但開著視頻就這麼安靜地彼此看著,感覺也不錯。

    都是當爺爺奶奶的人物了,卻依舊沉迷在腐臭的愛情小遊戲裡。

    小luoli嬌小的身子往椅子靠背上側躺了一下,倒是不覺得自己一個人守書店的日子有多無聊,反而感覺也挺好的。

    書屋的門,是關上了的,反正真正的客人,你關了門,他也能照樣進來。

    打了個呵欠,

    小luoli拿起還有餘溫的手機,

    默默地打開微博,

    給周杰倫超話打榜。

    就在這時,

    一輛車停在了書店門口,

    小luoli抬頭看了一眼,

    看見來人後,

    嘟了嘟嘴,

    把吧檯上放著的雜誌給抽了下去,取出《格林童話》和《伊索寓言》放上去。

    而後,

    閉上眼,

    身子輕輕搖晃。

    王軻下了車,推開書店的門。

    「小蕊。」

    小luoli睜開眼,露出驚喜之色,

    「爸爸。」

    王軻走到吧檯後面,把自己女兒抱了起來。

    這陣子,王軻每天都會來書屋一次,親自燒菜給自己女兒吃。

    一頓和美的午餐結束後,

    王軻摸著女兒的頭,

    笑了笑,

    「爸爸走了。」

    他沒說帶女兒回家。

    「爸爸,不要走。」

    王蕊伸手拽著王軻的衣服。

    王軻蹲下身,雙手捧著自己女兒白嫩的小臉蛋。

    少頃,

    女兒的眼睛閉了起來。

    王軻嘆了口氣,

    起身,

    離開了書屋,坐上自己的車,離開了。

    閉著眼的小luoli緩緩地睜開眼,

    然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走到冰箱那邊,給自己拿了一瓶冰可樂,喝了一口。

    揉了揉眼,

    其實,

    如果生活一直這般古井無波的話,雖然味道上會有些寡淡,但卻不會讓人去生厭,否則該是得有多矯情。

    商場風雲,打打殺殺,

    林可也都經歷過,

    自然是到了洗盡鉛華的年紀了。

    這時,

    小luoli的手機響了,

    拿起電話一看,

    是個未知號碼,但號碼歸屬地是通城。

    「喂。」

    「喂,我這裡,好像出了點事。」

    林可認真回憶著對方的聲色,

    好在,

    終於聽出了對方是誰了,沒必要傷感情地再去問「你是誰?」

    「好,我來了。」

    掛了電話,

    林可推開書店門走了出去。

    書屋向後拐,過了小公園後,蠟像館就已經在面前了。

    死侍也跟著老闆去了三亞,現在蠟像管裡也就黑小妞一個。

    門沒有上鎖,小luoli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鬱鬱蔥蔥的,宛若原始森林,甚至可以直接拿來當作「侏儸紀」的拍攝地。

    黑小妞正站在池塘旁邊,眼睛死死地盯著水面,一臉緊張。

    林可走到她身邊,也學著她一起低頭看著池塘水面。

    「你看見了麼?」

    黑小妞開口道。

    林可很凝重地點點頭,

    認真道:

    「沒看見。」

    黑小妞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林可眉頭一皺,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也就學著黑小妞的樣子,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感覺到了麼?」

    「腦袋,有點暈。」

    這裡空氣質量太好了,且完爆了那些所謂的天然氧吧。

    一下子呼吸到這麼清新的空氣,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血腥味。」黑小妞說道。

    「血腥味?」

    小luoli又深吸了一口氣,

    搖頭道:

    「沒有。」

    黑小妞點點頭,「它已經三天沒上來了。」

    林可忽然覺得,是不是因為死侍去三亞太久了,導致黑小妞一個人在家裡因為太孤單,所以精神上出現了什麼問題?

    「它是誰?」

    「我的……我的……小叔子?」

    黑小妞很認真地回答道。

    「小叔子?」

    林可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了過來,

    「那隻龜?」

    「嗯。」

    「他啊。」

    林可是知道的,死侍有個弟弟,是個烏龜。

    黑小妞這個做嫂嫂的,每天不光得負責幫家裡種地,還得喂小叔子。

    「下去看看?」林可說道。

    站在上面猜來猜去,也沒什麼意義。

    「不敢,不,不要下去。」

    黑小妞忽然抓住了林可的手臂,

    「不能下去,真的不能下去,有危險,有危險。」

    林可納悶了,道:「這裡,還有什麼危險?」

    就算有外地入侵,人不入侵書屋,卻直接入侵你蠟像館是個什麼意思?

    而且還躲在水潭裡跟你玩躲貓貓遊戲?

    「我害怕,我害怕,真的。」

    「別怕,有我。」

    「你沒用啊!」

    「…………」小luoli。

    林可忽然不想說話了,甚至還想把黑小妞推進池塘。

    雖然自己現在在書屋的體系裡已經逐漸淪落到打醬油的層次了,但你需要這麼直白地說出來麼?

    作為一個女強人,我不要面子的啊?

    很顯然,

    平時為人處事一直滴水不漏甚至還能時不時敲打教育自家榆木腦袋丈夫的黑小妞,

    現在是真的失了分寸。

    「這下面,還有什麼麼?」

    「有。」

    「什麼?」

    「藕。」

    「我不是問你在下面種了什麼。」

    「哪吒……不是,是老闆種下的哪吒……」

    「老闆在下面種了哪吒?」

    「是老闆當初在這裡用蓮藕做了個人,然後還讓老許過來雕刻了陣法,之後,就把蓮藕人又放進池塘裡去了,老闆還囑咐我好好幫他看著。」

    小luoli很想來一句:老闆是不是有病啊。

    但想想,這話似乎不方便說出口。

    「但既然是老闆安排下去的東西,應該沒什麼危險吧?」

    「不,不,真的,我有這種預感,這裡是我的田,這裡是我的魚塘,你知道麼,這裡的莊稼都是我親手栽種下去的,是我一天天施肥澆水培育出來的,是我…………」

    「行行行,知道你辛苦了,但我又不是老闆,你長話短說。」

    「我能感應到這裡植物莊稼們的情緒,現在,他們很害怕,非常非常的害怕,你知道我意思了麼?」

    「有種德魯伊的感覺。」

    「就是害怕,裡面的東西,有危險,很大的危險,不是我不知道它是老闆放下去的,但這危險的預感,不是假的。」

    「但還能怎麼辦呢?」小luoli問道。

    黑小妞愣住了。

    「拿手機,給安律師打電話,說一下情況,問問他那邊怎麼看。」

    「哦,好。」

    黑小妞拿出了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小luoli則是在池塘邊蹲了下來,講真,現在留守在家的就他們倆女人。

    而且,

    似乎還是書店娘子軍裡,

    戰鬥力最差的倆。

    要是鶯鶯或者慶她們在這裡,

    面對這種情況可能還能更容易處理一些。

    但沒辦法,誰叫現在就剩她們倆了呢,總不能直接把家丟了自己先為了安全跑路吧?

    就在這時,

    小luoli忽然發現水面之下出現了一些波紋,

    波紋開始越來越大,

    慢慢地又出現了氣泡。

    緊接著,

    一塊黑色的碎片飄浮了上來。

    小luoli伸手,

    把碎片拿起來。

    有點硬,但又不是單純的硬,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

    再翻過來看看上面的紋路,

    小luoli懂了,

    這是,

    龜殼碎片。

    小luoli倒是聽說過蛇會蛻皮,但還真不清楚烏龜會不會也會蛻殼兒?

    很快,

    越來越多的東西開始浮出水面,

    都是零零碎碎的東西,甚至可以說全是殘渣。

    小luoli的呼吸開始變得重了起來,

    眼前的這一幕,

    很像是一個人吃完了飯,把飯渣都倒出來了一樣。

    那隻烏龜,小luoli並沒有接觸過,但也大概清楚,作為一隻妖怪,想輕輕鬆鬆地把人家當一盤菜吃下去,

    得多麼可怕?

    「老闆,當初到底種下去的,是什麼東西?」

    小luoli開始自言自語。

    「你………………猜…………………」

    小luoli整個人如遭電擊,

    因為回答她的,

    是男聲。

    ……………………

    「老張呢?」劉楚宇開口問道,這幾天,他基本都是和老張一起下去吃飯的,無他,圖人家老實而已。

    作為書屋上下,資格最低實力最低存在感最低的一個弟弟,

    劉楚宇只能從老張那裡獲得一些安慰了。

    「去積德了。」安律師端起紅酒杯抿了一口,隨手將一個盒子丟給了劉楚宇,「送你的。」

    「喲,謝謝安哥。」

    「呵呵。」

    手機響了,

    安律師拿起手機,看是黑小妞打來的,就接了電話。

    「喂,家裡出什麼事兒了麼?」

    電話那頭,

    沒有回應。

    「喂,你要是想你男人了,給你男人打電話唄,他最近一直在海水裡泡著呢,你打電話好好說說他,別被泡溶解了。」

    電話那頭,依舊沒聲音。

    安律師把手機拿起來,看了看屏幕,是自己這邊信號不好麼?

    也不是啊。

    「喂,你到底有事兒沒事兒啊,沒死的話給我說話!」

    唉,本王這無處安放的暴躁情緒啊。

    而後,

    電話那頭,

    終於傳來了聲音:

    「死…………了…………又…………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6 18:53
深夜書屋 第四十二章 拉幕


    對著手機,安律師一開始有些疑惑,這男的是誰?

    首先,排除黑小妞或者小luoli趁著自家男人都不在家開始偷男人了這一情況。

    以黑小妞的「審美」,現實裡你還真的很難再找一個「死侍」一樣的同類型男人。

    而以小luoli的心性,就算偷男人也不會到讓那個野男人接她電話的程度。

    安律師的大腦開始飛快地運轉起來,

    但還是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想出對方到底是誰,

    只覺得對方說話的語氣和節奏帶著一種濃郁的「我是大佬所以我說話慢」的裝逼氣息。

    「您是?」

    想了一會兒,

    安律師最終還是友好且不失禮貌地問了。

    「呵呵…………」

    電話那頭繼續故作神秘地笑了。

    安律師揉了揉鼻尖,老實說,確實是有種似曾相識感覺,但真的記不起來是誰了。

    以前,應該打過交道才對。

    其實,真不怪安律師記不起來對方是誰,一是當年接觸得本就比較少,也就在那地洞裡的一次照面罷了,且當時安律師還被旱魃上了身,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二來,潛意識里根本就沒想過對方真的能夠再「起死回生」。

    「我…………餓…………了…………」

    「那……您想吃點啥?」

    安律師走到陽台上,有些煩躁地抽出煙咬在嘴裡。

    家裡出事兒了,

    這是他現在能掌握的唯一信息。

    一個讓自己覺得陌生記不起來是誰的男性,出現在了家裡,且通話這麼久以來,還沒聽到黑小妞或者小luoli的聲音。

    「找…………找…………」

    「可以讓你旁邊的人幫您點個外賣。」

    安律師試探性地說道。

    「太…………餓…………了…………」

    「等不及地話可以去南大街找個胖哥倆吃一下,他家肉蟹煲不錯,就是放的雞爪有點多。」

    電話沒有掛,但那邊的人,似乎懶得回應了,

    安律師把耳朵貼在手機那邊,只能聽到陣陣「」的聲響,像是對方在綠植叢中行進。

    …………

    蠟像館內,

    小luoli感覺自己如墜冰窖,

    這不是形容自己的「震驚」,至少,在此時,不是拿來形容情緒的,而是她的雙手雙腳在此時都結上了冰霜。

    像是一條條冰凍的鎖鏈,已經將自己完全控制住了。

    雖說,

    小luoli的腦袋還能動,

    嘴巴還能張,

    但面對前方的那位有些佝僂身形也有些奇怪的男子,

    她還真的不敢去伸出自己的舌頭。

    當雙方的差距已經大如鴻溝時,帶來的,是一種切切實實的絕望。

    黑小妞和林可一樣,也是站在那裡,身上被一層冰霜所覆蓋著,想說話卻又不敢的樣子。

    許是因為身子是蓮藕做成的,所以行走起來還是能夠清晰地看出不協調,甚至,還能給人一種滑稽的既視感,像是一個半桶水的機械舞發燒友在旁若無人地沉浸在屬於自己的bgm中。

    但現場的兩個女人,真的不敢笑。

    半張臉手裡拿著手機,垂落著手臂,他似乎懶得繼續和安律師說話了。

    撥開前面的植被,半張臉看見了隱藏在其中的那株特殊植物。

    深吸一口氣,

    半張臉這蓮藕一般的身軀因激動而顫慄起來,讓人很擔心他的軀體會不會因此分離。

    「仙…………的…………氣息…………」

    語氣中帶著追思,帶著回憶。

    自上古那一年黃帝一劍下去,世間無仙。

    但任何的事兒,都不能真正地一刀切解決。

    看似效果最好,但總少不得一些漏網之魚以及之後的發酵。

    這世上,零零散散下來,和仙有關的人和物件,是真的不少。

    當初贏勾所面對的,應該是仙人復甦的最大一波浪潮,卻被贏勾直接斬斷這一進程。

    自上古到現在,哪怕當年如哈巴狗一樣只沾著一點「仙」字兒的一些東西,也早已經修煉成巨無霸一樣的存在。

    當年,

    半張臉脫離贏勾之後,曾專門去找這群人的麻煩。

    贏勾當初是因為鎮壓仙的復甦而隕落,那麼他,為了證明自己比贏勾強,自然接收了這件事。

    是的,他是為了證明自己比贏勾強,以此來反推自己存在的價值,絕不是為了為贏勾報仇出氣。

    那些年裡,他殺了不少人,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和仙有關係。

    不過後來,在面對那一次圍堵之中,他被打敗了。

    不管有再多再多的原因,他確實是失敗了。

    而此時,

    站在這裡,

    再度聞到仙的氣息,

    真的有一種老酒鬼遇到心儀美酒時的喜悅。

    這株植物,是以仙為肥料種出來的。

    黑小妞有些驚愕地看著站在那株植物面前的半張臉,她當然清楚這株植物對於老闆來說得有多重要,且為了將其培育出來,自己等人又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代價。

    半張臉的手,在植物枝葉上輕輕撫摸著。

    很可惜的是,

    這上面,

    沒有任何的果實。

    像是這一季的作物在前不久剛剛被人取走了一樣,想要吃,得等下一季。

    然而,

    他真的太餓了,

    他也餓得太久了。

    自打當初從贏勾那裡獨立出來,席捲走了贏勾三千年之積攢,再到那一戰自己被圍困熬殺而敗,封印在地窟開始,

    他已經處於那種死是不會死卻真的被熬煉成渣滓的那種狀態太久太久了。

    這種飢餓,

    不是身體上的飢餓,

    而是靈魂上的飢餓。

    半張臉等不及了,

    他的目光,

    再度開始逡巡著。

    他能感覺到,

    在這裡,

    有好吃的,

    有能夠讓自己飽餐一頓的東西。

    他找到了,

    往西邊挪動了一些距離,

    半張臉的手向地面探去,

    下一刻,

    泥土宛若流沙一般開始退散,

    裡面出現了一個被綠色根莖所包裹得類似蠶繭一樣的存在。

    小luoli張大了嘴,黑小妞一臉不敢置信,

    她們是大概能猜出眼前這個存在是在做什麼的,

    他餓了,

    他在找吃的,

    而他現在,

    找到了前不久去三亞前老闆他們帶回來的封印的那個婦人。

    半張臉微微側著自己現在已經「完整」的蓮藕臉,

    嘴角帶著意外的笑容看著下方的婦人,

    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嘿嘿…………找…………到…………了…………」

    ………………

    曾經,作為醫生,周老闆自己也記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手術室裡救過多少個病人。

    當然,因為年齡的關係,這個數目肯定不會太誇張,只知道最忙的時候,幾乎沒日沒夜,一個結束沒多久就又來一個。

    而最近,

    他體驗了一把反向手術,

    以前自己是醫生視角,現在自己則是病人視角。

    給自己做搶救的這位醫生,年紀不算大了,也不算小,處於一個無論是做醫生還是做男人還是做人都算是很尷尬的一個時期。

    做手術時喜歡和旁邊的護士們開一些葷段子玩笑,還是些周老闆上輩子做實習醫生時幫老師在手術台拉鉤時聽他們講的過時產品了。

    他卻依舊講得津津有味,也難怪護士小姐姐們轉過身背對著他做事情時會下意識地撇撇嘴,就差直接表達不屑了。

    葷段子講得不行,

    但至少是把自己搶救回來了。

    周澤又被推回了手術室,

    病房裡,

    老道坐在病床邊,

    神情有些呆滯。

    一直到周澤都被推進病房了,老道才馬上起身過來幫忙一起將周澤重新安置在了病床上。

    醫生護士們安裝固定好了監測儀器後就離開了,

    真像是遊戲程序裡的npc,沒他們戲份的時候,就會自覺地消失。

    「老闆,你又去被搶救了?」

    雖說這話聽起來讓人很想打他,

    但周澤還是默默地點點頭。

    「唉。」

    老道嘆了口氣,愁容滿面。

    周澤默不作聲。

    「唉,人啊,真假。」

    老道繼續哀嘆。

    周澤繼續默不作聲。

    「唉,人這輩子,感覺輕得很啊。」

    老道就差直接拿著喇叭對著周澤喊,

    快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好告訴你啊!

    但周澤就是不接茬。

    已經被老道連續獻祭了的周老闆不想和你說話,且很想給你一指甲。

    …………

    「還有一個當事人,做個筆錄就好,你沒必要跟來的。」

    電梯裡,秦盛對老張說道。

    「沒事,跟你一起做完一起回去。」

    既然安律師都發話了,自己肯定不能偷懶的。

    「行吧,今晚去我家,讓你嫂子給你做一頓海鮮大餐,哈哈哈,哦,對了,你是在通城上班的,那兒也靠海。」

    「嫂子就在家裡帶孩子?」

    「得了吧你,你哥我還沒腐化到那種地步,就我一個人的工資,哪夠現在在城裡過日子的?

    要是擱以前咱們年輕時那會兒無所謂,現在畢竟是有孩子了不是。

    你嫂子在銀行上班,建行。」

    「那也辛苦吧。」

    「是挺辛苦的,最近一直在忙著推銷etc業務,弄得我在局裡見人都問你裝etc了麼。」

    「呵呵。」

    「到了,就這間病房。」

    秦盛推開門,走了進來。

    周澤和老道一起看向門口,

    他們的注意力不是在秦盛身上,

    而是在秦盛身後的老張身上。

    午後的餘暉撒落在老張的身上,

    神聖而光潔。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6 18:54
深夜書屋 第四十三章 為你禮佛!!!


    「小月,去外面安撫一下病人家屬的情緒。」

    「好的,主任。」

    「安撫好了?」

    「不是,主任,手術室外面並沒有病人家屬。」

    「病人家屬還沒通知到位麼?」

    「應該是通知了的,但…………」

    「行了,你去催一下血庫,快點。」

    「好。」

    很多時候,搶救過程更像是馬拉松式的賽跑,比拚的是雙方的耐力。

    人的身體真的是一個很脆弱的東西,沒有人能比醫生更清楚,看似被各種文藝作品賦予了太多超層次意義和象徵的「人」,

    到底有多麼的柔嫩。

    而醫生這個職業,不光是需要來自外界的讚美,有時候還需要時不時地自己給自己鼓鼓勁,感動一下自己,否則真的很難支撐得下來。

    病人還在堅持,你就不能放棄,當該做的都做了之後,往往剩下的,是一種類似運動員和訓練員之間的陪伴。

    彼此之間,都是一種折磨。

    如果能最後跑過終點,那皆大歡喜;

    但事實,在這裡,開始的賽跑,大部分時候,你都無法看見終點的影子。

    同一件事失敗了太多次之後,還得繼續元氣滿滿地參與下一次很大概率的「失敗」,這不是折磨,又是什麼?

    王主任示意身邊的護士給自己擦汗,老實說,他的眼睛已經有些發暈了。

    這倒不是上了年紀的原因,這個世界上分兩種男人,一個是絕不服老的男人,另一種則是嘴上說自己老了但也只是嘴上說說的男人。

    尤其是對於王主任來說,為了響應國家號召,他的妻子已經成功懷上了二胎。

    雖然連王主任本人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病人一直都還在堅持著,但他心裡至少有一個準則;

    作為醫生,在工作時,你可以選擇放棄,但放棄的前提是,你必須在病人本人以及病人家屬先放棄的前提條件下,你才有資格去選擇放棄。

    這條準則看似有些難以理解,也很冰冷,但已經是難能可貴的餘溫了。

    口罩青年穿著病號服來到了手術門口,推開了手術室的門。

    裡面的醫生護士們還在繼續著自己的工作,彷彿誰都沒有看見他的出現。

    口罩青年走到了手術台邊,

    看著周圍的忙碌景象。

    他的大部分表情,一直都習慣於隱藏在類似口罩和面具這類的遮擋物後面,但他的眼神裡,一直都是古井無波。

    這種平靜,不是小橋流水人家的平和,更像是大地蒼茫一片的淡漠。

    「其實,你沒必要一直硬撐著的。」

    口罩青年開口說話了。

    雖然,手術台上躺著的這位,這會兒,還沒能力回應。

    但心電圖以及各種儀器的指標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還在為自己的「活著」,不遺餘力。

    哪怕,

    這種活著,

    只是單方面地承受著凡人的痛苦。

    「人們的目光,總是短淺的,膚淺的,片面的……」

    「就如同在日常生活中,手和腳擦破皮了,過陣子,也就復原了;

    感冒了,休息幾天,吃點藥,過陣子也就復原了;

    人們往往會因此麻醉自己,覺得似乎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復原,

    這,

    就是人的感知。」

    「但這是假的,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真正的復原如初。」

    口罩青年低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傷者。

    當你變成凡人時,

    你的苦難,你的感知,

    也將和凡人無異。

    這個手下,宛若車禍發生時,正扛著失控大卡車防止其繼續滑行的擋板。

    他不敢撒手,因為自己的主人,沒有下達遊戲結束的命令。

    他在為自己的主人爭取著時間,且為此承受著恐怖的折磨和苦難;

    哪怕自己的主人只是站在他的身後,

    做著一些看似沒有多少意義的事情,

    比如,

    看風景和思考人生。

    「你說,從我和他第一天開始下棋時,你就察覺到不對了。」

    「其實,從你那天下了公交車去救出了車禍的他們時,我就已經發現了。」

    「你說,一千年前,我帶著你第一次離開佛界,來到地獄,見到他,他曾走到你的面前,你怕了。」

    「其實,那一次,我也怕了。」

    「你說,千年以來,地獄之中一直傳言他以敗家之名丟掉了祖宗留下的基業。」

    「其實,我也曾一度迷茫,認為,似乎真的就是這樣。」

    口罩青年緩緩閉上了眼,

    周圍,

    開始蕩漾出淡淡祥和的梵音。

    手術室裡,正在辛苦進行著搶救工作的醫護人員們,莫名地,感到自己的內心一片祥和,彷彿先前的焦躁和疲憊頃刻間就被一掃而空了一樣。

    靈魂得到了安撫,情緒得到了舒緩;

    「我來了,我找到了他,看似,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但實際上,

    誰是獵物,誰是獵人,

    真的不好說。

    到底是屬於我的貓捉老鼠還是我的狗急跳牆,我更認為,後一者或許更貼切一些。」

    「那天的車禍,是他的邀請,他的意思是,可以玩一場遊戲;

    我接了。」

    「一如千年之前,我說想和他論佛時,他也欣然同意一般。」

    「千年前,我給他挖了坑;

    千年後,他給我挖了坑;

    這場因果,也算是了結了。

    之所以,讓這一場遊戲持續到現在,是我還有一些猶豫;

    這場遊戲,為何會如此簡單?

    一如科舉前一個月,就將考題送我面前。

    年紀大了,雖然本說,我還沒年紀大到夠得著『仙』的層次,但不得不說,確實年紀大了。

    當年,我敢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如今,

    千年之後,

    我已經親自將這所謂的棱角完全磨去。

    有時候,回想起來,

    我為了佛性磨去的棱角,

    是否,

    那些棱角才是我的真正佛性?」

    「這些天,我在猶豫,我在徬徨,我在思索;

    求佛,求的是一個解脫,求的是一個歸宿,求的是一個安寧,但歸根究底,求的,是一個答案。

    站在佛前,

    你可以向佛傾訴,

    佛可以回答你的問題,解開你的疑惑;

    這才是佛。

    然而,佛的回答,並非是來自於佛。

    青燈古壁,蒲團供桌,

    你所問的是佛,

    而佛,

    則是在你心裡。

    佛,

    是一種媒介,

    你從佛那裡得到的答案,其實是你自己的內心給自己的答案。

    這才是我心中的佛,

    頂禮膜拜佛,

    不如頂禮膜拜自己。

    當年,

    我就是明悟了這一點,才離開了佛界。

    於他們來說,因為他們需要高高在上,所以,佛必須高高在上;

    於我而言,佛是白紙,是讓人踩在上面的白紙,這才是佛,這才是真正的……高度。

    比人高的,是房屋;

    比房屋高的,是坡丘;

    比坡丘高的,是山;

    比山高的,是雲;

    比雲高的,是蒼穹。

    這個世上,一山更比一山高,你總能找到一個比你眼前所見的,更高的一個東西;

    然而,

    那些對於你來說,

    又有什麼意義?

    對於自己來說,

    高山、白雲和蒼穹,都是遙不可及的東西。

    真正的最高,

    是自己的頭頂。」

    「這場遊戲,很精彩,卻終究失去了執念,到最後,會只剩下乏味。

    可能,他真正想要的,是想讓我自己在疑慮中退去。

    可能,他是想讓我在憂慮之中,去孤注一擲。

    我求佛,供桌空了,想請仙下來,禮佛,滿足不了我了,我想看看,真正的仙,是何種氣象。

    但他,卻比我更早地去過那個地方,求來求去,求成了他的一個替罪羔羊。

    我不是很瞭解他,否則這千年的迷局,我不可能直到劍鋒快觸及到我的脖頸時,才真的恍然大悟。

    他卻很瞭解我,甚至,比我自己都更瞭解我自己。」

    口罩青年站起身,

    緩步走到了手術室的門口。

    「我猶豫了太久了,我也迷茫了太久了。」

    「偶有迷暇時,恍惚間,曾夢迴上古;

    上古的大能們,嬉笑怒罵,動輒天崩;

    於這似真似幻之中,

    我曾走近他們,

    他們問我,

    來自何方;

    我答:

    自極樂來;

    他們問我,

    來此為何;

    我答:

    來此求佛。

    他們笑了,

    他們笑著說,

    他們出生時,世間可無佛。」

    「嘀………………………………」

    心電圖上,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王主任咬了咬嘴唇,抬起頭,是解脫,還是遺憾,又或者是苦澀?

    他不清楚,但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手術室裡的眾人,在此時都沉默了下來。

    他們在默哀一個生命的離開,卻不知,這對於手術台上的病人來說,是一種解脫,是一種新生,是一種…………歸來。

    手術室門口,

    口罩青年伸手,

    推開了門;

    門口,

    一個黑袍青年躬身而立,

    面帶微笑,

    彷彿早已恭候多時。

    當口罩青年的腳邁出手術室時,

    他身上的繃帶開始消散,

    他身上的傷痕開始復原,

    一襲古樸的袈裟出現在他的身上,

    一張金色的面具取代了口罩繼續遮蓋著他的面容,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依舊清澈,依舊不帶絲毫煙火氣息以及波瀾:

    「既然,你說你出生時,世間無佛;

    如此,貧僧特來此處,為你禮佛。」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6 18:54
深夜書屋 第四十四章 吃!

    「安不起,我大孫子呢,我大孫子去哪兒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房間裡,剛放下手機的安不起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

    「席巴!

    還真是個老古董,

    明明有門鈴卻只知道死勁兒的砸門。」

    安律師把酒杯裡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

    起身,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沒去門口開門,而是走到陽台那邊,嘗試著翻到隔壁去。

    這一系列動作,簡直是將做賊心虛這個成語給詮釋到了極致。

    「砰!」

    一聲悶響傳來,

    門鎖被炸掉了。

    房間門直接敞開,

    老張頭小小的身軀,卻如同蘊藏著火山般的憤怒一般,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他確實有足夠的理由去憤怒;

    安律師下意識地轉身,從翻陽台的動作變成了靠在陽台上享受午後海風的姿態;

    陽光,沙灘,暖風,

    外加輕輕蕩起的劉海,

    大叔范兒十足。

    這幾天的晚上,安律師都會下去和那些網紅聊聊天,分享分享人生感悟。

    雖說確實有不少網紅是靠開著美顏出鏡的,甚至整容的也不在少數,但你不得不承認,網紅圈的普遍顏值還是要比其他圈子要高不少的。

    當然了,分享完生活感悟後千萬別忘記秀出你的高檔錢包掏出尊貴的金卡付賬。

    畢竟,有錢的中年男人才叫大叔,沒錢的中年男人是叫……老漢兒。

    此時,安律師以這種方式來面對老張頭,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有點慌。

    慌的原因是什麼,不言而喻。

    老張頭站在那裡,目光,死死地盯著安律師,一字一字道:

    「我大孫子,哪兒去了?」

    舐犢情深,隔輩親;

    更別說老張頭和老張之間隔著不知道多少輩了,別看老東西每次對老張都是罵來罵去的,實際上,他真的是很稀罕自家的這個大孫子。

    喝酒時,他常常感慨為毛命運一直渴著他老張家一脈來使勁地薅羊毛,但這心酸之中,也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驕傲。

    「老張人不在酒店麼?會不會是下去吃下午茶了?」

    安律師一副我很無辜我什麼都不清楚的表情,單純得像是個天線寶寶。

    老張頭默默地伸出雙手,開始掐印。

    「嘿,我說,你別衝動啊!」

    安律師馬上從欄杆上下來,手指著老張頭讓其控制住嘰嘰。

    「安不起,你玩兒我?」

    老張頭怒火中燒。

    「他一個做警察的朋友來找他,他就出去幫忙匡扶正義去了。」

    「安不起!」

    老張頭聽了這個,怒不可遏。

    「幹嘛,和我有什麼關係,他朋友又不是我朋友,又不是我安排那人來的,你家大孫子和人家聊得挺開心的呢。」

    「安不起,我不信你不清楚現在三亞頭頂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菩薩,府君,加上幽冥之海的主人,明顯是在鬥法!

    這陣子雖然看似風平浪靜,但你我都清楚,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神仙鬥法,我們這些小嘍囉小角色,只有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祈禱不要波及到自己的份兒,你怎麼還敢把我的大孫子放外面去!

    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麼,呵呵,你還沒放棄你那天晚上的說的計畫是不是?」

    話,既然說開了,安律師也懶得再裝模作樣了,笑了笑,道:

    「得嘞,可別說是我的計畫安排,說不定更上面的人,早就有這個計畫安排了呢。

    我這人呢,聰明談不上,我要真聰明,當年早直接當判官了,也就是靠個心黑幫幫大人物做做髒活兒混口飯吃。

    但能坐上面的,哪個是蠢材?

    我能想到的辦法,他們卻想不到,你信麼?」

    「你什麼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老子只是說出了這個計畫,但老子又沒真的去用,我也沒給書店那邊下命令!

    我就這麼告訴你了,你大孫子要是出了事兒,和老子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這個計畫又不是老子對老闆他們說的,那時候開始,老子就已經聯繫不到老闆了!

    我知道你生氣,你丫就是那隻老母雞,但你特麼的能不能有點出息?

    且不說你大孫子現在還沒出事兒,就算真出事兒了,和我安不起有幾個關係?

    對啊,就我是軟柿子,所以你就渴著勁兒地來捏我。

    你敢去捏老闆麼,你敢去捏府君麼,

    你敢麼?」

    「…………」老張頭。

    「我知道你的心情,老子雖然一貫看不得你的清高,但也明白,什麼事兒該怎麼做,你自己心裡也跟明似的。

    就這麼說吧,要不是遇到老闆,你大孫子人早沒了,連靈魂都要被過路的污穢給吃掉。

    現在,

    現在,

    現在嘛,

    最壞的結果是你大孫子成仙,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呢。」

    老張頭「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表情有些呆滯。

    顯然,他對所謂的「成仙」,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於人世間,多少人渴望一朝富貴,升為人上人;

    但也是有人,所期望的,只是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哪怕清貧,卻也甘之如飴。

    安律師從陽台那兒走回來,站在老張頭面前,咂咂嘴,還是蹲了下來,看著老張頭,

    緩緩道:

    「咱們啊,就是人手裡的小蝦米,這是大不敬的話,但你我心裡都應該清楚。

    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兒,但如果真要決定什麼,大人物們可不會理會咱們這些小人物的想法。

    退一萬步說,你家大孫子就真沒察覺到出去可能有危險?你大孫子他本人,其實是願意的。」

    「你這風涼話,說得太明顯了。」老張頭瞥了一眼安律師,「你安不起是個絕戶,是不懂的。」

    「現在想想,當初我爹要給我相親,我死活不願意,真好,要是當年我也不小心留了個後代在這兒,那才叫真的麻煩咧。」

    老張頭冷冷地盯著安律師,道:

    「我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如果發生了,我…………」

    安律師伸手拍了拍老張頭的肩膀,

    語重心長道:

    「乖,別說氣話。

    別忘了,

    沒了大孫子,

    你還有大曾孫子。」

    ………………

    蠟像館內,

    小luoli和黑小妞還都被冰霜禁錮著,

    這裡的蠟像們其實早就被清空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尊贏勾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蠟像。

    而此時,

    半張臉就站在那尊蠟像面前。

    他的目光裡,不似在追思,也不似在憧憬,有的,只是一種蕩漾在歷史波瀾中的餘波。

    「你不能吃她。」

    小luoli鼓起了勇氣,終於還是開口說話了。

    天知道在這樣一個恐怖存在面前開口說話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但小luoli還是擰著脖子說了,因為老闆他們都不在通城,這裡,現在是她在看家。

    沖上去打架,是沒有意義的選擇,不是不可以這樣選,但沖上去的結果就是被直接滅掉,對於對方來說,簡單得更像是踩死一隻螞蟻。

    雖然把自己比作螞蟻是林可這種女強人性格的人很不喜歡的比喻,但在現實面前,其餘的一切,都只能算是浮雲。

    直接被掐死和用話語多說點話,似乎後者所能產生的價值,更大一些。

    婦人已經被挖出來了,躺在那裡,身上曾被下的封印也早就被半張臉解開。

    老許的心血封印,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算很優秀的了,但在半張臉面前,還真是不夠看。

    到底是狗村的偶像,這點兒本事還是有的。

    半張臉挪開了自己的視線,

    走到婦人身邊,

    婦人的身上也染上了一層冰霜,

    可以看出來,

    她一直保持著清醒,但她和小luoli一樣,根本就掙扎不開,確切地說,也是不敢掙扎。

    半張臉伸手,輕輕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蓮藕做的身子,真的是不習慣,稍微動動就容易關節錯位,而且蓮藕的味道,吃起來是爽口,但要是一直在你鼻尖縈繞著,誰都受不了。

    「你不能吃她,不能。」

    半張臉終於把目光看向了小luoli,

    「你倒是個,有趣的女娃娃。」

    對方和自己說話了?

    這會兒,

    小luoli心裡居然很不整齊地升起了一股受寵若驚的感覺。

    謙虛,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尤其是在別人誇你的時候。

    小luoli帶著淡淡的落寞和自嘲,開口道:

    「我也不過是人家的一條狗罷了。」

    半張臉聞言,目光當即一凝。

    「啪!」

    小luoli被抽飛,

    「噗通」一聲,

    落入了池塘之中。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就你,也配叫狗?」

    「嘩啦!」

    近乎要被溺死的小luoli被從池塘裡抓了出來,

    身體懸浮在了空中,

    濕漉漉的頭髮披散在自己的臉上,

    但即使是在這個時候,

    小luoli依舊開口道:

    「你是老闆拉回來的,老闆有吩咐,不能讓她死,不能!」

    為今之計,

    只能搬出老闆來阻止他了。

    因為既然老闆把他種下去了,總不可能種出來一個白眼狼吧?

    哪裡有這麼挖坑坑自己的?

    半張臉笑了,

    笑得很誇張,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笑得小luoli莫名其妙,

    終於,

    半張臉停住了笑聲,

    指了指水塘又指了指那邊的婦人,

    道:

    「你怎麼就沒想過這樣一個可能,

    他把我種在這兒,

    可能就是想讓我醒來吃掉她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6 18:55
深夜書屋 第四十五章 阿彌陀佛

    病房裡,因為老張的出現,使得原本有些壓抑的氛圍稍顯溫煦了一些。

    畢竟,

    無論老道再稀里糊塗,不管周澤再意志堅定,

    一直逗留在這家醫院裡,不停地去承受著各種各樣的意外,總會有那種排斥和低潮的情緒。

    在這個時候見到一個熟人,感覺確實不錯。

    「徐先生。」

    老張對周澤微微點頭。

    周澤閉上了眼,點點頭。

    「老…………」老道差點喊出老張的名字,但還是忍住了。

    「你們認識?」秦盛問道。

    「嗯,好朋友,我們一起來三亞旅遊的。」

    「哦,原來是…………」

    秦盛的手機響了,

    他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什麼?」

    秦盛深吸一口氣,掛了電話,把筆錄簿遞給了老張,

    「兄弟,手術室那邊出了狀況,我得去看一下,筆錄你看著幫我先做一下。」

    這個時候,已經不再顧忌是否合規矩了。

    秦盛離開了病房,老張上前把房門關上,這才轉身,以一種很不可思議地表情關切地問道:

    「老闆,老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老張啊,別提咧,額在這兒住院快把命都住沒咧。」

    老道彷彿見到了親人,他有一肚子的委屈需要傾訴。

    「你怎麼來了?」周澤睜開眼問道。

    「那個是我這具身體的老戰友,在酒店下面吃麵正好碰到了,就一起過來了。」

    「安不起讓你來的?」

    老張聞言,愣了一下,沒回答,但也沒否認。

    這會兒,若是安律師在這裡,肯定會一拍大腿,讚歎道:

    「啊,老闆真不愧是老闆,果然,一眼就能瞧出是哪個王八蛋出的鬼主意!」

    「我們沒什麼事兒,你趕緊走吧。」

    這場對決,真的沒必要拉其他人進來,有自己和老道在就行了,要是自己和老道最後都搞不定,拉再多人過來都是送人頭的。

    老張猶豫了一下,他還記得那晚回到酒店時安律師說的那個計畫。

    甚至,這些天每天晚上冥想時,他都重複默唸著那幾個字。

    老張這輩子,哦不,是兩輩子都忠於職守,忠於人民,但這並不影響他去選擇為自己的朋友去犧牲自己。

    事實上,在老張的心裡,這輩子,他算是借周澤的福,多活的;

    如果能以自己的這條命,幫周澤和老道度過這場難關,他覺得值。

    「老闆,我留下來幫忙照看一下吧,你們都這樣了,身邊沒個人照應著不合適。」

    老闆很慘,躺病床上了。

    老道是肉眼可見的更慘。

    「回去吧,聽話。」

    周澤沒打算在這件事上有絲毫的可商量餘地。

    安律師想的那一茬,周老闆根本就沒想到,倒不是說周澤沒那麼聰明,根本原因還是在於周澤還真沒那種犧牲自己手下去換取利益的意識。

    若是那些路人甲路人乙,領盒飯也就領盒飯了唄,也不在乎。

    人都有個親疏有別,哪個領導身邊沒自己的親信圈子?

    在老張沒光榮前,周澤就認識他了,那時候真覺得這個老刑警實在是太煩人了,整天似乎就想著讓自己去幫忙查案。

    後來老張死了,嗯,死了後的老張能更加理所當然地來麻煩自己去查案了。

    煩歸煩,但說實在的,周澤是真的拿老張當自己人的,一開始把他變成鬼差,可真沒想到過日後他能融合獬豸的分身;

    純粹是站在一個普通人的思維角度上,

    認為一個這麼優秀這麼好的一個警察,

    就這麼沒了,

    太可惜了。

    這世上禍害遺千年的太多,總得在力所能及下為好人做點什麼。

    「老闆,你們聞到沒有,好香啊。」

    這時,坐在病床上的老道忽然嗅了嗅鼻子。

    老張也用力嗅了嗅,有些疑惑道:「好像是有那麼一股子香味。」

    「啥味兒啊,還挺好聞的,不是飯菜香吧。」

    「檀香。」

    周澤開口道。

    「啥玩意兒,檀香,哪家病人這麼講究,在病房裡燒這玩意兒?」老道疑惑道。

    老張則是明顯驚愕了一下,

    和老道稀里糊塗地不同,

    老張是清楚現在書屋到底面對著怎樣的一個對手的。

    這檀香…………

    香味,忽然越來越濃,沒有給你多少準備和適應的時間,似乎濃度一下子就提升到了一個可怕的基數。

    這時候,你就彷彿是被丟入了香油罐子裡,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困難起來。

    周澤緩緩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午後的陽光從窗戶那邊撒照過來,

    此時,

    是那麼的明亮,

    一朵朵金色的蓮花倒映開始在窗檯位置流轉,宛若神蹟。

    梵音,開始吟誦,不知從何處傳來,卻始終圍繞在你的耳邊。

    若是有玄修此時恰好在這座醫院外面,可以通過法眼看見這整座醫院此時都被一層霞光所籠罩著,散發著神聖的光輝。

    天上的雲,攢聚在一起,時而似人,時而似獸,卻都蕩漾著一種聖潔的姿態。

    老張抿了抿嘴唇,下意識地坐到了周澤的床上。

    怕?

    當然怕。

    吹牛時倒是可以說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但當你知道即將要出現在你面前的人是誰時,

    無論是再勇敢的人還是再窮凶極惡的人,

    都不敢再信誓旦旦地強撐著說自己不怕的吧?

    一些東西,

    它早就流傳了千年,

    它活在人們的日常話語之中,

    它活在人們的生活習慣之中,

    它活在人們的信仰之中;

    周澤默默地拿出香菸,

    給老道和老張都分別彈了一根,

    而後自己也默默地點起。

    遊戲,

    要結束了麼?

    玩兒這麼久,大家都吃了這麼多的苦,看來,終究還是沒有挺過去啊。

    吐出一口煙圈,

    周澤的目光落在了老道身上。

    剛剛那位當地刑警接了電話後好像說手術室出事兒了,

    哦,

    是了,

    諦聽沒搶救過來是麼?

    其實,還是有僥倖的空間的,比如菩薩可能沒能確認自己等人的身份,又或者,菩薩的目標另有他人。

    畢竟無論是這佛光撒照還是這瀰漫於空氣之中的濃郁檀香,針對的,是整個醫院,而不是針對的這個單獨的病房。

    但不知道怎麼的,這會兒了,聞著這檀香味,周澤心裡真的連半點僥倖的心思都沒了。

    剩下的,

    只剩下即將要面對的坦然。

    老道還在那裡不停地聳動著鼻子,

    他沒辦法看見四周其餘的異象,只能聞著香。

    周澤忽然不慌了,

    雙手靠在後脖頸位置,就這麼靠在床上。

    他真的很感興趣,

    當菩薩走進來時,

    末代,

    該如何去面對他。

    至於自己的安危以及鐵憨憨的安危,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擔心又不能幫忙化解危機。

    眼下,

    醫院上下,

    心情焦躁不安的病人家屬在此時忽然心態平和了下來,

    正承受著病痛折磨的病人們在這一刻好像也得到了安撫,

    忙碌了一天的醫護人員們身上的疲憊也被清掃得七七八八,

    佛光,

    普照;

    「吱呀…………」

    門,

    從外面被推開了。

    病房裡的三人都把目光投過去,

    老張身體已經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緊接著,

    他意識到了一件極為嚴重的事兒,

    自己要變成獬豸,要有用,得書屋那邊先把那個婦人給殺了才行,而安律師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裡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所以…………

    老張馬上拿出了手機,

    他要通知安律師,

    是時候了。

    然而,

    令人很尷尬的是,

    手機顯示,無信號。

    「鬼都會的把戲,別說佛了。」

    周澤還以為老張打算打電話搬救兵,見老張看著手機屏幕發愣,忍不住調侃道。

    「不是,老闆……」

    老張有些六神無主了,這可如何是好?

    老道則是有些好奇地盯著門口,可能覺得是醫生又來查房了吧。

    周澤則是好整以暇地等著,到底是曾農夫三拳過的人了,事到臨頭,總不可能跌了自己的份兒。

    病房的門,

    被打開了,

    房門觸碰到後面的牆壁時,

    整個病房在此時像是直接拉伸了起來。

    並不是很大的病房瞬間無垠起來。

    地上,

    鬱鬱蔥蔥,

    週遭,

    小橋流水,

    天空,

    萬里無雲,碧藍一片。

    柔和的陽光暖暖的風,淡淡的梔子花香。

    這或許,是為人類量身定做的世間樂土,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然中的自然,不帶絲毫雕琢的痕跡。

    只是,

    身下的病床還是在告訴三人,

    這裡,

    有問題。

    「娘咧,醫院進鬼咧,老闆。」

    老道驚呼道。

    作為經常見到豬跑的老道,自然清楚此時的變化意味著什麼,不過,他的想像力,僅僅侷限在鬼身上。

    蒼穹之上,

    在此時傳來了肅穆的聲音,

    但這聲音卻不會讓人產生畏懼,

    反而能夠讓人覺得無比親切,彷彿聲音的源頭,才是自己真正的歸宿。

    「世人皆佛,則世間無佛;

    世間無佛,則世人蹉跎;

    佛無量,佛無涯,佛無相,

    萬物萬法盡頭皆是佛。」

    遠處,

    溪水邊,

    一名披著破舊袈裟的僧人正站在那兒,

    面向周澤等人方向,

    他的臉上,

    金色的面具在陽光下,光澤流轉。

    這一刻的壓力,

    如山崩,如海嘯,

    而三人所在的位置,

    則宛若佛海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被湮滅於其中。

    小僧身上散發著平和的氣質,

    宛若老友重逢,

    雙手合什,

    誠聲道:

    「阿彌陀佛。」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6 18:55
深夜書屋 第四十六章 一手擎天

    周老闆把手伸出床外,抖了抖菸灰。

    不得不說,如果你是花了88塊錢買的4d電影票此時坐在影廳裡看到這一幕的話,

    哪怕這部電影的劇情再怎麼俗套男女主演演技再怎麼撲街,

    就光這個鏡頭,

    其實就已經值回票價了。

    菩薩的出場方式,不得不讓人讚嘆,到底是專業人士,知道該以何種的方式出場營造出怎樣的氛圍才能吸引人,調動起大家的情緒。

    沒看老張已經雙手撐著病床邊強忍著不下跪磕頭麼?

    周老闆搖搖頭,漂亮是漂亮,震撼是震撼,不過說真的,人家不是特意過來給你表演一通「佛光普照」的,真要看這個周老闆覺得還不如自己再去重溫一下97拳皇裡的大蛇。

    以前孤兒院裡的幾個孩子曾帶他去過那時還存在著的遊戲機房,

    依稀記得是搖桿兒往前滑半個弧度再向後滑半個弧度的同時按下c鍵就可以普照了。

    那邊的小僧,依舊儀態端莊,將出家人的出塵之氣演繹得淋漓盡致;

    但若是他知曉此時周老闆內心已經發散到那種奇葩的區域的話,可能真的會抑鬱得吐血吧。

    只是,不管怎麼樣,人家的目的不是來表演的,俗話說輸人不輸陣,就這樣被人家堵在病床門口一陣狠秀,總是讓人覺得不爽的。

    老張是不指望了,獬豸的分身在此時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除非獬豸本尊親自降臨在這裡。

    所以,

    老道?

    周澤看向老道,

    打算讓老道體內的那位出來秀一秀泰山的肌肉,

    不管最後的輸贏如何,

    最起碼得把場子找回來。

    誰料老道已經跪在了病床上對著那邊開始磕頭了,

    淚流滿面,激動無比,

    像是最死忠的腦殘粉終於見到了自己心心唸唸的偶像,

    估摸著若是此時菩薩發句話,

    老道會毫不猶豫地離開道門投身佛門,然後順帶恬不知恥地為自己辯解一句:「佛本是道嘛。」

    周澤微微皺眉,老道是這種反應,他能理解;但老道體內的那位,怎麼還沒出來?

    難不成,

    先得讓自己和鐵憨憨去打頭陣?

    對老道,周澤是放心的,但對那位末代,周老闆還真有些吃不準。

    小僧已經緩步走來,

    其木屐所經過的區域,

    花朵盛開,鬱鬱蔥蔥;

    周澤把菸頭丟在了地上,下了床。

    人都打上門來了,自家這仨總不能真的這會兒開始抽籤決定誰上吧?

    天幕上,

    忽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陰影,遮天蔽日!

    緊接著,

    怒吼咆哮聲傾軋而下,

    隨之下來的,

    還有這遠遠超過山嶽的浩瀚身軀!

    「鐵憨憨!」

    周澤在心裡喊了一聲。

    他覺得,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人家也已經上門了,甚至人家都動「刀子」了,還有什麼好躲藏的必要麼?

    不管最後的結局如何,至少也得豁出去拼一把。

    誰曉得,

    體內的鐵憨憨依舊沒有回應。

    老道那邊,驚愕地抬起頭,看著上港那具恐怖的身軀正在不斷壓下來,整個人都嚇傻了。

    雖說這段時間在醫院裡住著,倒霉的事兒特別多,但好歹沒脫離正常人的思維模式,但眼下這是哪一出?

    菩薩出來了,自己正拜著呢,頭頂又來一座大肉山?

    所以,

    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現了,

    當天幕都傾塌下來時,

    周澤和老道在一起抬頭,

    望天;

    就像是汽車著火時圍聚在周圍看熱鬧拍照的吃瓜群眾,彷彿真的不擔心這汽車燒著燒著會炸一樣。

    唯一還在做事兒的,就只有老張了。

    老張十指緊攥,開始召喚自己體內的獬豸分身力量。

    他不會去關心周澤和老道要做什麼,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去做什麼。

    尤其是在面對這種危險情況時,他反而能夠繼續保持著自己頭腦的清醒。

    贏勾還是沒動靜,

    周澤也沒繼續在心裡不停地喊下去,

    行吧,

    沒動靜就沒動靜吧。

    周澤乾脆又坐在了病床上,又取出了一根菸,像是無可救藥的菸民,臨死前的唯一願望就是再來一根似的。

    「老闆,天塌啦!」

    老道這會兒也顧不得繼續跪舔菩薩了,只能以求助的目光看著自家老闆。

    在他眼裡,自家老闆就是那種每次都會駕著七彩祥雲過來救自己的蓋世英雄。

    事實上,大部分的時候,確實是這樣的,每次書屋面對真正恐怖的對手時,基本都是大家打打下手然後老闆去解決戰鬥。

    但現在,老闆卻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坐在那裡,還在摸著打火機。

    幹啥咧!

    老道著急得恨不得上去一把拍掉周澤手裡的香菸,吼一聲「吸菸有害健康!」

    但他還是沒敢,

    只是眼巴巴地盯著周澤,

    目光裡帶著哀求,帶著期盼,以及一丟丟的不解和哀怨。

    邊上的老張也是海急啊,

    雖說他也清楚可能自己就算是召喚出了自己體內的這具獬豸分身的力量也改變不了局面,但他還是想搏一搏的。

    只是,

    也不知道是因為先前受到菩薩的出場方式的震撼,使得自己的內心十分不寧還是其他什麼的原因,導致在此時他連獬豸的力量都催發不出來。

    就像是一個人坐在摩托車上使勁地踩踏著,卻怎麼踩都踩不著火。

    越急越踩不上,越踩不上就越急。

    黃豆大小的汗珠已經自臉頰上不停地滴淌下來,老張緊咬著嘴唇,還在繼續做著嘗試。

    畢竟,這會兒你除了嘗試,也沒什麼其他事兒好做的了。

    「啪!」

    周澤點了煙,

    別說,

    這裡山花爛漫,空氣清新,在這裡抽菸,彷彿連味道都變得更清香了一些。

    而頭頂上的恐怖黑暗,

    已經越來越逼近了!

    ………………

    小僧停下腳步,距離,已經很近了。

    他可以清楚地看見那邊病床周圍的三人,

    也能看見上方已經傾軋下來的諦聽,

    甚至,

    他還能清晰地感知到諦聽此時所散發出來的慌張情緒。

    諦聽是害怕末代的,千年前的那次會面,雖然結果是末代失蹤,十殿閻羅崛起,但末代當初走近諦聽拍拍它頭時的那一幕,卻近乎成了烙印在諦聽心中的一道永遠都無法抹去的陰影。

    而現在,

    它正在嘗試用自己的身軀,

    在這須彌小世界之中對那位恐怖的存在進行碾壓!

    激動?當然激動;

    但心裡依舊是慌得一比。

    菩薩笑了,

    他沒有斥責自己的座下護法神獸在此時的怯懦,

    有些東西,

    是人之常情,

    刻意地去忽視它反而落了下乘。

    人活一世,最怕的是沒有什麼好怕的東西了。

    所以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才渴望能在自己的供桌上放上一尊雕塑可以讓自己能嘗試著去敬畏。

    「我佛慈悲。」

    一聲佛號下去,

    諦聽的內心變得安詳起來,

    彷彿自己的佛心得到了鞏固,

    且其身軀的下降速度一下子加快了。

    這不是黑雲壓城城欲摧,也不是大浪淘淘橫掃一切,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地列天崩!

    在此時,

    連這個須彌小世界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似乎連它,都無法承受諦聽的這沉重一擊。

    小僧目視前方,

    看著那邊的三個人,

    第一眼落在老張身上,目光中透著一股子深邃;

    第二眼落在周澤身上,微微蹙眉;

    最後,

    目光則是完全落在了老道身上,

    面露凝重。

    小僧盤膝而坐,雙手掐印,自其身下,一朵金色的蓮花盛開,將其托舉了起來。

    …………

    隨著上方的黑暗越來越近,那種近乎實質化的壓迫感已經讓你都快無法呼吸了。

    老道看著周澤的目光也在發生著變化。

    周老闆是真的不慌,既然鐵憨憨沒動,那自己慌也沒啥用。

    一邊是鹹魚,

    一邊是以前動不動為了面子要求自己後輩殭屍殺了自己的主兒,

    兩邊一湊,

    還真能湊出一種對死亡的無所謂姿態。

    老道一開始是帶著期盼和哀求,

    漸漸的,

    老道的眼睛都紅了,

    老張那邊的情況反正老道是直接無視了。

    老道雙手死死地攥著病床上的被縟,死亡其實沒那麼可怕,對於他們這種人,尤其是老道這個年紀的人來說,不說能坦然面對死亡,但至少還能帶上那麼點兒的從容,畢竟當初知道自己得癌症後,老道是做過心理建設的,反正年紀大了,該走也就走唄。

    但那種在床榻上病死和眼下這種被碾為齏粉的下場,讓人真的難以去等同接受啊。

    慢慢的,

    老道眼裡的紅色開始逐漸褪去。

    似乎是因為周澤真的表示出了「無所謂」的態度,

    又可能是因為上方的黑暗,真的已經壓到頭頂了。

    老道臉上的緊張畏懼慌亂等等這類的情緒也開始隨之消散,

    其眼眸深處,

    開始釋放出另外的一種神采,

    像是,

    變了一個人;

    也確實是,

    變了一個人。

    終於,

    諦聽的龐大身軀已經壓到眾人頭頂上方不到半米的位置了,

    老道仰起頭,

    喉嚨裡發出了一聲長吟,

    宛若一個人大夢初醒。

    有些無奈,有些不情願,也有些哭笑不得,

    老道帶著這種情緒,

    伸出手,

    「啪!」

    一隻手掌拖住了上方的磅礴身軀,

    同時嘆了口氣: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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