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3785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6 18:55
深夜書屋 第四十七章 末代府君!

    「唉。」

    這一聲嘆息裡,

    包含著太多太多的無奈;

    有點像是晚上宿舍大家都上床後,最後實在受不了燈亮無法入睡的人才會下床去熄燈。

    又有點像是網遊打團時,怪到面前了,肉盾戰士卻依舊站在後面抽菸看風景,最後法師只能無奈地頂上去。

    但不可否認的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尤其是這一聲「唉」,在此時起到了一種渾然天成的點睛之筆!

    論派頭,論儀式感,論逼格,論家教,論傳承,論經驗,

    講真,

    巍巍泰山在地獄矗立了大幾千年,

    初代起家後面幾代府君守業時,菩提樹下的果子還沒落下來呢。

    這擱在陽間,就是空前絕後的大王朝,禮儀和規矩以及融入到骨子裡的優雅外加如何作秀立牌坊技能,早就點滿了。

    說句不好聽的,他放個屁,也懂如何讓周圍人聞得更心曠神怡。

    恐怖的磅礴身軀,

    被一隻手撐住,

    就這麼定格在了那裡,

    加上一聲「唉」,

    宛若灑灑水,輕飄飄,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不值一提。

    這場面,雖然短暫,卻真的不比先前菩薩出場時的特效差絲毫。

    更別提接下來,

    老道手腕一動,

    喉嚨裡發出倆字:

    「起開!」

    「嗡!」

    這遮天蔽日的磅礴身軀,就跟擲鐵餅一樣被丟了出去。

    可憐這諦聽長得這般威武雄壯,此時卻像是個弱不禁風的小鵪鶉,拋過來,丟過去。

    諦聽的身軀開始縮小,到最後,化作了一個成年男子的形象,跪伏在菩薩的蓮花法座之下。

    「阿彌陀佛,一別千年,又見面了。」

    菩薩到底是菩薩,

    自始至終都在貫徹著他的優雅。

    老道則顯得沒形象多了,

    坐在病床上的他,伸手摳了摳腳拇指的縫隙,隨後還把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

    這畫面,當真是有味道到了極點。

    「哎呀我去,可不是嘛,這麼多年沒見了,可把我想死了喲。」

    老道說完,嘿嘿一笑,伸手從自己身後床上取出了一個橙子,繼續道:

    「吃一個,解渴咧。」

    說完,

    這橙子直接向菩薩丟了過去。

    旁邊的諦聽當即上前,

    「砰!」

    諦聽被一隻橙子砸飛。

    「嘖嘖嘖,現在水果多貴啊,人都快吃不起了,你不吃就算了,怎麼還能讓畜生糟蹋了呢。」

    老道顯得有些不滿意,用自己的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而後放在嘴邊吹了吹,吹出了雪花點點。

    菩薩不以為意,畢竟,對於他來說,眼前這人到底是哪種做派,千年前他就已經清楚了。

    「千年了,你沒進絲毫。」

    菩薩目光如炬,很多東西一眼就能瞧出。

    自老道失蹤的這一千年,他音訊全無,陰司那邊找不到他,連諦聽都感應不到他。

    論起藏身的本事,說實話,老道還真不比贏勾弱。

    不過贏勾那是因為隕落後,仇人太多,不得已而為之。

    老道則是自己主動選擇地「斂去」自我,更像是在下一盤大棋。

    當然了,任何事兒,都是有得必有失,這種隱匿自己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和神話故事中那樣子般去隱居加修煉。

    菩薩說他千年以來,未進步絲毫,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嘿嘿,其實,我也想努力來著,每天其他啥事兒都不干,就一門心思地面壁青燈古佛潛修。」

    說著說著,

    老道自己都笑了,

    繼續道:

    「但沒辦法啊,誰叫我他娘的是個天才呢,有時候還真得小心翼翼一下,上個茅坑往那兒一蹲,就這會兒功夫說不準就能頓悟個七八次,

    唉,真是太折磨人咧。」

    言外之意,

    千年未進算什麼,

    只要我想,

    隨時都可以一鳴驚人,補回那失去的千年。

    「一把劍而已,值得你蹉跎千年?」

    菩薩開口問道。

    雙方看似在說話,如同在敘舊。

    實際上,

    菩薩是在重新編織著這座須彌小世界,

    這裡是陽間,

    他很高,

    眼前的末代不比他矮,

    兩個很高的人站在一起,

    會很扎眼。

    這蒼穹,是有脾氣的,陽間的蒼穹,更是一個脾氣不好的主兒,它不會和軒轅劍一樣,主動來找你麻煩,但你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跳得過分歡實了,他也不會坐視不管。

    把這須彌小世界縫縫補補,其實也是為了接下來的事兒做個鋪墊。

    神仙打架,卻也都要顧忌點凡人的。

    「千年算什麼?」老道沒好氣地撇撇嘴,「本府要的,是天上地下,萬萬年年!!!」

    不知道為什麼,在老道說出這番話時,周澤的眼皮子跳動了一下。

    似乎在這一刻,

    老道才是真正的末代府君,

    那個發起狠來,

    祖宗基業說丟就丟的主兒。

    捨得丟下,

    是因為想獲得更多!

    他要的是世間萬萬年,要的是永恆,僅僅損失千年,和萬萬年比起來,真的是毛毛雨了。

    就如陽間很多學生為了拚搏出一個好大學,將自己丟在中學裡與世隔絕六年一樣。

    尤其是高三班級黑板上,最喜歡寫這種今日的苦是為他日的甜這種雞湯短句。

    「如此,祖宗基業,都可說丟就丟?」

    菩薩繼續問道。

    同時,

    其座下片片金蓮開始落入下方的土地之中,

    就連這頭頂天空,似乎都被慢慢地鑲嵌上了一道金邊。

    老道打了個呵欠,揮揮手,

    「這點基業,算個球,只要給本府時間,本府能打下比老祖更大的基業!」

    自老道出手後到現在和菩薩交流時,老張都是以一種嘴巴張大的表情在看著老道的。

    尤其是老道回答菩薩的那些話,當真是…………氣吞山河。

    你不會覺得他是在說大話,因為他身上洋溢出來的那種自信和氣場,真的是給人一種他既然說了,想做就肯定能做到的感覺。

    老張這下子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一向無比挑食的安律師會願意和老道一起搭伙去鑽小胡同小巷子安慰那些看起來比安律師自己這具身體皮囊還大一些的大妹子了。

    曾經,

    老張覺得局裡的那些喜歡鑽營逢迎的那幾個,已經是夠極品的了,誰成想,安律師才是此道里真正的集大成者。

    就剛剛那幾句回答,震撼得老張這個自認為很「正直」的人,心裡都產生了一種想和老道多親近親近的念頭。

    周老闆則是暗戳戳地又點了一根菸,

    抽菸有害健康,危害他人,是錯誤且愚蠢的行為!

    但此刻,周老闆覺得除了繼續「愚蠢」著,也沒其他的事兒好做了。

    這會兒,他算是明白了贏勾先前為什麼不做聲;

    是啊,

    自家現在還沒復原,還在舔舐著傷口呢,

    眼前就一個活蹦亂跳的傢伙杵著,

    他不上難道讓自己拖著受傷之軀上?

    大不了比誰不怕死唄,

    呵呵,

    論比不怕死,

    你這個因為怕一千年後死早早地連祖宗基業都丟掉的傢伙,

    敢比麼?

    不過,

    周澤也瞅見了,

    這個結界,或者叫小世界吧,反正周老闆也不通陣法,具體是個什麼稱謂,他也不懂。

    但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這裡的一切,正在變得越來越真實,也就是說,這個結界,正在越來越鞏固!

    甕已經加固好了,接下來,是不是就要捉鱉了?

    周澤很想去提醒一下老道,

    別只光顧著吹牛比了,

    趕緊上去幹架,

    然後是遛是繼續幹,那個再說,但眼下必須得抓緊時間。

    不過,想了想,這種提醒周老闆還是沒開口說,只是繼續愚蠢地「吞雲吐霧」;

    人家比自己更怕死,四周的變化,人家會不知道?

    「可惜了,你蹉跎千年,換來的卻是今天。」

    菩薩雙手合什,

    「阿彌陀佛,今日,貧僧只需讓你真正動起來,你強加在貧僧身上的劫,也就散了。」

    菩薩之所以鞏固這裡的陣法,其實並不是為了要在這裡絞殺末代府君。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雖說這千年來,一個未進絲毫,一個千年苦修,早非昔日;

    但菩薩真的不願意在這裡和末代府君死磕,

    之所以將這小世界鞏固起來,並非是像周澤所想的那般甕中捉鱉,而是為了方便在在這裡,迫使府君在其打擊下展現出實力。

    他要做的,就是這一點,做完之後,大可直接離開,是雲遊而走,還是回歸地獄,都可以從容不迫。

    而只要末代真正地「動」了,

    軒轅劍就能感知到他的氣息,

    到時候,

    正主被發現了,

    替死鬼也就不再是替死鬼了。

    這才是菩薩的打算,一如當年地獄大變時,面對贏勾以及面對後來的初代,菩薩都只是默默地被挨了拳頭卻不反抗和糾纏一樣。

    說好聽點是佛系,說不好聽點,他也懶;

    懶得為自己不在意的事和不需要的事多花費一絲一毫的精力。

    老道笑了,

    笑得很…………小人得志,

    笑得也很敗人品;

    這笑聲,和電視劇裡的反派boss在被主角反殺前,簡直神似。

    「地藏,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差距在哪裡麼?」

    遠處,

    菩薩微微低頭,

    道:

    「求解。」

    「無他。」老道伸了個懶腰,然後手指著自己的臉,微笑道:「我的命,比你好!」

    ………………

    與此同時,

    在幾千里之外的通城的一家蠟像館中,

    一個人,

    彎下腰,

    低下頭,

    張開嘴:

    「咔嚓!」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6 18:56
第四十八章 好了


    「我的命,比你好!」

    老道這話說得真叫個擲地有聲。

    彷彿他曾經深刻研究學習過《反派flag語錄》,

    但正如各種文藝作品,電影,電視劇,等等,其載體都是人類的想像,正是因為現實裡絕大部分時候都不會出現那種正義使者化身的主角去掀翻這種大反派的事兒,所以只能搬到虛擬的螢幕以期望得到一種現實裡所無法追尋到的慰藉。

    周澤目光一凝,同時掐出煙盒裡的最後一根菸,沒點燃,只是攥在手心裡,一點一點地擠壓著。

    周老闆有種感覺,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事情,真的和老道的這句話產生了呼應。

    對面的菩薩,也有了相似的感覺。

    有些人個子高或者站得高,所以距離天就就比常人近很多,能比下面的人更早看見一些事情的變化,從而演化出了一種叫做「言出法隨」的事物。

    這一招,放在達能修士身上,自然就是風雨雷電,搬山填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是提前知道哪裡會被規劃成學區房。

    場面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就連這和煦的風,也在此時止住了聲息,一切的一切,都開始變得靜悄悄的。

    老張先看了看周澤,隨後又看了看老道,最後再看向對面的菩薩;

    作為一個彷彿誤入進這裡的吃瓜群眾,他是真的不清楚此時的安靜,是因為什麼。

    很快,

    老張也不用去清楚了,

    因為當他低下頭時,

    看見自己的胸口位置,

    哦豁,

    開始發光了!

    「老張!」

    周澤猛地從病床上站起來。

    「吼!」

    剛剛被橙子砸飛,

    好不容易才回到蓮花座下的諦聽在此時似乎是感應到了一種與生俱來的威脅氣息,

    匍匐著身子開始低吼起來。

    但諦聽只是伸著脖子在壓抑著嗓子低吼,沒敢主動撲過去,且一邊吼一邊還用眼角的餘光盯著自己上面坐著的菩薩。

    菩薩的目光,也隨之落在了老張的身上,透過面具投射出來的目光裡,帶上了一抹深邃。

    他看不出來,

    只覺得,似乎整件事,都在開始向一個他無法預料的方向去發展。

    菩薩,一直是睿智的,這裡的睿智,是個褒義詞,佛者,慧者也;

    其座下更有能夠監聽八荒的諦聽,自身的智慧,加上四通八達的消息網絡,自然能讓其耳聰目明的同時,內心通達。

    但有些事兒,

    卻已經超出了某種層次,不再僅僅是掐算就能掐出來了,甚至,哪怕當著你的面,你也無法將其看得通透。

    正如菩薩想找老道時,只要老道不作死自己冒頭,他就真的沒有辦法去確定老道的位置。

    之所以能來到這裡,也是靠所謂的「隨緣」,也就是俗稱的「瞎貓碰上死耗子」。

    這需要海量的氣運,也因此,菩薩消耗了大量的功德。

    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碰不上的概率,但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是可以利用特殊的方式去增大這種概率的。

    然而,也就只能拿來碰到老道罷了,甚至此時,菩薩連周澤的身份都沒能看破,而老張體內的獬豸,更是早早地超脫了世間的約束,已然進化成了一種規則。

    在其徹底地呈現出真正的形態前,菩薩也難以分辨出它到底是誰,只道是對面幾個人的一些手段。

    反而是其座下諦聽,畢竟大家都不是人,籠統的講,都是神獸一類的存在,倒是可能存在著一種同性相斥的本能反應。

    「到了你我這種高度,還信命麼?」

    菩薩一邊問一邊從蓮花座上站起身。

    眼前三人,

    除了老道以外,他都沒辦法完全看透。

    原本一開始,他以為那只是末代府君身邊的兩個跟班,不凡可能是不凡,但終究也就那樣了。

    這個世界上,那種自上古存活下來的老不死也就那些個,怎麼可能自己運氣這麼好,一下子都給自己碰到?

    只是隨著老張胸口的光出現,

    一股危機感開始襲來,

    這迫使菩薩不得不先動起來,採取主動。

    但他走得依舊不是很快,他仍然在追求著先把這個須彌小世界鞏固好。

    有些東西,真的是烙印在骨子裡的,比如,性格。

    這和你所處的位置高低沒有本質的區別,只是呈現出來的方式可能會有所變化,且,你越高,可能性格的影響就越是嚴重。

    凡是求穩,追求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這是菩薩的性格。

    自他從凡人入佛門,再走入佛界,隨之又從佛界離開孤身前往地獄,到之後城頭變幻大王旗將府君一脈取而代之,最後到九常侍的上台。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計畫好了的,一步一步地來,固然失去了那種叫做「意外」的刺激感,卻格外踏實。

    「命?」

    老道笑了笑,

    道:

    「你知道都是些什麼人才會說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話麼?」

    菩薩微微搖頭,同時繼續往前走。

    「嘿嘿,命不好的人。

    因為命不好,所以才想一些雞湯話來鼓勵鼓勵自己,本府命那麼好,我幹嘛不信?」

    老道說著說著,順手摸了摸自己的褲襠,摸了摸,又摸了摸,繼續摸摸。

    咦,怎麼摸不到咧?

    「早換了幾次衣服了。」

    周澤提醒道。

    自入院以來,老道進了幾次手術室了,可能一開始是有符紙藏在那個老地方的,但估計在這個過程中,早就被哪個護工給拿去洗衣機裡攪拌了。

    「唉。」

    老道嘆了口氣,似乎為沒能摸到符紙而感到哀傷。

    「老張怎麼回事?」

    周澤看著老張問道。

    老張倒是在一開始的驚慌之後,反而變得平靜了下來。他是大概猜出要發生什麼事兒了,所以在此刻,他沒有眼淚汪汪地去對周澤和老道說一些感人離別的話,

    只是低垂著眼,

    繼續在心底默唸著這些天一直在反覆唸誦的話語;

    他知道,在自己變成那個東西時,自己,也將消散;

    但他希望,自己現在所形成的心理暗示和執念,能夠影響到那位。

    自己沒了也就沒了,

    但能把老闆和老道救了,

    真的值了。

    他欠周澤的,他知道周澤有多懶,但對方以前還幫了自己這麼多的忙,更別提,他還欠了周澤一條命;

    至於老道,雖說眼前的這個老道讓他也看不透,覺得很陌生,但以前的老道,確實是個大好人,單純站在社會貢獻角度,老張覺得半輩子以來捐款都捐出好多個億的老道,比自己的價值,更大。

    如果是一個外人來評價別人的價值高低,肯定有失偏頗,甚至是一種天然的不正確性質,但這些思量,是老張自己的。

    老道看了一眼周澤,又看了一眼老張,搖搖頭。

    「你做了什麼?」周澤繼續問道。

    老道驚訝了一下,

    伸手指了指自己,

    然後擺擺手,

    「喲喲喲,哥您可別怪我呀,我可什麼都沒做。」

    「不是你做的,是誰做的?」

    到了這會兒,

    周澤似乎能猜出一些老張身上到底在發生什麼事兒了,

    也正因如此,

    這種瞞著自己拿自己手下的命去當消耗品的行為讓他本能地感到惱火。

    上輩子窮怕了,這輩子自然就摳;

    上輩子孤單怕了,這輩子自然就看重自己人;

    周老闆一直都不是什麼梟雄,他也懶得去當什麼梟雄,在他看來,書屋的一大家子都在一起,每天自己都能喝一杯咖啡看一份報紙,這日子,就愜意得非常了,還要啥自行車呀?

    所以,真遇到危險時,什麼斷尾求生,周老闆還真不屑去做,大不了大家一起上把命拼上去,還真的怕死咋滴?

    老道皺了皺眉,面對周澤的這種指責,倒是沒生氣,反而顯得有些委屈。

    「這事兒,可真的問不著我呀。」

    「不問你,難不成問我?」

    「…………」老道。

    這時,

    菩薩已經走到了距離病床不到五十米的位置,

    他抬起頭,

    其臉上金色的面具似乎和天幕達成了一種和諧,

    整個小世界的蒼穹都像是被繡上了一道道的金邊,同樣的,四周花草樹木以及小橋流水,也都被一層金色給描邊過了。

    完成了,

    這座須彌小世界,

    已經被自己鞏固好了。

    老道不敢和周澤繼續爭辯什麼,畢竟人菩薩已經到跟前了,再自己人吵吵就太過分了。

    不是覺得這樣做親者痛仇者快,而是純粹覺得,

    擦咧,你當人家地藏是空氣啊,人家地藏不要面子的啊?

    「其實吧,地藏,你真的很聰明,一千年前,我第一次看見你時,就感覺到了。

    但沒辦法啊,你要是能再多出個一千年,說不定事情還真就不一樣了咧。」

    菩薩似乎是直接無視了老道的話語,

    轉而雙手垂落,

    下一刻,

    風起,

    雲湧。

    「好了。」

    菩薩開口道。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伸手推了一把站在他身邊的老張,

    聳了聳肩,

    有些無奈,

    有些扭捏,

    像是小學生上台朗誦自己的優秀作文給全班同學聽一樣。

    帶著些許的羞澀和內向,

    「巧了,我們也好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1 17:37
深夜書屋 第四十九章 反應


    「咔嚓……」

    「咔嚓……」

    「咔嚓……」

    很多人可能平時沒有留意到一個細節,那就是當你在看著別人吃東西時,你的嘴裡,會本能地分泌出口水。

    且視野裡的那個人吃得越香,口水分泌得也就越多。

    (ˉ﹃ˉ)

    小luoli就這麼看著半張臉趴在坑洞邊緣,一口一口地吃著。

    雖然他的動作看起來很不雅,且吃的東西,更為不雅,但整個畫面卻依舊給人一種宛若在西餐廳吃燭光晚餐時的儀式感。

    「呵…………」

    半張臉拿出半截胳膊,直接一甩,丟到了小luoli的面前。

    怕,是不可能怕的,畢竟小luoli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這點兒畫面,對她來說還夠不上什麼少兒不宜。

    只是,

    對方這是什麼意思?

    「好東西…………不吃?」

    半張臉饒有趣味地看著小luoli。

    他的嘴角,沒有鮮血,事實上,整個過程中,也沒有絲毫鮮血飛濺出來。

    小luoli眉毛一挑,她弱是弱,尤其是這兩年來,除了身邊傍了個比較能打架的小男友外,再加個舌頭,也就別無所長了。

    但在這個時候,必要的膽色,還是不缺的。

    老娘當初剛當上廠裡領導層後就敢賤賣公家資產,呵呵。

    撿起胳膊,

    不再猶豫,

    直接咬了一大口。

    嘶…………

    沒有絲毫血腥的味道,沒有讓人感到反胃,反而是入口即化,香濃絲滑。

    這味道,和白巧克力差不多,且一大口下去,一點都不膩。

    婦人看似是人形,但實際上,卻並不是人,也沒有純粹意義上的血肉之軀,你甚至可以將她看成是一種具備著自我意識的能量體。

    跟人形的士力架似的;

    半張臉繼續悠哉悠哉地吃著,

    沉聲道:

    「好吃麼?」

    「好吃。」

    小luoli把手中的肘子,哦不,是胳膊,咬下去一大半了。

    「好吃就好…………呵呵…………吃飽了…………好上路…………」

    「…………」小luoli。

    「別怕…………不是說你。」

    小luoli瞪大了眼睛看著半張臉。

    「也不是…………說我。」

    …………

    「啊啊啊啊啊!」

    安律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空氣,還真是清新得很吶,舒服,舒服。」

    旁邊,老張頭眼眶泛紅,嘀咕道:

    「開始了。」

    菩薩顯現,哪怕僅僅是在醫院上方乍現了一縷佛光,但這種氣場和排場,已經足以影響很遠很遠了。

    足以,讓此時在酒店裡的安律師等人,感應到了。

    佛門講究一個「眾生平等」,

    這裡的眾生,

    不光是僅僅指的是活物,還包括亡者。

    所以說,菩薩的出現,其所帶來的影響,安律師這邊,也能感受到,那種心靈上的平和,內心的安寧,嘖嘖,還真是讓人覺得舒服呢。

    不過,和安律師這邊沒良心地伸懶腰比起來,

    老張頭這邊就顯得壓抑多了。

    菩薩已經「降臨」了,

    接下來,

    大概就是火星撞地球了。

    講真,這會兒他還真不是太在乎這場對決的勝負和走向,他是存著更進一步的意思,也是想著能為老張家掙得更多的福澤,但如果要拿他大孫子的命來做籌碼的話,他這忙活來忙活去圖個啥?

    安律師懶得繼續安慰老張頭了,這個時候了,說什麼都不合適。

    他只是想單純地享受著此時內心的安寧,

    他是一個很浮躁的人,急功近利,利慾熏心,

    所以這會兒的感覺,雖說是借了菩薩的光,但還是不想浪費絲毫。

    「嗯,噓服。」

    …………………

    地獄中央的那座泰山,空置了有挺長一段時間了,這在地獄的中上層裡,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這怪不得他人,要怪就只能怪這千年來,菩薩的作息,都太過規律了。

    什麼時候澆花,什麼時候禮佛,什麼時候你隔著遠遠地大概能瞅見泰山頂上有人影在晃動,千年來,早就成了一種定數。

    規律維繫的時間越長,當其被打破時,所引起的連鎖反應自然也就越大。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地獄也是會下雨的;

    只不過地獄的雨和陽間的雨不同,陽間的雨是水循環的表現,是一種氣候變化的因素,陰間這裡的雨,則是怨念累積起來後形成的一種現象。

    當然了,在陰間,任何事物的存在都無法等同於陽間,除了表現形式和陽間的雨很相似以外,它可沒有那種滋養大地的效果。

    而此時,

    泰山腳下,

    雨水滂沱。

    穿著一身紅色毛衣的大長秋站在山腳位置,在其身邊,站著一位排行第二的常侍,而在二人身後,有個人撐著一把大傘,替他們擋雨。

    若是細看的話,能夠發現撐散的人很眼熟,沒錯,就是馮四。

    當你得到一些東西,你往往也會因此失去一些什麼。

    馮四曾靠著自己的「顏值」,躍階成功,確實是羨煞旁人,但此刻,只能站在這裡,替兩位眼下地獄真正的主宰撐傘。

    大長秋還曾戲言,說想給馮四單獨立一個官職,就叫執傘郎中。

    這倒不是羞辱,至少,數之不盡的人現在真的是羨慕死了馮四此時的殊榮和待遇。

    至於馮四自己心中到底是否覺得開心滿意,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他的臉上掛著的,永遠都是誠惶誠恐。

    「哥,你這身衣服,挺別緻的。」

    十指連心,常侍們之間的關係本就極好,說話時,自然就很是隨便。

    「唔,小九親手織的,不穿不合適。」

    「怪不得,怪不得。」

    「呵呵,你別笑,馬上就輪到你了。」

    大長秋伸手輕輕拽了拽自己身上的這件大紅色毛衣,講真,原本他們身上的官服取的都是偏暗色系,穿在身上能夠給人一種陰柔壓抑的感覺。

    如今自己身上套上了一件現在陽間農村都不這麼穿的大紅毛衣,顯得是那麼的不倫不類。

    只不過大長秋也就是嘴上嫌棄,心裡還是喜歡這件衣服的。

    「印象裡,泰山這邊,是不下雨的。」

    「這兒畢竟是菩薩的法場,有他在這裡,那些怨念還沒靠近這裡就被佛光消散了,既然凝聚不起來,也就不可能下得起雨了。」

    「哥,但現在,卻下了啊。」

    「我沒瞎。」

    「是要出事兒了麼?」

    「你們不都心裡有數了麼。」

    「拿捏不住呢,咱們這些個小的,成智得晚,剛記事兒起,也就認得哥你,再加一尊菩薩。」

    「呵,他也無非是趕上好時候罷了,當年陰司的一些人喜歡造謠說,咱們哥幾個,都是被菩薩一手養大的狼崽子。

    其實,無非是他先找到了我們罷了,飼養,談不上,幫助,也談不上,無非是拿著一條繩子,將咱們脖子都劃拉上一圈兒勒在手裡。

    覺得時候沒到,就收緊;覺得時候到了,就放開一些,順帶抽咱們一鞭子。」

    「我只知道,他似乎一直想要在供桌上放一尊真正的仙。」

    大長秋瞥了一眼老二,笑了笑,

    道:

    「但供桌上的東西,不是拿來長久的供奉的,自打其塑起來的那天起,就注定其最後的結局,就是被推倒,被砸碎。

    陽間的廟宇古剎,大多都離不開這個宿命。

    上古時期,眾仙安排黃帝在陽壽已盡時飛昇,位列仙班,誰曉得那位人主的脾氣實在是太過暴躁,渾然沒把眾仙放在眼裡。

    當然了,後來的事兒也證明他確實有那種誰都不放在眼裡的資格。

    軒轅劍一劍落下來,自此世間無仙;

    仙王在被斬殺隕落前,雙手掙紮著伸向蒼穹,發出最後的一聲不甘怒吼。

    而咱們,其實就是仙王的那雙手所化,十根手指裡,蘊含著的是屬於眾仙的不甘和憤怒。

    確實該憤怒,他們將人間當作自己的棋盤,各種佈局各種操控,玩轉了無數載歲月,不時地將水從人間抽上來自己用。

    卻沒料到人間真的出了一個狠人,上來就把他們都干翻了。」

    「好歹是仙王的手指,怎麼聽哥你說起來,反而覺得咱哥幾個出身這麼卑微呢?」

    「是啊,當年仙王被人家給斬了,等人家沒了後,咱捲土重來,結果又被人家手底下的將軍又斬了一遍。

    等那位將軍沒了後,咱尋思著快苦盡甘來了吧?

    結果那位將軍又忽然冒出來了,硬逼著咱一個兄弟自裁了。

    嘿,我尋思著,咱這出身,好像真沒啥好吹的地方吧?

    反而咋算咋苦逼來著?」

    「好像,確實是這樣。」

    「哎喲喂,先瞅著看吧。」

    「哥,你說,菩薩這次能過關麼?」

    「難說。」

    「不至於吧?」

    「這泰山地界都開始下雨了,還真沒什麼不可能的事兒了。」

    「那咱們怎麼辦?」

    「你說呢?」

    「菩薩若是回來了,咱外甥打燈籠照舊;要是沒回來,說實話,哥幾個心裡早想著把那小廟給推了蓋個大宮殿了。」

    大長秋長舒一口氣,心累。

    「怎麼了,哥?」

    「要是菩薩沒回來。」

    大長秋頓了頓,舔了舔嘴唇,聲音忽然變得沙啞了一些,繼續道:

    「那肯定也會有其他人回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1 17:38
深夜書屋 第五十章 破殼!

    「好了。」

    「巧了,我們也好了。」

    這一幕,看起來真的很有種宋襄公的仁義之風;

    大家車馬炮擺好,準備完了之後,再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這邊,菩薩已經做好了準備,須彌小世界鞏固完成,預計是可以承受接下來動手時所帶來的激盪的;

    另一邊,老道除了摳摳鼻屎吹吹牛皮抓抓褲襠以外,其實也沒幹啥。

    眼下,菩薩的身形依舊從容,每一步落下時,其身後的畫面也都引起更為扭曲一分,一步一步地疊加,到最後,將形成最為恐怖的壓力。

    這種壓力,

    足以迫使末代府君使用出他真正的力量。

    菩薩的目的,其實也就僅此而已了。

    他沒想著在這裡和末代府君決戰,他所需要做的,只是一個淺嘗輒止。

    這股子壓力,來自靈魂來自現實甚至也來自信仰,帶給人極為恐怖的壓迫感以及絕望。

    周澤眼睛微微泛紅,牙齒咬著自己的嘴唇。

    讓菩薩有些意外的是,在面對這種壓力時,老道看似沒什麼異樣也就算了,到底是千年前和自己站在同一個高度的人物,這點定力還是有的。

    但老道旁邊床鋪上的那個年輕人,居然也是一樣。

    甚至,

    先前那個表現最不堪的那位中年男子,此時竟然也能低著頭穩穩地站在那兒。

    菩薩累了,

    化緣而來,

    兜兜轉轉還陽這麼多天,

    他也覺得有些膩了,

    此時,

    他有點想念地獄那傷口密佈的天空以及自己小廟門口的花圃裡需要精心伺候的花草。

    結束吧,

    這一切。

    菩薩舉起了手,

    在其身後,

    順勢出現了一尊金色的佛影,

    佛之浩瀚,佛之莊嚴,佛之無垠!

    周澤伸手,抓住了老張的肩膀,將老張往後拽。

    「你下去。」

    在這個時候,身為老闆,身為領導,周老闆的表現,確實是合格的,他其實可以完全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或者只是在旁邊繼續紅著眼大叫著為什麼然後坐視老張上去犧牲自己。

    可惜,這事兒,周老闆還真做不出來,許是上輩子過得太壓抑了太累了,這輩子,確實不想再活得那麼小心翼翼了。

    老道抬頭看了看上方的恐怖佛光,再看了看身前的周澤,嘀咕道:

    「擋不住咧。」

    是的,擋不住了。

    所說的,不是這佛光,而是老張的變化。

    就像是一艘船,被打了個洞,沉沒,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老闆,沒事的。」

    老張沒有按照周澤的要求後退,反而繼續站在原地。

    「聽話,回來,我上。」

    周老闆沒去和心裡的鐵憨憨商量,他還不信了,當自己豁出去站到第一個時,鐵憨憨會願意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跟著自己一起被菩薩像拍蒼蠅一樣一巴掌拍死。

    然而,

    當週澤的手掌發力想把不聽話的倔強老張往後拉時,

    卻驚愕地發現,

    老張站在那兒,

    像是釘在那兒一樣,

    根本就拽不動。

    且自己的手掌那裡傳遞來了一股炙熱,這股溫度,還在快速地升高。

    「嘶…………」

    周澤下意識地收回了被燙傷的手。

    老張回過頭,看著周澤,笑了。

    「老闆,我是自願的。」

    「你他媽的,給我回來,我沒空和你在這兒玩煽情,惡不噁心?」

    老張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那就不煽情了。」

    說完,

    老張猛地抬起頭,

    其身上,

    也升騰出了一股乳白色的火焰。

    「吼!」

    一聲低吼,從老張體內傳來,火焰直衝而上。

    「轟!」

    菩薩凝聚而出的巨大手掌,在火焰之中沒能堅持多久,還沒落下,就已經被焚滅了個乾乾淨淨。

    蓮花座下的諦聽齜牙咧嘴,它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氣息正在逐漸甦醒,且這股氣息,對它來說,是一種天生的威脅!

    老道「嘿嘿」一笑,拿過一根香蕉,自顧自地扒開,嗦了一口。

    呵,

    看戲咧。

    菩薩目光微凝,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正在襲來,他的雙手再度合什,沉聲道:

    「佛法無邊。」

    磅礴的佛光傾軋了下來,如同一座山嶽,鎮壓一切!

    老張的嘴唇不停地翻動著,似乎是在不停重複著什麼,而在此時,他的一隻手舉了起來。

    乳白的火焰開始繼續擴散,他的身軀,在此時也在逐漸地變得透明起來。

    當只剩下唯一的競爭者時,也是獬豸重新歸來之際,最終,歸來的,是獬豸,是法的規則。

    這不是一尊王座,誰能坐上去誰就能繼承這萬里江山國度,這是一座熔爐,誰進去,就會被徹底熔煉。

    「法網恢恢!」

    一道沉悶的聲音自老張體內傳來,帶著些許的沉悶,似乎剛剛甦醒,還沒能完全睜開眼,睡眼朦朧。

    然而,

    這上空,

    卻真的出現了一張網,

    這張網,

    遮蔽著蒼穹,

    似乎世間的一切一切都能被其所網羅,任何的細小都在這法網之下無所遁形。

    就連這山嶽一般的佛光,此時也被緊緊包裹在了其中,無法動彈絲毫。

    接連兩道佛法,都被對方輕輕鬆鬆地化解,得虧現在是在這小須彌世界之中,而不是在地獄,否則保管讓一堆人跌破眼鏡。

    高高在上,垂簾地獄千年的菩薩,何時在一個人面前這般弱勢過?

    就算是當初面對贏勾和初代歸來時被接二連三地砸下去,那也只是因為菩薩不屑於和他們在那時動手罷了。

    只要沒動手,就代表著沒輸過。

    下場再淒慘,也依舊自帶著一股子的從容。

    這倒不是自己強行給自己臉上貼金,畢竟那一天,無論是打他的還是在旁邊看著他被打的,在事後,心裡所有的,還是對菩薩得高看一籌。

    但眼下,

    菩薩已經動手了,

    一旦動手,這輸贏結果,也肯定會到來的。

    老道繼續嗦著香蕉,還不忘調侃道:

    「我說,地藏啊,沒吃飽飯是吧?」

    這是純粹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且他真的很喜歡眼前的這個場面。

    這麼辛苦地挖出了這麼一個大大的坑,然後再看著地藏一步一步地跳進坑裡,

    嘶,

    這滋味,這成就感,這瓜的口感,好吃。

    後方,那尊金蓮飄浮了起來,直接來到了上方。

    緊接著,

    菩薩的身形自原地消失,出現在了金蓮之上。

    金蓮的光著和菩薩身上的氣息瞬間相容,

    這一刻,

    光華內斂,

    只剩下一層層宛若金粉一樣的物質覆蓋在金蓮之上。

    「鎮!」

    菩薩雙手掐印,

    金蓮下落。

    「轟!」

    升騰而上的乳白色火焰,被這金蓮直接分化開。

    磅礴的壓力,直接沒了下去。

    「嗡!」

    老張的身體猛地一顫,雙腿膝蓋位置,更是出現了不堪重負的脆響。

    「咔嚓!咔嚓!」

    兩道相連緊密的斷裂聲傳來,

    老張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雙手撐著地面。

    金蓮在上,

    恐怖的壓力一浪接著一浪。

    老張的後背開始不停地被下壓下壓再下壓。

    既然佛法在對方這詭異火焰面前無法起到作用,菩薩就選擇了其他。

    在這恐怖的壓力之下,老張的脊樑骨都開始向放鞭炮一樣,一節接著一節的炸開。

    這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老道則是將手中的香蕉皮直接甩在了地上,

    指著上頭的菩薩呵斥道:

    「呸,忒不要臉,當初是誰說看不慣佛界那幫諸佛的樣子,孤身來地獄尋找真佛法的?

    咋滴,看不慣他們還拿著他們的法器來用,你這也太口嫌體正直了吧!

    這金蓮,是燃燈古佛圓寂後的舍利所化,在佛界也算是至寶了,居然在你手上。」

    菩薩不喜不悲,但倒是願意回應老道的話語,

    「器具無類,佛持磨刀亦為羅漢。」

    這話的意思就是,工具是無辜的,不分善惡,得看使用它的人,是什麼性質。

    「行,行,行,你們這幫和尚,反正最會的就是打嘴仗。」

    老道擼起了袖子,

    終於下了床,

    手指著菩薩,

    原地跳了兩下,

    「看來,只能本府親自出手了,本府警告你,真到本府出手時,你有本事別跑,我倒要看看,在軒轅劍下來找本府之前,本府能不能先給你完成個相愛相殺!」

    菩薩依舊腳踩金蓮,繼續壓制碾磨著下方的老張,但其眼眸,已經看向了老道。

    「來來來,本府不喜歡欺負人,你先把這位小朋友解決了,本府來和你單挑!」

    老道擺出了一副上道老炮的做派。

    菩薩卻在聽了這話後,

    低下了頭,

    看向了金蓮下方,

    已經被碾壓得身體完全躺在地上近乎要看不出人形的老張。

    一時間,

    菩薩沉默了。

    「喲呵,瞧出來咧?不錯不錯,你是聰明人,這世上比你聰明的人,可能真沒幾個了,但真的,正如本府先前所說的,再給你一千年,估計就是另一番氣象了,但沒法子啊。

    可別說哥哥我欺負你。」

    說完,

    老道伸手指了指身後的周澤,

    又指了指前面近乎快要被碾壓成平面的老張,

    「在這兒,連我,都只能算是個弟弟。」

    說完,

    老道臉上露出了一抹極為幸災樂禍的笑容,

    繼續道:

    「人正愁蛋殼太硬孵不出來呢,這挺好,你還幫他剝殼兒。

    謝謝你昂!」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1 17:38
深夜書屋 第五十一章 有仇?

    很多時候,當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和後果時,其實你往往已經失去了去挽救的可能。

    就比如現在的菩薩,

    正如老道所說的那樣,

    從初代到末代,再到贏勾,都曾對菩薩留下過「正面」評價。

    一個人,入佛門,升佛界,成正果,再孤身入地獄,策劃整個陰間的浪潮,這已經不是一般優秀了。

    然而,

    又同樣是如老道所說,

    老道說,

    他在這裡,

    也只是個弟弟。

    你足夠優秀了,但你沒有足夠的發育時間,這感覺,就像是電子競技裡,一個世界級選手拿著一個1級小號去面對一個滿級神裝菜鳥玩家,任你的操作和意識再如何地突出優秀,也難以改變這最終的結局。

    掐指數一數,

    當今世上,

    這天上地下,

    你還真的很難再找出一個能夠比獬豸更為恐怖的存在了。

    自上古苟延殘喘下來的老不死,數目本就稀少得可憐,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且基本都是「風燭殘年」,要麼是早就消磨掉了自己的精氣神近乎白骨,要麼就如同贏勾這般一直在找辦法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像獬豸這般本身沒啥問題且一直懂得保養的,真的就只有它一個。

    甚至可以說,不考慮極端情況的話,獬豸,已經是當世陰陽中,最為恐怖的一個存在。

    無怪乎軒轅劍的誅仙順序裡,把它放那麼靠前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骨骼的爆裂聲,還在繼續。

    老張的身子,已經被折磨得快沒人形了,像是一個人躺在地上,被一輛挖掘機直接碾了過去。

    而獬豸本身的釋放,一是靠通城那邊的半張臉和小luoli狼吞虎嚥的速度,二則是靠老張這具身體囚籠的打破速度。

    前者,應該已經完成了,否則老張也不會開始覺醒獬豸本尊力量;

    而後者,本來或許需要一點時間,但在菩薩的打壓下,也得以提前完成了。

    金蓮是燃燈古佛圓寂後留下的舍利所化,它材質特殊無比,甚至自覺於三界,有點類似於防火材料的意思,世間絕大部分的力量都無法對其進行侵襲。

    先前菩薩的佛光被老張身上的乳白色火焰完全克制,祭出金蓮,等於是加了一塊可以受力的隔板,且很順利地將老張打趴下了。

    但眼下,

    火焰的顏色,卻開始慢慢地從乳白色,開始轉變為紫色。

    紫,是雷霆的顏色,是剛正的象徵。

    當這紫色火焰升騰起來時,菩薩腳下的金蓮,竟然出現了龜裂。

    矛與盾的爭鋒,在此時,被打破了平衡。

    菩薩是果決的,在這一刻,他一腳踩在金蓮上,金蓮發出了一聲悶響,繼續保持著下壓的勢頭,而菩薩本人,則向後退去。

    「轟!!!」

    火焰竄起,

    隨即就是刺耳的斷裂聲,

    金蓮在這紫色的火焰之中開始折斷,開始融化。

    哪怕你跳出三界外,但只要力量足夠強大,依舊可以將你毀滅。

    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事物都是講道理的,但有些東西,卻早已經不是所謂的道理能夠約束的了。

    漫天的紫色火焰之下,

    一道黑色的影子開始緩緩站了起來。

    先前被壓下去時,是人;

    但再度站起來時,卻已經沒有絲毫人樣了。

    火焰之中,顯露出來的,是一尊和貔貅很相似的軀體,其額頭上的獨角,在此時顯得分外的猙獰。

    原本自打菩薩出現,就一直在周圍蕩漾著的梵音,在此時也都死寂了下去,週遭天地,開始為白色的冰霜所逐漸覆蓋。

    菩薩的左手位置,也出現了一層白霜,雖然一直有金色的光澤在掌心流轉,但手掌那裡,還是出現了傷痕,像是尋常人生了凍瘡。

    這個須彌小世界,是菩薩自己製造出來的,可以說,這個小世界,就是菩薩自己本身的一部分。

    然而,

    有些存在,

    它沉睡時還好,

    一旦其甦醒了,

    可能並不是它的本意,它也沒有刻意地去做什麼,但四周的這方天地,自然而然地會受其影響,被其控制。

    紫色的火焰,開始慢慢地褪去,顯露出了獬豸的本尊。

    黑色的毛髮,每一根,都堅挺無比,觸及地面的腳掌,似乎有岩漿在不停地滴淌出來。

    你很難用具體的形容詞去描繪此時出現在你面前的獬豸,雖然它的樣子和那些分身顯化時,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這威嚴,但這氣場,卻足以給人一種和既往印象翻天覆地的撕裂感!

    「呼…………」

    老道長舒一口氣,

    即使是他,

    在看見獬豸真正的風采時,也感到了一股可怕的壓力。

    周老闆在這個時候倒是安靜了下來,甚至還刻意地想要去低調一下。

    既然先前沒能阻止得了老張,那麼現在,也就沒什麼好去矯情的了,最重要的是,老張既然付出了這麼大的犧牲,換來了破局的關鍵,自己總不能故意讓老張的心血和犧牲付諸東流。

    眼下,自己還是能多低調就多低調的好,最好讓獬豸別注意到自己,否則按照獬豸和贏勾在上古時結下的梁子,還真怕人家不去懟什麼菩薩了,先來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可就好玩了。

    只是,獬豸可能是剛甦醒,腦子還有些不太清醒,現身後,一直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人生。

    只是,尋常人思考人生,也就那麼個幾十年,但這位要是真思考人生起來,以其漫長的壽命來看,還真不曉得要思考到猴年馬月去了。

    菩薩站在原地,沒再和先前那般沖上去動手。

    哪怕是諦聽,先前可能還敢吼一吼,宣誓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展現一下自己的驕傲,但這會兒,只敢匍匐在地上,連呼吸都變得那麼的小心翼翼。

    獬豸不動,

    大家就都不敢動了,

    氛圍,

    一下子陷入了一種極為詭異的安靜之中。

    老道舔了舔嘴唇,之前老張還是老張時,老道倒是敢上前推一把,牛氣哄哄地對菩薩喊一聲:「巧了,我們也準備好了。」

    但這會兒,老道是半點不敢多嗶嗶,您儘可能地思考人生,不要在意我們的感受。

    菩薩雙手合什,默念心經。

    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心經的聲音響起時,也代表著菩薩的意識開始融入這經文之中,融入了這片空間。

    眼前的這尊到底是誰,在其現身時,菩薩也清楚了。

    但他沒有選擇退卻,因為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今日若是退了,可能不需多久,軒轅劍就將找上門來,自己也就會淪為末代的替死鬼。

    但他也沒有選擇橫豎都是死,直接「烏拉」上去。

    雖然內心對末代府君居然能請得獬豸護身感到萬分震驚,

    但他還是敏銳地發現了問題,

    那就是末代府君,似乎沒辦法真正意義上操控這尊恐怖的存在!

    其實,要是真的能夠操控它,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然而,二者的關係,不說操控了,可能連協議、契約都談不上。

    也就是說,

    末代府君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獬豸的本尊降臨在了這裡,但也僅僅是降臨了而已。

    獬豸接下來要去做什麼,誰都不清楚,也,誰都無法去操控。

    意識,伴隨著心經在蕩漾,推演,則在心裡開始快速地運行。

    少頃,

    菩薩隱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眸中,

    露出了一抹瞭然之色。

    「這…………」

    老道深呼吸,深呼吸,怎麼感覺,劇情沒有被安排好呢?

    我擦,

    哥咧,

    你思考人生好了沒啊?

    老道對周澤擠眉弄眼,本想著既然是你手下,你要不要試著用以前的情分勸勸?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

    這尊獬豸,

    哪怕只是拔根毫毛,也比自個兒等人現在的腰身粗啊。

    但老道轉念一想,擦咧,別,別,別,千萬不能讓這位老哥去說話,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要是真的自己好不容易遭了炸彈結果沒炸到敵人先把自己送上天了,可真是太丟銀咧。

    菩薩開始動了,他的氣機,直接鎖在了老道的身上,完全繞開了獬豸。

    這是以一種極大的魄力,選擇將獬豸給「無視」掉。

    老道也察覺到了,緊張得深吸一口氣。

    然而,

    就在菩薩剛剛向前沒多少步時,

    獬豸的腦袋,

    忽然側傾了一下,

    它那深邃的眼眸裡,流露出的,是一種疑惑。

    因為在它的大腦裡,彷彿一直有一股聲音在不停地重複著,嗡嗡嗡的,讓它很心煩。

    它一直在試圖還原那個聲音,有點像是破損磁帶的修復。

    漸漸的,

    那個聲音終於在慢慢地清晰起來,

    清晰了,

    清晰了,

    清晰了,

    清晰到了,獬豸的眼眸中,清晰地呈現出了一股憎惡!

    這憎惡的目光,

    掃中了菩薩。

    菩薩當即停下了腳步,

    這一刻,

    他宛若承受著來自獬豸的怒火!

    怎麼回事?

    不可能!

    菩薩身後的諦聽,直接嚇趴在了地上,它想反抗,想站起來,但它現在承受著比周圍其他人更為恐怖的壓力,真的站不起來了。

    一直在觀察著獬豸變化的老道激動地舉起雙手,差點歡呼起來。

    媽嘢,對,對,對,搞死他,搞死他!

    嘿嘿嘿!

    當獬豸邁開了步子,向菩薩走過去時,老道心裡終於踏實了。

    許是因為剛經歷了大喜大悲,再加上末代本就是灑脫成性的人,這會兒,自然就開始飄了,直接嚷嚷道:

    「我說地藏啊,咱千年前相識,也算是同行半路,今日一別兩寬,反正,我呢,還有餘生漫漫,然無對錯,甭提遺憾,往後,我替你繼續好好地過。

    你啊,就踏踏實實地上路吧。」

    可以說,末代此時是相當的得瑟了。

    然而,

    就在末代話音剛落之時,

    之前向菩薩一步步走去的獬豸,忽然停在了那裡,且它原本鎖定在菩薩身上的殺機,竟然開始從菩薩身上緩緩地挪開了。

    「…………」老道。

    這是干啥咧!

    周澤也是有些疑惑,難不成,到頭來,獬豸還是想要先找自己算賬?

    菩薩也目露不解,他是當事人,自然能夠清晰地察覺到,自己身上的恐怖壓力,一下子消失了。

    就在在場的所有人,

    都不清楚獬豸到底要幹嘛時,

    獬豸忽然抬起頭,

    「吼!」

    一聲怒吼傳來,

    「咔嚓……」

    天幕,

    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菩薩身體一顫,在其胸口位置,有一縷殷紅滲透出來。

    須彌小世界,被獬豸,直接撕開了。

    「完了,完了,這獬豸不會等不及要直接飛昇融入規則了吧,別啊,喂,別啊!」

    老道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

    周澤則是若有所思地搖頭道:「好像,不是急著要飛昇。」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天幕的裂縫中,

    傳來了劇烈的響動。

    獬豸又再度發出了一聲怒吼,

    那裂縫之中的東西終於被強行拖拽了出來,

    竟然是一座散發著古樸威嚴氣息的門!

    這門很大,很高,上面是金色的紋路,雕鏤著漫天諸佛的形象,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這個門,

    周澤曾見過,

    當初在徐州的那個夜晚,他見過。

    是癩頭和尚近乎瘋魔之下,以秘術召喚出來的…………空門!

    獬豸的身形開始飄浮起來,

    其四足之下,

    似乎每一步都踩在了空間的規則之上,帶來極為恐怖的扭曲感!

    它就這樣,

    堅定而無畏的,

    徑直向上而去,

    毫不猶豫地,

    將自己腦袋上的獨角撞擊在了空門之上!

    「轟!!!!!!!!!!!!!」

    恐怖的撞擊之下,

    空門開始劇烈地搖晃,裡面似乎也傳來了驚呼尖叫的聲音。

    「轟!!!!!!!!!!!!」

    第二次撞擊之下,原本象徵著堅不可破的空門開始扭曲。

    「轟!!!!!!!!!!!!」

    第三次撞擊之後,

    空門竟然出現了裂縫,儼然一副即將被撞破的感覺!

    它要撞破這扇門,它要衝入門後!!!

    下方,

    菩薩眼睜睜地看著上方空中所正在發生的這一幕。

    而其身邊,匍匐在地上的諦聽,則是顫顫巍巍地眯著眼,向上看著,那扇門,它自然認得,千年前,就是它載著菩薩從那扇門後面出來進入地獄的。

    在那扇門後面,

    是佛界!

    老道有些不敢置信地扭頭看向周澤,

    驚愕道:

    「這個,沒聽說過啊;

    獬豸,

    和佛界有仇?」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1 17:38
深夜書屋 第五十二章 旺財


    佛門出現得比較晚,當初贏勾曾說過:我出生時,世間無佛。

    倒不是為了去特意表達什麼,只是一種很正常地陳述。

    所以,佛界並不需要擔心軒轅劍的事,距離輪到他們,還太早太早。

    事實上,末代府君如果不是被初代所創建的基業道統所牽累,在軒轅劍眼裡,無論他再怎麼騷,再怎麼隨心所欲,依舊還只是個孩子。

    只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會按照劇本去發展,當然,如果真的有劇本的話,這個劇本上肯定寫滿了「出人意料」。

    先是菩薩發現自己自千年前就入了末代府君的佈局,要成為其替死鬼;

    而今,在菩薩準備破局時,事情地發展,再度失衡,降臨的獬豸,沒有管他,卻直接強行將冥冥之中沒有具體坐標的空門給強行拘了出來,且已經開始攻門了。

    也難怪老道會疑惑,這獬豸什麼時候和佛界結下了這麼大的仇?

    周老闆和老道在醫院裡當了這麼多天的凡人,也沒和外面的員工聯繫,所以自然不知道,這事兒,歸根究底,還是出在安律師身上。

    安律師成功地用「皇帝老子每天能吃十個雞蛋一筐蔥油雞蛋餅」的思維模式,

    指導了老張。

    老張則是把安律師的建議,當作了重要的指示精神,沒日沒夜地,一直在反覆地揣摩和領會以及學習。

    畢竟,老張這個人,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倔,且有著一股子認真做事兒的勁頭。

    可以看出來,

    這學習效果還是很好的,

    甚至是好過頭了。

    可能,在剛才的那一段「思考人生」的過程中,獬豸的大腦運作一直是這樣:

    殺了菩薩?

    殺了菩薩?「

    殺了菩薩。

    殺了菩薩!

    殺哪個菩薩?

    到底殺那個?

    快告訴我到底殺哪個!

    不說?

    那我就全殺了。

    所以,心理暗示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會可怕。

    一不小心暗示過頭了,就會出現失控的情況。

    「轟!!!!!!!!!!!!!」

    在這一次的撞擊之中,

    空門,終於被撞破了,原本只是密密麻麻的龜裂,眼下,已然塌陷了一大半。

    緊接著,

    獬豸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衝入了空門之內。

    「喂,你家著火了,不去看看?」老道這會兒忍不住提醒菩薩。

    誰料菩薩反而強撐著自己受創的身軀,繼續向老道走來,同時道:

    「阿彌陀佛,佛者,六根清淨,無牽無掛,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呵呵,怕死就怕死唄,我就佩服你們這類人,吃喝拉撒睡都能給你們整出一大通的天地至理。」

    老道伸手掏了掏耳朵,但內心其實慌得一比。

    「佛,在心裡,並不存於外,既然不存在,自然也就談不上毀滅。」

    菩薩伸出手,掌心之中,一道金色的紋路閃爍,緊接著,宛若網格一般,上方破損下來的天幕,在此時也被重新編織了起來。

    這個須彌小世界,剛剛被獬豸毀掉大半,眼下只能耗起自己的本源,去將其進行表面上的修復,至少,要修復到能用的地步。

    這是一種極大的消耗,但菩薩沒得選,他必須先這麼做。

    至於眼下空門後頭正在發生著什麼,他是真的顧不得了,自打其孤身離開佛界闖入地獄,千年來,他和那邊,其實早就沒關係了。

    地獄的一些低階判官們喝茶聊天時常常會化身大棋黨,更有甚者,認為菩薩進入地獄,其實是標誌著佛門對地獄的一種滲透。

    佛門講輪迴,那麼,也就沒有什麼比掌握陰陽輪迴更符合他們需求的了。

    然而,實際上,自地藏垂簾以來,並沒有第二尊佛界中人來到陰司。

    一方面,是因為地藏和佛界的關係在當初離開時,其實就已經降到了冰點,有點類似於當年贏勾從黃帝手下叛出,在地獄自立為王的意思。

    當年黃帝手下的大將領兵進入地獄想要將九黎殘魂一舉掃滅,贏勾也是毫不留情地出面讓他們滾。

    佛界的人自然清楚自家和地藏的關係,也就沒有再無趣地派人過來幫忙摘果子,否則真要引起陰司和佛界的大戰,那才叫有樂子看。

    當然了,這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實力,當年的贏勾有實力在叛出黃帝后自立,而後來的地藏,同樣有這個實力。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佛界諸佛一直在沉迷於構建自己的三千大世界,他們有著自己的業務還沒有做完,所以暫時並沒有什麼對外拓展業務的需求。

    所以,獬豸直接衝入佛界,對地藏的影響,其實是須彌世界的破損讓其元氣大傷,至於其他,他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

    「你,別藏著了!」

    恐怖的金色汁液開始自地下升騰出來,彷彿這裡已然成了一座大型煉金廠,這些金汁兒的溫度極高,最重要的是,還帶著湮滅靈魂蕩滌一切的力量屬性。

    菩薩的手,慢慢地緊握,金汁兒也開始快速地收縮。

    只不過,在靠近老道附近時,金汁兒明顯被壓制了下去。

    倒不是說菩薩每次都要玩出這些花頭,非要弄出震撼的特效出來,而是因為他需要逼迫老道真的出手,如果只是隔靴搔癢的小動作,老道可能就能接下了,一如一開始獬豸的身軀傾軋結果卻被老道玩了把單手擲鉛球;

    所以,只有用這種大招,才能迫使老道的氣息真的顯露出來,無法再繼續隱藏。

    老道嚇得已經重新跳回到了病床上了,

    此刻,

    先前的希望大救星獬豸莫名其妙地跑去攻打佛界了,剩下這爛攤子,是真的無法收拾了。

    「哥,你反正不怕,你上唄。」

    站在老道的身份立場來說,他是真的委屈,肉,你吃了,血,你喝了,就連那泰山本源他都親自挖下來一塊讓你墊墊飢;

    這關鍵時刻,

    你咋能比我還慫咧?

    正如菩薩無法算出獬豸的出現一樣,老道也不可能算無遺策,只能推演出個大概,心里約莫有個四五分的數,剩下的,就是拼誰命好了。

    「旺財瘋了。」

    周澤自言自語道。

    老張不惜犧牲了自己,換來旺財的降臨,可能,按照老張的期望,就是讓獬豸將菩薩解決,從而破開老闆和老道的危局。

    只可惜,旺財跟打了雞血一樣,直接殺上了佛界,可能在旺財看來,那裡菩薩多,眼下雖然有位菩薩,卻只有一個,乾脆丟下了一粒芝麻懶得管了。

    周澤是看出來了,老道是不敢再出手了。

    事情,兜兜轉轉這麼多圈,似乎這最開始的矛盾,仍然沒改變。

    一邊催促周老闆趕緊動手,另一邊,老道也在不住地威脅菩薩:

    「地藏,剛剛那獬豸破開這裡時,你已經受重傷了,你莫逼老子,真把老子逼急了,你現在是重傷之軀,你就不怕把老子逼急了老子趕在軒轅劍下來之前先把你殺了當墊背麼!」

    菩薩不以為意,掌心繼續攥緊,四周的金汁兒正在以更為迅猛的速度蜂擁而來,宛若要吞噬一切。

    老道是在壓制著它們,但他必須控制著力量輸出,否則就將前功盡棄。

    諦聽這會兒也慢慢地撲騰起來了,化作人形的它出現在了菩薩身側,伸出自己的手,菩薩也伸出手,抓住了諦聽。

    二者的氣機,在此時開始流轉。

    諦聽能夠感知到菩薩此時的虛弱,須彌世界的破開,對菩薩的傷害比想像中更大,好在菩薩現在已經將這個須彌世界修補好了。

    「菩薩,佛界要沒了。」諦聽說道。

    「沒了,就沒了吧。」

    菩薩依舊平靜,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從諦聽身上抽取著氣機補充著自己。

    「菩薩,事成之後,你先走,我用我的身軀,堵住這結界。」

    菩薩扭頭看了一眼諦聽,沒點頭,也沒拒絕。

    實際上,別看此時老道被這如浪濤一般的浩瀚金汁兒給弄得手忙腳亂七上八下的,

    真要把他徹底逼急了,破功了,惱羞成怒之下,釋放出其所有道行,可是真真正正的可怕。

    畢竟,末代府君只是千年以來未有寸進,但人家的老本,本來就厚!

    「媽嘢,我頂不住了!」

    老道無奈地只能扭頭看向周澤,要破功了!

    周澤沒催贏勾,反正平常心。

    鐵憨憨要是不願意動手,催也沒用;

    他要是願意動手,自己就會上來。

    在這一刻,

    似乎是察覺到時候到了,

    又或者是認為自己看戲看夠了,

    一股熟悉的力量和意識開始注入周老闆的身體。

    呼,要接管了麼。

    周澤自然沒有反抗,閉上眼,直接交出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交接工作,轉瞬間完成。

    一股屬於贏勾的氣息,瘋狂地鋪陳開去!

    諦聽又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了,哪怕是現在變成人形了,他的後背還是有點駝,這,都是拜贏勾所賜。

    當這股熟悉的氣息再度出現時,諦聽本能地感到恐懼。

    此時,真不知道是它在攙扶著菩薩,還是菩薩在攙扶著它了。

    菩薩也頓了一下,

    可能沒買過,但根據菩薩曾讓楚江王去買電池看看的經驗來看,菩薩應該是知道人間那種叫做彩票的玩意兒的。

    他覺得,可能自己今天,真的是中了彩票了。

    一個一個的,居然都被自己給碰上了。

    但菩薩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沉聲道:

    「你比上次見面,弱了太多太多。」

    贏勾沒回應,站在那兒,繼續釋放著屬於自己的氣息,幽冥之海主人的威壓,於這殘破剛補的須彌小世界裡,瘋狂地肆虐著。

    「你本人傑,何必在此虛張聲勢。」

    菩薩問道。

    他能一眼瞧出此時贏勾的虛實。

    之前兩次橫掃地獄的贏勾,雖然杯底破了,但當時還是有一些水可以去漏的,然而,此時的贏勾,只有一個破杯子,裡面還沒有水。

    若僅僅是想以虛張聲勢地方法嚇退他的話,

    那可真的是,

    太天真了,

    天真得,

    讓菩薩感到了一股不真實。

    贏勾沒理會菩薩的話語,

    而是抬起頭,

    看著上方金色的網格剛剛修補好的天幕,

    開口道:

    「旺…………財…………」

    菩薩的身形,忽然僵住了,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

    老道這會兒也顧不得已經要淹沒自己的金汁兒了,也是抬起頭,看向天空。

    「轟隆隆隆!!!轟隆隆隆!!!轟隆隆隆!!!」

    像是一台超大型的推土機在瘋狂地推進,彷彿這一片蒼穹都因此開始了震顫!

    緊接著,

    「轟」的一聲,

    渾身是血,身上滿是傷痕,氣息卻依舊鼎盛狂暴的獬豸,直接從空門裡衝了出來!

    天知道它剛剛在佛界裡到底幹什麼,天曉得現在佛界又是怎樣一番場景,

    但眾人只看見,

    獬豸的眼眸裡,

    此時已經被一片令人心驚的赤紅所完全覆蓋!

    這股子恨意,當真滔天,這股子的怨念,幽深似海!

    哪怕距離很遠很遠,你彷彿都能感知到此時獬豸呼出來的氣息上,所攜帶著的那股子恐怖灼熱。

    緊接著,

    獬豸開始向下!

    這一次向下的速度,

    比先前上去衝擊空門時,要更快更迅猛更狂暴無數倍!

    「轟!」

    「咔嚓!」

    小須彌世界剛剛被菩薩耗費本源修補起來的天幕,在此時直接大面積的塌陷!

    「砰!」

    菩薩身體一顫,

    隨即緩緩地低下頭,

    看著自己的胸口,

    那裡,

    有一處恐怖的洞穿傷口,像是被人用大勺子,硬生生地挖走了一片。

    且伴隨著天幕的二次塌方,連鎖反應也馬上出現,和菩薩本人幾乎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小須彌世界開始了快速地坍圮。

    此時的菩薩,宛若一個四處漏風的篩子,漫漫佛性,開始自其體內溢出,等於是自己積攢上千年的本源,在這一刻,開始快速地流逝。

    「菩薩!菩薩!菩薩!」

    諦聽在菩薩耳邊大聲地呼喊著。

    菩薩置若罔聞,

    因為作為一個聰明人,一個這個世間最聰明的幾個人之一,

    他現在真的有些想不通,

    自己居然輸在了兩個字上,

    且這兩個字,並非是什麼晦澀難懂的上古咒言,也不是蠻荒初開時的天地之音,

    而僅僅是充滿著一種濃郁鄉土氣息的:

    旺財?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1 17:39
深夜書屋 第五十三章 汪!


    菩薩跪伏在了地上,諦聽的攙扶和支撐,在此時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以至於諦聽也跟著一起跪了下來。

    須彌小世界的兩次損毀,對菩薩的傷害,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做任何的事兒,你越是求穩,往往意味著你付出的成本就越高,需要方方面面都照顧和安排到;

    不同於兵行險招,那是一種以小博大的行為,渴求以小代價小成本獲取更大的利益和收穫。

    很顯然,菩薩絕不是後者;

    但攤子鋪得太大了,一旦出了問題,反噬自然也就更大。

    獬豸自始至終,可以說都沒對菩薩出手過,但又偏偏是它,連續兩次將菩薩重創。

    按照原本的計畫,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很是從容。

    找到了末代,迫使末代出手,再以這須彌小世界困住末代,自己可以自顧離去。

    恩怨糾葛,也就都留在這須彌小世界中了。

    可以說,菩薩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在這裡和末代拚個你死我活,這不屬於他的風格。

    「菩薩,菩薩…………」

    諦聽焦急地喊著菩薩。

    菩薩低著頭,許是因面具遮擋了大部分臉的緣故,所以你沒辦法看見菩薩此時的神情,當然了,哪怕是沒面具,以菩薩的性格,也不會去表露出痛苦的神色出來。

    「隕落不了。」

    這是菩薩對諦聽的交代。

    諦聽心裡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菩薩抬起頭,

    看向前方,

    那隻獬豸,

    再度來到了這裡。

    像是一隻剛剛在佛界拆完家的二哈,

    聽到了「主人」的呼喚後,急不可耐地飛奔向主人。

    不過,很尷尬的是,這一對主僕之間的關係,真的談不上多融洽,甚至可以說是水深火熱。

    原本,在見到菩薩被「二重奏」之後,

    老道是:o(n_n)o

    然而,再發現菩薩跪了,碩大的旺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

    老道是:(┬_┬)

    就像是解九連環,一環下去之後又是一環,看似是在不停地解,但越解就變得越複雜。

    「噓噓噓~~~~~」

    老道吹起了口哨,

    目光開始向兩側游離,

    踮著腳,向另一側暗戳戳地移動。

    如果再加個畫外音的話,大概就是: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我是空氣,我是空氣,倫家是空氣啦。」

    事實上,

    獬豸確實沒多瞥老道一眼,

    老道就這樣上演了現實版的死道友不死貧道,

    成功地拉開了一段距離。

    獬豸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贏勾身上,當它感應到贏勾的氣息時,當它聽到那聲熟悉的「旺財」時,自上古時就存在的恐怖傷疤在此時瞬間開裂!

    掌控著周老闆身體的贏勾,倒是顯得有些雲淡風輕,這倒不是強裝出來的,以贏勾的性格和氣魄,他就算是戰死,估計也會選擇用劍提前拄著地面,以讓自己哪怕是在死後,也能維持身軀不倒。

    贏勾伸出手,

    徑直地走向獬豸。

    獬豸眼眸中的怒火,愈演愈烈。

    贏勾的手,放在了獬豸的鼻子上了。

    「好久…………不見…………」

    贏勾低聲自語。

    上古時的老熟人,到如今,真的不剩幾個了。

    贏勾看獬豸,真的像是看當初老家家門口鄰居的傻兒子。

    雖說因為調皮被自己揍過,

    但多少年後,當你在外漂泊忽然看見他時,也難免會心生感慨。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你是揍人的一方,而不是被揍的一方。

    很顯然的是,獬豸這邊,則沒有什麼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意思,它的嘴角,還略微掀起了一抹弧度。

    這是,在竊喜,同時,也是在嘲諷。

    法獸的脾氣,其實一直都不好,這是廢話,脾氣好且只知道和稀泥的那種性格,真的不適合去執法。

    「吼!」

    一聲怒吼自獬豸口中發出,

    它揚起了自己的前蹄,

    恐怖壓抑的氣旋頓時炸開,

    帶著令人窒息的法之規則對著贏勾直接碾壓了下去!

    多少年了,

    再度相見,

    真的是忍不住那種想把你直接拍成肉泥的激動呢!

    贏勾雙手負於身後,

    沒閃躲,沒反抗,

    像是徹底放棄了一般,

    只想在死前讓已經拉開一段距離的老道給自己抓拍一張最帥瞬間。

    此時已經失去了身體控制權卻依舊還能位於第一視角「觀戰」的周老闆,這會兒在心裡已經湧現出了game over 的感覺。

    「咔………………」

    然而,

    就在前蹄將要砸在贏勾身上之前的剎那,

    忽然停住了。

    雙方的動作,彷彿在此時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止。

    獬豸原本充斥著怒火的眼眸裡,則開始湧現出了一抹掙扎。

    難為獬豸了,

    因為它此刻心裡對眼前這個男子的感覺,

    忽然變得極為複雜,

    又愛又恨的,

    宛若言情劇裡的苦情女主。

    「老張還在?」

    周澤在心裡開口道。

    這是顯而易見的,因為周澤不認為獬豸會因為上古時被贏勾扁了一頓後到現在竟然因愛生恨了,肯定是老張的意識在此時成功左右到了獬豸。

    「嗯…………」

    贏勾也給出了回應。

    「但看樣子,老張堅持不了太久啊。」

    獬豸的體量之龐大,難以想像,老張的意識就算是能對獬豸產生影響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再奢求更多,真的不現實。

    「是…………」

    下一刻,

    贏勾閉上了眼。

    ………………

    「嗡!」

    周澤感覺身子一顫,恍惚間下意識地認為是贏勾認為這是死局,再僵持下去也無法改變局面所以直接自暴自棄把身體控制權丟給了自己,讓自己去面對死亡。

    但很快,

    周澤發現自己想錯了,

    眼下,自己不是在那個殘破無比的須彌小世界之中,而是位於一片刑場。

    刑場裡,擺放著一眼望不到邊的刑具,有點像是秦始皇的兵馬俑坑,只不過這裡定格的不是千軍萬馬,而是一個個受刑的人。

    這種場面,和陰司裡的刑罰小地獄,有過之而無不及。

    且在這刑場中,豎立著一尊尊恢宏的石碑,上面註明著所犯何罪以及其所應當對應的刑罰。

    這裡,

    應該是獬豸的精神世界吧,

    且也能看出來,

    在獬豸消極怠工沉睡之前,其實也是做過不少事情的。

    「老闆…………」

    熟悉的聲音傳來,

    周澤馬上轉身,卻什麼都沒看見。

    但周澤可以確定,這是老張的聲音。

    「老張,你還活著?還活著?」

    這對於周澤來說,確實是一個驚喜。

    「老闆…………」

    老張的聲音再度傳來,這一次,是在左側。

    但當週澤看向那裡時,只看見一片刀山。

    「老闆…………」

    「你在哪裡?」

    「老闆。」

    這一次,

    聲音就在自己眼前,

    周澤邁開步子向前走了幾步,

    視線,開始扭曲起來。

    扭曲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塊黑色的巨石,巨石上雕刻著古字,這個字體真的已經超出了周澤的認知了,並不是那種想當然地古文,它更古老,也更抽象,但應該是和漢子是一脈相承的,因為在這些字體上,你依舊可以感受到其神韻。

    黑色的巨石下方,還有一串生鏽的鐵鏈,有點像是農村人家養狼狗時拴鏈子的地方。

    再結合一下這裡的一切都是和獬豸有關係的東西,

    大概就能猜測一下,

    這塊石頭上的字,很可能是帝堯所寫,而一開始,在他決定飼養法獸以達到法刑天下的期望時,還很幼小的獬豸,應該是被飼養在這裡的。

    「老闆…………」

    聲音,從黑色的石頭內傳出。

    緊接著,

    周澤看見老張從石頭裡走了出來。

    「老張!」

    「老闆…………」

    老張的身子是半透明的,但他的臉上,卻滿是平靜和淡然。

    「老張,你被困在這裡了?」周澤問道。

    老張搖搖頭。

    「我會想辦法帶你出去的……如果,我沒死的話。」

    沒辦法,不加那個後綴,周老闆說前半句話時,還真沒多少底氣。

    精神世界裡和外面的時間流速應該是有落差的,但很顯然,外面那尊狂暴中的獬豸,在此時,真的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老闆,我挺喜歡這裡的。」

    「這種違心的話就別說了。」

    「不是的,老闆,你看…………」

    老張伸手,指著這四周的「兵馬俑」。

    「他們,已經沉寂很久了。」

    「嗯,然後呢?」

    「我想,讓它們重新鮮活過來,讓法,不再沉睡。」

    「你是老張麼?」

    周澤現在很懷疑,眼前的這個老張,並不是老張,而是獬豸的意識滲透後幻化出來的一個影子,只不過是借用了老張的形象。

    就在這時,

    黑色石頭後面,冒出了一道黑影,看起來和藏獒差不多大小的獬豸從那裡慢慢走了出來。

    雖然身形變小了,但其身上所自帶的恐怖威壓卻依舊恐怖如斯!

    這一刻,周澤想的是,是不是贏勾擔心他的出現會再度刺激到獬豸,所以才讓自己出來進行交涉談判?

    終於,

    藏獒一樣的獬豸走到了周澤的面前,

    眼裡,

    依舊是帶著滔天怒意,死死地盯著周澤,彷彿在下一個瞬間就會撲上來將周澤撕咬個粉碎。

    周老闆和贏勾最大的不用在於,他能屈能伸,至少,不會去為了剛而剛。

    所以,

    在此時,

    周澤稍微彎了一點自己的腰好配合獬豸此時的高度,

    儘量擠出一些微笑,

    「您還好………」

    在周澤出聲的那一剎那,

    獬豸近乎瘋狂地咆哮了一聲,這個精神世界,也在這一聲咆哮之中開始震顫!

    這是,

    世界上,最為恐怖的聲音:

    「汪!」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1 17:39
深夜書屋 第五十四章 法獸之角!


    「汪!」

    這一聲叫的,

    讓周老闆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是繼續用客氣地語氣去交涉呢,還是用強硬的態度去談判呢?

    又或者,

    對著它也叫回去?

    老張轉身,看著自己身後剛走出來的獬豸。

    「老闆,它很恨你。」

    老張一邊說著一邊撿起了地上的鐵鏈,套在了獬豸的身上。

    這個舉動,讓周澤愣了一下。

    這才多久,老張就已經進步到了可以這般對待獬豸了?

    真的是,太不真實了。

    給獬豸套上鏈子後,老張抬起頭,看向周澤,道:

    「其實,沒有獬豸了,老闆,它早不在了,確切地說,它早沒了。」

    「它可沒死。」

    獬豸可是躲過了軒轅劍一殺的存在。

    「是沒死,但…………」

    老張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為如何向自己老闆解釋而組織著語言。

    「老闆,你可以理解成一種,本能。」

    「本能?」

    「就像是以前每晚都會來書屋的客人一樣,是靈魂的狀態,只不過獬豸這裡的情況,更複雜一些。

    我也是在剛才,真的和它融入後,才知道的。

    它的真正自我,根本就不在這裡,一開始我還在找,但找不到,慢慢地,我才確認,它其實早已經不在了。

    它已經變成了法,變成了規則,老闆,我不知道我這樣形容到底準不準確,反正以前聽過安律師和你聊過這類的事情。

    真正的獬豸的意識,早不存在了,如果它還在,剛才我是不可能影響到它的。」

    周澤有點懂了,道:「老張,你的意思是,現在的獬豸,只是一個軀殼?」

    在主體意識離開或者不在時,這具軀殼產生了意識,從而產生了本能地應急反應意識。

    周澤忽然皺起了眉頭,他似乎抓住了什麼,大腦裡閃現出了一道光,但想再去抓取時,卻怎麼都抓不到了。

    「是的,軀殼,一個可怕,卻又沒有主人的軀殼。」

    老張伸手,在獬豸的腦袋上摸了一下,獬豸對著老張也發出了不滿的聲音,但比之對周澤時,真的是要溫柔多了。

    「老闆,我不是獬豸,它,其實也不算是,它的存在,更大可能的原因還是因為獬豸本身對你的憎惡和憤怒。

    可以稱之為一種怨靈,所以,獬豸才會對老闆你攻擊,它本能地恨你,而想殺你,只是它恨意的一種表達。」

    「我有點頭暈。」周澤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同時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問道:「老張,你現在能控制獬豸麼?」

    如果老張現在還能控制獬豸的話,那眼下的危局就可以解決了。

    俗話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嘛。

    老張卻搖頭道:「老闆,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事實上,這根鐵鏈,也沒辦法束縛它太久,我能影響的,也有限。」

    「那就是沒戲了?」

    「應該是有辦法的,老闆。」

    老張低下頭,看著身下的獬豸,

    「可能是因為我站的角度和老闆你們不同的原因,所以,一些事情,在我這裡,是很清晰的,清晰得讓人覺得有點……過於簡單。

    當初,我也在書店守過夜班,在老闆你昏迷時,也跟著他們去除過在人間搗亂的厲鬼。

    那時候,林可教我的,對付厲鬼,有兩種方法;

    一種是把它一巴掌拍死,讓它魂飛魄散。

    一種則是解開它的怨念,化解其執念,讓其自己消散。

    老闆,我覺得,你可以嘗試著消解掉它對你的怨念,那麼,獬豸也就不會再攻擊你了。

    事實上,

    我們存在的時間,本就很短。

    這具軀殼,也只是規則裡,自上而下的一種投影,有點像是雨水落在地面上,終究還是會被蒸發乾淨的。

    只是,可能需要比水蒸發更多的一點時間。」

    「解開它的怨念是吧?」

    在老張堪比專業導遊一般的詳細解說下,周澤忽然有一種自己面前的超級難題一下子被簡化成了小學一年級的加減法。

    但,

    加減法怎麼做來著?

    獬豸恨自己,是因為它恨贏勾,恨贏勾的原因,是因為當年贏勾揍過它,且贏勾還把它的一隻角給折斷了。

    這讓獬豸在之後的歲月裡以及在陽間的形象,全都變成了獨角獸。

    等於獬豸每次想晚飯後出門溜溜彎兒,都能看見獨角獸的自己,相當於是又被刺激和又被羞辱了一次,相當於n多次的二次傷害。

    所以,

    最大的問題是,

    那隻角麼?

    但天知道當年鐵憨憨打斷它的角後隨手丟哪兒去了,

    並且現在這個當口,

    自己難道還有時間去找失落的法獸之角?

    嘶…………

    忽然間,

    周澤深吸了一口氣,

    他想到了,

    想到獬豸的獨角在哪裡了!

    ………………

    晚上的三亞,比白天少了一些炎熱,多了一些熱帶風情。

    安律師和劉楚宇騎著共享單車行使在種植著椰子樹和橡膠樹的馬路上,風兒吹動了他們的頭髮,看起來,瀟瀟灑灑。

    到達目的地後,安律師指了指單車,對劉楚宇道:

    「把車往那個角落裡藏一下,待會兒咱們還有騎回去的,別被人先騎走了。」

    「這樣做,挺沒素質的。」

    「比那些撬鎖和上鎖的有素質多了吧,叫你幹嘛就干嘛,我怎麼發現你最近廢話怎麼這麼多的呢?」

    劉楚宇只能聽話地把兩輛單車扛起來,放置在了牆壁後面。

    隨後,安律師拿著門禁卡過了鐵門,接下來,又進入了倉庫區,指紋驗證後,按下了電梯,只是這電梯下來得有點慢。

    在等電梯的時候,劉楚宇拿出了手機,裡面很快就傳來了女孩唱歌的聲音,中途還有感謝小哥哥們的飛機的感謝。

    「你喜歡看直播?」

    安律師有些詫異地看著劉楚宇。

    劉楚宇點點頭,道:「其實,在沒死之前,倒是想過當戶外主播的,我生前喜歡騎行。」

    「呵呵,我倒是覺得你挺適合去二次元裝大雕萌妹的。」

    劉楚宇第一次來書屋時,那形象,堪稱乞丐版的許娘娘。

    也就是現在正常了不少,但還是有點娘。

    「呵呵。」劉楚宇沒敢反擊安律師的嘲諷,自顧自地道:「還行吧,沒事兒做時,喜歡看看直播,看看人家唱唱歌跳跳舞聊聊天什麼的。」

    「一層美顏一層濾鏡一層虛化一層那啥又那啥的,感覺比十八層地獄的層數還多,有什麼好看的?」

    「還是有些人長得不錯的,哪怕沒有濾鏡應該也會好看,我關注裡還有一些是遮臉直播的,意思是不想把自己的臉呈現出來怕被熟人發現,也不想影響自己的生活。」

    「扯吧,長得漂亮幹嘛遮臉?」

    「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的。」劉楚宇很認真地說道,「安哥,你平時不看直播吧?」

    「以前吧,不光看,我還投資過直播網站,小網站,也就投了個幾百萬玩玩兒。」

    「還是安哥會玩。」劉楚宇趕忙送上一記馬屁。

    「會玩個屁,當時覺得投資這個網站,那去約這個網站裡的女主播不就手到擒來了?」

    「難道不是麼?」

    安律師伸手拍了拍劉楚宇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你們這些人啊,一直都天真地以為做直播行業的工會啊,管理啊,股東啊什麼的,找主播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主播們肯定要被潛規則才能上位啊;

    放心吧,都是你們的,不和你們搶,我們對主播真的沒興趣。」

    「額……這麼嚇人的麼?」

    「呵呵,不現實裡看看,你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芭比娃娃還是重裝坦克;

    奶奶輩的換個好聲卡也能在直播裡變成小luoli。」

    「安哥,你是說林可麼?」

    「你說是就是吧。」

    這時,

    電梯上來了,安律師和劉楚宇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電梯門打開,裡面,是一個單獨的倉庫。

    裡面顯得有些空曠,因為只有中央區域有一個被用塑料膜包裹起來的東西。

    「我很好奇啊,安哥,老張頭不是住你隔壁麼,你要來這裡為什麼不喊他反而喊我?」

    「人家現在正傷心著呢,我才不去繼續觸那個霉頭了。」

    「那現在…………」

    「哎呀呀,哎呀呀,也不曉得咱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我這心裡,就想著再過來多摸摸這寶貝王座,不然萬一真那啥了,我卻沒和它待夠本,我哪怕走了,也走得不會安詳。」

    劉楚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寶貝兒,我來了,我來了。」

    安律師主動地走上去,

    掀開了上面覆蓋著的塑料膜,

    當白骨王座顯露在安律師面前,安律師激動地搓著手,眼睛裡都開始放起了光:

    「寶貝兒,才兩天不見,我想你想得都快炸了,你想我沒有?」

    「嗡!」

    一直靜止著的白骨王座忽然顫了一下。

    「哇哦,你看見了沒,看見了沒!」安律師馬上指著白骨王座看向劉楚宇,「它感應到我了,它感應到我了,媽嘢,我安不起果然是天命所歸,居然能和它產生共鳴,

    哈哈哈…………」

    安律師笑著笑著,

    聲音忽然開始慢慢小了下來,

    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僵硬。

    這白骨王座,震顫得越來越厲害了,且還在發光,一股不妙的氣息逐漸醞釀起來。

    安律師忽然遍體生寒,

    而這時,

    劉楚宇的馬屁慢了半拍卻依舊趕到了:

    「安哥,真的咧,它真的像是想你想得要炸了呢。」

    「…………」安律師。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1 17:39
深夜書屋 第五十五章 幸福的煩惱

    安律師現在心裡很委屈,

    他只是想在這個充滿著未知充滿著不確定的不眠夜裡,再多看幾眼再多摸幾把自己的大寶貝。

    誰曉得,

    居然發生了這種情況,

    安律師有些哀怨地回頭掃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劉楚宇,

    這,

    我帶的又不是老道啊……

    「砰!」

    白骨王座發出了一聲轟鳴,氣浪席捲而出。

    雖然最可怕的爆炸情況並沒有出現,但是此時的氣浪依舊帶著一種可怕的衝擊力,宛若一輛卡車直接照著你呼嘯而來。

    「嘿…………哈!」

    安律師雙臂下壓,從一開始白骨王座出現異象時他就已經做了準備,此時妖氣開始在其外表浮現。

    只聽得一聲悶響,

    安律師踉蹌地後退了好幾步,胸口有些發悶,身上的衣服都被罡風給撕裂了。

    至於劉楚宇,則是直接被掀翻了出去,狠狠地撞擊在了倉庫牆壁上,落下後,更是連吐了好幾口血。

    鬼差的肉身,普遍都是普通人,甚至還會有營養不良亞健康等毛病,劉楚宇下場這麼淒慘,真的很正常。

    安律師沒顧著去查看劉楚宇的情況,而是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的王座。

    其實,在取回這座王座時,安律師就已經知道,這王座的真正價值,早就被洗掉了。

    也就是原本被這尊王座從上古時期一直鎮壓著的那些魔神殘影,若是釋放出去,絕對是一方大殺器,有點類似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意思。

    但那些東西,都已經被大大老闆直接抹掉了,所以,眼下的這尊王座像征意義更大於實際運用。

    但再怎麼破落了,這底子,畢竟還在這裡,就算把象徵意義給排除掉,這尊王座也是一個極品法器,更或者,其實早已經超出了法器的層次了。

    王座開始飄浮得越來越高,

    然後,

    「咔嚓咔嚓…………」

    倉庫的天花板像是豆腐做的一樣,直接被擠破。

    安律師恍然,

    「這是,這是,這是老闆在召喚它!」

    …………

    「老張,你還能脫離出來的吧?」

    周澤在地上坐了下來。

    此時,藏獒大小的獬豸雖然依舊在惡狠狠地盯著周澤,但有老張在一旁安撫外加那條鏈子的束縛,獬豸還無法衝過來。

    當然了,這也只是權宜之計,注定支撐不了多久。

    老張搖搖頭,道:「沒必要的。」

    不是回答能不能,而是回答了態度。

    「這可不行,大家一起出來的,自然得大家一起回去,你家那個老祖宗什麼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大孫子就這麼沒了,他指不定得找我拚命。」

    「他不敢的。」

    「呵呵。」

    「老闆,可能,在融合獬豸的那一瞬間,我就變了吧。」

    「變了?」

    「是的,變了,就像是塑造一個人的根本因素,是環境。

    人們常說,走萬里路,才能真正地成長,因為看多了風景,才更加地明事理。

    雖然,時間很短,但在融合成功地那一剎那,我看見了很多以前我想都不敢想也根本就看不見的景色。

    最重要的是,我看見了『法』的歷史轉變。」

    周澤努努嘴,不知道該怎麼去接話。

    周老闆還是擔心,老張自我意識已經被改變了,或者是被獬豸給中和以及影響到了。

    對於鬼差來說,肉身,真的沒凡人那麼看重了,就比如這裡的老張和自己,二人早對自己的新肉身習慣了。

    但靈魂以及意識,一旦被改變了,那將是肉身的變化更為可怕的情況。

    安律師曾開玩笑說,陰司的官差們,才是真正的思想家,因為他們早就習慣脫離**用意識去思考問題了。

    「上古蠻荒時期,茹毛飲血,人與獸無異,帝堯身為那時的人主,為了教化世人,將人和百獸區分出來,才飼養了法獸。

    最開始時,法獸是剛猛凶殘的象徵;

    因為法初現,不如此不足以立威,而且,法的本質,是讓人畏懼的,只有讓人畏懼,法才是法。

    但凡事,都過剛易折,就比如它丟失的那隻角…………」

    「不是聽得很懂,也沒興趣想多聽這個,畢竟,老張啊,我不是來這裡聽你做普法講座的。」

    「老闆,可能你會認為我已經迷失了自己,甚至,你可能會覺得,我已經不是自己了。

    但我比誰都清楚,我還是我自己,真的,我還是張燕豐,我還是通城的一名人民警察。

    看更多的風景,會讓人改變很多,但唯一不變的,就是自己內心的信念。

    老闆,我覺得,這條路,很適合我,讓自己投身於法的規則之中,我可以用無窮的時光去思考,法,到底該是怎樣的模樣。」

    「你瘋了。」

    此時的老張,在周老闆眼裡,像是一個「科學怪人」或者叫「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藝術家」。

    「我沒瘋,老闆,我真的沒瘋,雖然,一開始的想法,是為了能幫到老闆你,能救下老道;

    但現在,我很滿足,真的很滿足。

    其實,我真的沒什麼遺憾了,小峰也快結婚了,老祖宗的身子,看起來比我還硬朗得多。

    沒有牽掛,可以一心一意地將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可以將餘生,都放在自己所喜歡的事情身上,這不是一種最大的幸福麼?

    退一萬步說,

    老闆,

    你該為我高興的。

    朋友之間,喬遷新居,都要去恭喜的;

    我這,

    是真的雞犬升天了。」

    「呵…………」

    老張這麼說,周澤還真有些語塞。

    別人高昇時,去送一聲恭喜,這是人之常情。

    眼下,

    老張要上天了,

    按道理,

    你似乎也得替他高興高興。

    「吼!」

    獬豸的掙扎,開始越來越劇烈,鐵鏈開始不斷地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彷彿隨時都可能斷裂,就連綁著鐵鏈的那黑色岩石,也隱約間有了分崩的架勢。

    這是要控制不住了。

    ………………

    老道墊吧著腳尖,偷偷摸摸地拉開了一些距離。

    老實說,他本想就這麼一走了之,之所以沒走,並不是因為他有多講義氣,純粹是因為,那尊已經受創如此嚴重的菩薩,竟然還在盯著自己。

    離開周澤,自己先開溜,老道是沒什麼心理負擔的,畢竟他又不能出手,在這裡除了表現一下義氣一起完蛋以外,也沒其他作用。

    都是老成精的人物了,自然不會被主流價值觀所綁定。

    但老道現在還真有些怵那位菩薩,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菩薩雖然被重創了,但老道還真擔心對方直接來個「金猴揮起金箍棒」,直接上來和自己拼一把老命。

    得,

    看著那邊贏勾似乎和獬豸陷入了雙重靜止,

    估摸著局面還沒糜爛到最壞的程度,

    老道乾脆就待在旁邊,繼續觀望著。

    「菩薩…………」

    諦聽一直守護在菩薩身邊,它沒有去勸說菩薩離開,按理說,一般在這種情況下時,老大礙於面子不能說撤,就得手下小弟來幫忙給台階了。

    一如古代的敗軍將領,兵敗時,都得做出一副要上去拚死的架勢,而手下的親衛們也會很配合地上去把老大給打暈或者捆綁起來,強行拖拽逃跑。

    老大還得不停地大罵:你們要造反麼,放開我,我不走!

    實際上言外之意則是:我艹你大爺的,沒吃飽飯啊,快點跑啊!

    於菩薩來說,離開,也等於是宣佈失敗,那把軒轅劍,可能不日就至。

    走不走,都沒什麼區別的。

    菩薩的手,

    放在了自己臉上的面具上。

    「菩薩…………」

    諦聽心裡忽然一驚。

    之前,剛還陽時,在床上,諦聽曾對菩薩說過,菩薩也很高。

    這不是奉承話,更不受單純地拍馬屁,因為菩薩確實很高。

    但正如菩薩所說的,他只能高一次。

    「沒得選了。」菩薩開口道,「那就不用選了。」

    也就在此時,

    本就已經在逐步破碎的須彌小師姐的裂縫處,一座白骨王座砸落了下來。

    「轟!」

    白骨王座直接落在了周澤的身後。

    老道目露思索之色,大家都是高端玩家,但這會兒,他是真的猜不透贏勾到底要做什麼。

    那邊的菩薩,在見到白骨王座後,原本放在面具上的手,停住了。

    ………………

    「轟!」

    同樣的轟鳴聲,在獬豸的精神意識世界中同樣地出現。

    老張抬起頭,伸出雙臂,做了一個接引的動作,同時開口笑道:

    「老闆,它來了。」

    白骨王座的虛影,投射了進來,就落在了黑色岩石的旁邊。

    白色的王座,散發著古樸的氣息。

    「老闆,它來了,我們有辦法了,有辦法了,問題可以解決了!」

    老張是開心的,因為他看見了破局的希望,比起其他的各種那樣,老張現在最想的,還是希望可以幫周澤和老道擺脫危局。

    周澤起身,走到了白骨王座面前,

    他沒有和老張那般興奮,

    而是搖頭道:

    「不,老問題解決了,新問題也來了。」

    「還有什麼問題,老闆?」老張不是很理解。

    周澤伸手指了指這碩大的王座,

    深吸一口氣,

    道:

    「這裡這麼多骨頭,你知道怎麼找哪根才是那隻角?」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1 17:39
第五十六章 旺旺!

    現代社會,一切的一切都在飛速地發展,各方面也都在迅速地進步。

    墓碑上都能放二維碼了,以後祭祖時,年輕一代對長輩沒印象的,可以拿出手機掃一下二維碼閱讀一下自己先人的生平;

    甚至你若是實在覺得祭祖無聊的話,還能拿著手機到處掃一掃二維碼,和附近自家先人的鄰居打打招呼,混個臉熟。

    但贏勾的那個年代,可沒有這種東西,也不會去講究個什麼垃圾分類;

    估摸著贏勾就是吃完了骨頭就扔,雜七雜八地堆在那兒;

    無聊時再踹一腳,得,踹成椅子了。

    也沒人專門拿個小本本去記錄一下,某年某月某日贏勾食某獸丟其骨,骨長多少骨寬多少骨狀如何……

    要知道古代皇帝每每臨幸那個貴人或者宮女旁邊還都會有太監在旁邊記錄某年某月某日吾皇臨幸某某時長兩分鐘云云……

    所以說,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但偏偏這個前人太懶……

    白骨王座那麼大的一座,裡頭的骨頭到底有多少根,誰都數不清楚,至於說選擇看起來像是角的那種,這還真沒轍;

    因為裡頭像角的實在是太多太多,畢竟那個年代你頭上沒個角當個凶獸都不好意思出門和同行打招呼。

    而且贏勾似乎也對頭上長角的凶獸的肉質特別鍾愛,王座的每一層四周,都有尖銳的凸起,有點像是拿角當釘子用的感覺。

    且可能是為了追求某種美觀或者強迫症,贏勾應該還專門修葺過這個王座,打磨打磨邊角或者給你整個平整什麼的。

    只要贏勾想做,這世上也沒幾個能工巧匠在技藝上能媲美於他,因為他完全可以用牛頓都難以理解的方式將原本骨骼的形狀和狀態進行各種各樣的改變。

    周澤把手放在白骨王座上,

    一時間,

    有些迷茫。

    老張也抬著頭,看著這尊王座,也有些發懵。

    如果只是一道數學題,那也就罷了,大家一起沉下心來,無論難度高低,至少都有一個唯一正確答案的奔頭。

    但眼下的這個,是個概率題,算出概率還不行,你還得一個一個地試。

    這得試到猴年馬月?

    周澤無奈之下,只能扭頭看向那邊已經快掙脫鎖鏈的獬豸,對他招了招手,

    道:

    「兄弟,你用你鼻子聞聞,能聞出來哪個是你的角麼?

    別客氣,聞出來是哪個,就送給你,你要是喜歡,多拿幾根骨頭當紀念品收藏也沒問題。」

    回應的是獬豸繼續的嘶吼。

    估計不成。

    這就,

    很頭疼了。

    ………………

    老道一會兒瞅瞅靜止著的獬豸和贏勾,一會兒再瞅瞅菩薩。

    他是注意到菩薩把手放在面具上的動作的,這一幕,讓他眼角抽了抽。

    如果不是環境和條件不適合,老道真想上去親自勸說菩薩一定要控制住你自己,衝動是魔鬼。

    大家都曾經是一個級別的玩家,彼此自然也就清楚彼此的大招。

    老道自然明白,菩薩若是摘下面具,意味著什麼。

    首先,

    意味著菩薩會死。

    千年前二人第一次相見時,老道就曾問過菩薩,為何要戴著個面具?

    菩薩的回答是:未覓真佛,無顏見人。

    反言之,就是一旦摘下面具,就意味著找到真佛了。

    只是,在事情沒水到渠成前,強行完成,往往會帶著最為可怕的副作用。

    真佛,還沒找到,能做的,就是摘下面具後,自己化為真佛,而後,如同煙花一般,絢爛剎那,隨即消散。

    眼下的這個局面了,就真的是有些不死不休的意思了;

    大家都宛若賭徒一般,梭哈上了一切,誰都輸不起,又或者說,賭徒已經沒人性了,真到要輸到傾家蕩產之際;

    你是去認賭服輸呢,還是會選擇拉著對桌的一起玩完?

    在這個世上,沒人能真的算無遺策,畢竟,有資格上牌桌投注的,並不僅僅是你一家。

    老道原本想著,獬豸出來,滅了菩薩,管你什麼面具不面具,管你什麼後招不後招,自己就這一招關門放狗,足夠了。

    誰成想,

    現在卻落得個這般尷尬場面。

    裡頭嘛,獬豸和贏勾還在對峙,天知道他們在精神意識世界裡正在做著什麼。

    外頭嘛,菩薩依舊虎視眈眈,甚至已經準備好最後的同歸於盡了。

    老道忽然覺得這人生好艱難,

    想著自己從千年前開始佈局籌劃到現在,

    原以為可以順風順水,誰曉得,到最後,還是靠賭。

    和菩薩一樣的,老道也不喜歡賭。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命一條,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這類似的豪言壯語聽起來很爽,但一本都是底層吊絲喜歡喊的話;

    真正的王侯貴種誰會去喊這個?

    至於說菩薩現在沒摘面具是因為什麼?

    很簡單,他在等吧,等那邊「談判」破裂,若是獬豸能出手解決掉自己的目標,自己也就能順勢翻盤了。

    老道乾脆也坐了下來,盤著腿。

    看著菩薩,還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同時,老道伸手指了指旁邊的獬豸和贏勾,喊道:

    「瞧著?」

    少頃,

    菩薩平靜地回應道:

    「瞧著。」

    ………………

    「你瞧瞧這根?再瞧瞧這根呢?這根也瞧瞧?」

    在周澤指甲的作用下,拆卸王座的難度並不大,此時,周老闆在做的,就是一根一根的骨頭拿過來,先讓獬豸看看。

    發現這蠢狗除了吼叫以外沒其他反應了,周澤也沒辦法,只能一根骨頭一根骨頭地往獬豸腦袋上去扣。

    如果試到了獬豸的角,獬豸應該不會毫無反應的。

    老張在旁邊幫忙遞送,二人在這一瞬間,似乎都化身成了狗奴,開始拚命地討好這狗主子。

    一根接著一根,一件接著一件;

    不成功,沒反應,沒效果……

    眼睜睜地看著捆綁著獬豸的鐵鏈已經出現裂紋了,

    周澤也終於有些支撐不住了。

    倒不是怕死,而是怕在死前,自己居然還在做這種逗比的事。

    自己身下已經全是白骨了,但那邊的王座依舊雄壯巍峨。

    自己拆卸下來的,也只是王座的冰山一角罷了。

    可惜了,可惜了,

    周澤現在真的有點後悔,當初贏勾一把火將王座裡面的那些魔神全都焚滅時,自己真的應該阻止的。

    一是因為裡頭可能還是能分化出一部分當小弟的,並不可能全是鐵頭娃,二則是,若是此時王座裡面還有著他們,說不定他們真的知道到底哪根骨頭是獬豸的角化作的。

    常年的租客比房東更清楚屋子裡的佈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闆,接著來吧,說不定下一根就是了?」

    老張到底是老張,任何時候都滿滿地正能量。

    周澤聳了聳肩,從老張手裡又接過一根骨頭往獬豸腦殼上一戳,

    得,

    依舊沒效果。

    把這根骨頭隨手丟了,周澤嘆息道:

    「只是覺得這樣試來試去,很蠢。」

    「但是,老闆,要是正好試到下一根骨頭就是要找的那根前就放棄了,會更蠢。」

    「…………」周澤。

    行,

    繼續試。

    「咔嚓……咔嚓……咔嚓………」

    黑色岩石開始崩塌了,鐵鏈那兒也傳來了細微崩斷的聲響。

    這只被老張加鐵鏈強行束縛著的獬豸,距離脫困真的很近很近了。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拆彈專家,炸彈的倒計時即將走到底,局勢,很危險。

    但周澤覺得自己比拆彈專家好很多,人家糾結的是到底該剪斷哪根線,

    而自己則是:

    我艹,這麼多線我要剪到猴年馬月?

    忽然間,

    周老闆笑了一下,站起了身。

    「老闆?」

    老張真的很擔心老闆放棄。

    其實,老張已經無慾無求了,他已經融入到了獬豸之中,成為了獬豸內的一個思想,但他真的不希望老闆他們出事兒,且還是死在……「自己」手上。

    「我想到辦法了。」

    周澤信心滿滿地走到了王座邊,

    這一次,

    他沒像先前那樣用指甲從王座上拆下骨頭,再抱著回來一根一根地試,而是直接彎腰,將白骨王座給抬了起來。

    白骨王座沒那麼輕,但這裡是精神意識世界,所以,很多的規則和現實裡是不同的,外加,當下的周老闆,別的不說,至少一把子力氣還是有的。

    老張就站在那兒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闆搬起了王座,

    再繼續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闆扛著王座又走了回來;

    「老闆,你這是…………」

    「別怪我,老張。」周澤笑了笑。

    「什麼意思?」

    「說不定千年後,你有機會下凡考察的話,可能再看到自己的雕像和畫像時,會比較……嗯,比較看不順眼。」

    「啥?」

    「砰!」

    就在這時,鎖著獬豸的鐵鏈崩斷了!

    「不好!」

    老張發出了一聲驚呼。

    而周澤則在此時,雙手抱著王座向下狠狠地砸去。

    「噗!」

    王座的底台,直接砸在了獬豸的獨角上,獨角很鋒銳,刺入了王座底台。

    周澤隨即鬆手,

    後退了幾步。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其他的都當贈品送你了,別客氣。」

    此時,

    獬豸的形象是這樣子的,

    藏獒一樣的身軀,

    頭頂上頂著一個堪比小樓房大小的……椅子。

    但偏偏的,

    獬豸原本凶厲的目光在此時居然緩緩地緩和下來了,

    那種赤紅色正在逐漸褪去,

    先是流露出了哀傷,

    而後轉化成了落寞,

    緊接著又變成了平靜,

    最後,

    竟然流轉出了一抹喜悅,

    甚至還歡快地叫了兩嗓子:

    「旺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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