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3784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06:50
深夜書屋 第八十七章 仙王!

    當鶯鶯回到書屋時,鶯鶯首先看見的是坐在茶几邊正在狼吞虎嚥的老道。

    其實,一個人,到底是不是你熟悉的那一個,有時候只看一個動作就能明了了。

    老道宛若許久沒吃過飯一樣,吃得那叫一個急促。

    許清朗不時地把晚宴的剩菜熱了給他端上來,今晚的菜很多,很豐盛,自然剩下極多。

    在看見鶯鶯進來後,大家的目光就都先落在了鶯鶯的身上,就連老道也是嘴裡咬著鴨腿扭頭看過來。

    「老闆,會沒事的。」

    鶯鶯只能這樣回應。

    意思是,事情還沒結束,自己是先回來了。

    眾人也都紛紛點頭,但因為沒有安律師帶頭,所以也沒人說個什麼吉祥話,其餘人想說個什麼,也覺得說不出口。

    畢竟普通人常常掛在嘴邊的:菩薩保佑、蒼天有眼這類的,都不適合此時的局面。

    安律師把目光從鶯鶯那邊收回來後,就一直盯著面前的畫卷。

    站在安律師身邊的,則是慶。

    畫卷是靜態的,但你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畫中白衣男子和倆猴崽子嬉戲山間的灑脫和自在。

    其實,安律師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想法,比如歸隱山林,寄情山水,隱居避世,自得其樂。

    不過這種想法也就類似於賭徒在家人面前跪下來痛哭流涕揚言要痛改前非一樣。

    當下聽聽就好,自我感動一下即可,切莫當真。

    「哎喲。」

    安律師伸手捶了捶自己的後腰。

    「這以後咱平等王殿衙門後面,也別掛什麼旭日波濤了,乾脆直接把這堵牆拆了擱那兒供著。」

    末代就這麼進到畫裡去了,死估計是沒死,但那種逍遙避世的意思已經很清晰了。

    這倒是等於把安律師眾人放在火上烤了,沒末代的武力支撐,要是今晚老闆那邊也出個什麼意外……

    哦不,老闆那邊好像不能叫出意外,而是沒意外的話……

    那自己這幫人,這平等王的位置,誰還敢再坐上去?

    雖說當了一天的王爺,似乎也能說是死而無憾了,但就這麼草草結束,還真是有那麼一丁點的不甘心。

    且之前書屋一大家子人都去了地獄,想隱瞞是不可能隱瞞得了的,等於大家的身份近乎等於是公開了,如同集體上了槍斃名單,就等那些大人物再看看風向以決定何時扣動扳機。

    有人心懷天下,

    自然也就有人只沉迷在二人世界。

    小男孩和小luoli倆人此時倒是有那種「亂世風雨情」的感覺。

    大難臨頭,大變在即,卻依舊在角落沙發那兒對坐著,小聲地說著自己的話。

    在小男孩身邊,花狐貂安靜地躺在那裡。

    老實說,自打當初在峨眉山下這貨受旱魃氣息所感,幾乎反水,最後被狠狠地收拾一頓之後,倒是一直老實到了現在。

    平日裡,也基本被當作一條圍脖兒,被小男孩掛在脖頸位置。

    久而久之,它也就認命了,漸漸的,也就隨遇而安沒有存在感起來。

    書屋的企業文化,就是這麼的恐怖。

    遙想當年,安律師雄姿英發,小luoli初離家,

    其餘人或也一樣積極於名位或有著自己的信仰和格局,

    但只要在書屋待的時間稍微久一點,

    慢慢的也就久居鮑魚之肆了。

    在這一點上,當真是有教無類,人妖鬼平等。

    要是臉再大一點,搶一下軒轅劍的功,你甚至可以在書屋的宣傳海報上寫一條,府君大人也是一樣,進書屋後馬上就鹹魚進了畫裡。

    外面的雨,停了。

    而原本匍匐在那裡的花狐貂此時卻忽然睜開眼,很近很近了,它感應到了。

    它有些猶豫,也有些遲疑,

    畢竟當初周老闆一聲令下海扁它好幾次的痛苦記憶還在自己腦海裡記憶猶新。

    但在一開始的徬徨之後,它似乎還是下定了決心,開始偷偷摸摸地向門口移動。

    它的速度很快,外加善於隱藏自己的氣息,且書屋現在的眾人也都各懷心事,本就沒什麼存在感的它想偷偷地離開打槍滴不要也並非難事兒。

    然而,

    正坐在茶几上幫老道剝蝦的小猴子猴目忽然一凝,

    得益於這幾天被府君的調教,更是被強塞了海量的天材地寶,雖說不至於讓小猴子一下子撐成一個大胖子,但比之先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尤其是昨天在泰山頂上,府君拔出了自己三根毫毛,

    相當於進一步地刺激了小猴子的潛力。

    花狐貂的小動作瞞得住別人,卻瞞不過它。

    也因此,當花狐貂即將衝出書屋大門的那一刻,忽然看見一隻同樣毛茸茸的同類站在了它的面前。

    小猴子微微側著頭,嘴角帶著笑,看著花狐貂。

    花狐貂當即預感到大事不好,作勢欲逃,熟料這潑猴反應力和速度居然提升得這麼快,

    只是一伸手,就直接攥住了自己的尾巴。

    而後,小猴子毫不客氣地一手攥著花狐貂的尾巴一手向兩側瘋狂地拍打!

    「砰!」

    「砰!」

    「砰!」

    其實,小猴子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打它,但就是感覺這貨現在似乎是五行缺打。

    ………………

    地獄;

    大長秋看完手下人剛剛送上來的批文,其實,陰司諸多事務,需要他裁決的,並不多,下面的人一層一層的其實也就能安排好了。

    於常侍們本人來說,雖然每個人都各有分管,但也就是把握著一個人事任命,興致來了,再偶爾出來刷刷臉,沒什麼俗務的纏繞。

    昨兒個陰司又出現了一個平等王殿,開衙之後是要人要物,大長秋都一併給了。

    老二死了,他很心痛,但他不能讓老二死得沒價值。

    其實,對於他來說,早年還渴望於可以執掌地獄,最起碼不能辱沒了自家兄弟十人的出身。

    但真當其坐上這個位置之後,以前的野望,也就消減了不少,現在,他只希望剩下的兄弟八人,能夠安安穩穩的。

    長兄如父,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丟下案牘的事宜,大長秋的眉心忽然出現了一團七彩印記,其目光當即一沉,食指直接點在了自己的眉心,強行壓制了下去。

    「仙王……你還不安息麼!」

    在大長秋看來,自家兄弟才是最寶貴的存在,至於仙王十指的身份,他並不是很看重,至少,沒有那個為仙王肝腦塗地的程度。

    病樹前頭萬木春,他們確實是仙王十指所化,但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思維,已經是全新的自我,就像是分身反叛一樣,誰又願意主動地為誰去犧牲?

    當初末代在泰山時也曾感慨,幸虧這大長秋早早地與仙王隔離了,否則若是繼續承受仙王氣息和身份的拖累,這軒轅劍的名單上,肯定也會有他們的那一份。

    要知道黃帝佈置軒轅劍,為天下立規矩,所針對的,不就是那些仙麼?

    比起那些久存於世的「仙」,仙王那一批,可是正兒八經的正版仙人啊!

    屋門,在此時被推開了,進來的,是小九,哦不,現在該叫小八了。

    「哥。」

    小八怯生生地喊了一聲。

    大長秋略顯疲憊地抬起頭,看著小八,道:

    「怎麼了?」

    「哥,出事了。」

    大長秋當即起身,身形一閃,直接出現在了大殿之外。

    在四方殿正中央的廣場上,五名常侍們圍坐在一起,另一側,還有一個小七站在邊上。

    「放肆!」

    大長秋見狀,發出了一聲怒喝。

    他自然是知道這五個弟弟是打算做什麼,但他真的沒料到,老二在昨天剛剛為了保全自家兄弟而主動犧牲了,這幫弟弟卻不珍惜!

    而這時,原本的老三現在的老二則看向了大長秋,恭敬道:

    「大哥,仙王來感應了,當年的仇人,他的大劫到了。」

    「那又與我等何干?」大長秋聞言,當即怒火沸騰,「仙王是仙王,我們是我們,如今的仙王,不過是隔離於三界外的一方遊魂,比之地獄陰司之中能入輪迴的尋常之魂亦是不如!

    他現在如何,他仇人如何,與我們有何干係?

    我等自家兄弟如今所坐陰司上層,瀟灑度日,又有何不滿足?」

    「大哥,總這樣受制於人,並不是沒辦法,早年,那位第一次來地獄時,咱折損了一個兄弟,前陣子那位末代府君回到泰山,二哥也主動獻身了。

    這來一個,咱就得斷一指,咱就十根手指,可真不夠幾次斷的。

    仙王現今如何,咱們心裡也都清楚,但為今之計,只有趁此機會,引仙王之手再度歸來,我等方有屹立的資本,無需再遇強敵時只能自殘手足!」

    「你這是,在怪我?」

    「弟弟不敢,大哥心裡的苦,弟弟們都清楚,這一世,有大哥庇佑,是我等幸事。」

    「呵呵,那你們可知仙王歸來,那軒轅劍下一個或許就是你們了,當年的仙王,先被黃帝所斬,再為贏勾所破;

    他哪裡有什麼…………」

    「黃帝已死,贏勾今夜必死,一把劍而已,何不放手一搏?

    弟弟們願以此為契機,讓大哥和小七小八真正屹立於陰陽之巔!」

    大長秋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五個人,是執意如此了。

    當下,

    大長秋也不再勸阻了,

    而是直接道:

    「退出去一個,讓我來。小六,你退下。」

    被喊成小六的常侍則是放聲一笑,

    「大哥還得繼續留下來庇護小八小七,哪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言罷,

    不等大長秋再有任何時間去反應,

    這五個圍坐在一起的常侍們身上同時釋放出了七彩之光,隨即凝聚成一縷恐怖的光束,直衝而上!

    這一刻,地獄無數亡魂鬼物都感受到了一股極為恐怖的威壓,

    當他們抬頭往上看時,

    看見了一隻巨大的手,

    自天幕之上,

    緩緩地傾軋而下。

    今日,

    仙王再度染指陰陽!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06:51
深夜書屋 第八十八章 登天!

    等了許久,盼了許久,望了許久,

    如果說,

    一開始知道頭頂上有那一把劍高懸時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的話,

    現在,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鋪墊和等待,

    其間又相繼見到了獬豸的「自盡」、菩薩的升天、府君的手段,

    心裡,

    該沉澱的也已經沉澱了。

    就是那最後一點浮躁之氣,

    在剛才的散步之中,

    也已經盡諸撤去。

    眼下,明劍代月,

    看似手筆恢宏,當真是給足了面子,

    但周老闆心裡還真沒多少波瀾。

    只覺得這幾十年的人生以來,每每夜裡抬頭所望之月亮,今日換了一個皮膚,還頗覺新鮮。

    且有先前贏勾在地獄把血月當板磚的例子在前,

    很多東西,

    在周澤心裡,算是早早地就褪去掉了其神秘高高在上之感。

    雙手一拍欄杆,震得欄杆上的鏽蝕斑駁開始灑落,周老闆後退了幾步,目光卻一直直視著上方。

    而與此同時,

    漆黑的天幕上,出現了一道道奇觀。

    有流星未有徵兆地自天邊滑過,讓不少小情侶在第二天痛罵天文台的人都是吃乾飯的讓自己錯過了這一浪漫瞬間。

    有詭異的燈亮宛若燈籠一般掛在天際一側,使得今後數年在科幻迷之間都會流傳著長三角ufo神秘事件。

    有長江之中忽然凸起的石碑,被過往貨輪所發現,然而等到天明時考古學家趕到時石碑卻已經悄無蹤跡,一眾考古老人惋惜得捶胸頓足。

    總之,在這一刻,有不少雙「眼睛」正盯著這裡。

    原因無他,蓋因先前受刑者,或逃或躲或麻痺或最後乾脆飛昇而上,卻終究不見歸跡。

    唯有今日,

    當贏勾面臨軒轅劍時,

    選擇了大大方方地以逸待勞。

    同一個考試,同一個考卷,但卻一個一個地考,而這一次,你終於獲得了站在旁邊觀摩的機會,你又怎能淡定?

    雖然題目很難,大概率是你看了別人考也依舊不會做,但能看看,至少等輪到自己上去時,心裡總能踏實一點。

    嗯,踏實了,走的時候也能安詳一些吧。

    蒼穹深處,此時正有一隻磅礴的巨掌,像是在一點一點地撕開蒼穹的阻隔,即將降臨而來。

    上古時的那一場交鋒,流轉到了今日,似乎又要重新再續。

    宛若一壺酒,二人曾經坐此對飲,無數載歲月之後,酒溫仍余。

    有多少人在旁觀,周澤還真不在乎,本想著走的時候能安安靜靜的,但事到臨頭,忽然覺得,熱鬧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總之,都能接受。

    周澤把手伸入兜裡,掏出煙,23塊錢一包的小蘇煙在劍光下熠熠生輝。

    這或許是史上最為硬核也是最為高端的廣告植入了,估摸著此時有不少老菜幫子目光都會在此時聚集在自己的煙盒上,

    或許還在猜測自己手裡拿著的,到底是何種神秘法器以此來對抗軒轅劍。

    「啪!」

    打火機點燃,

    深吸一口,

    再對著天上的軒轅劍緩緩吐出,

    嘖,

    這逼,

    已然裝至骨子裡。

    上方的軒轅劍似乎也很給面子,也不打斷周澤,似乎在上頭,靜靜地看你表演。

    一直等到周老闆夾著煙的手低垂了下來時,

    四周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

    不,

    這種凝滯,

    並不僅僅侷限於空氣,因為不光是香菸燃燒起來的煙被固定在了那裡,連帶著菸頭上的火燭,也都一直保持著一個光亮,不增不減。

    空間、時間,

    在這一刻似乎一起陷入了停擺。

    而在這停擺之後,一股深深的惡意開始從四面八方襲來。

    古人發誓時常常說,若我如何如何,則天地不容!

    眼下,周老闆算是切身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這惡意,來自這個世界,不僅僅侷限於四周的花草樹木,不僅僅侷限於周圍人的思維,而是那種,這個空間,這個世界,在此時已經開始瘋狂地對你進行排擠。

    彷彿你此時站在這裡,就是一種最大的原罪!

    排斥感,正在不斷加強,且已經不用等其再加強下去了,因為周澤已經受不了了。

    如果說身體上的壓力還能靠著自己的體魄去支撐的話,這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憎惡和排斥,就真的是難以防禦了。

    周老闆一直認為自己的精神意志是足夠堅韌的,但以前的那種自信,在現在卻宛若企圖用紙做的大壩去攔住江流一樣。

    已經不能用阻攔不成來形容了,而是觸之即潰!

    「鐵憨憨,我受不了了。」

    「還……以……為……你……沒……好……」

    還以為你還沒把逼裝過癮;

    這種不恰當時刻的忽然關心和貼切,

    營造出了一種絕大的諷刺意味。

    死性不改,說的就是這個吧,二人吵嘴也有好幾年了,臨死之前,似乎也改變不了這個相處習慣了。

    不過,

    這樣也挺好,

    讓結束,來得儘量普通一些,

    就像是一些老人死在睡夢中一樣,

    這其實也是一種福報,至少沒有受苦受罪。

    贏勾的力量開始注入周澤的身體,周老闆開始默契地後退,交出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下一刻,

    周澤的眼裡,

    流露出了一種睥睨八荒的氣勢,

    此時此刻,

    無需遮掩,無需隱藏,

    終於可以原原本本地以自己真實的面目走出來。

    他,

    是贏勾!

    四周「注目」著的老菜幫子裡,不乏有一些個曾在上古時和贏勾打過照面的存在。

    無疑,和贏勾生處於一個時代,確實是一種悲哀。

    且他們當年,應該也是伏低做小規矩聽話得很,否則,也活不出上古。

    也因此,

    在此時,

    看著即將要去面對軒轅劍的贏勾,

    他們幾個心裡,竟然有一種輕微的愉悅情緒在流轉著。

    像是村裡的低保戶看見昔日村裡的首富破產無家可歸;

    像是班裡的學渣們看見昔日的學霸高考失敗名落孫山。

    之所以會產生這種感覺,自然是因為他們天然的已經把自己放在了贏勾的下面。

    當然,他們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

    很多時候,贏勾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所求,乃至於「生死」這件事,他其實也沒放在心裡。

    死,是不怕的。

    但怕的是,死得方式不太體面。

    從上古跟隨黃帝征戰天下,創建人族格局,到之後反出黃帝孤身來到地獄,生死之戰到底經歷了多少次,可能贏勾自己都記不清了。

    在這些戰爭搏殺裡,若是自己被殺了,倒真是不虧,也算死得其所,死得明白。

    但自蚩尤被斬殺之後,想找個能殺死他的,就太難了。

    哪怕是當年的仙王,說實話,也只是讓其堪堪「隕落」,但你要說讓他徹底煙消雲散,

    難,

    真的很難。

    半張臉這種高仿山寨版都能在僅剩下半張臉的情況下苟存至今,當年的敵人們尚且不能將其滅殺,就更別提正主贏勾了。

    生與死,他確實看淡了。

    但那種被人拿著劍抵著你的脖子,逼著你去死,這種死法,贏勾不能接受。

    哪怕那把劍,是黃帝的劍;

    哪怕那規則,是黃帝意念;

    但,

    那又如何?

    人主在世時,自己尚且可以反叛出去,何況如今,你的身軀,已然早已湮滅於歷史塵埃!

    贏勾動了,

    站在原地主動等那把劍落下來,並不是他的風格,他在主動地向上走,宛若腳下有一架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的梯子,正在托舉著他讓其一步一步,登天!

    同樣的威壓,同樣的局面,同樣的境地,

    獬豸選擇了自殺,

    府君選擇了逃避,

    菩薩說他要去看看風景,看似是主動,實際上,已然放棄了生機的掙扎。

    而在贏勾這裡,

    則是主動地懟上去,剛上去,打上去!

    這才是贏勾的風格,這才是他的信念。

    空間,可以磨去一切堅硬;

    時間,可以擦去一切棱角;

    軒轅劍,

    就掛在那裡,在今夜,它代替了月亮,讓自己光芒撒照。

    而在贏勾登天的途中,

    隨著一步一步地抬起,一步步地往上,

    他的身軀,正在湮滅。

    哪怕這具身體,是周老闆的肉身,這幾年,也多有磨練和夯實,此時也注入了贏勾的力量,卻依舊在不停地消融之中。

    他的靈魂,正在風化。

    哪怕這靈魂內,還有末代府君也不曉得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的依舊留在那裡的泰山,在此時,也依舊難以抵擋這種風化飄零的結局。

    肉身,是萬物的載體;

    靈魂,是存在的本質。

    伴隨著一步一步地向上,

    贏勾的靈魂和肉身,已然都已經消散。

    然而,

    他卻依舊還在,

    他仍然在爬!

    死若星辰,生如朝露。

    風霜銷吾骨,

    烈日焚吾魄,

    然吾意不朽,則吾……不朽!

    四周的諸多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這裡的一切,他們老奸巨猾,他們目光毒辣,他們自然看見了,在贏勾那恐怖意念之軀的胸口位置,還一直在死死地庇護著一道藍色的光圈。

    那是在他們那個層次的人眼裡,簡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靈魂。

    而此時,

    贏勾的意念和熱血似乎並沒有感染到周老闆絲毫,

    他只是先發出了一聲略帶愉悅的聲音:

    「嘿,明天起床刷牙時終於不用再看見徐樂的臉了,真好。」

    想了想,

    又有些無奈地補了一句:

    「如果還有明天的話。」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06:51
深夜書屋 第八十九章 呵

    登天而上,

    意念於浪濤之中宛若堅固的頑石,始終屹立!

    斯人風采,確實絕世。

    或許,

    這就是殭屍的真諦吧,

    本就由死而生,本就不入輪迴,本就神憎鬼厭,

    一如當年反出黃帝的贏勾,

    選擇在黃帝已然擊敗蚩尤成為人族共主之際離開,

    本身就是一種自我的放逐和割裂,標誌著自己和主流的徹底對立。

    正如當下,

    這個世界,

    對其的瘋狂排斥!

    一步一步,拾級而上,贏勾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極為恐怖的抹殺之力,但他依舊走得從容,走得鏗鏘。

    周老闆在這其中倒是沒什麼特殊的感覺,硬要形容的話,有點像是在遊樂園裡坐過山車,正在爬坡;

    等什麼時候贏勾這口氣散了,

    那麼自己也就將開始向下狂飆了。

    每個選擇坐上過山車的人,其實都知道自己要經歷什麼,會不會大叫,會不會恐懼地閉上眼,心裡都有數的。

    周老闆心裡也是有數的,所以他沒給贏勾加油,也懶得去在這時候灌什麼雞湯。

    一方面是因為此時的這種姿勢自己再去煽情的話,總感覺這氛圍會變得怪怪的;

    二來,

    這條路,能否走下去,真不是幾個勸慰之言就能影響的了的。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與軒轅劍的距離,已經正在不斷地拉近了。

    而自始至終,這把劍,其實都沒有動!

    它只是在那裡,也僅僅是在那裡,但已然讓贏勾如此艱難,可以想見,所謂的軒轅劍劈砍了你,其實真的……很給面子了。

    因為絕大部分名單上的人,可能直到它身死道消,那把劍,也從未動過。

    「吼!」

    贏勾發出了一聲低吼。

    一道道神秘的符文開始自贏勾身上釋放出來,護其念,維其神。

    不同於翻雲覆雨的瀟灑寫意,那種,可能只是早年贏勾捕獵時的小把戲,自始至終,他自己都已經不記得到底有多少年了,自己都未曾真正地被逼入此等境地。

    先前的兩次橫掃地獄,說白了,無非是剛剛進了點兒食,趁著身上有了幾分力氣,下去教訓教訓小朋友。

    你要說有多認真,還真談不上,但這一次不同!

    贏勾的眼眸深處,湧現著狂然的戰意,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著那把劍!

    恍惚之間,

    似乎在那把劍身側,

    站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談不上多英武,也談不上多雄壯,更不是那種只要身子抖一抖王霸之氣外洩一下就能讓人心悅誠服納頭便拜的類型。

    恰恰相反的是,當年的蚩尤,反而是那種類型。

    論血統,論自身實力,論氣概,蚩尤無論哪方面,其實都遠勝於那位。

    上古時那場決定人族氣運走向的那一場大戰之所以會打得如此膠著且如此艱難,原因也在於此。

    黃帝所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蚩尤一個九黎,而是以九黎為核心的一個碩大恐怖的聯盟,而這個聯盟裡,絕大部分的部眾種族都是依靠蚩尤的個人魅力將其統御在一起的。

    可以說,在那段時期,蚩尤,是天地人神都矚目的真正霸主。

    每每回憶過去,贏勾常常緬懷的,並非是自己在地獄裡橫掃一切的光輝歲月,他更願意細細地去品味自己和蚩尤每一次交鋒的點點滴滴。

    雖然,在和蚩尤的交鋒中,他勝少敗多。

    這其中的敗,並非是一次次的單挑,而是以戰場局面來論,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面對九黎的壓迫,黃帝這邊,其實真的是應對艱難。

    而蚩尤,也曾很多次流露出對贏勾的欣賞,這是一種惺惺相惜,畢竟,黃煌世間,高處不勝寒便覺孤單,身下一眾,可入眼者寥寥無幾。

    贏勾卻也一次次地拒絕了蚩尤的招攬。

    究其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對黃帝的態度,贏勾一直都沒掩飾,他太純粹了,純粹得在一開始時禮賢下士,純粹得在功業得成後也會沾沾自喜,在面對萬眾臣服時,眼睛裡,也會流露出一種稱孤道寡的控制慾。

    這也是贏勾看不上黃帝的原因,

    打架,本事不行,作秀,太過做作。

    相較而言,反倒是那種和蚩尤在一起,一同戰爭廝殺,一同戰後於橫屍遍野的荒原裡飲酒高歌,方才是適合贏勾的真正生活。

    而之所以贏勾一直堅定地站在黃帝這邊,只是因為二者之間,縱然有千萬種差距,但有一點,卻是真的截然不同。

    在初次見面時,黃帝就曾對贏勾說,世間萬物,吃多了,也就會膩,且天生地養之物,總是多了一絲腥氣。

    哪裡有天上那幫鳥人,無數載歲月以來不食人間煙火,可以說早早地就已經把自己全身洗得乾乾淨淨,且日日夜夜以氣運充盈軀殼靈魂,時刻保持著最為鮮美的口感。

    那時的黃帝,其實眼裡,不只只是地上,還有……天上。

    他從一開始,就不屑於頭頂上的眾仙將這天地當作棋盤,他們攪動這裡的風雲,他們搜刮著氣運。

    而蚩尤,則是深受仙王看重,仙庭甚至出面,將諸多妖族命令過來加入九黎聯盟。

    在那個時代,似乎這才是真正的順應天命,似乎這才是真正的眾望所歸。

    看,連仙人都看好他,這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命中注定?

    贏勾,就偏偏對這種命中注定覺得很無趣。

    當然,也可以說,他是真的想嘗一嘗那仙人的滋味,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

    所以,他一次次地為黃帝衝殺,一次次地救黃帝於敗局之中。

    只是認為,這個其他地方和蚩尤比起來可以說是一無是處的傢伙,在心氣兒上,倒是難得的和自己契合。

    有時也會感慨,若說上古那場大戰,只是池塘裡的游魚小格局亂象的話。

    若是當年蚩尤未死,和自己一樣,跳出了那一方池塘,又會有怎樣的恐怖成就?

    這一刻,

    贏勾的思緒良多,

    以至於當他再進一步地拉近了和軒轅劍的距離之後,

    其目光再度看向上方時,

    下意識地嘴角輕輕勾勒,

    不帶憤怒,不帶仇怨,

    甚至,

    是一種和老朋友打招呼的口吻:

    「廢…………物…………」

    …………

    半張臉繼續坐在地上,這片虛幻的場景因為贏勾的離開,比先前模糊晃動了不少,但因為慣性的作用,還繼續保持著存在。

    且周圍的記憶畫面,還在進一步地翻閱著。

    他像是在繼續地看,又像是在默默地等待,可以說,從午後的受刺激發狂之後,半張臉一直陷入著一種癔症狀態。

    旱魃還站在那裡,但她已經準備離開了。

    其實,她有些後悔,後悔於因為自己的出現,可能會導致,等到贏勾死於軒轅劍下後,他丟下的周澤,會成為一眾群狼眼中的香餑餑。

    軒轅劍下,任何可以增加自己逃出的概率,哪怕只是真正的一丁點,都足以讓那幫老不死的發狂。

    哪怕他們和旱魃不同,哪怕想追認黃帝當自己的爸爸也來不及了,但能多拿一件遺蛻下來,也總是好的。

    且旱魃的出現,也證明了遺蛻的價值。

    他贏勾要是帶著那道靈魂一起湮滅於軒轅劍的劍光之下,那便罷了;

    但眼下,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贏勾對那道靈魂的保護!

    等到贏勾徹底隕落之時,那道靈魂,就是大家必然要爭奪的一件……「東西」!

    誠然,旱魃的出現確實是佐證了周澤的價值,但她若是不出現,不來爭搶,難道期望等贏勾隕落後,周老闆自己屁顛屁顛地跑到自己的沉睡之地去主動送上門?

    且「眾目睽睽」之下,贏勾對自己那條狗的「看重」和「呵護」,也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旱魃彎腰,準備掀開「簾子」,離開這個幻影結界。

    半張臉卻歪著頭,略帶嘲諷的口吻道:

    「不繼續看了?」

    「他的生平,我比你清楚。」

    旱魃沒有對半張臉出手,因為確實沒有出手的必要。

    半張臉聞言,搖搖頭,他都已經有些笑不動了,不過,還是繼續道:

    「再看看唄。」

    「要來不及了。」

    說完,

    旱魃掀開了簾幕,離開了這裡,回歸了現實。

    贏勾隕落之際,就是眾人哄搶周澤之時。

    等旱魃出去後,半張臉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失望或者孤單的。

    也恰好,

    此時週遭的畫面之中所呈現出的,

    正是自己那一日反出贏勾同時掠走贏勾三千年積累的那一幕!

    得以此生,可以在這段記憶之中得以呈現,真的是足以自傲了,因為能夠在這裡呈現出來的記憶,都是值得呈現的。

    只是主人公,因為那把劍催促得急,已經來不及繼續看完罷了。

    畫面中,

    自己立於白骨王座之下,上方的贏勾目光裡,有清晰的怒火。

    他大笑著轉身離去,掠走贏勾三千年,使得贏勾繼續沉淪,他覺得自己贏了,贏得很徹底。

    他出自於贏勾,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不再是一條狗,而是,真正的自我!

    然而,

    記憶畫面中清晰呈現著,

    當他離開之後,

    白骨王座上,

    已經元氣大傷且還會不得不繼續沉淪下去的那位,

    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容裡,不帶輕蔑,不帶牽強,也不帶慍怒,

    反而,

    帶著些許溫度;

    像是看見自家樣的小奶狗,

    終於敢下樓梯了。

    看到這裡,早就心裡有數的半張臉,倒是沒有再度的氣急敗壞,也沒有再繼續歇斯底里;

    許是被這畫面中的笑容所感染了,

    他自己,

    也笑了:

    「呵……」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06:51
深夜書屋 第九十章 一潰千里

    「可惜了,此時贏勾先天不足,只憑一腔戰意就能夠登高而上,與這軒轅爭鋒相抗;

    若是給其補足元氣,再淬煉出一具可堪一用的肉身;

    這把劍,到底能否真的將其斬下,或許還留有一些變數。」

    閻羅王包一邊撫摸著自己的長鬚一邊感慨著。

    此間之事,所吸引的目光,當然不僅僅是那些軒轅劍榜上有名的老菜幫子,凡是高度足夠有所感應的,也都會將自己的目光向這裡投送過來。

    看熱鬧,永遠不是市井小民的專利,只不過大老爺們的熱鬧和小市民的熱鬧在層次上確實是有著很大的區別。

    閻羅王包原本時第一殿的執掌者,後因為過分同情罪人亡魂,被左遷至第五殿。

    當然了,這些事情如今也早已算是過往雲煙,一道潮一波浪。

    十殿閻羅時代都早已經結束了,再去思慮這些,沒意思。

    旁邊,宋帝王余則冷呵呵地笑了一聲,道:

    「既然如此可惜,你為何不早點上去學學當初的平等王陸以身飼虎?」

    這就是在嘲諷了。

    閻羅王包聞言,似乎懶得打嘴仗,轉而換了個話題,道:

    「你說,這從上古結束到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破碎得再厲害的杯底,也終究該修復了吧?」

    宋帝王余沉吟了片刻,道:

    「難說,早些年菩薩還在的時候,曾說過,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人站上去同時也會有人走下來;

    這位,其實早就不屬於這個時代了,許是自己的難言之隱吧,能繼續苟活於世,已然是相當不易了,地獄裡的那些老不死的,你又見過哪個能現在跑出來活蹦亂跳的?」

    「但這終究是可惜了,此等氣概,卻最終得落的個功敗垂成的下場,此番氣象終究得煙消雲散,實乃憾事。」

    「且瞧著熱鬧就好,今夜下去,這陰陽,到底最後是個什麼樣子,只有天知道了。」

    說完,宋帝王余抬頭,看向了蒼穹上的另外一側。

    一股磅礴的威壓似乎已經臨近,虛空黑暗裡,像是有一隻黑手,正在伺機待發。

    不過,那隻手還在等待著,等待著下方結果的出現,並沒有主動降臨。

    可能,也是他在擔心,若是著急下來,怕還要替自己的仇人擋劍吧。

    「可惜了,菩薩在泰山千年,一直夢想著見個真仙,如今那幫閹貨倒是接引進來了,菩薩卻沒了。」

    「世上安得全滿事,看開就好。」

    「咱也沒什麼放不開的了,要是明日,那新平等王殿還能繼續開張,咱們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起復,但大概率,沒多大盼頭了,不過也還好,繼續回院子裡聽曲兒去。」

    「還能允你繼續聽曲兒瀟灑?」

    宋帝王余冷哼了一聲。

    閻羅王包似乎是難得一次在口頭上佔到了便宜,

    繼續道:

    「要是真被天上那個騰出手來,咱們就等著一個一個地被他掐死了吧。」

    …………

    蒼穹之上,贏勾和軒轅劍的距離,正在越來越近。

    他的形態,已經開始如同水中倒影一般,隨著水面的動盪而不停地蕩漾著。

    沒有當年自己真正的強悍肉身依託,也沒有自己真正的巔峰實力依仗,

    現如今純粹靠自己的意念上來,

    其實,

    已經算是走到窮途了。

    此時的他,越往上走,就越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傾覆,只是在一瞬間。

    四周的目光,也越發得緊迫起來,因為他們清楚,這張弓弦,已經拉滿。

    古玩界對於古玩價值的定義其實一直遵從著一條法則,那就是它的故事。

    以實用者的角度來看,大部分古玩在古代都是器具之物,放在現代基本沒什麼實際使用的價值,但蘊藏在它們裡面的故事,才是最為寶貴的價值體現。

    就比如,一個玉碗,用上好的玉料請當時最好的玉匠師傅來打造而出;

    另一個則是陶碗,且還破了一個口大口子,賣相粗鄙殘破。

    但若是這陶碗曾有確切記載某年某月某日李世民行軍打仗時曾用這個陶碗喝過水,那這後者的價值就能直接碾壓前者。

    此時的周老闆,就是那個破碗。

    贏勾帶著他,去面對軒轅劍,當然了,他們二者本是無法分割的存在,也不能真的撇下他,但看著贏勾將周老闆保護起來的架勢,

    且又在眾目睽睽之下,

    周老闆的價值,瞬間飆升!

    眼下,就等弓弦斷裂,而後四週一直觀望著的且認為自己有資格上來爭一爭的老不死以及當代巨擘們,將會蜂擁而上,

    為了

    爭奪周老闆!

    其實,周澤不是沒想過自己接下來的遭遇,所以,他倒是挺希望贏勾這會兒放開他,讓他先走一步。

    不管怎麼樣,總比接下來像是拋繡球一樣被一眾強人瘋狂爭奪的好。

    旱魃那個婆姨已經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過要拿他當衣服穿了,且這會兒想穿這件衣服的,估計海了去了。

    與其面對接下來的這種尷尬局面,倒不如提前死了了事兒。

    這種境況,真有種寧願一死了之也省的自己被玷污了清白的感覺。

    然而,贏勾卻依舊沒選擇這樣做,哪怕現如今,他已經沒辦法再往上走了。

    一則,

    到了這個距離,贏勾的意念已經蕩漾如水中花鏡中月,明顯後續乏力,無法繼續支撐。

    失去了肉身和大部分力量,相當於打仗時直接沒了後勤,靠著一腔血勇和戰意推到了這裡,已經很是了得了,但終究無以為繼。

    另一方面,

    則是上方一直在上面當月亮的軒轅劍,

    它動了。

    劍鋒所指,即是贏勾!

    一時間,如同引爆了一個風暴的中心點,天地氣勢,聚集於斯,這是真正的天地規則,是真正的至高無上的法理!

    轟然之下,

    周澤只覺得自己面前的堤壩在剎那間潰散了,

    他看見那把劍已經向這裡飛來,

    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

    「唉,嘖。」

    宋帝王余嘆了口氣。

    「結束了。」閻羅王包也是搖搖頭。

    他們是屬於看熱鬧的一批人,畢竟還很年輕;

    且估計大概率也不可能活到可以上軒轅劍斬殺名單的地步,所以,心態上更傾向於吃瓜群眾,自然是怎麼精彩怎麼期待著來。

    只可惜,人力有窮時,昔日名震上古鎮壓地獄、哪怕隕落了無數載歲月後依舊可以歸來兩次橫掃地獄的幽冥之海主人,也終究要敗亡於此了。

    吃瓜,得有儀式感。

    宋帝王余和閻羅王包二人的那刻意虛淡且極為渺小的法身,遠遠地對著那邊的方向作了一揖。

    …………

    旱魃抬著頭,正看著上方正在發生的一幕。

    讓她有些意外的是,她的心裡,倒是沒有因為那個男人的正在消亡而有絲毫的痛苦煎熬,

    反倒是有一種世道渠成本就如此的理所當然。

    這或許,

    是他們這幫人的宿命。

    這一刻,

    她也有些迷茫,

    迷茫於上方的那把劍,

    是否還認得自己?

    軒轅劍的斬殺順序,大概遵從一個規律,卻又讓你沒有具體的規律,可能只有當事人本人清楚,下一個,會輪到自己了。

    一如在三亞時菩薩升天后,

    周老闆很快就清晰地感應到了軒轅劍對自己的壓力,同時也清楚了,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

    此時,旱魃的這種感覺,也是越來越強烈,軒轅劍下一個目標,就是她了。

    眼下,他快要先行一步了,自己,大概隨後也就到了。

    這之間的間隔,估摸著也就十來天。

    間隔真的很短很短,畢竟這些「仙人」,從上古以來,也就長出了這麼一茬兒罷了,十天割一個,其實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這一茬全都收走。

    而後,軒轅劍大概率會消失,可能會遵從下一個時間,又或者可能是等下一批「仙人」成長起來且到了一定數目之後。

    但不管具體如何,對於眼下這個時代的這批人來說,都沒有去計較的意義了。

    旱魃地雨傘已然丟在了一側,

    她的眸子裡,開始有赤紅流轉,

    四周虎視眈眈的一眾同樣對贏勾可能丟下的遺蛻充滿著渴望,

    這一點,她也是清楚的。

    甚至,

    連蒼穹之上,那隻獨手也散發出了屬於它的氣息。

    旱魃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先被自己父君斬殺了一次,

    再被贏勾斬殺了一次,

    今日只剩下一隻手被接引歸來的仙王,

    你到底還剩下幾分餘力?

    …………

    若說先前,贏勾是步步為營,那現在,隨著軒轅劍的刺下,則徹底化作了一潰千里!

    軒轅劍,

    真的只是一把劍,

    但這把劍裡,

    卻蘊藏著不容褻瀆的天地規則之念。

    當這把劍刺入了贏勾的意念之軀後,

    贏勾的意念,則開始瘋狂地消散。

    輸了,

    沒戲了……

    雖然可能連書屋的眾人或許也都覺得,贏才是意外,雖然周老闆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近距離地看著鐵憨憨在快速地消亡在快速地被抹除於存於這個世界的痕跡時,心裡,也依舊泛起了濃郁的苦澀。

    反倒是那位當事人則沒這種自覺,

    用一種清晨起來推開窗看了眼天氣的語氣:

    「要…………死…………了…………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06:51
深夜書屋 第九十一章 敗亡!

    天幕之上,先前登天而行的贏勾此時宛若飛逝的流火正在向下急速墜落。

    先前磅礴的戰意也隨之快速地消散著,軒轅之鋒,確實所向披靡。

    現在再想想,獬豸和府君的選擇,真的去很難苛求他們過多,畢竟,這是一場難以看見勝望的對決。

    周澤的靈魂此時依舊被贏勾殘存的意念包裹著,這種保護,已經沒辦法持續多久了。

    等到贏勾徹底湮滅之時,周老闆就會像是一顆被剝了殼的白嫩雞蛋,遭受四方餓鬼哄搶。

    光與影,在此時產生了一種摺疊。

    周澤好像看見了,在自己的身前,站著的贏勾。

    贏勾的胸口位置,刺入了一把鋒銳的劍,劍身之上,還在不停地釋放著讓人心悸膽寒的光澤,而贏勾的形象,此時已經越來越淡了。

    這幾年來,基本都是周老闆和贏勾去打別人,將人家打得魂飛魄散的份兒,現在,卻輪到了自己這邊。

    老實說,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

    可惜了,書屋後面畫廊那兒的那株植物,雖然一直小有產出,但距離真正的結出厚重的果實確實還差得遠,產量低,產率也低,且在三亞時那些個小土豆本就被消耗了大部分。

    就算這會兒你手裡有一把小土豆……唉,事情的結果也已經不是一把小土豆所能改變的了。

    哪怕先前給贏勾拖來幾大車的西瓜,估計對著結果,也沒太大的影響。

    「放開我,讓我死!」

    周老闆對贏勾喊道。

    雖說這話說起來真的有點羞恥的感覺,但誰叫二人彼此之間的關係,實在是過於親密無間。

    但既然到了這個時候了,周老闆可真的不想等贏勾徹底消亡後剩下自己一個人,還得去當一把「香妃」。

    誰料得贏勾只是很平靜地看著周澤,他的雙手一直都死死地抓著軒轅劍的劍柄,雖然這根本無法軒轅劍對自己意念的侵蝕,但他還是在這麼做著。

    面對周澤的要求,

    贏勾不置可否,

    然後用實際行動做出了回應。

    意念的消亡,忽然加速起來,因為贏勾在這個時候,居然將自己的意念飛散出來,同時,在給周澤的這具靈魂,重新塑造「肉身」。

    一如當初剛剛察覺到軒轅劍的來臨,二人於靈魂深處世界地對話那般。

    贏勾說過,他大概會死,但周澤可以活。

    但這會兒是真的沒有什麼含情脈脈,也沒什麼你儂我儂,

    周老闆直接氣急敗壞地發出了近乎咆哮的靈魂波動:

    「你有病啊!」

    周澤甚至覺得贏勾是故意的!

    就像是有時候倆損友在一起,就想著開一個玩笑,讓對方出出洋相。

    最起碼,眼下最好的結局,是死;

    所以,既然都要死了,讓你死前成為眾人哄搶的香餑餑,感覺,也挺有趣的。

    先前,周澤的肉身,也就是徐樂的那個模樣的肉身,早在登天伊始時就已經消散了,而眼下,贏勾正在用自己最後剩餘的意念,強行幫周澤重塑肉身。

    這肉身肯定不是血肉之軀,更像是一種低配版的法身,比之先前給半張臉準備的蓮藕身軀更是不如。

    但至少可以給周澤以靈魂承載的寄託,不用去承受靈魂飄零的痛楚,但想拿來打架,那是開玩笑了,及本日常生活估計都無法勝任。

    有點像是土財主去世前,用手裡最後一點剩餘的資金,給自家的狗臨時又搭建了一個草棚子。

    只是周老闆是真的感動不起來。

    本就正在被軒轅劍瘋狂地消融著,此時居然還分出了力量去做狗舍,這消融的速度,自然就更快了。

    贏勾依舊保持著自己雙手握著軒轅劍劍柄的姿勢,但其身影,已經開始透明起來。

    軒轅劍,秉承著世界意志,它所帶來的,不是摧毀,而是抹殺!

    就像是一個黑板擦,無論你先前曾在黑板上留下過多麼驚人或者粗俗的文字或者圖畫,也終將會被徹底地擦去,至於以後再在上面會塗抹些什麼,已與你無關。

    而面對此時周老闆的氣急敗壞,贏勾倒是依舊平靜,彷彿此時被殺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

    甚至,覺得看著自家的看門狗在自己面前無能狂怒,

    對於贏勾來說,

    也是一種意趣。

    「贏勾,你大爺的!」

    「鐵憨憨,你腦子進水了是吧!」

    「艹,煞筆!」

    無論再自詡高素質或者平日裡再怎麼有水準的人,真的到了一個情緒宣洩的臨界點時,往往會發現,罵髒話,真的是一種最好的情緒抒發方式。

    周老闆是真的沒有想著和贏勾一起殉情的想法的,

    但他清楚,

    這會兒自己要是不掛掉,

    接下來落到那位「中獎觀眾」手裡,很可能會被反覆蹂躪,生不如死!

    然而,

    面對周澤的一聲聲謾罵,

    贏勾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也是最後一句:

    「我…………是…………贏…………勾…………」

    「…………」周澤。

    瘋了,瘋了,

    鐵憨憨瘋了。

    周老闆真的是要抓狂了,但偏偏自己這會兒根本沒辦法去阻止什麼,甚至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

    最終,軒轅劍徹底沒入了贏勾的體內,而贏勾的形體,也徹底地煙消雲散。

    一切,

    終於走到了盡頭。

    周老闆的目光,瞬間陷入了呆滯,宛若遭遇到了極為深重的打擊。

    先前的謾罵、激動、憤怒等等這些情緒,也已經全都不見了,

    整個人,整個靈魂,陷入了一種絕對的安靜。

    先前的登高而上,高度肯定是非常足夠,但實際上,這跨度上,也足夠驚人了。

    一開始時,周澤是站在天台之上開始登天的。

    但掉落下去時,掉落的位置,已經落在了海面上。

    且下方的這部分海面,則在贏勾身形徹底消散之前,凝聚成冰。

    「砰!」

    周澤的身體砸落在了冰面上。

    而周老闆的目光裡,似乎早已經失去了一切的聚焦,像是迷途的人,徹底分不清楚方向;

    一如整個人,被徹底掏空了靈魂,只剩下了一具空殼。

    「轟!」

    「嗡!」

    「砰!」

    「爾敢!」

    「放肆!」

    「狂妄!」

    軒轅劍斬殺目標成功,已然無蹤,眾人都清楚,那把劍,不是消失了,而是會在差不多十天後,再度歸來,繼續對它的目標進行斬殺。

    它已經不再是一把劍,而是規則,是世界意識的呈現。

    也因此,

    當贏勾消亡,

    在周澤墜落冰面的那一刻,

    等於是發令槍響起,

    一直在旁邊「觀戰」的諸多老不死以及那些自認為有能力有資格參一腳這渾水的巨擘們,直接開始了行動!

    一隻巨大的蜥蜴身軀直接從海面下方冒出了頭,它的身軀大部分位置早已經石化了,哪怕是眼眸,也只剩下一隻獨眼還有光亮。

    歲月,早就已經將其侵蝕得七七八八,但在這一刻,它依舊一改先前無數歲月靜默的狀態,露出了自己當年的崢嶸!

    然而,沒等這只巨大蜥蜴靠近那塊浮冰,一桿長矛就已經憑空出現,直接刺入了蜥蜴的身軀,將其扎入了海裡。

    緊接著,長矛身邊出現了一個身上滿是古老疤痕的男子,而男子身前,則出現了一尊極為類似貔貅的凶獸,一爪向其拍去。

    天上,三道強橫的意志在下落時不可避免的碰撞到了一起,一時間,天上雷音震震,彷彿剛剛已經結束的颱風暴雨,又有了席捲而來的趨勢。

    另一側,一道恐怖的怨念出現在了冰層旁邊,不過,沒等他有進一步的動作,一尊石碑直接從海面下撞出,將這一股流露出洪荒氣息的怨念直接擊退!

    這一刻,

    以周老闆所在的這塊浮冰為圓心,整個海面上,直接打成了一鍋粥。

    那些平日裡連多呼吸一口氣都覺得奢侈的老菜幫子們,在此時都已經拼紅了眼,不再忌諱因此要多消耗多少。

    一來,繼續苟下去,已經沒多少意義了,反正不久後,軒轅劍也會點名到自己。

    二來,贏勾先前的氣勢如虹,以那種天縱英姿,也都無法抵擋得住軒轅劍,這更使得他們願意為了多增加一丁點的逃脫概率而不顧一切!

    「轟!」

    蒼穹的隔膜,在此時似乎被直接捅破,上方,在此時出現了七彩的光亮,這是仙的氣息,這是仙地標誌。

    此時,

    曾被黃帝斬殺再被贏勾阻隔,

    從上古至今,

    都被完全隔絕於三界之外,形若孤魂野鬼甚至比之還不如的仙王,終於再度回歸!

    那一隻手,佈滿了滄桑,你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傷口,尤其是五指位置,有著極為明顯的縫合痕跡,像是臨時拼湊上去的一樣。

    但儘管如此,

    他依舊是仙王的手!

    無數載歲月前,他曾是整個三界,真正的主宰!

    若非那個男人以人主之姿,一劍滅仙,可能直到如今,這個世界的高處,依舊有著仙家風物。

    上方幾個顫抖在一起的戰團,在仙王之手的衝擊下直接散開,仙王以絕對的霸道姿態,直取下方!

    也就在這時,

    於冰面上,

    於周澤的身前,

    出現了旱魃的身影,

    旱魃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目光無神的周澤,看見他這般丟了魂的模樣,心裡居然產生了些許快意。

    「你……是我的。」

    說完,

    旱魃抬起頭,

    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厲嘯,周身殭屍氣息瘋狂暴增,狂湧的氣勢直衝上方的仙王之手,反正,她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時間,她可以盡情地去釋放自己的一切!

    而旱魃身邊的周老闆,

    似乎完全對週遭因為了爭奪自己而爆發的混戰毫無反應,

    只是有些木訥地自言自語:

    「鐵憨憨……」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06:52
第九十二章 仙!


    大戲落幕,然而,很多看客卻沒有選擇離開,而是繼續駐足。

    因為前一場戲幕的結束,也就意味著下一場大戲的開始。

    誠然,比起先前贏勾蓋世風姿直面軒轅登天而上,

    此時海面上的這一通亂戰稍顯雜亂無章群魔亂舞了一些;

    但,那也是跟之前的贏勾相比,撇開贏勾不談的話,事實上,這會兒海面上的這一通亂戰廝殺爭奪,已經算是千年以來最重頭的大戲了。

    哪怕是前兩年贏勾兩次橫掃地獄,包括當年十殿閻羅的變天,所影響的,也遠遠不及當下,也沒驚動出這幫老不死的,大家更多的,還是袖手旁觀冷眼坐看。

    但此時,卻已然是殺紅了眼!

    縱然一開始,有些人並沒有特別覺得周澤有那麼的重要,但一看,好傢伙,你們都這麼拼了命地在搶,那肯定比我想像中的更重要!

    如同是更高級的炒作,將周老闆的身價一下子給炒了上去,炒得這幫人自己都深信不疑了。

    好在,大家終究是有著些許的克制,並沒有將交手時的波動宣洩出去,只侷限於在這處海面上,否則這般多有著移山填海的大能巨擘,指縫間稍微漏出一點兒風估計就能將一座城市給抹去大半。

    外圍,看熱鬧的諸人,也都很默契地在控制著激盪的氣息不會外散出去,純當是當繳納看戲的門票錢了。

    需知,無論裡外,在這些人眼裡,早就沒有了人命的區分,但軒轅劍秉承天之意志,下行戮仙,這標誌著天地規則的態度。

    而在這極為敏感的時期,誰都不敢亂跳,要是一不小心搞出了個什麼天災出來,信不信十天後直接給你提前一個名次,讓你插隊?

    又或者本來你榜上無名,卻讓你也跟著中獎?

    所以,局面亂是亂,一幫大能都快打得腦漿都流出來了,但卻又深刻遵循著神仙打架不禍及家小的原則,可以說是相當有素質了。

    而處於風暴中心此時的香餑餑周老闆,眼裡,依舊是茫然和空洞,像是還沒能從贏勾死亡的打擊之中緩過來。

    或許,一些事兒,之前哪怕你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但那時,畢竟未發生,而一旦真的發生了後,再多的準備,可能都只是一個笑話。

    旱魃的胸口位置,飄浮起了一根玉簪。

    玉簪子內,有一層暗紅色的光澤在流轉。

    身為黃帝之女,貴為帝姬,要是沒有幾件壓箱底的東西,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這玉簪內,乃當年鳳族贈予之物,裡面凝聚著一株鳳凰精血。

    哪怕歷經這麼多年,裡面的精華也依舊被保存得好好的,這,算是旱魃最珍重之物了,能夠讓自己在一段時間內,氣血恢復。

    且因為鳳凰一族的特性,這種恢復無論是在效果上還是在持續時間上,都比當初贏勾直接生吞祭品來得更好。

    換做以往,旱魃是不會拿出來的,但眼下,算算時間,再看看當下局面,她也無需過多考慮了。

    在此時,

    玉簪子破碎,鳳凰精血飄散而出,被旱魃吸入口中。

    剎那間,

    旱魃整個人的氣質正在快速的發生著變化,倒是沒有向陰冷狂躁的殭屍狀態去發展,而是變得越發地清冷孤寂。

    帝姬風采,一覽無餘。

    這會兒,再面對上方已經垂直而下的仙王之手時,旱魃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昔日,我父君可斬殺你,贏勾可擊潰你!

    今日,

    你也依舊逃不脫這種宿命!

    仙人,仙王,仙庭,

    終究是我家門下敗犬!

    一聲清厲的啼嘯自旱魃口中發出,緊接著,一頭通體白色帶著濃郁死氣的鳳凰巨大身影扶搖而上!

    鳳凰和仙王之手在半空中發生了碰撞,

    可以說,

    這雙方一旦交起手來,

    頓時讓四周亂戰一團的那幫大能一下子黯然失色。

    凡事就怕對比,彷彿自家這邊只是小打小鬧,和眼前二位對比起來,真有些上不得檯面了。

    但該打還是該打,該搶還是要搶,能有自信加入戰團的,要麼就是沒有後路的,要麼就是有著絕對的自信。

    群雄逐鹿,最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

    地獄陰司主殿內,大長秋和小七小八站成一列,在二人面前則擺放著一面巨大的鏡子,鏡子裡,正呈現著亂戰的局面。

    小七小八倒不是說年歲小,而是因為他們原本就是昔日兩隻手的小拇指,無論是性情上還是其他方面,相較於他們的哥哥們自然是弱勢許多。

    亂戰在前,但他們的立場其實很好選擇,畢竟,仙王的那隻手,是他們五位哥哥所化。

    大長秋則是面露凝重,其目光和注意力,卻沒有過於放在交鋒的場面上。

    哪怕是木已成舟,大長秋的心裡,依舊氣不過,身為長兄,他的角色更像是一個父親,他更希望的是一家人可以安安穩穩地相處在一起,共享這地獄。

    而不是再去為別人做前驅,上陣廝殺。

    只是,孩大不由娘,這是他們的選擇,大長秋也沒辦法。

    「哥哥們贏了!」小八馬上驚呼起來。

    對外,他依舊是冷冽殘酷的常侍,但在自家人面前,他確實是個小弟弟角色,甚至,偶爾還能類比一下小妹妹。

    反正大傢伙都是不陰不陽的存在,你想偏男還是偏女,純憑愛好。

    果然,

    鏡子裡的戰局,

    忽然清晰了起來。

    因為,

    所有人,

    似乎都忘了,

    仙王的恐怖!

    建立仙庭,統御眾仙,以人間為棋盤,掌地獄為輪廓,高高在上無數歲月,又怎麼可能是個簡單人物?

    縱然,上古之前的歲月,實在是太過遙遠,而大家對仙王的瞭解,都只集中在他兩次倉皇失敗的事兒上。

    也因此,哪怕仙王之手被接引了回來,仙王的意志,再度降臨三界,但那邊,卻依舊亂戰正酣,彷彿只是把仙王之手當作另一個來搶食兒的自己,稍微給點面子的話,大概還能捏一下子鼻子認為對方塊頭,也就比自己大那麼一丟丟。

    但眾人,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當年,滅絕仙途的,是黃帝!

    且早就死去無數在歲月後,他的劍,依舊能夠再次出現,滅絕「仙人」。

    上古末期,阻擋仙王歸來之勢的,是贏勾!

    是當年地獄的真正主宰,幽冥之海的主人,是昔日在黃帝麾下僅有的可以與持有一戰交鋒的戰神!

    是他們,

    連續重挫了仙王。

    但這並不意味著,仙王很弱,僅僅是因為,那倆,簡直強得離譜。

    每個人心裡,都有著一種叫做「自我感覺良好」的東西,認為別人可以為之,我也可以為之。

    就比如此時亂戰的一通大能巨擘們,

    也比如……剛剛吞下鳳族精血得以短暫恢復不少元氣的旱魃。

    現實,

    往往會教育他們,什麼才叫做……真正的殘酷!

    鏡面內的畫面裡,

    本以堂堂之勢直衝而上和仙王之手對抗的白色鳳凰,僅僅是在一開始的碰撞後,就被那隻手,反向抓住。

    指尖發力,

    「砰!」

    一聲巨響,

    新鮮出爐的鳳凰,

    煙消雲散。

    簡單、

    乾脆、

    快捷,

    讓人恍如做夢。

    這一幕,

    讓周圍亂戰的巨擘大能們頓時停下了廝殺爭奪的動作,

    而冰面上,距離周澤最近的旱魃,一時間,渾身是血,氣息也開始迅速紊亂。

    剛剛吞入的鳳族精血,因為鳳凰的夭折,導致自身遭受到了極為強烈的反噬。

    旱魃目光裡,流露出了一抹憤怒,而憤怒,通常被用來掩蓋心虛。

    仙王的手,

    獨豎一指,

    繼續向下!

    由此,也無聲地傳遞出了一種姿態,那就是下方眾人,在芸芸眾生眼裡,他們是大能巨擘仙人偉岸,但在他的眼裡,

    只是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螻蟻!

    旱魃雙臂撐開,

    「赤地……千里!」

    到這會兒了,退,是不可能退的!

    災厄、苦難、詛咒、憎惡,恐怖的負面屬性力量開始瘋狂地吞噬著四周的空間,在旱魃意志的主導下,再度對撞仙王之指。

    指尖的下落,終於還是被阻滯住了,而旱魃,已然竭盡全力!

    此時,真的不是去後悔和震驚的時候了,因為已經沒有其他空餘的時間和餘力再去想這些。

    然而,仙王,有五指。

    他的食指正在和旱魃角力,

    卻在此時,

    中指,

    從握緊的姿勢裡解放,

    向下,

    輕輕一彈!

    「砰!」

    讓週遭一種大能巨擘都感到頭皮發麻的強烈震感傳來,

    旱魃的身軀直接被彈飛了出去。

    輕鬆的,

    像是在彈走桌面上的一隻臭蟲。

    …………

    「咔嚓…………咔嚓…………」

    殿堂裡的鏡子似乎也無法承受住這種場面,開始了龜裂。

    仙王的威能,自己五個哥哥們的威能,讓小七很是興奮。

    然而,一向以敏感著稱的老幺,現在的小八,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有些驚愕地看向自己的大哥。

    要知道,現在的仙王,只有一隻手了,且歷經滄桑消磨,這五根手指,還是剛剛續上的,和當年全盛時期的兩隻手一同歸來再度染指三界的威能,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語。

    但儘管是這樣,在面對這些和他們這些常侍相比都不見得遜色的老不死和其餘大能巨擘時,依舊強勢如斯,儼然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哥……」

    「嗯?」

    「你記事比我們都早……」

    「怎麼了?」

    「如果說,黃帝當初是借用人主的氣運加持斬斷仙途,有取巧之嫌;

    那當初僅憑一己之力斬斷仙王十指的贏勾,

    該,該……

    該有多麼可怕?」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2 06:46
深夜書屋 第九十三章 丑

    「再強大又能如何?

    現如今,不依舊煙消雲散?

    剩下一具遺蛻還留在那裡,成為眾強爭奪之標物,他除了趴在那兒可憐無助還能做什麼?

    當年的黃帝,登人主之位,制定乾坤,天地人神,三界盡臣服於其腳下,不也塵歸塵土歸土?

    泰山上的菩薩,我等先前為何一直恭敬於他?不正是因為大哥說過,那尊菩薩,只要給他時間,日後定然可變換乾坤。

    現如今呢?

    人傑,天才,古往今來,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終究,還得落得一個慘淡收場,誰都抵不過命數,誰都抵不過這歲月長河!」

    小八回答得「口若懸河」。

    「那……仙王不是更應該湮滅於長河麼?」

    「…………」小八。

    大長秋則是伸手,在小八腦殼上狠狠地捶了一記,呵斥道:

    「我倒是知道你府邸裡最近是收了個秀才亡魂,你自己想玩什麼,我這個做哥哥自不會理會。

    但你瞧瞧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把他噹噹玩物也就算了,還學其老學究一般的講話,本末相倒,成何體統!」

    小八馬上俯首稱是。

    小九在旁邊也不敢再槓了,

    因為他們都清楚,因為前面的五個哥哥擅自做主,接引了仙王意識回歸,大哥現在正在氣頭上。

    且,大哥現在就剩下倆弟弟了,這日後,自己二人肯定要被管教得很嚴格。

    也是滑稽,

    出門在外,是高高在上的常侍,一言可定萬千亡魂生死,但在這裡,卻只能當個弟弟。

    罵了一通後,大長秋心裡的鬱結倒是釋放出了不少,再回頭看向身後那已經龜裂得密密麻麻的鏡子,下意識地嘆了口氣。

    「只盼仙王大業得復後,能讓他們五個,再回來吧。」

    這話說得,很沒底氣,顯然,大長秋自己都不信。

    甚至,他心裡,隱隱的,感到了一種不安。

    至於這不安具體來自何處,他也不清楚。

    雖說自己也出身自仙王十指中的老大,但說實話,他也不是很看好仙王,否則作為最先收到仙王感應的老大,他應該早早地就組織兄弟幾個去進行接引才是,而不是自顧自地封印,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若非他在自己一直裝聾作啞,仙王的意識也不會舍了他,去聯繫下面那幾個了。

    他自然是清楚仙王到底有多強大和可怕的,但想要盲目地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仙王,他真的做不到。

    事到如今,

    畢竟那隻手不僅僅是代表著仙王的意志,同時也是他五個弟弟之凝聚,

    大長秋也只能希望,

    事不過三吧。

    …………

    外頭,當真是風起雲湧得很吶。

    半張臉此時依舊斜靠在原來的位置,四周的記憶畫面,還在快速的閃現著,週遭的場景,也在處於時刻的變化之中。

    他沒有離開這個意識結界,一是因為他今日兩次對決,都找的是硬茬,復活以來本就不剩幾分元氣,眼下更是被自己禍禍成了一個大篩子。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懶得出去。

    出去幹嘛?

    拚死拚活地,硬往上湊,喊著我要保護你,我要和你並肩作戰,我要和你一起死?

    傻不傻?

    一念至此,半張臉又開始笑了。

    好在這個意識結界普通人進不來,若是擱在大街上,這神神叨叨的樣子指不定得嚇壞多少人。

    喉嚨裡發出了一聲長嘆,半張臉止住了笑意。

    雖說他沒出去觀戰,但他現在只是無比虛弱,而不是聾了瞎了,外面的氣息變化,也早就感應到了。

    不用去看,光在這裡感應,其實也都能將事情的發展摸個七七八八。

    先是一道熟悉的氣息猛地拔起,直衝而上。

    這氣息,太熟了,肯定是他的。

    只可惜,其勢不能持久,等僵持了一段時間後,就一潰千里。

    講真,先前在感應到這個變化時,半張臉倒是沒有多麼開心,雖然自己前不久才被那位掄在地上連番猛踹。

    反倒是,心裡有些淒淒然,有些悲傷,有些難受。

    並非是刻意地自己去犯賤,的的確確是真情流露。

    等到那股氣息消散之後,

    一時間,

    數十道氣息集體炸了起來,宛若水潑熱油,「茲拉」出一陣嘈雜。

    半張臉倒是不曉得這是為什麼,莫名其妙地怎麼又開了團戰?

    不過很快,他就回憶起了先前旱魃在這裡時指著那位書店老闆所說的話。

    哎喲,

    不行了,

    他又要笑了。

    「呵呵呵…………咳咳…………」

    半張臉伸手擦了擦自己地臉,笑了這麼久,眼淚早就笑出來了,當然,擦拭在手上時,感覺有些發粘。

    畢竟,人家哭出來的是淚水,他分泌出來的蓮藕汁。

    一直到現在,半張臉都不曉得周澤為什麼要刻意地給自己安排這具蓮藕肉身,哪怕隨隨便便地找具完整的甚至是不那麼完整的死屍也完全可以。

    也是,以半張臉那看似無比漫長實則非常短暫的人生,他不知道哪吒,也情有可原。

    就在這時,記憶畫面一下子暗了下去,倒不是徹底消失了,只是進入了一個光線很暗的區域。

    半張臉此時所靠的位置,不再是先前的地方,而是變成了冰冷的甬道。

    這裡,是一個墓室。

    許是因為這個意識結界因為其原主人不在了,哪怕慣性驅使著又繼續存在著,卻終究開始越來越衰弱下去,導致周圍的情景畫面,沒一開始那般的清晰了。

    半張臉將自己的手掌攤開,開始重新給這個意識結界進行加持。

    雖然他現在的狀況真的很不好,但也不至於到連一個小小的結界都沒辦法維持的地步。

    結界被重新穩固了,週遭的情景,也開始逐漸正常起來,不再是和先前那般在快進播放,變成了正常播放速度。

    半張臉側過臉,看向了自己右邊的那一側,裡面,是主墓室。

    主墓室的中央,沒有棺材,只有一個高台,而高台上,有一個水潭,水潭裡流淌著的,則是濃稠的黑色液體。

    此時,

    黑色水潭裡,

    開始冒出氣泡,

    緊接著,

    一個男子浮現了出來,且在浮現出來之後,像是甦醒了一樣,開始動了起來,雖然略顯僵硬,但可以看出來他在逐漸地習慣,最終,光著身子的男子從黑色水潭裡爬出,站在了下方。

    沒過多久,水潭裡再度冒出了氣泡,又一個模樣不同的光身男子從水潭裡爬出,站在了第一個男子的身邊。

    週而復始,依葫蘆畫瓢,裡頭,又接二連三地爬出了十多個男子。

    一排光著身子的l男站在一起,這畫面,倒不覺得有多辣眼睛,因為他們的身上,散發著一種淡漠冰冷的氣息。

    半張臉清楚,這是傀儡。

    而這個水潭裡的液體內,更是充斥著一股子天然的死氣,這死氣的精純程度,讓他都有些心驚。

    半張臉慢慢的爬起來,靠近了一些,水潭像是一口缸,而在這缸的周圍,則密佈著法陣。

    論專業知識水平,半張臉可是比鹹魚周老闆高得不知多少,所以在見到這一幕後,他馬上就明白了這水潭的用途。

    殭屍,是從死者身上誕生出的另一種生命,這是一種死氣轉生的變化,而這個水潭,其作用就是將這個轉化過程給瘋狂地壓縮到了一個讓人驚愕的程度。

    且水潭裡應該還有著其他特殊物質的蘊藏,從製造身軀,再將沒有生命的傀儡身軀進行催化成殭屍,形成了一道完整的流水線。

    不過,這裡製造出來的殭屍,也只能說,他們可以被稱之為殭屍。

    因為他們身上,並沒有殭屍煞氣,說是閹割版,有點不恰當,可以說是提純淨化版。

    沒有繼承殭屍的煞氣,自然也不會露出殭屍的一些特徵,其實,真的和普通人地身體,沒什麼區別。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身軀血肉裡,則是隱藏著那股子從水潭裡誕生時就帶著的那股子極為精純的死氣。

    要是他們的血肉被別人吃了,那個吃下去的人,大概率會中屍毒成為行尸。

    這時,四周的畫面忽然扭曲起來,卻沒有出現崩潰的趨勢,半張臉只感到一陣眩暈,等再度睜開眼時,發現畫面似乎被拉長了。

    原本已經走到水潭身邊的他,發現自己居然又退回到了甬道里。

    再抬頭向前看時,

    卻看見了水潭旁,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光著上身,赤膊著,其身上,一道道符文烙印在緩緩地流轉。

    半張臉的身體忽然開始顫抖起來,

    他忽然感知到,自己的內心深處,竟然湧現出了一股恐懼。

    先前的癲狂,先前的憤怒,先前的種種一切,似乎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不見,此時,他的內心,已經完全被這本能的恐懼所填滿!

    他甚至……不敢反抗。

    「噗通!」

    半張臉跪了下來,跪在了地上。

    前方,

    傳來了聲音:

    「丑…………丑…………丑…………丑………唉…………」

    像是在一個一個地點評,

    但似乎每一個,都不滿意。

    且伴隨著每一個「丑」字的發出,

    一具具排成一排的男性傀儡,

    一個一個地挨個兒爆炸……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2 06:46
深夜書屋 第九十四章 顫慄

    半張臉匍匐在地上,身上的蓮藕汁在瘋狂地分泌著;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已經在下方聚積了一小灘。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畏懼,他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驚恐,

    甚至,

    在這個時候,

    似乎任何的尊嚴,任何的頑強,任何的牴觸,都是完全不合時宜的東西。

    一聲「丑」,

    一聲「爆」,

    彷彿是在真正詮釋著什麼叫丑爆了。

    很快,

    先前從水潭裡爬出來的那一批光著身子的男性傀儡,已經一個不剩了。

    像是最為苛刻嚴格的質檢員,對產品進行著嚴格的把控,不符合要求的,直接銷毀。

    不計成本,不計付出,也不留絲毫情面。

    忽然間,

    半張臉感覺自己身體周圍的環境再度開始扭曲起來,而後,他愕然發現,自己的位置,居然變幻到了水潭的右側。

    而先前那個人,則位於水潭的左側。

    此時,半張臉連側過臉向那邊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只能依靠著此時的高度以及方位,目視著前下方。

    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姿態,真的很像是一條……乖犬。

    「唉…………」

    一聲嘆息,自旁邊傳來。

    嘆息裡,帶著些許的不耐。

    緊接著,水潭再度開始沸騰起來,而這一次,明顯更為劇烈!

    若說先前只是烈火烹油,那現在則有點像是岩漿噴湧。

    這變化所帶來的,還有效率上的增加。

    數息之後,一個新的光著身子的男子從水潭裡爬了出來,站在了水潭下方。

    這個男子肌膚呈古銅色,面容棱角分明,屬於很健康很健碩的那種感覺。

    然而,旁邊的聲音再度傳來:

    「丑。」

    「砰!」

    男子爆了。

    接下來爬出來的一個,體格上顯得有些輕盈,略帶柔弱之美,皮膚無比白嫩,但這位剛從水潭裡冒出來還沒來得及落地,就直接在空中爆炸了。

    顯然,

    這個型號的產品,讓身旁的那位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緊接著,

    又連續爬出來十多個光著身子的男性傀儡,但依然都是一個接著一個地爆開。

    半張臉也藉著這段時間,稍稍地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雖然他知道這裡是意識記憶結界,本質上,這裡的一切其實都和3d電影沒什麼區別。

    但半張臉內心的恐懼,卻依舊做不得假。

    這種恐懼,已然碾壓了一切,尊嚴,倔強,等等一切虛頭巴腦的玩意兒,此時全被付之一炬。

    終於,

    一個讓半張臉有些熟悉的身影從水潭裡出現了。

    等到這個男性傀儡爬出水潭,站在下方後。

    半張臉的瞳孔當即伸縮了一下。

    其實,半張臉並不認識這具身體,其模樣,也是讓半張臉覺得很是陌生。

    但這陌生之中,卻又夾雜著極為清晰的熟悉感,彷彿這個人,和自己的關係很近很近。

    然而,就是認不出他。

    也因此,當極為熟悉和完全陌生這兩種自相矛盾的感覺交織在一起時,形成了一種極為強烈的對撞感。

    半張臉閉上了眼,

    他在等,

    他在等,

    還在等……

    「呵……鼻子……低……了……點……」

    身側的那位聲音傳來,

    顯然,這次,出現了評價。

    意味著這具男性傀儡,和先前的不同,這一具的造型款式,已經在逐漸符合他的要求了。

    只是需要一點點的修繕。

    這特麼哪裡好看了?

    半張臉在心裡近乎狂吼。

    雖說他現在閉著眼,但先前那具男性傀儡的形象,他早就記住了。

    老實說,

    這具傀儡,

    真的很普通,很普通,很普通……

    你不能說他醜,甚至可以說,長得,還可以。

    但要是和先前那一個個的精雕細琢版本比起來,眼前這個,真的是太普通了。

    有點像是一群男性去選美,裡面不是健美先生就是流量小生,

    偏偏最后冠軍落在一個普通局外人身上。

    不過,身邊的潭水再度開始沸騰起來,顯然,還有新的一具要出來,這一具,應該會在眼前這一具的基礎上,進行改良。

    比如,鼻樑,會高一點。

    但還沒等新的改良版爬出來,

    身側的聲音再度傳來:

    「罷了……不……改……了……」

    而新改良版,則重新退了回去,飄浮在了水潭中。

    有些東西,初看不順眼,但多看幾眼,也就順眼了,顯然,在此時,身側的那位,改變了心意。

    聽到這句話,

    半張臉猛地再度睜開眼,

    目光死死地盯著前面的這具男性傀儡。

    是他,

    是他,

    是他!

    雖然還是不認識,但熟悉的感覺不會作假,而眼下,伴隨著身邊的那位的決定,其實,已經塵埃落定了。

    眼前這位男性傀儡的身份,也已經被篤定!

    半張臉的記憶裡開始回憶,其實,如果撇開他被封印在峨眉山下的悠悠歲月,他的一生,真的很短暫,所以,檢索記憶的難度,並不大。

    他記得畫廊裡的那個種地的黑皮膚女人曾試探性地想要討好自己,在書屋一家子沒從三亞回來時,嘗試過要和自己交流,希望得到庇護。

    為此,還和自己說過一些關於她老闆的事。

    她說,她的丈夫,當初因為吃了老闆上輩子的屍體,所以才會惹怒老闆。

    是了,

    怪不得有這種熟悉的感覺,冥冥之中,有所感應。

    這個,

    是他上輩子的模樣。

    半張臉這會兒忽然很想笑,

    彷彿先前的那股子恐怖的壓抑和壓迫在此時終於被撕開了一道縫隙,他終於可以呼吸進新鮮的空氣了。

    哈,

    你折騰了這麼久,

    你挑選了這麼久,

    你挑剔了這麼久,

    你不知道吧?

    你選定的這具肉身,

    他還是消亡了,

    最後還得換到另一具肉身上去,換了模樣。

    你也不是全能的,

    你並非算無遺策,

    你,

    也沒那麼可怕!

    「想…………笑…………就…………笑…………出…………來…………」

    「…………」半張臉。

    他,

    能看見自己?

    要知道,此時只是記憶畫面,這只是一個螢幕,這只是一場記憶回放的電影,這裡的一切,雖然都發生過,但都是假象而已!

    只是很逼真很逼真罷了。

    但……

    外頭的事情,半張臉已經靠氣息的變化推測過了,況且,這個意識結界,此時還是自己在支撐著。

    所以說,沒人在控制這裡影像的互動。

    正因此,在可怕!

    就在這時,

    半張臉感知到了有一隻手,放在了自己頭上,順著自己的頭髮,緩緩地摸了摸。

    「呵…………」

    這已經不是看見自己了……對方已然可以從假象之中化為凝實!

    饒是半張臉曾一人鏖戰諸多老不死還有仙人遺民,但這種詭異的經歷,還從未見過。

    幾乎可以說是已經顛覆了他的認知。

    這只意味著一件事,

    那就是記憶畫面裡的這個人,

    他的強大,

    已經超出了哪怕是半張臉這種級別存在的想像!

    任何有關於他的一切,都將被賦予新的定義,因為,他自己,已經強大到可以凌駕於規則,可以……修改規則!

    雖然,半張臉也清楚,這或許已經是這位所能做的極限了,假的,畢竟是假的,他不可能用假的東西來擊敗自己。

    但這觸感,這互動,這聲音,真的已經足夠將半張臉整個人打入無盡深淵,他甚至不敢想,若是等到這位以真正的巔峰狀態出現時,這個世上,三界之內,到底還有誰,能夠可堪其一眼?

    軒轅劍麼?

    軒轅劍…………麼……

    也就在此時,

    半張臉的視線之中,發現前方,以那個男性傀儡為界限,在男性傀儡的身後,像是畫幕被切割開了一樣,出現了另一個畫風十分不搭的環境。

    小溪旁,有一棵大樹。

    大樹下,躺著一個老乞丐。

    老乞丐,已經氣若游絲了,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本身就已經重病纏身。

    他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已經昏迷了,躺在這裡,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而這時,在大樹後面,走出來一個身影。

    這是…………自己!

    半張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畫面裡的那個,確實是他,而這個老乞丐,他自然也記得。

    這個畫面,

    其實是他自己的記憶。

    因為自己在支撐著這個記憶結界的原因,所以難免和結界產生了呼應,外加,因為身邊這位的作用,畫面被切割了一半,開始呈現出他的記憶。

    此時,若是周澤在這裡,估計就能馬上分辨出,這個老乞丐,就是當年自己在出車禍前搶救過的病人,就是這個老頭兒,在搶救過程中用他的指甲刺破了自己的胳膊。

    畫面中,

    半張臉走到了老乞丐面前,

    他的掌心攤開,裡面有一團綠色的火苗。

    「呵呵,你的三千年,我拿走了。

    我和你,也已經分割開了。

    贏勾啊贏勾,你一直把我當作你的狗,但你估計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這一天吧?

    放心吧,你我終究緣分一場,我也脫胎於你,你現在這麼虛弱,我還真怕你輪迴不下去呢。

    我不會讓你消亡的,我要你繼續活著,我要你繼續輪迴,我要你以後親眼看著:

    我,

    是如何將當年的你的那些仇人一個個滅殺的。

    我,

    比你強!」

    半張臉蹲下來,

    將掌心中的這團綠色的火苗慢慢地送向老乞丐的胸膛位置,同時,還自顧自地笑道:

    「也不曉得,你喜不喜歡我為你準備的新身體,喜不喜歡這條……我為你找的,新狗。」

    火苗,被半張臉送入到了老乞丐的體內。

    老乞丐的靈魂和肉身,將成為贏勾新一輪的寄生。

    而畫面,

    也終於在此時被定格住了。

    半張臉眼睜睜地看著前方的這一幕,

    心裡,

    已然顫慄到了極點。

    同時,

    那隻手卻依舊在緩緩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緩緩道:

    「喜…………歡…………」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2 06:46
深夜書屋 第九十五章 真相!

    這種匪夷所思的境況,是半張臉這輩子都沒經歷過的,哪怕,這個人,曾是他這一生自以為最熟悉的。

    但眼下,卻又是最陌生。

    很快,對面那一半原本被定格的畫面,再度開始動了起來。

    溪水,開始緩慢地漲起,漸漸地開始漫延;

    那一方畫面,明明是立體的,但此時,看起來卻又像是平面圖一樣。

    大樹下,只剩下老乞丐一個人。

    溪水開始沒過他的腳,然後又沒過他的腰部,最後,沒過了他的頭頂。

    但溪水的增漲趨勢並沒有因此而結束,反而開始繼續地拔高,老乞丐的身體,則開始慢慢的下潛。

    先前的溪水邊大樹下的場景,逐漸變成了深淵的環境。

    這裡,冰冷;

    這裡,苦寒;

    這裡,孤寂。

    這裡,半張臉,很熟悉。

    這幽深的空間,壓抑的環境,足以讓人絕望的無盡長眠,曾是縈繞在其心頭的最大夢魘。

    當年,若非他孤注一擲,以驕人的天賦和天資硬生生地和贏勾決裂,獨立出了自我,可能,若干年後,他也會墮落進這深潭之中。

    老乞丐的軀體,雖然在越來越下沉,但並沒有因此變得模糊起來,仍然很清晰,且隨著四周深度的不斷加持,視野也在逐漸變得更加寬闊。

    終於,老乞丐落入了底部,許是因為水面浮力的作用,原本坐著的老乞丐,現在是站姿。

    慘白的光,撒照下來。

    顯露出了老乞丐身邊的景象,

    在老乞丐的四周,則是密密麻麻地站著數之不盡的人。

    他們在那裡隨著潭水輕輕的搖曳,像是生長在潭水深處那密密麻麻的水草。

    所有人,都閉著眼,像是在沉睡;

    但又像是所有人其實都「睜」著眼,在看著你,因為任何人在目睹到這個畫面時,都會感到頭皮發麻。

    這裡,

    水葬著贏勾無數載歲月以來的狗;

    是贏勾的手辦陳列館。

    這個地方,周老闆當初也曾來過,且有一段時間,因為贏勾的沉睡,導致這裡面的手辦陷入了躁動,最後,周老闆是引來了泰山,直接將這些東西都給砸了!

    那時,白夫人曾設法用自己所找到的仙器來幫助手辦一員的李秀成回歸,差一點,就讓她成功了。

    當然了,那段時間,只能是特例,大部分的歲月裡,他們都是這般靜悄悄的,悄無聲息……

    在看見這個畫面後,半張臉的身體開始僵硬起來,彷彿在這一刻,他感應到了自己原本的歸宿。

    這是貨真價實的感同身受,但他還是憑藉著自己的本能,在全力克制著。

    這是……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

    半張臉將自己的頭埋起來,像是一隻鴕鳥。

    這沒什麼可笑的,因為他現在所正承受的壓力,確實是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咕嘟…………咕嘟…………咕嘟…………」

    水聲,開始響起。

    半張臉微微抬起頭,

    看見前面的深淵裡,那個老乞丐居然重新動了起來。

    他像是在上浮,又像是一個被活埋了的人正在奮力地挖掘。

    水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老乞丐的身影,也正在越來越大。

    這種感覺,如同你站在井口邊,低著頭,向下看一個正在從井裡爬出來的一個人。

    空間感,在此時已經被揉捏得粉碎了。

    「噗通……」

    老乞丐爬了出來,

    他從深淵之中,

    爬入了這間墓室。

    在這一刻,

    原本被割裂成兩個的記憶畫面,居然連通了起來。

    當然,這並不是意味著真正意義上的相連,而是一種呈現方式。

    應該是那位,主動從埋葬無數手辦的深淵,將老乞丐召喚了出來。

    是的,老乞丐也算是贏勾的一條狗,雖然這條狗,是半張臉當初給贏勾隨便找的,但畢竟也是做了狗,哪怕是半路出家,那深淵裡,照樣會留下他的手辦。

    老乞丐站在了贏勾面前,很是恭敬,臉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神情。

    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真的難以懂得那種被封存在深淵之下的痛苦。

    要知道哪怕是現在,無論是部隊裡還是監獄裡,也都還保留著關禁閉的懲罰方式,沒真正去體驗過「禁閉」的人,是無法懂得這種懲罰的可怕的,而這深淵內的禁閉,更是比外面的所謂禁閉恐怖無數倍。

    半張臉身側的贏勾緩緩開口道:

    「還想…………下去麼…………」

    老乞丐馬上跪了下來,對著贏勾瘋狂地磕頭:

    「不……不……不……下面……下面真的太可怕了……」

    老乞丐緊張驚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而這時,在老乞丐身後,那深淵裡,忽然間,像是所有人的手辦都一齊睜開了眼,開始瘋狂地向上浮動,但他們沒有得到允許,無法出來,只能繼續在裡面沉淪和孤寂。

    他們,只是贏勾的玩物,沒有贏勾的允許,自然就談不上什麼自由。

    深淵處,無數的手辦在盯著老乞丐,瘋狂地抓撓著前方,強烈的嫉妒已經吞噬了他們的神智,他們不甘,他們不平,為什麼老乞丐能出去,他們卻不能!

    那刺耳的抓撓聲,就在身後,老乞丐的身子一直在打著哆嗦,且還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在看見了那些人的瘋狂之後,他臉上的驚駭神情更加濃郁了。

    好在無論他們怎麼抓狂,都無法出來。

    贏勾微微抬起頭,發出了一聲鼻音。

    「呵……」

    深淵之中,那些剛剛還在躁動的手辦們在此時似乎都受到了禁錮,一個個不得不閉上眼,雙臂下垂,再度緩緩地下沉,下沉,下沉到了底部。

    且,先前割裂出來的深淵畫面,在此時也慢慢的斂去,記憶結界所呈現出來的畫面,再度完整,這裡,依舊是古墓。

    半張臉的目光不時地在男性傀儡身上和老乞丐身上巡迴,

    很顯然,

    老乞丐是看不見他的,畢竟老乞丐只是電影螢幕上的人物,

    至於贏勾,他不同。

    「我不想…………不想…………不想再下去了…………不要讓他們抓我…………不要讓他們抓我下去…………」

    老乞丐繼續磕頭祈求著。

    贏勾的諸多手辦裡,他可以說是,最沒用的一個。

    畢竟,這是當初成功分裂出來的半張臉,為了故意戲謔贏勾所給他找的新狗。

    「我可以…………再給你…………幾十年…………自由…………」

    贏勾走下了台階,來到了老乞丐的面前。

    「謝謝…………謝謝…………謝謝!」

    老乞丐喜極而泣。

    「自己…………下去吧…………」

    老乞丐聽到這話,有些茫然,但其目光馬上落在了贏勾身後的水潭那兒。

    當下不敢耽擱,馬上起身,爬到了水潭上。

    這會兒,老乞丐近乎就在半張臉的面前。

    老乞丐似乎有些猶豫,因為此時水潭裡頭還飄浮一具軀體,和下面站著的這個很相似。

    但他也不敢問,也不敢多說話,小心翼翼地從邊上慢慢地下去,儘量不去觸碰那具飄浮在水潭中央的軀體。

    就這樣,老乞丐將自己整個人都沒入到了黑色的水潭之中,等他再站起來時,張開自己的雙手,臉上瞬間露出了笑意。

    要知道,先前下去時,他還只是一縷亡魂,不,連靈魂都算不上,只是一道精神烙印,但現在,他有身體了!

    而贏勾,則原地站著,他攤開了手掌,掌心破裂,一縷金色的血液滴落了出來。

    血液沒有落在地上,而是飄浮起來,且開始慢慢地霧化,緩緩地散開。

    朦朦朧朧的持續了很長時間,

    終於,

    霧氣開始散去,

    一個和贏勾一模一樣的存在,站在了贏勾的對面。

    不過,這只是一道虛影,很淡也很虛弱。

    就這樣,一人一虛影,對視著。

    少頃,

    贏勾伸出自己的手,在虛影的眉心位置,摸了一下,其指甲輕輕地在那個位置,切割出了一個縫隙。

    虛影開始變得更淡了,像是一個杯子,在底部被硬生生地戳破了一個洞。

    贏勾後退了一步,繼續看著虛影,開口道:

    「你是誰?」

    話音落下,

    原本面容很平靜的虛影臉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不過這思索之色並沒有持續太久。

    虛影的神情開始變得冷冽,其眉宇之中,也流露出了和贏勾一樣睥睨一切的氣勢,眼眸深處,同樣變得深邃。

    這一刻,半張臉有些恍惚,若非是一個是虛影一個更真實,除此之外,他真的無法分辨出哪個是真的贏勾。

    虛影身上的氣質陡然凌厲起來,目光之中,是一種蔑視眾生的孤冷,

    這時候,

    他才開始回答贏勾的問題:

    「我…………是…………贏…………勾…………」

    贏勾笑了,

    顯然,

    他很滿意。

    緊接著,

    贏勾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身邊那具自己好不容易挑選出來的男性傀儡身上。

    傀儡開始了融化,宛若巧克力被放置在了高溫下。

    在這種過程下,傀儡的身體開始慢慢地變小,然而,這不是徹底地消融,真的只是……縮小。

    從一個成年男子,縮小成了青年,又縮小成了少年,之後是兒童,最後,則是一個嬰兒,躺在了地上。

    贏勾看了眼地上的嬰兒,

    走到嬰兒跟前,蹲了下來。

    虛影學著贏勾的動作,也走到嬰兒面前,同樣蹲了下來。

    贏勾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嬰兒的肚臍眼位置,虛影也是同樣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個位置。

    而這個嬰兒,只是躺在那裡,不哭不鬧,毫無聲息。

    贏勾最後又看了虛影一眼,同時,另一隻手舉了起來,一道赤紅色的印記開始在那隻手的掌心流轉。

    「再告訴我一聲…………你是誰?」贏勾問道。

    虛影目光微微一凝,強盛的氣勢顯露而出,

    回答道:

    「你…………不…………配…………知…………道…………」

    贏勾聞言,沒生氣,反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時,沒等贏勾有下一步的動作。

    半張臉忽然鼓起了全身的勇氣,抬起頭,面向贏勾,急促地喊道:

    「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的話,我知道你能感應到我,雖然你不存在,雖然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請你告訴我,

    為什麼,

    為什麼當初讓我離開?

    為什麼還要讓我割裂走你的三千年積累!

    我……我……我……

    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的天賦,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的能力,我一直引以為傲,但……但……

    但我現在知道,我明明是做不到的,你為什麼會故意,故意放我走,還給我三千年積累,為什麼?

    難道,僅僅是為了戲耍我?

    讓我做了上千年的美夢?」

    半張臉雙目泛紅,天知道他現在對著這個人說這些話時到底需要多麼龐大的勇氣,同時,他也清楚,要是這個時候不問,待會兒,就問不到了。

    贏勾的動作,確實緩了下來。

    半張臉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在等著他的回答。

    他聽到了,他肯定聽到了,他肯定能聽到!

    贏勾沒去看半張臉,

    似乎被這樣打斷,有點不滿;

    隨機,

    他笑了笑:

    「已經……很克制了……但還是……無法完全壓制住………不分出來給你………我就要完全復原了……」

    「…………」半張臉。

    下一刻,

    贏勾掌心的赤紅色印記分別沒入了自己的眉心和虛影的眉心,形成了一道封印。

    隨即,

    一人一虛影開始一起沒入這嬰兒的身體之中。

    很克制了?

    很壓制了?

    但還是控制不住,不把力量分出來給自己,就要完全復原了?

    所以,正好是要丟出去的東西,乾脆就丟給我?

    像是丟出一塊骨頭一樣,讓自家的狗,去追著玩兒?

    半張臉垂著頭,跪在地上,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但,他又被重重地傷了一次,就連周圍的畫面已經在讀變化了,他也沒有察覺到。

    等到半張臉再次抬起頭時,

    發現自己正跪坐在柏油馬路上,四周,路燈稀少,頭頂,月明星稀。

    而換了一身衣服的老乞丐正抱著嬰兒站在自己面前,

    老乞丐彎下腰,將嬰兒放在了地上。

    待得老乞丐轉身離開時,

    半張臉才得以看見前方鐵門左側的牌匾,

    上面有五個字:

    通城孤兒院。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2 06:47
深夜書屋 第九十六章 笑


    昏黃的路燈下,孤兒院的門口,半張臉跪坐在馬路上,在其身前,襁褓中的嬰兒被放置在那裡,嬰兒很乖,沒哭,只是在吮吸著自己的手指。

    他的人生,將會以這裡為新的起點重新開始。

    他會在孤兒院裡成長,他會遇到孤兒院裡的很多人,比如王軻,也比如孤兒院看大門兼保安的秦大爺。

    復活伊始,半張臉曾以為贏勾和書店老闆之所以把自己復活,其目的,是為了讓自己去成為類似菩薩之於末代府君的角色。

    他其實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

    反正,他早就有點生無可戀了,倒不是消極的生無可戀,純粹是活著沒目的了,當不當這個替死鬼,真的隨意。

    那時,那個書店老闆曾轉述過贏勾對此的回應:

    你不配!

    當時還覺得荒謬,甚至是有氣;

    現在想想,的確,自己不配啊;

    因為替死鬼,是他。

    其實,作為贏勾來說,他其實在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尤其是在庚辰所發現的那個古墓裡,自那次之後,贏勾就很少說話了,也不再活躍,在那時,他其實已經完全明了和確認了自己的宿命。

    墓室裡,周澤可以操控水潭去製造傀儡,且能夠模擬出水晶棺材裡躺著的那些傀儡的模樣變化,當時只是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這裡,且能窺覷自己的內心。

    實際上,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因為當週澤走入這裡時,作為自己設計的地方,他的意念,可以完美契合地去操控那個空間。

    他其實是那個墓室裡,真正的主人,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等於是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菩薩升天前,在游輪上,曾對諦聽說過,贏勾,是藏得最好的人。

    末代府君在菩薩找到自己之前,擺下酒宴,以肉做菜以血釀酒,其實,一開始招待的,坐在那裡的,是周澤,而不是贏勾。

    好幾次了,府君所直接面對的,都是周澤,而非贏勾,當時可能以為是因為周澤是贏勾的代言人;

    但再聯想起當初,被府君親手交託在周澤靈魂內的那座泰山虛影,可是完全聽周澤的話,還曾幫助過周澤鎮壓過那時正和自己鬧矛盾的贏勾。

    這足以可見,有著天縱之才的府君,其實早就看出了端倪,那一口一個的「哥」,真的不僅僅是客氣客氣而已。

    作為天驕,自然心比天高,更信奉的是一種拳頭底下說道理的格局。

    一個連自家老祖宗們都覺得是垃圾的末代府君,對贏勾那麼尊敬,甚至伏低做小,怎麼可能只是純粹意義上為了尊老美德。

    往更長的說,其實,在周澤和贏勾在最開始散步時所出現的那些畫面裡,已經暗示得很清楚了。

    身為殭屍的鶯鶯,遵循著自己的感覺,天然地親近周澤。

    你可以說熟悉之後,鶯鶯一直堅定地站在周澤這邊卻對贏勾一直不感冒還能理解,但從一開始,鶯鶯就完全站在了周澤身旁,可能,這裡面,真的有種女人的第六感在裡面作祟吧。

    監獄裡,

    周澤喊出了「煞筆」的名字,

    導致煞筆直接認周澤為主。

    但要知道,贏勾是認識這支筆的,若是真的只是純粹地喊一聲名字,這支筆就能認你為主,贏勾自己為什麼不喊?

    這種極品法器,且又是文房墨寶之體,本身就有著一種鐘秀靈氣,與其說是周澤機緣巧合下喊出它的名字,不如說是它在抉擇之下,選擇了周澤。

    當初的日本神父為了研究周澤身上的秘密,不惜將周澤上輩子的骨灰從公墓裡挖出來,不光拿活人做實驗,自己也吃。

    到最後,那幾個活人成了行尸,而日本神父本人,最後變成了現在的死侍。

    只因為上輩子周澤的身體,是真正的贏勾挑選出來的,那具身體,是從水潭之中爬出,其內,蘊藏著一股最為精純的死氣。

    所以,得虧周澤上輩子一直忙於工作,沒有談戀愛也沒有結婚。

    否則,真的有可能會出現那種第二天一早醒來枕邊人居然變成殭屍的刺激場景。

    不過,確實是沒人能算無遺策,比如贏勾所親自挑選的肉身款式,卻因為一個精神失常的鬼差,被毀掉了,從而換了一具肉身。

    這或許,是那位女鬼差,這輩子最為高光的手筆,只可惜,她是沒辦法去知道和去自豪了。

    但不管怎麼樣,事情的發展,有波瀾,但大體上,還是向著一個方向繼續著下去。

    半張臉深吸一口氣,

    他忽然覺得那位虛影贏勾有些可憐,

    他的杯底,一直是裂開的,

    這是一種無法被修補的裂縫,

    正如真正的贏勾先前所回答自己的那樣,

    他太強大了,強大到哪怕一直克制著壓制自己的,卻依舊無法避免要完全恢復。

    也因此,才有了自己的出走,才有了自己在白骨王座前對其放下狠話轉身離開時,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贏勾臉上所露出的笑容。

    那時的自己,在他看來,應該真的只是一個笑話吧。

    半張臉搖搖晃晃地起身,畫面裡,孤兒院裡的人發現了被人遺棄在門口的嬰兒,很快有人過來將嬰兒抱了進去。

    「呵呵…………」

    半張臉伸手,在這時,他終於撕開了這片意識結界,走了出去。

    外面,

    正熱鬧。

    半張臉抬腳向前,

    很快就出現在了海岸邊。

    他看見那群人還在亂戰一團,

    他看見了身形近乎要崩潰的旱魃再度厲嘯著重新從海底飛出,衝向了仙王之手,如瘋似狂。

    四周,所有大能巨擘的目光在落到冰面上那個目光迷離空洞似乎還沒從失去贏勾的打擊裡恢復過來的書店老闆時,都帶著一種強烈的火熱。

    哪怕仙王蓋世之威,但眾人依舊沒有完全放棄,因為這裡面很多人,是真的沒有放棄的退路。

    「呵…………」

    半張臉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笑,是真的好笑。

    這幫傢伙,

    到底知不知道,

    自己到底在搶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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