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盛唐風華 作者:天使奧斯卡 (連載中)

 
V123210 2018-2-18 13:40: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6 97767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36
盛唐風華 第二百零一章逐北(五十)

    李嫣這幾日很不開心。

    當初姐姐李秀未出嫁的時候,家中一團和氣,沒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破事。怎麼姐姐一嫁給那個柴紹,遠走長安,家裡兄弟姐妹們就變成這般模樣?

    原來大家不分彼此,現在大部分都選擇了圍著大哥建成打轉,對貼不上去的,就各種冷眼相待,二哥更是被排擠針對,要不是爹爹還護著,不時誇獎二哥幾句,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情形!

    二哥李世民的脾氣,很對李嫣胃口。堅韌果決,性子爽快,沒那麼多世家子弟的做派。而在建成身邊簇擁著的那麼多世家子弟,那種繁文縟節,那種自高自大,讓李嫣真是胃口倒得足足的。

    尤其是大哥身邊那個叫做謝書方的,江左謝家子弟。身上撲著香粉,時常廣袖高冠,持著玉如意揮灑倜儻,顧盼生姿。李嫣就不相信他的祖輩打贏淝水之戰的時候,就是這麼一副娘娘腔模樣!

    偏偏這謝書方還想和李家聯姻,對李嫣心懷叵測,李建成似乎還樂見其成,越發讓李嫣心裡不舒服。

    別看李嫣一副雪膚大眼的俏麗模樣,但性子剛強慣了。從小在家中就愛打抱不平。李建成越是這般炙手可熱的模樣,李嫣越是和李建成對著來,處處都向著自家二哥李世民。也算是一種逆反心理罷。

    往常李嫣針對自家大哥,無非就是在一些家族聚會上,對大哥嘲諷幾句。故意為二哥說幾句好話。建成從來不以為甚,笑笑便罷。而李嫣也得意於自己敢於仗義執言,從來不懼大哥的世子地位,俠氣十足。

    可是這次,卻是大哥將二哥趕去了馬邑!

    大哥隨父親帶著精兵強將去長安立功,二哥卻是要帶著一支偏師,為大哥守著後路,在馬邑那個地方臥雪嚼冰忍受辛苦!

    這也太不公平了!

    當即李嫣就將這消息告訴了李世民,讓李世民跟父親申訴去。

    卻沒想到,一向做事爽快的二哥,這次卻默不作聲。而幾日後父親就決定真的讓二哥前往馬邑!

    晉陽城中,這消息即刻就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說建成世子之位已經不可動搖了。而原來還有點競爭力的李世民,徹底已經被李淵打入另冊。那些貼建成緊的兄弟姐妹們,更是一副洋洋自得之色,都認為他們押準了賭注,將來一世富貴可保。對於家中向來以俠女自居,處處和建成對著來的李嫣,難免也有些異樣的眼神投來。

    李嫣這麼多年,父親寵著,姐姐愛著,兄長讓著,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當下就去尋到李建成府上,李建成家將只是推說主上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去找自己父親撒嬌耍賴,李淵也是避而不見,最後還是竇氏出馬,狠狠將李嫣訓斥了一頓。在李家之中,李嫣就是對竇氏沒招,灰溜溜的退了下來。

    去尋李世民準備統一戰線鬧出點動靜來,結果李世民又在各個軍營奔波,挑選營頭,準備軍資糧秣器械,點驗民夫,忙得不可開交,根本照不了面。

    到得最後,自覺得遭遇女俠事業最大挫折的李嫣,乾脆心一橫,找到個家將,威逼利誘,頂替身份,無論如何要來校場走一遭,說什麼也得出了胸中這口氣!

    真到了校場,三千軍馬出征之威,李嫣也是第一次見得。如此場面,哪怕任性慣了的李嫣,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再怎麼鬧,都改變不了局面了。

    這個時候,就好好的向二哥告別也罷。

    在用目光逼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兩兄弟之後,李嫣策馬,來到李世民身邊。李世民也帶點無奈,帶點寵溺的神色,看著這個和自己挺親的妹子。

    李嫣看著李世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最後才擠出兩個字:「二哥…………」

    李世民一笑:「知道軍國之事,不是你由著性子就能改變的吧?為了李家,馬邑總要有人去,我走這麼一遭,也是應當的事情。」

    李嫣蹙著眉毛,哼了一聲:「我就是胸口這股氣平不下去!等三姐回來,我去請三姐出頭!」

    李世民哈哈一笑:「別說孩子話了,等我從馬邑凱旋,帶那兒好玩的事物給你。你在晉陽呆著,乖乖的別生事。」

    李嫣又哼了一聲:「我能生什麼事情?大事都是你們男兒家做主了,我無非就是鬧鬧。別看從父親到大郎都讓著我,其實誰拿我當回事了?我還能幹擾了你們男兒家的軍國大事不成?」

    李世民苦笑一聲:「又是孩子話,流血拚命的事情,我們李家男兒不上,難道讓李家女兒上不成?我們這麼拚命,也是為你們一世能夠平安喜樂啊。」

    李嫣幽幽的回答了一句:「可這樣的平安喜樂,我不想要。」

    至於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樣 生活,李嫣也不知道。

    轉眼李嫣又擠出了笑意:「今天二哥你出征,就不要說這些了,妹子祝你北上之後,早日凱旋歸來!也不枉我穿著家將衣衫,來了這麼一遭!」

    話語聲中,李嫣如男兒一般抱拳拱手,在馬上對李世民行禮。

    李世民肅然正容抱拳齊眉,對自家妹子還禮。

    鼓聲驟然密集起來,正是宣告主帥動身吉時到來。

    李世民策馬轉身向北,提起中氣大吼一聲:「出師!」

    數十家將,齊聲唱諾,聲若驚雷。李世民再不回顧,在數十錦衣家將簇擁之下,在旗旛飛舞中,向北而去!

    李家父子,心情各異,注視著李世民英武的背影。

    李嫣想了想,突然在背後大喊:「二哥,這次將那徐樂帶回來!我想瞧瞧,那到底是什麼樣了不得的人物!」

    李世民並不轉身,一揚馬鞭,示意聽到了自己妹子的話語。

    馬蹄翻動,煙塵飛舞。

    雖然是在李建成的佈置下,自己去往北面荒僻之地,去鎮守後路,西進長安大業,眼看無分。

    但是李世民心情,卻是一片火熱。

    在這晉陽城中,只要李建成在,自己就無分毫機會。

    雖然對長孫無忌表現得淡然,但是對世子之位,李世民焉能沒有一絲念想?

    畢竟這是亂世,英武進取的繼承人,才是李家最好的選擇!

    此次逐北而去,卻正是前景無限!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38
盛唐風華 第二百零二章逼迫(一)

    雪緊一陣,慢一陣,下得總是沒完沒了。

    塞外冬日酷烈天候,眼看就是到了最為濃烈的時候。

    雲中城外,一隊人馬,穿行在雪中,向西北方向而行,刻意還繞過了在城南面最為密集的附廓百姓聚居區域,已經來到了環雲中城佈置的矮山軍寨防線。

    徐樂正在這一行人中。

    此時此刻,徐樂已經換了一身恆安鷹揚府的赤色厚重軍袍,腰間殺著革帶,用厚厚的布巾裹著頭髮。

    這樣裝扮,代表徐樂已經加入了恆安鷹揚府中。

    跟在徐樂身邊的,韓約步離自然是寸步不離,宋寶幾人也跟在身邊。這些人也俱都換上了恆安鷹揚府的軍袍,再沒有了此前服色雜亂的模樣。步離的軍袍有點大,領子將她小臉幾乎都包裹住了,坐在馬上,只是警惕的看著四下左右。

    恆安鷹揚府的冬日軍袍,裡面是羊皮的襯裡,外面釘著厚重的布面。尋常軍士穿著,像一口布口袋似的,但是在徐樂身上,卻只顯出一股英武氣。似乎軍中製服,天然適合徐樂一般。

    雖然在城門口,劉武周聲色俱厲的將徐樂狠狠訓斥了一番,又收割了一輪治下民心。但入雲中城之後,劉武周還是好生接納了徐樂的投效。當得知徐樂帶玄甲騎和梁亥特部來投之後,立即在恆安鷹揚府中設立了玄甲營和梁亥特營兩支別部。徐樂也得了統領這兩營的別部司馬差遣,約略等同於恆安鷹揚府中正式的團主差遣。

    這一點上劉武周做得極其大度,沒有表現出半點要吞吃徐樂麾下實力的姿態。不僅讓徐樂別部自領。而且還準備好了駐地,過冬的柴火,糧秣支應也一概按照恆安鷹揚兵的標準提供。軍資上若還需要什麼補充,也只要徐樂開口。

    而玄甲騎家眷,還有梁亥特部不能上陣的老弱,劉武周都答應在城中安置,並單獨設立一坊。同樣都有一份口糧。

    如此條件,已經是厚遇到了極處。雖然對外不宣揚,雲中城外百姓還擔心劉武週會懲戒這位樂郎君,但知情人都知道劉武周是如何想徹底招攬收復徐樂!

    此次出城而來,也是為了接應後續到來的玄甲騎和梁亥特部。

    與徐樂同來的,還有尉遲恭,他也帶了一隊騎士,但卻和徐樂這一行人保持了微妙的距離感。一路過來,大家都只是悶頭在雪中趕路。少有什麼閒話對談。

    等到得矮山軍寨防線之下,尉遲恭終於開口,對著徐樂招呼一聲:「某去寨中佈置一下,你們且在這裡候著,近千人還有老弱冒雪跋涉而來,熱水熱食總得有一口!入娘的,一下又多上千人,只此一頓,一個寨子裡面的燒柴糧食就得少掉大半,還得從庫裡挖出來補上!」

    這些矮山防線上單個軍寨,最多就是五十人一隊的駐軍,小而堅固,最是讓攻方頭疼。圍攻這種軍寨,展不開大兵力,再加上城中不斷出擊配合,只要守軍糧秣不缺,戰鬥意志堅強,想拿下得花大力氣。但是缺點就是儲存物資實在有限。

    尉遲恭招呼了一聲之後,自顧自的帶著自己那一隊人馬上去了。軍寨之中早就有人等候,尉遲恭等人入寨之後,就看見炊煙裊裊升起,正是開始準備熱水熱食。卻只是將徐樂這十餘人丟在了山下。

    徐樂只是一笑,也沒當回事。宋寶卻大是不忿的湊了上來,對徐樂道:「劉鷹擊都對樂郎君刮目相看,這黑尉遲倒是這般無禮!鷹擊面前,須得和他論個明白!」

    徐樂瞥了宋寶一眼。

    對於這個俠少出身人物,徐樂心裡很清楚他是什麼貨色。江湖習氣很重,心狠手辣卻又自私自利。

    但是一路過來,不管是雲中行商,還是和苑君瑋廝鬥,宋寶都是出了氣力的。也在徐樂身邊拚鬥廝殺。而後來又去梁亥特部幫羅敦安定局面,舉族遷徙,在追隨徐樂往投雲中。

    一路過來,功勞苦勞都頗有一些。自己卻對宋寶還沒什麼回報。要是連宋寶這樣的人物都容不得,在亂世當中,也就別想做一番事業出來了。

    宋寶這要告狀的話一出,徐樂只是淡淡一笑:「這點小事,還要鬧騰到劉鷹擊那裡。不怕劉鷹擊看小了我們?冰天雪地里長途跋涉都闖過來了,還在乎在這兒吹點冷風?現在咱們就在恆安鷹揚府中,和好袍澤要緊,這些話就不必再說了。」

    宋寶點點頭:「也就是樂郎君大度!黑尉遲不過撞了一次執必部大陣,就偌大名聲。哪裡比得上樂郎君單槍匹馬做出來的這麼多大事?劉鷹擊看重誰也是不用說的,咱們不和他計較!」

    徐樂微笑搖頭,卻不多言。宋寶也知道這話題說不下去了,自己退了下去。

    十餘騎就在這寒風中,住馬等候。

    徐樂回首,看著雲中城下那魚鱗也似的地窩子。

    冬日已深,往日還鑽出地窩子在戶外活動的百姓們,這個時候都不出現了。營地當中,寂靜無聲。

    糧秣短缺,恆安鷹揚府竭力支應,每個人也不過就是個半飽。躺在地窩子裡,還餓得慢些。

    恆安鷹揚府上下對自己那種淡淡的敵視,徐樂很明白。

    原來王仁恭自以為是強勢,對恆安鷹揚府還算是用的緩手。想完完整整的將恆安鷹揚府實力吞併下來,用以爭雄中原。

    但是自己的出現,戳穿了王仁恭的虎皮。現在王仁恭擔心的反而是恆安鷹揚府的大舉進攻!

    原來緩手,棄而不用,王仁恭已經徹底斷絕對恆安府的糧秣供應,更在馬邑郡堅壁清野。恆安鷹揚府上下就陷入了最為窘迫危險的局面。

    如此這般,這些人如何能對自己沒有意見?

    可在徐樂看來,這個時候,正是要趁勝追擊,利用王仁恭自己失卻人心的機會,徹底將王仁恭打垮。馬邑郡遭受的劫難自然就更少一些。

    可是主事之人,卻不是自己啊…………

    不知道劉武周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動手!

    若是劉武周還猶疑不決,那麼就自己動手也罷!自己惹出來的事情,自然是自己了結。

    且看看劉武周將要有什麼作為,自己可等不了他太久!馬邑郡百姓也等不了他太久!

    正在徐樂沉沉想著自己心思的時候之際,遠處隱隱傳來馬匹嘶鳴之聲。

    徐樂幾人都精神一振,向遠處極目眺望。

    自家人馬,終於衝風冒雪,按約趕來匯合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40
盛唐風華 第二百零三章逼迫(二)

    數騎在前引路而來,這幾騎都是徐樂確定歸於劉武周麾下之後,立刻派出去迎接自家大隊人馬的。

    後面在雪中出現的,是大隊大隊的人馬。

    風雪中跋涉而來,不是一般的辛苦。原來玄甲騎和梁亥特部加起來有一千三四百馬匹和各種牲口,現在還剩下的,不過只有六七百而已。往往兩人共乘,走完這最後一段道路。

    這些剩下的馬匹牲口,也全都是掉膘嚴重,役使過度,就算能撐到雲中城內,還能使用的都是寥寥無幾了。剩下的只能殺了吃肉,省得浪費寶貴的草料。

    從神武帶來的各色軍資糧秣,也因為牲口損失慘重而大量丟棄。原來物資充足,裝備精良的玄甲騎和梁亥特部,現在已經像是一支流民大軍。

    在冬日馬邑,風雪之中,來回遷徙,戶外露宿,長途跋涉。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一種小小的傳奇征途了。沒有一支武裝集團,會這樣自虐。這樣的征途走完,就代表著實力大量的消耗。

    徐樂在馬邑郡這個地方,選擇與王仁恭和突厥人為敵!這所有一切,逼迫著以徐家閭中人為骨幹的玄甲騎,還有梁亥特部的人馬,不得不在夾縫中中輾轉騰挪,掙扎求生,不得不轉戰千里,只求能生存下去。

    以這個時代正常水準而言,這支人馬早就該散了。但是玄甲騎骨幹是徐家閭中人,故去老太爺教養十餘年,恩義深重。梁亥特部對於羅敦也是一般。所以才誓死跟隨,一路走到現在。

    而徐樂一路以來,所創造的那幾場奇蹟一般的勝利,也讓他在這支軍中有了威望。讓大家生了追隨之心。

    無意之中,這支人馬互相扶助,互相照應,堅持下來,經歷了這一場淬火之旅。

    雖然這支人馬外表已經凋敝不堪,但在風雪中出現,仍然並不散亂,玄甲騎士和梁亥特部戰士,仍然在隊伍兩翼後尾,拱衛保護著老弱婦孺。隊伍前面,玄甲騎旗手和梁亥特戰士,仍然持著屬於他們的旗旛。

    徐樂為玄甲騎臨時選定的就是一面帶著火焰紋邊的黑旗。和梁亥特部帶著狐尾的藍旗,就在風雪中獵獵飄揚。

    這所有一切,無不昭示著,又一支強軍雛形,在隋末之世,開始展露身姿!

    尉遲恭正在寨牆之上,看著眼前這支風雪中艱難跋涉,如長蛇一般的隊伍。

    在尉遲恭身邊,都是恆安鷹揚兵。大家都是打老了仗的,看到這陣容,就知道這支人馬的成色。更不必說風雪中長途行軍,這代表著什麼。

    縱然馬邑郡比草原上氣候稍微溫和一些,冬日出兵,都要有穩固的營地,做一程又一程的短途推進。野無所掠,必須保證足夠的後勤供應。不然哪怕以恆安鷹揚兵之精強,都有潰散的危險。以雲中城現在的存糧,根本打不起一場冬日會戰。

    但眼前這支軍馬,已經在野外宿營跋涉一月有餘!

    這樣還能維持大體的完整,還能聽號令行事。稍加教養,就是一支有數的強軍!

    尉遲恭微微搖頭:「這小子啊,怎麼就拉出這樣一支軍馬的?」

    一名隊正在旁邊道:「怎麼能和咱們恆安鷹揚兵比?這小子,更沒法子和將軍你相提並論! 」

    尉遲恭只是搖頭:「把你這隊人馬,拉出去走個幾百里試試?」

    隊正尷尬一笑,不接這個話茬,轉而獻策:「要不晾他們一下?鷹擊看重這小子,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只怕他的人馬到時候都爬到咱們頭上來!」

    尉遲恭嘆息一聲:「這樂郎君笑嘻嘻的,內裡卻性子太剛。假以時日,這天都要給他捅個窟窿的。我們在這亂世當中,不過是想保一郡生靈平安而已,更兼還了鷹擊的恩情。和這樂郎君,不是一路人。某是個粗人,犯不著和這樂郎君稱兄道弟,原來還想和他再比試一番,現在這心思也淡了。不過也做不來這些齷齪事,都是爹生父母養的,某把你晾在這風雪裡試試?」

    尉遲恭擺手下令:「熱水熱食都拿下去,老弱婦孺先接近寨子裡面避風!然後再安排他們一隊隊的入雲中城!」

    隊正大聲應諾,又追問了一句:「鷹擊重用這樂郎君,到底是什麼盤算?」

    尉遲恭冷笑一聲:「鷹擊的心思,誰能猜到。只不過鷹擊這恩情,卻是不好還!」

    ~~~~~~~~~~~~~~~~~~~~~~~~~~~~~~ ~~~~~~~~~~~~~~~~~~~~~~~~~~~~~~~~~

    軍寨之下,在大隊人馬到來之後,頓時就熱鬧起來。

    軍寨之中將一桶又一桶的熱湯送了下來,在風雪中冒著騰騰的熱氣。大隊玄甲騎和梁亥特部趕來,不及和等候的徐樂寒暄,凍得半死的人們就圍著湯桶狼吞虎嚥的吃著熱食取暖。

    恆安鷹揚兵對這些來加入恆安府的人馬,沒有多麼熱情,但也沒有什麼冷眼。給的熱食足夠份量,裡面還有肉食油腥,這是平日裡恆安鷹揚兵都享用不到的好吃食。

    老弱婦孺都被安排進軍寨之中歇息避風,這近千人馬,會陸續安排進入雲中城內屯駐。

    一片喧囂之中,暫別一段時日的羅敦和徐樂又再度聚首。

    兩人都沒什麼敘說離情別意的心思,低聲談論,都是關於自家人馬將來的命運。

    羅敦形容已經憔悴得厲害,再沒有原來那個富貴族長的模樣。還不斷的咳嗽著,當是在路上受了寒。

    聽徐樂轉述完劉武周對自己的厚待,對玄甲騎和梁亥特部的安頓。卻並沒有什麼喜色,反而是眉頭深鎖。

    「這劉武周,我們九姓部族,和他打交道不算少了。外表粗豪大度,行事推心置腹。但是他對你的好處,卻不是那麼容易還的。不知道到底對這馬邑局勢有何盤算,對你又有何盤算!」

    徐樂神情淡淡的,似乎還帶著一點倦意:「每個人都在謀算,每個人都想獲得最大的好處。且隨他們罷,反正到得最後,劉武周總要和王仁恭見真章。我的目標,也就是乾掉王仁恭而已!」

    徐樂又聳聳肩膀:「反正劉武周也不可能耽擱太久了。」

    羅敦敏銳的抓住了重點:「沒糧?」

    徐樂點點頭。

    羅敦環顧週遭人群,看著這些追隨自己多年的族人,又問了一句:「幹掉王仁恭之後呢?你帶著他們去哪裡?」

    在這一刻,羅敦眼神銳利,死死的看著徐樂。

    接下來去哪裡呢?一瞬間徐樂也有些恍惚。

    這亂世之中,世家橫行,以天下為賭注爭鬥。將這個天下攪得亂七八糟。每個人身在其間,都被波及。連自己爺爺想安居於馬邑度過餘生都不可得。突厥崛起,在側虎視眈眈,時刻準備趁機殺入中原。

    自己對這個世道,已經感覺煩了。為爺爺復仇之後,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許就是徹底結束這個世家把持了幾百年的世道罷?

    以一己之力掀翻在這世間運行了幾百年的道理。

    似乎…………

    很有意思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42
盛唐風華 第二百零四章逼迫(三)

    經過一道道山嶺的阻隔削弱,塞外南下的寒流,到了善陽地界,已經又好了一點。

    至少在野外穿行,穿足衣服的話,吃飽肚子,過上一夜不被凍死的機會很大。

    可桑乾河還是透底被凍傷,善陽城外,白茫茫的一片。

    因為大雪封路,道路難行。被凍上的桑乾河就成了天然通路。此刻一隊隊車馬,正不斷的從桑乾河上經過。

    這些車隊,全都是馬邑鷹揚兵組成,車上滿載著糧食和搶掠來的器物,絡繹不絕的趕往善陽城去。

    王仁恭一聲號令,馬邑鷹揚兵四下而出,蒐集四鄉度冬之糧,運往各處城中儲存,實行這堅壁清野之策。尤其以運往善陽為多。

    至於馬邑郡四野百姓,王仁恭讓他們也依城廓而居。到時候郡府自然會發給他們度冬的糧秣。

    話雖然這麼說,馬邑百姓既沒有軍府組織,也沒有鷹揚兵引導保護沿途通行。任百姓自家趕往各城,缺乏組織訓練的百姓,哪裡又有這個能力?

    就算是趕到了,也就是在城外,沒有居所,設幾個粥棚,每日舍上一點薄粥。熬上幾日,除了大批大批的死在城外,還能有什麼好結果?

    幸得馬邑鷹揚兵多是本地人為軍,雖然奉王仁恭嚴令執行這個堅壁清野之策,但多少還是手下留情,給馬邑四鄉百姓留下了一點口糧,讓他們好歹有個逃荒向河東之地的指望。也沒有如何焚燒搶掠,只是徵走了大半糧食也罷。

    馬邑鷹揚兵畢竟也是一個成型的武裝團體,需要自我生存發展下去。這個時候讓馬邑鷹揚兵大規模抗命,不執行王仁恭的堅壁清野之策,只是維護郡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手下留情了,這堅壁清野之策執行到後來,隨著百姓們零星反抗的發生,手段也是越來越酷烈,每一次徵糧隊伍掃蕩一圈回來,多少要鬧出幾十條人命。偶爾四鄉還有火起,卻是打發了性子的馬邑鷹揚兵放手焚燒村閭。

    亂世就是這樣,越到後來,人心越硬,百姓的遭際越是慘酷!

    王仁恭的應對策略不只是堅壁清野而已,另外還將防線,尤其是善陽城的防線,向外推去,尤其是死死卡住了桑乾河谷這條通路。

    原來在馬邑郡中,要塞化的就是雲中之地而已。有完整和深遠的針對突厥人的防線。在王仁恭意欲對付劉武周的時候,也未曾在馬邑郡腹地經營什麼防線,打得是以優勢兵力發起野外合戰的主意。

    現在徐樂神武這麼一鬧,王仁恭暫時是不敢野戰了,只有趕緊經營防線。

    沿著桑乾河谷兩邊山地丘陵,營建起一個有一個的軍寨,為善陽城贏得足夠的縱深。打的主意就是劉武周起兵南下的話,一個個軍寨這樣啃過來,等爬到善陽城下,糧食也該耗乾淨了。那時候當是不戰而勝的局面。

    原來駐紮在善陽城左近的馬邑鷹揚兵,一隊隊的開了出來,連同民夫,在冬日裡營建軍寨堡壘。屯駐下來,等待著劉武周南下大軍。

    陳襲向來脾氣又臭又硬,自然不可能留在善陽城享福,給上官趕了出來,駐守桑乾河邊一處新趕建出來的軍寨之內。

    這個時候,他就一臉陰沉的站在寨牆之上,看著河谷中穿行的車馬隊伍。兩根眉毛緊緊擰在一起,似乎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十幾名手下,簇擁在他身邊,籠著袖子縮著脖子看著眼前一切。一名火長咂了咂嘴:「成瘤子這次,算是手下留情了。看這車子上,也就二三百石糧食的樣子,留下了三四成總有。」

    另一名手下嗤的一聲笑:「成瘤子三十出頭的人了,去年大戰,揀了一個逃難的小娘,總算是成了親,據說已經懷上了,他當然要替自家後代修修陰功。」

    有人就罵:「成瘤子這算好的了,趙瘸子平日裡慈眉善目的,下手卻是狠!燒了一個村閭,車隊回來,除了糧食載得滿滿噹噹。還有搶來的小娘!也是咱們沒有進駐此間,要是看見了,準定得下去和他們廝並!」

    有人嘆息搖頭:「人心壞了,都是鄉里鄉親的,何苦鬧成這樣?」

    一個鬚眉花白的老卒冷笑:「你們是承平日子過來的,沒經歷亂世的苦楚!都想著自家要活下去,上面的人想著自家富貴,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鄉情?好好的人,也就變成畜生了。入娘的才平安了多少年,現在又亂了起來!」

    最後還有人神秘的散佈著小道消息:「話說開陽兵調過來了,現下已經進了善陽城。」

    當下有人嗤之以 :「胡說些什麼?開陽兵北上,不防著河東的唐國公了?咱們郡公,可從來把唐國公都當成大敵!」

    那人面紅耳赤的分辨:「咱去城中領糧秣,親眼瞧見的開陽兵旗號!裡頭還有咱家親眷,碰上了還說了幾句話,這能假的了?親眷和咱說的,郡公請來了河東兵,入駐開陽,為郡公支撐,現下就是馬邑與河東合兵一處,先把雲中的劉鷹擊收拾了再說!」

    眾人一時無語,王仁恭手段一招招的使出,都毒辣異常。對內則不惜殘害馬邑百姓,對外則引河東兵入郡中,已然是將劉武周當成了生死大敵,徹底的不顧臉面了。

    但是這手段一步步的逼迫上來,再加上劉武周乏糧這個弱點,真的是能將劉武周逼迫到絕處!

    穩固藩籬,待敵自潰。

    只要站在最後勝利的是自己,哪怕將馬邑郡整個都拖入地獄!

    鬚眉花白老兵喃喃自語:「先是馬邑兵河東兵恆安兵一起打突厥,然後又是馬邑兵和河東兵一起打恆安兵,後面說不定就是馬邑兵打河東兵,以後還不知道還有什麼兵互相亂打……打吧,打吧,才安穩了幾年?這世道就是這樣!」

    突然之間,刀光一閃,卻是陳襲將腰刀拔出,狠狠斬在寨柵之上!

    悶響聲中,直刀入木極深,木屑橫飛。

    陳襲兩眼血紅:「這入娘的世道!就沒人將這個世道翻過來不成!」

    眾人正欲解勸陳襲,陳襲已經扯開嗓門向北大喊。

    「劉武周,是英雄的,你就快點從雲中出來,早點分出勝負也罷!」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46
盛唐風華 第二百零五章逼迫(四)

    善陽城內,在這冬日,仍然是一片紛亂景象。

    王仁恭的一連串舉動,讓整個善陽城都動了起來。

    每日都要兵馬開出去,掃蕩四周。每日也有車隊進來,將四鄉堅壁而來的糧秣資財運進來。

    城內城外,軍馬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每日值守警戒的軍馬,也翻了好幾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城外已經漸漸開始有流民聚集,這都是被馬邑鷹揚兵奪走了口糧的百姓。王仁恭也下令設了粥棚,每日施粥。更下令馬邑鷹揚兵維持秩序,確保到這裡的流民都能得到一點薄粥下肚。

    流民有的就在善陽城附近停了下來,在指定的地方開掘地窩子,指望能熬過這一個艱難的冬日。

    但更多流民還是繞過善陽城,扶老攜幼的向著南面逃去。王仁恭的舉動,已經徹底失卻了馬邑郡的民心,這些流民寧願在道路上掙扎,看能不能到河東之地討一條活路,也絕不在王仁恭手裡乞一口吃食。

    原來頗有優越感的善陽百姓,這個時候也無法安居了。城郭之內,附郭四鄉,都有百姓被徵發為民夫,去往善陽週邊趕建軍寨防線。冬日被驅逐服役,苦處可想而知。怨聲也載道而起,但也只是敢發發牢騷而已。

    王仁恭明顯已經撕破臉了,對馬邑郡百姓都用瞭如此狠辣手段。馬邑鷹揚兵也默然聽命行事,心腸也越來越硬。善陽百姓要是敢鬧事,王仁恭的刀子就敢砍到他們頭上來!

    半個馬邑郡,在這冬日,都是一派愁雲慘霧的氣氛。而這一切,只是亂世才開始的景象而已!

    外間已經是如此慘酷景象,而在善陽城的郡守衙署當中,王仁恭卻再度登臨他最愛的二層小樓,烹茶煮雪,邀集一眾門客幕僚聚會。

    王仁恭一身道袍,斜倚上首胡床,揮舞著鐵如意,談笑自若,哪裡還看得出那夜兵變蝟集於城下的緊張模樣?

    而幕僚門客們,也都是竭力湊趣,或者誇茶好,或者誇這烹茶手藝好。兩名幕僚乾脆還鬥起了茶來,就著誰咬盞咬得好,誰茶色變幻更多,爭得不可開交。王仁恭也只是笑吟吟的看著,半點慣常的剛愎之色也看不出來。

    雪又紛紛而下,王仁恭看了樓外雪景一眼,又看看樓內的熱鬧景象。心下自得的一笑。

    天下已經變了,再不是有個威權朝廷鎮著四方的模樣了。

    現在又是憑著各人家世,各家掌握的實力拚鬥,以決出最終勝負的時候了。

    可笑自己此前還唸著自己是大隋郡守,行事要顧及大隋一郡之平安,還要想著不能削弱雲中太過,不能讓突厥在其間佔到太大的便宜。

    結果就是放任劉武周在雲中坐大,麾下兵馬藉著劉武周的勢反過來還能鬧兵變來脅迫自家!

    但是現在一旦撕破臉,再不顧及大隋一郡之事,只是為自己王家一家一姓爭將來地位。一切也都風平浪靜。

    將士效命,想在這亂世中攀附到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想在未來成為從龍之臣。自己擺明車馬不再受大隋這個郡守身份的限制,反倒讓他們歸心!

    斷劉武周之糧秣,引河東兵入內以安李淵之心,擺脫可能的遭受兩面夾擊的危局。這一步步做下來,王仁恭自信在這馬邑郡中已經穩操必勝!

    至於唐國公李淵…………

    微笑之中,王仁恭微微收縮瞳孔。這實在是一個可怖的對手。但是這亂世之中,又有什麼事情是說得準的呢?

    如果能將恆安鷹揚府順利吞下,自己將來未嘗沒有和李淵爭雄逐鹿的本錢!

    下面就看劉武周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還是識趣一點,求個身家平安!

    熱鬧的人聲之中,王仲通匆匆而入。在座幕僚賓客紛紛起身行禮:「大郎。」

    往常王仲通向來是禮數不缺,不肯丟了王家世子風儀。今日不過隨意一擺手:「罷了。」

    說著就要湊到王仁恭身邊,低聲想稟報什麼。

    王仁恭笑著揮舞如意:「在座都是某之腹心,有什麼事不能說的?」

    王仲通應了一聲:「父親,開陽駐軍已經盡數撤至善陽,開陽也傳來消息。唐國公軍馬,先頭已經到來。領軍之人,正是唐國公二子李世民。」

    身為王家子弟,鮮卑六鎮發家的八柱國,都算得上是後起暴發戶。最後還要他們來幫忙,王仲通心氣實在有點不順。稟報這番事情的時候,臉色也頗為陰鬱。

    王仁恭卻不在意自己兒子這點小心思。皺眉想想李家那個二子是何人,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當年洛陽,自己和李家也是有些往還應酬。但只是見過李淵的世子建成。那是一個合格的世家子弟模樣,據說更是能招攬人心,在世家中風評不錯。至於李淵的二子世民,是真的沒什麼印象了。

    不過河東軍至,卻是個好消息。河東兵馬為後勁,劉武周更難下定破釜沉舟的決心。但要拖延下去,時間卻不在他那一方!

    王仁恭站了起來,朗聲道:「各位,唐國公已經遣軍來,為馬邑後勁。劉賊武周,更難近善陽一步!且看劉賊武周,還能在雲中之地支撐多久!」

    眾人齊齊起身抱拳行禮:「恭賀郡公!」

    之前王仁恭對李淵一方百般敵視,擺出威脅之態,牽制李淵西進長安。現在又對李淵來兵援助如此歡欣。其間反差,這些幕僚門客,彷彿也都忘了。宛若馬邑河東,從來都是親如一家。

    王仁恭掀髯而笑。彷彿也忘了自家以前和李淵的明爭暗鬥。

    他猛的一揮手:「遣人去!讓劉武周將他所執的張萬歲,還有執必部阿賢設,九姓韃靼千餘越部蓋達烏頭,蓋達黑果父子兩人,都送交到善陽來!」

    對劉武周的套索,就將這樣一步步的收緊,看劉武周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一名幕僚起身,躬身領命,自去操辦此事。

    王仁恭又對王仲通道:「代為父去開陽,將李家二郎,迎到善陽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48
盛唐風華 第二百零六章逼迫(五)

    一轉眼功夫,在這馬邑郡已經是三四個月了。

    館驛之中,劉文靜微微發出了感慨。

    這些時日,劉文靜的情緒不是很好。但卻將這暴躁憤怒好好的收藏了起來,沒有半點表現在外。

    讓劉文靜憤怒的原因很簡單,原來他建議李建成親自前來經略馬邑之地,趁著王仁恭和劉武周火並時行事,爭取將馬邑雲中精兵強將收歸帳下,然後再從唐國公西進長安。

    結果李建成卻沒接納他這個建議!反而是讓李世民來坐鎮此間方面。

    不用說又是謝書方那南方荊蠻提的建議,南人心性之備下,格局之狹小,可見一斑。偏生世子還信任於他!

    謝書方進言為何,劉文靜也能猜測出個大概來。無非就是怕在馬邑郡遷延時日太久,反而離開了唐國公身邊的中樞之地,不如將李世民發配來這個地方,而李建成可以獨佔輔佐唐國公舉義定鼎之功。

    這都是格局太小之見!

    如今已經是亂世,李建成的世子名義,其實什麼都保證不了。幾百年亂世中各種奪嫡之事斑斑可證,只有真正有自己的實力,才能確保笑到最後。才能確保自己地位屹立不搖!

    現在唐國公麾下兵多將廣,但是這些兵馬,是唐國公的,卻不是世子李建成的!而到馬邑郡來,將馬邑雲中精兵收歸麾下,這才是自家真正的本錢!

    而擔心的在這裡遷延時日太久,也是不值一哂。王仁恭都能引河東兵馬入內了,表明王仁恭已經決心快點攤牌了。而劉武周也有其根本弱點在,也拖延不下去。雙方決出最終勝負,就是指顧間的事情。

    而唐國公起兵,怎麼也不可能在冬日。春暖花開之前,馬邑郡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能了結了!

    在其間只要應對正確,多了不敢說,大大削弱王仁恭,再將雲中精兵大半收歸麾下,則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所行之策也沒什麼難的,暗中聯絡劉武周,表示願意配合他襲擊王仁恭,將來平分馬邑郡,挑動劉武周破釜沉舟與王仁恭決戰。而在王仁恭這一方,又營造出王仁恭接受與劉武周野外決戰之勢——只要讓王仁恭覺得他優勢極大就好。雙方最後決戰之際,再伺機而動,坐收漁人之利。

    雖然這三千兵來,名義上是要幫助王仁恭以固藩籬。但是亂世之中,誰還用守這個道義?

    王仁恭情急之下開門揖盜,這三千河東兵,其實是足以有翻雲覆雨之能!

    只要建成親自,還以自己為第一謀主,則馬邑之事,不足平也!

    可惜啊,可惜啊…………

    劉文靜在心中微微嘆息。

    既然如此,這馬邑郡也沒有什麼好留下的了,不如歸去。回到晉陽,在建成身邊,好好的和那個南方荊蠻爭一場。既然這馬邑郡是白跑一趟,那麼建功立業於長安的機會,可是再不能錯過了!

    對於輔佐李世民成事,劉文靜半點興趣也無。

    這個唐國公的二兒子雖然英武奮發,很得唐國公看重,坊間不時還有易儲的傳聞。但是李世民從來不得世家之歡心,劉文靜也沒有幫著李世民對抗整個世家集團的雄心壯志。劉文靜自己還指望在這次改朝換代的大亂之中,將劉家升為天下第一流的世家!

    至於唐國公對李世民的看重…………

    劉文靜在心底微微冷笑起來。有些事情,想得太透,說得太破,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旁邊張四郎在低眉垂首,無聲侍立,等著劉文靜吩咐。

    在傳信晉陽之後,張四郎又風塵僕僕的趕回,這份忠心勤謹,已然是做到極處了。對於這個新入門下之人,劉文靜也甚是滿意。儼然有引為心腹的模樣,讓劉文靜原來門下之人,背後不知道犯了多少嘀咕。

    劉文靜擺手道:「收拾完了?」

    張四郎恭謹道:「早已收拾裝車完畢,只等劉公一聲令下,就可起行。」

    劉文靜一笑:「也罷,再和王仲通告別一聲,這就走罷。馬邑將來雖然有一場熱鬧,但是看與不看,也沒什麼要緊的了。這次當真是白費了數月功夫,無謂得很!」

    張四郎點頭領命,就要下去安排。

    劉文靜又叫住了他:「你覺得這次王仁恭和劉武周之爭,最後贏的是誰?」

    張四郎低頭想想,最後抬頭平靜的道:「劉武周。」

    劉文靜訝然:「為何?」

    張四郎仍然一臉平靜:「王太守想得太多,佈置的手段太多,甚而還引河東兵入內,以策萬全,這心已然是虛了。」

    劉文靜失笑:「一派胡言,去罷! 」

    ~~~~~~~~~~~~~~~~~~~~~~~~~~~~~~~~~~~~~~~~~~~~~~~~~ ~~~~~~~~~~~~

    王仲通輕輕的走入了自己父親的書房之內。

    王仁恭正靠在胡床之上,膝蓋上搭著一張鹿皮,閉著眼睛似乎在養神。花白髮色,顯得分外的醒目。

    聽見腳步聲響,王仁恭睜開眼來,眸子仍然銳利,掃了王仲通一眼。

    「劉肇仁走了?」

    王仲通點頭:「來的是李家二郎,又不是他看好的世子建成,如何能不走?」

    王仁恭淡淡道:「為父引河東兵入內,心裡還看不開?」

    王仲通垂首:「兒不敢。」

    王仁恭哼了一聲:「事情看得太近!我不引河東兵入內,難道在為父窘迫之際,李家人就不來趁火打劫了?到時候更難應付!還不如敞開門來,讓他們失卻戒心,以為是上好機會,可以來趁火打劫!到時候為父有的是手段可以對付他們!」

    王仲通訥訥無語,他心下不信。馬上都要迎河東兵直入善陽了,現在還說這些大話,又有什麼用?

    王仁恭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擺擺手示意王仲通退下:「明日就出發,去開陽迎候李家二郎罷,將你的世家子脾氣收起來些,說些軟話,死不了人!」

    王仲通躬身應是,就要轉身離開。

    在他身後,王仁恭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他聽。

    「要是陷河東三千兵於馬邑,更殺了李家二郎。不知道唐國公,還能有心兵髮長安麼?」

    王仲通猛然站定了腳步!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50
盛唐風華 第二百零七章逼迫(六)

    上百流民,逶迤於途。在滿地積雪之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這些流民老弱婦孺俱有,看來是一個村閭中人,舉家逃難而出。

    每個人都將能裹在身上的衣衫都裹上了,背負著大大小小的包裹,推著獨輪小車,車上載著可憐的家當,艱難向南跋涉。

    老弱居中,每人手裡都有跟棍子,一則幫助行路,二則緩急時候也能護身。

    青壯則在外圈,警惕的看著四下。有人腰中懸著粗劣的直刀,有人則背負著獵弓,還有人用著簡陋的長矛,每個人都繃緊了精神,防備著雪原中可能出現的一切危險。

    馬邑兩雄相爭,王仁恭堅壁清野,引發了這場在冬季的南遷大潮。

    向南逃亡途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但是留在馬邑郡,則更是死路一條!

    這些小民性命的消耗,從來不在掌權之人心中。只要家門不墮,只有手裡還握著兵馬。則小民隨時可以招攬聚攏,天下這麼大,人豈是死得絕的?

    東漢末年以來,戰亂屠殺,人口大減,五胡入侵,禍亂中原,亂世持續數百年,差點斷絕了華夏的香火。好容易才從這血腥的亂世中走出來,這些世家高門,又毫不在意的將整個世道,投入了又一場血腥戰亂之中!

    誰也不知道,華夏氣運,會不會在這接踵而來的動盪之中,徹底覆沒!

    突然之間,這支隊伍停了下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恐懼之色。一名不剩幾顆牙齒,如枯木一般坐在小推車上的白髮老人,大聲呼喊:「讓開路,讓開路!」

    流民們慌亂了起來,亂紛紛的讓開道路,退往一旁。

    雪塵飛舞,正是一隊人馬開了過來。

    這一隊人馬約有數百騎,每人都穿得鼓鼓囊囊的,甲包拴在從馬鞍側。每個人都戴著兜鍪,紅纓跳動,耀人眼目。旗旛在隊伍中飄揚,護衛旗幟的,俱是外罩錦袍的精壯漢子,華服燦爛,氣派已極。

    這大隊人馬走得飛快,這些坐騎明顯是草料充足,精心照料過的。比之馬邑郡兩大鷹揚府已經掉膘的戰馬,精神了不少。馬蹄繚亂之中已經迫近這些流民。

    不少前方騎士,已經取下了弓矢,將一支支寒光閃閃的箭鏃,抿上了弓弦。

    而這些流民看來不及逃遠,那老者踉踉蹌蹌從車上下來,帶著眾人匍匐在雪中,不敢抬頭。

    一名錦衣漢子大聲下令道:「趕開這些不開眼的,別阻了二郎道路!」

    一眾騎士大聲領命,就要動手。但又一錦衣騎士策馬從後趕來,大聲道:「二郎有令,別理這些百姓,趕緊趕路!」

    一眾騎士聞言收手,一撥馬頭,讓開這些流民,轟隆隆從旁經過。

    馬蹄濺起無數冰雪,潑灑在這些匍匐在地流民頭上,卻無人敢動彈一下。

    這隊人馬,正是河東兵。而李世民也親為先鋒,率領家將和一營騎軍,人人雙馬,輕身而進,就是想早點將開陽接收過來。

    當家將護衛著李世民從這些流民身邊經過之際,一身戎裝的李世民,不住轉頭,望向這些流民百姓。

    在李世民身邊的,是穿著一身裘衣,戴著皮帽的長孫無忌。見李世民不住轉頭,笑道:「二郎,看他們做甚麼?這些人命大的話,逃到河東,總有一口飯吃。現下入晉陽的世家甚多,都要經營家業,缺的就是人手。這些流民過來,只怕還不夠各家分的。不用擔心他們的活路!」

    李世民搖搖頭:「我年幼即隨父親四處為官,不論是平楊玄感亂,還是雁門救天子,都曾經歷過。死人見得多了,我的心沒那麼軟…………只是在想,這些百姓都歸各家了,朝廷怎麼辦?」

    長孫無忌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從何說起。

    世家看好李淵,追隨李淵起兵。自然要給他們足夠的好處。李淵一入晉陽,就將楊家的天子皇莊全都分了下去,各家也在招攬流民為奴,擴充自己家業。這些手段,自然就換來世家的忠心,大家一起拚命打下江山來。李家當年經營自己家業,也從來未曾手軟過啊!

    當下長孫無忌只能說一句:「快些去開陽罷,不知道王仁恭那裡,還有什麼變數沒有。將開陽握在掌中,這顆心才算是放下一半!」

    李世民也不過是一時間突然有點感慨罷了,現下的確是開陽要緊。當下再不回顧,策馬從流民身邊經過。

    大隊人馬過去良久,這些流民才抬起頭來,鬆了一口大氣,扶老攜幼,繼續上路。

    上位之人不管怎麼爭奪,百姓們總是想法設法,要活下去!

    ~~~~~~~~~~~~~~~~~~~~~~~~~~~~~~~~~~~~~~~~~~~~~~~~~~ ~~~~~~~~

    雲中城外,軍寨防線之上。

    一名軍將,站在寨牆之上,望著眼前白茫茫一片。突然他手猛然一揮:「又來了一隊流民!快接他們入寨,然後送到城下去!」

    軍寨之中,頓時響起傳令之聲。十餘名軍士,就準備開了寨門迎出去。

    一名火長走上寨牆,陪軍將看向遠處。

    雪原之中,又出現了上百個小小的黑影,在掙紮著向此間走來。

    馬邑郡中,王仁恭堅壁清野,流民逃亡,沿途守軍,心軟的就放他們去往河東了。有些奉命唯謹的,就驅趕他們北上雲中而去!

    火長臉上肌肉抽動:「寨中存糧燒柴都快消耗完了。」

    軍將不耐煩的道:「這是鷹擊的嚴令!」

    火長再不敢多說什麼,轉身下了寨牆。寨門打開,火長帶著麾下就迎了出去,去將這上百流民接引入寨。

    在馬邑流民出現在雲中地界之後,劉武周就下了嚴令。無論如何,都要接納這些馬邑百姓。

    軍將回望雲中,就見雲中城下,地窩子又增加了不知道多少。而恆安鷹揚兵進進出出,向著城外新設的營地,運送著物資糧食。

    本來雲中城就缺糧,現在增加了這些流民,眼看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這軍將喃喃自語。

    「鷹擊,還要苦撐多久?乾脆和王仁恭拼了也罷!咱們就是死在善陽城下,也好過這樣活生生的被餓垮!」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52
盛唐風華 第二百零八章逼迫(七)

    在雲中城內,原有一處裡坊,是轉為商旅交易所準備的所在,足可容納千人居住。

    當邊塞情勢漸漸緊張之後,上一任恆安鷹揚府主將,就將這裡坊中草原商人盡數遷走。而雲中大集,也改在雲中城外進行。

    這處位於城北的裡坊,就改成軍隊屯駐之所。現下劉武周將此間騰了出來,將原來駐紮在這裡的兩營步卒,全都遷到了其他地方,將一整個裡坊,撥給了徐樂使用,讓他將所部全都安頓了進來。

    在雪原中轉戰跋涉如此之久,終於有個地方安頓下來。人人俱都歡欣鼓舞。

    大家一起動手將這裡坊收拾打掃乾淨,外圈屯兵,內裡則是眷屬老弱的居所。入居之後,多少人倒頭足足睡了一兩天,這才算是緩過來。

    劉武周也未曾吝惜糧秣,前頭幾日,都是雙份供應口糧。加上徐樂他們還有點底子。大家也是吃了幾天好的,這才算是稍稍恢復元氣。

    等緩了過來以後,不分玄甲騎家眷,還是梁亥特部族人,大家就開始忙忙碌碌的將這裡坊整理一番。

    原來有些破漏的房屋,全都修補好。原來陳舊的鋪草,也全都換成了乾淨的。至於器物資財,居家過日子東西什麼的,劉武周撥付了一些過來,剩下的都是用自家帶的細軟財貨換來。

    不過幾日功夫,這個裡坊就很有個家的模樣。精壯軍士外圈駐守,每日點卯,隔數日操練一次。內圈則是眷屬,還有馬廄,修理兵刃鎧甲的小鐵匠鋪,儲備物資的小倉庫。具體而微,一應俱全。

    平時關上裡坊木柵,就可以自成一統。戰時軍馬開出去,將主指揮上陣。

    這就是此刻典型邊地軍府各營的形態,軍與民一體,每個營頭的將主,既是一軍之主,也是附屬眷屬百姓之主。對自己範圍內的軍民,擁有絕對的權力,連劉武周這等將主,都不能隨意插手干涉。

    此時此刻,炊煙正裊裊升起,正是朝食的時分。玄甲騎營和梁亥特營才點過卯。陳鳳坡管著的火兵,就挑來一擔又一擔的炊餅,還有大桶大桶的熱湯,以供這些軍士朝食。

    仲鐵臂現下正式入了玄甲騎營,為一隊正。人群中看到穿得鼓鼓囊囊的陳鳳坡正在指揮火兵,上前打量了一下擔子裡面的吃食。搖頭道:「陳大,這餅子都是啥顏色,這熱湯裡也越來越找不著東西,就是鹽水也似。天寒地凍的,這點吃食,能頂多久?」

    陳鳳坡哼了一聲:「那你來當這個家?帶上路的糧秣,差不多用了個乾淨,現在就靠劉鷹擊撥付的頂著,雜糧多,自然餅子顏色好不了。至於熱湯,有鹽就算不錯。昨日到城外拉柴薪,看到城外營地那些百姓,都已經斷了鹽。有這個吃食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作甚!」

    仲鐵臂搖搖頭,他那一隊玄甲騎軍士都湧了上來,來領朝食口糧。

    陳鳳坡忙不迭的揮手大呼:「一人兩張餅,一碗熱湯。沒得多的,大家愛惜些!」

    軍士當中,響起低低的抱怨之聲,但也說過便罷。經歷了雪中長途行軍,現在能安頓下來,住在屋子裡,每天有熱吃食,晚上不用擔心狼群或者突然殺出來的敵人,能睡個踏實覺,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就算每日只能混個半飽,腰帶勒緊一些,也就過去了。

    轉瞬之間,場中就是一片狼吞虎嚥之聲。仲鐵臂也拿了兩張餅一碗湯,開始唏哩呼嚕。

    陳鳳坡湊了過來:「老仲,樂郎君在做什麼?」

    仲鐵臂哼了一聲:「今日點卯過後,就和羅敦老族長還有幾個心腹,開始商議事情了。」

    陳鳳坡搖搖頭:「樂郎君還是只信得過他們徐家閭出來的人物!」

    仲鐵臂掃了一眼陳鳳坡:「咱們歸於了兩軍才多少時日?徐家閭可是樂郎君的根本!現下多少徐家閭出身的,也還在當著火長。給陳大你就是別部司馬,管著全數輜重。給了某一個隊正,將主待人,已經難得的公平了,這上頭你也要說嘴?」

    陳鳳坡訕笑:「我倆都是神武城裡出來的,和你說話還要藏著掖著,有什麼味道?咱們也都知道,樂郎君現下是難。也不想鬧得人人都知道,亂了軍心。不過說與咱們聽,就算幫不上什麼忙,我們也能開解樂郎君幾句不是?」

    仲鐵臂沒了吃東西的心情,掃視麾下兒郎一眼,拖著陳鳳坡走開了幾步。

    「這些話,還是不要多說了。放在心裡就是…………現下誰不知道樂郎君難?因為樂郎君一番舉動,王太守和劉鷹擊破臉,現在斷絕了對雲中的糧秣供應。更行堅壁清野之策,現在流民,一撥撥的給驅逐到雲中城來!這雲中城內,糧食還不知道夠吃幾日。恆安鷹揚府上下,焉能不怪到樂郎君頭上?這個時候,我們就少給樂郎君添亂也罷!」

    陳鳳坡叫起了撞天屈:「咱們和樂郎君一體,想為樂郎君分憂,怎麼算得上是添亂?入娘的,王太守的馬邑鷹揚府,咱們也不是沒碰過,馬邑越騎,一營給斬殺得乾乾淨淨。幾千大軍,一口氣也打回到善陽城下去了,咱們北上投奔恆安府,鳥毛也沒咬掉咱們一根!樂郎君都替劉鷹擊將馬邑鷹揚府成色試探出來了,現在還不肯動手,到底是在怕些什麼?恆安鷹揚府自誇兵強將勇,倒是打啊!那時候咱們也能風風光光 神武了!」

    為何劉武周還不動手,乾脆破釜沉舟與王仁恭決戰,仲鐵臂也想不明白。

    他們所在軍營,正堵在此間裡坊出口處,同時兼做警戒出入之用。校場外面,就是木柵。

    這個時候,木柵之外,數騎匆匆而來。這數騎都背著黑色認旗,正是劉武周身邊親兵。

    離著木柵還有數十步距離,就已經揚聲大呼:「徐樂何在?鷹擊有召!速速往見!」

    仲鐵臂和陳鳳坡都舉目望去,正看見那趾高氣昂的劉武周親兵。

    仲鐵臂臉色難看,狠狠啐了一口:「用得著的時候,就是樂郎君。現下局勢艱難點,就直呼其名。恆安鷹揚府,也是一群心眼小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54
盛唐風華 第二百零九章逼迫(八)

    在玄甲騎營和梁亥特營屯駐軍營中,徐樂揀選了一處宅邸以為自己的居所。

    這宅邸原來不知道是哪個商號所用,前面還有寬大的棧房堆場,韓約所帶一隊親軍,正好入住在內,拱衛徐樂。雖然徐樂覺得這親軍拱衛,對自己來說也沒什麼意義就是了。

    不管是跟隨自己轉戰半個馬邑郡的玄甲騎,還是羅敦族長帶來投奔的梁亥特部戰士。徐樂都覺得是自家貼心換命的弟兄,何必還在在裡面分出個親疏來?

    不過當劉武周在恆安鷹揚府中設立屬於徐樂的別部,一眾部屬包括羅敦在內,就要給徐樂設自己的親兵隊。理由也很簡單,哪名將主,沒有自己能貼心捨命,榮辱與共的親軍。哪裡能夠鎮住部屬?而且這親兵隊,關鍵時候是能為將主去捨命的!

    對這件事情,徐樂只是覺得有點無語。統帥大軍,但自己真正信得過的,就是一支親軍而已,這未免也太可悲了。

    身為將主,難免對麾下那支部屬有偏愛。但是純粹是因為這支部屬奉命唯謹,上陣敢戰!

    設立親軍,天然就具有了特殊身份。只要能得將主歡心,其餘全都不在話下。而且也需要更多的優遇來換取他們源源不絕的忠心。這優遇一旦斷絕,忠心也就難以確保了。這和前面數百年亂世當中,上位者為世家所挾制,又有什麼區別?

    徐樂對這一套,就是異常的反感。古之名將,上下同欲,統萬軍而如一體。自己不過有個小小的局面而已,就要分出親疏那一套,豈不是笑話?

    所以徐樂決定,兩營人馬,按隊為單位,輪流擔任自己親軍。雖然羅敦韓約宋寶他們都不以為然,但是徐樂一路行來,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由著性子來,誰也不懼。銳氣張揚得近乎於刺人,也只好隨著徐樂了。

    此刻駐紮在徐樂將主行轅的親軍,就是梁亥特營的一隊人馬。這些草原漢子,得此信任,人人振奮。每日值守巡視,絲毫不懈。哪裡還有草原上軍馬天然有點懈怠散漫的樣子。

    此時此刻,當徐樂在自己宅邸中和羅敦等人商議事情之際。院內院外,都是這些穿著皮裘,帽後繫著狐尾的草原戰士在警戒。而在宅邸一角,更設起瞭望樓,四名草原戰士,一人佔據一角,寒風中紋絲不動的警惕注視著四下。

    而在宅邸之中,最核心的節堂之外,又是小步離一個人盤膝坐在廊前地板上,看似在懶洋洋的打盹,如一隻無害的小貓一般,但誰都知道,一旦有威脅迫近。這個小狼女就會第一時間彈身而起,從不離身的匕首,就會朝著來敵的咽喉處招呼!

    步離在外面,已經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終於抬起頭來,回望一眼。

    但不知道是板壁隔音效果太好,還是裡面人都壓低著嗓音講話。以步離耳目之敏銳,都聽不見半點響動。

    步離搖搖頭。

    小狼女很是不理解徐樂入雲中城以來,就是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恆安鷹揚府上下對徐樂部屬的疏離,整個馬邑郡局勢的緊張,劉武周處境的窘迫。小狼女半點沒感覺到,也絲毫不關心。

    在小狼女看來,什麼地方都是一樣的。有填飽肚子的食物,有個能蜷曲著睡一覺的地方,就已然足夠。自己關心的寥寥幾個人,能夠無恙就是除吃飽之外的全部意義。

    遇見敵人了,殺過去就是。殺死對方,自己也就安全了。

    世事就這麼簡單,每天還神秘兮兮的聚在一起,商議來商議去,又有什麼意思?

    百無聊賴之中,小步離打了個哈欠,一雙大眼都快閉上了,坐在那裡搖搖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睡著。

    入雲中城來,徐樂都沒找自己說話了。雖然一般都是徐樂說,自己聽著。可自己真的是有點喜歡徐樂找著自己說心事的樣子…………

    這讓步離感覺,自己不僅僅只是一個會殺人的小狼女而已…………

    而在宅邸之內,徐樂羅敦,還有韓約宋寶等一眾最為親信的人坐在一處,連還帶著稚氣的韓小六都側身其間。

    每個人都滿臉嚴肅之態,氣氛壓抑而低沉。

    現下劉武周的局面越來越窘迫,而劉武周卻一直未曾有什麼舉動。一直是在隱忍。

    但越是隱忍,雲中城內人心也越是浮動。而對徐樂這支人馬的反感就越深。

    更不必說劉武周對徐樂所部的優待,在恆安鷹揚府中,引發了不少人的嫉妒之心!

    如此局面,身在雲中城內,真有無能為力之感。

    這些時日,大家聚在一起,來來回回的只是商議這些東西。但總是沒有個頭緒。

    宋寶是對眼下局勢最為緊張的,追隨徐樂,一路擔驚受怕,一路冒盡風險。好容易被劉武周所接納,徐樂也拉起一支人馬。這流落江湖多年的輕俠人物,一舉而為恆安鷹揚府中隊正。雖然不過是管著幾十個人的小小差遣而已,但對於功名心慎重的他而言,已經算是打開了登天之門,已經無數次幻想著怎麼一路爬上去了。

    現在雲中城中局勢如此,最為緊張的也就是他。

    「…………樂郎君,今日某和陳大去領糧秣,管庫司馬,那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說的話更不受聽,說這場殺孽,都是咱們招來的,也不知道咱們怎麼還有臉每日躺著吃喝。這樣下去,如何得了?要是劉鷹擊將我們當替罪羊交出去,平復王太守之怒,這卻是如何是好?」

    宋寶的抱怨,大家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羅敦也跟著嘆息一聲:「阿樂,長此以往,不是個法子。劉武周城府太深,誰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麼盤算。人心惶惶,宋大郎這番顧慮,也不能說沒道理,咱們得早有個預備才是。」

    羅敦這話,自然是正理。但是早有預備,卻又如何預備才好?身在雲中城內,周圍是佔據絕對優勢的恆安鷹揚府精兵強將,難道再殺出雲中城不成?

    徐樂神情淡淡的,似乎將大家的話聽進去了,似乎又未曾聽進去。這些時日,雖然一直參與議事,但徐樂一直就是這種帶著點淡淡倦怠的神情。

    宋寶急切道:「樂郎君,你總要拿個章程出來啊!」

    徐樂啊了一聲,撓撓頭坐直了身子,俊朗面孔,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

    「要是都怪罪到我頭上,那隻有我自己出馬,想法子去斬殺了王仁恭便是。這馬邑郡給劉武周,我們走。」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以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徐樂。

    斬殺王仁恭,這話樂郎君怎麼都敢說得出口!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2:56
盛唐風華 第二百一十章逼迫(九)

    迎著眾人驚訝到了極處的目光,徐樂只是聳聳肩膀。

    既然問題的癥結處在於王仁恭的逼迫,而劉武周又因為種種忌憚而遲遲不敢開戰。那麼就除掉王仁恭就好了。

    王仁恭在馬邑的統治,並不算穩固,只是和馬邑鷹揚府的軍頭們結成某種利益結合體而已。只要王仁恭倒下,馬邑鷹揚府的勢力就會瞬間瓦解,最好情況下,一部分投靠劉武周,一部分投靠唐國公李淵去,最壞情況,則是自家互相內鬥起來。

    而內鬥混亂的馬邑鷹揚府,想必劉武周再不會有什麼忌憚,將會以最快速度揮軍南下,一舉蕩平整個馬邑鷹揚府,將馬邑郡收入自家囊中!

    這樣的虛實,在徐樂以幾十騎迫得數千軍馬潰於善陽城下,就已經看得明白了。

    就算是王仁恭暫時穩定了局面,但這樣的敵手不管看起來多麼強大,家世多麼深厚,都不足為懼!

    當然,除掉王仁恭,是一件千難萬難之事,行事之際,更是九死一生。但是目標定下,想辦法就是了,總有法子可想的吧?

    徐樂覺得自己思路清晰無比,這道理也應該人人都明白,自己這些部下,幹嘛都是一副下巴快要掉下來的樣子?

    羅敦打破沉寂,搖頭嘆息:「徐敢怎生教出你這麼個膽大包天的孫子?這事情你怎麼就敢去想?」

    韓約站起身來,似乎想開口勸阻徐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一張臉漲得通紅。

    宋寶以手摀眼,長嘆一聲:「樂郎君,你怎生會有這個想頭?這卻是去找死啊!劉鷹擊肯容咱們,願意為樂郎君頂下此事,我們為劉鷹擊老實效力也罷。若是劉鷹擊不容,我們走就是,何必要自家出頭,去尋一條死路?」

    徐樂淡淡一笑:「我從來沒指望以劉鷹擊為靠山,既然馬邑亂局大家都以為因我而起,那麼我便出頭,解決這件事情也罷。」

    韓小六一下跳起,以拳擊掌:「樂郎君英雄!如果要進善陽城,算咱一個!」

    羅敦回頭叱呵一聲:「小毛孩子,胡說什麼,坐下!」

    羅敦是徐樂都給足面子的人,他一發火,韓小六隻能嘟嘟囔囔的坐下。

    羅敦轉頭又要去勸徐樂,但是一口氣嗆住,頓時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韓小六忙不迭的又站起來,幫羅敦搥背撫胸,徐樂也趕緊上前幫著忙活。

    好一陣子羅敦才算是緩了過來,一張老臉,已然變得煞白。

    到雲中城之後,所有人都多少恢復些了元氣,再沒途中那種疲憊憔悴到了萬分的模樣。只有羅敦,卻是一直都沒緩過來,越發顯出老態。

    誰都看得出來,這位老人,在經歷九姓韃靼之變以後,生命之火,已經越來越是黯淡了。

    羅敦苦笑一聲,推開了韓小六和徐樂。

    「阿樂,現在老頭子雖然暫領梁亥特營,給劉武周效力。但是這是給你幫把手的。這梁亥特部剩下這點骨血,遲早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這幾百人的性命,你卻是要顧惜!以前,你可以由著性子來,仗著本事強,總能殺出一條生路,甘冒奇險,只為成就你的聲名。現在卻有這麼多人跟著你,你要是輕易將他們葬送了,老頭子就是埋在地裡面,也總是要尋你說話!」

    這番話,羅敦說得極重,一雙老眼,死死的盯著徐樂。

    宋寶想上前勸兩句,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在旁邊只是搓手,想擠出點笑意緩和氣氛,最後那張臉,卻看起來跟哭差不了多少。

    素來沉默寡言的韓約卻上前一步,迎著羅敦:「老族長,樂郎君絕不是那種人!」

    徐樂揮手,讓羅敦退開。俊朗的面孔上,笑意極淡,除了那點淡淡的笑意之外,還有三分譏誚。

    「…………羅敦阿爺,這條路,不是我選的。我好好行商。遇到苑四手下行劫,若是我被那常舒欣殺死了,就算最後捅到劉鷹擊那裡去,也不過就是劉鷹擊訓斥一番,常舒欣他們到手的財貨充公。我殺了常舒欣,鬧了雲中城,只為一條生路而已。事情鬧大了,劉鷹擊只能行籠絡之意,不然但為軍將,豈有不顧著自己麾下士卒的道理?劉鷹擊可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徐樂神色漸漸嚴肅了起來,那點笑意,已經不見。

    「…………闖千餘越大營,只因為你是我爺爺好友,對我也是一片赤心。無論如何也要將羅敦阿爺你救出來。其間起了那麼多波折,擒下了蓋達家父子加一個執必部的什麼阿賢設,無非也是死中求活而已。劉鷹擊再怎麼招攬,我也不想以此為進身之階,還是想回轉照應好我的爺爺…… ……結果呢?不知道是誰,將我在雲中之事傳了過去,引得王仁恭剿洗徐家閭!對著王仁恭這龐然大物,我的選擇就是和他幹到底!結果斬殺乾淨一營馬邑越騎,拿下神武縣,大敗王仁恭軍馬於善陽城下!然後劉武周雖然一番作態,但仍然要迎我入內,給我以優遇,好籠絡我這個戰將,這個人才!」

    徐樂緩緩搖頭:「這世上,幾百年來的道理,就是世家才是人,握有強兵的才是人。你按照他們的道理去行事,什麼事情都躲著他們繞著他們。最後只有被他們毫不在意的碾 去!我爺爺躲了快二十年,最後是個什麼結果?在爺爺故去的那一刻,我就下定決心,不管面前的對手是誰,我都絕不逃避,他要我性命,要摧毀我所珍視的一切,我就乾掉他!就算幹不掉,我也濺他一臉的血!」

    斗室之內,徐樂語聲如鐵。

    每個人都呆呆的看著徐樂,看著徐樂那張英挺的面孔。

    也許是徐樂的面容太有欺騙性,太像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平日裡總是滿臉笑意,什麼事情都是輕描淡寫。大家總以為徐樂行事,是由著性子來,什麼都不大放在心上,有的時候孟浪行事,不過是仗著運氣好闖了過來,只為了成就自己聲名而已。

    但是當徐樂第一次袒露自己心聲之際,大家才恍然想起。徐樂這一路是怎樣走過來的,在面對任何樣的敵人,任何樣的險境之際,都是笑笑便迎了上去,從來沒有退避!

    而在以後的日子,看來徐樂也不會退避!

    徐樂是真的想,一舉斬殺了王仁恭!

    羅敦吸口氣,顫聲道:「阿樂,你想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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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